有的天志,他睥睨天下人的气概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采桑轻声道:“墨子说过,要爱所有的人。”裴湛正摸不明白采桑是什么意思,采桑拍转白虎坚定的说道:“走!我们去坚守新安。”
裴湛忍不住大喜道:“好,纵然战死新安我也没什么遗憾了。”采桑忽然斜了裴湛一眼道:“怎么?你是更想那满城百姓多一点,还是更想那个小丫头多一点?”裴湛语塞道:“哪有,他们可都是我的子民呢。”采桑也不多说向裴湛笑笑,拍虎往来路赶去。裴湛翻个跟头,拉起马来骑上紧紧相随。
二人为了沿路避开宜阳秦军,绕了个远路。赶到城下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却见城上城下火把照的亮如白昼。城下秦军团团围困着城门,城楼上旌旗密布,也是严阵以待。裴湛和采桑把坐骑放在远处,悄悄潜过来听个究竟。却听城下将军正在劝降,裴湛暗想这匪首莫非就是那张都尉?就在这时楼上一阵鼓响,旌旗分开,出来一人来答话,裴湛定睛一看险些惊呼出来。原来出来的人既非新安太守也非太守之子燕飞而是那美丽的少女燕灵儿。燕灵儿在城楼上娇喝道:“我是女子,很软弱不够勇敢,只能与你们殊死奋战,不能承受弃城的屈辱。”采桑在一旁轻声喝彩道:“说的好。”裴湛好奇的问采桑道:“灵儿怎么在城楼上,难道太守和燕飞出了什么问题?”采桑摇摇头,指指城门上面道:“你看那是什么。”裴湛仔细分辨半晌,见城门上方的城墙上用木钉钉着一条浅黄色的绸带,木钉只钉了绸带中央,两旁的部分不时随风摆动着。裴湛看看奇怪道:“他们怎么把一条带子钉在城墙上?这是什么意思。”采桑长叹道:“想不到这小丫头有如此志气。这是我们墨门的一项很重大的仪式,如果有墨门子弟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捍卫一座城市与城池共存亡,那他就会把自己的装饰腰带解下来钉在城墙上,然后用一束白绫缠腰。如果有墨门弟子愿意这样做,那么在坚守城市的过程中,这个城市将不属于任何封君王侯,也不属于任何国家,所有的人都要听从这名墨门弟子的支配,直到将敌人彻底战胜。那时候他才会去城墙上取回自己的腰带,表示仪式的完成。我已经很久没见到有这样勇于牺牲和奉献的事情了,因为攻城方也都很尊重墨门弟子,就算打下城池也不会伤害他们。”
裴湛惊讶道:“怎么有如此奇怪的规矩?”采桑道:“当年鲁班发明了投石车,云梯,对楼,洞屋等攻城器械献给楚王,楚王大悦,决心攻打宋国。墨子知道后不顾危险亲自去劝阻楚王,他解下自己的腰带当作城墙与鲁班在楚王面前演示对攻。鲁班攻击了九次,结果九次被墨子击败,终于让楚王打消了攻击宋国的念头。所以后世墨门弟子就有的用自己的腰带悬于城门,表示性命与城相若。”裴湛道:“原来还有这般典故。”采桑轻拍他的脑袋一下道:“不要废话了,不想让那个小美人死就跟我来。”
第三十九节 墨守之王(中)
采桑向裴湛低声问道:“秦国投石车的标准是什么?”裴湛道:“上等投石车两百七十步,中等投石车两百六十步,下等投石车两百五十步。”采桑默默地测算城外的几处地点的距离,然后点点头道:“还好,不妨事。不过打掉当然更好。”随后问裴湛道:“小家伙,你本事怎么样?你敢孤身出来求援,一定很有自己的一套吧。”裴湛心中叫苦,自己是因为没什么用,才被冯劫赶出来求援的。裴湛忙把这一节讲给采桑,采桑笑道:“未必,冯劫能让你出来求援,定然有他的道理,想必你身上应该有什么可取之处。你休想偷懒,等下我们两个去袭击他后面没有防备的辎重,然后趁乱冲进城去。”裴湛讶道:“这种时刻我们根本进不了城的,那小丫头守城非常严谨,早间见到我们两个陌生人靠近尚且用箭射退,何况是夜晚。”采桑笑道:“这你就不必担心了,等下她不但让我们进去,还会亲自开城来迎接。”看着裴湛疑惑的样子,采桑道:“‘守为战备’,如果她不懂得在什么情况下可以开城出击,那她真是枉为墨门弟子了。”裴湛心道原来如此,等下小丫头既然出击,和她一起进城当然就很方便了。
二人悄悄的摸到自己之前的潜藏的地方,分别跨上自己的坐骑。采桑抽出他寒光闪烁的听妖剑向裴湛道:“他们营寨尚未建立,物资马匹都摆在城外不远的地方。营地守卫人员很少而且都在观看围城,正是攻其不备的好时候。等下你从左路冲下负责杀马,我从右路冲下负责击毁投石车的关键部件。等到围城军开始大乱,我们就往城门冲与那小丫头汇合。”裴湛抽出剑正要答应,忽然想起一事道:“大叔,等下你去杀马,我去拆车。我的武器没有剑刃,杀马不易啊。”采桑骂道:“大好男儿却学纨绔跨带容刀,不知渴饮疆场鲜血。也罢,我骑白虎冲散马群,你用我的剑去拆车。”说着把手中听妖递给裴湛,自己则顺手接过裴湛的‘裴湛人品不好’。采桑看到模糊中剑上有字,对着远处的火光一看,似笑非笑的望着裴湛。裴湛当然明白他的笑意所指,拿着听妖装作专心观看,不理采桑的哂笑。
裴湛的手抚着听妖冰凉剑身,忽然心中有一种特殊的悸动,仿佛他全身的感官都慢慢和这把剑融合在一起。这把剑竟像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样,他感觉到身体的一部分冰凉,他用手下意识去摸,竟然发现是这把剑。裴湛本就通灵空外的感觉仿佛被这柄剑放大了,他忽然感到采桑仿佛就像燃烧一样滚烫,但是裴湛仔细分辨采桑的神情却没发现一点异样。裴湛想起刚才采桑所说的“大好男儿却学纨绔跨带容刀,不知渴饮疆场鲜血”身体竟不由得一寒,这哪里是天生悲悯的人所说的话。难道采桑竭力维持内心的平衡之下,思想又出现异变?采桑见裴湛拿着听妖脸上表情怪异,不禁笑道:“这柄听妖乃是上天所造化,能感知很多微妙变化,有时候我竟觉得这像是一个人一般。特别是像你这种修习归化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个超脱在丞相管辖之外的一个部分。当真神奇万分。”裴湛知他所说的‘丞相’是指那种无形中对大脑的约束力。这时二人忽听城门大声聒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远远看到守护辎重的士兵也都三五成群的聚集议论。采桑忙道:“大好机会,冲!”
裴湛忙一策马和采桑分开左右两路夹击而去,二人藏身处离守备辎重处稍远,二人冲出不一会就被守营士卒看到。那些士卒忙齐声发喊,各执弩箭没头没脑的射击起来。二人高速疾驰中又是本领不凡,哪能轻易被射中?随手用剑拨开几枝威胁到坐骑的弓箭,二人已经分别冲入左右营。那些守营士卒一面大喊引起大军的注意,一面乱哄哄的去寻长戟短戈。裴湛不敢对敌,生怕被人群缠住,凭自己的本事极难冲出重围。快马到处凭着手中剑快左右乱舞平平砍断数枝短戈,前后挥动生生逼退前进路上的秦兵。裴湛匆忙四顾寻找到藏攻城武器的地方,便拍马冲去。
那些秦兵中似乎有军侯坐镇指挥,猜出裴湛冲营的目的,也不去慌乱的截人,分出数十人推着一辆辆辎重车将攻城武器团团围紧。裴湛心中大急,不顾前面有车阻挡,用手蒙住马眼狠命催促。那马蹄如流星远远抛下周围纠缠的秦兵向那些辎重车撞去,高速奔驰的健马撞到辎重车上当即惨嘶一声一命呜呼。裴湛早已提前高高跃起,借着马的冲势一踩辎重车越到里面的攻城武器前。裴湛定定心思,暗道攻城车虽然几处枢纽容易破坏,但是也制造方便,不如去弄断长长得抛石杆,这样可大大限制他们的攻城效率。裴湛心思方定,就听城门处一声呐喊,秦军纷纷向营地退却。裴湛心中焦躁,越是焦躁反倒越显忙乱。裴湛不理冲车洞屋,找到投石车就高高跃起一屁股坐下去。那些木杆都是斜搭在车上,裴湛担心杆木太过粗实剑砍不断,竟硬用身体去压。裴湛只听身下咔嚓一声响,自己跌在车上又撞到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裴湛如此施为,连坏数支长杆,守车士兵忙闯进来把长戟往裴湛身上乱勾。裴湛不敢大意,使出战神图录上的精妙招式奋力杀退眼前的秦兵。但是如要仍去砸掉抛石杆却又太过危险了,裴湛忙用长剑冲其他攻城武器的枢纽上一顿乱砍。此时宜阳秦军已经大举逼近,裴湛跳上辎重车四处张望,想要寻路逃窜。正惊慌间,采桑已经驱散马群,赶着几匹马往裴湛处来。裴湛不待采桑招呼,从辎重车上跃下,抱住一匹路过骏马的脖子身子一荡绕上马背。那马受裴湛一冲击,险些跌倒。采桑恰好拍虎赶到,用力拉扯马鬃稳住惊马,一声大吼道:“走!”背后宜阳军到,齐声发喊:“哪里去!”
第四十节 墨守之王(下)
此时乱箭丛戟,秦兵密密匝匝而来,裴湛慌乱更胜先前。采桑沉声低吼道:“等下听到秦军喊声削弱,就立刻转投东北,避开新安守军锋芒,以免冲动本阵。”此时人喊马嘶,裴湛听不真切,大声嚷道:“你说什么?”采桑又待发怒,忽然想起一件事,大声向裴湛吼道:“闭上你的眼睛,什么都不要去听!”这次裴湛听真切了,出于对采桑的信任,裴湛毫不犹豫的闭上了眼睛,分散精力什么也不去听什么也不去想。采桑一把夺过裴湛的缰绳,拉着着他的战马狂奔。见二人逃窜更急,后面秦军大喊道:“止步!”有些距离近的已经边奔跑开始张弓射箭。一阵阵呼啸擦耳划过,裴湛毫不犹豫的拔出听妖,向后连连劈中四只长箭箭尖。裴湛劈开之后心中惊骇不已,自己竟然全凭感觉连接劈中四支长箭箭尖。且不说这突如其来的预知,就连自己刚才出手的速度和准确都是以前根本所不能达到的。裴湛仔细思考着刚才出剑的感觉和力量,心中竟有个惊悚的念头,刚才是谁在用我的手?
裴湛心中思绪一动,杂念一生,刚才那种玄妙立时全无。嗤嗤两箭划过,擦破了裴湛衣衫,裴湛大惊,又想去进入那种空灵的境界,可是不管怎样都难以达到。裴湛正努力感知着,忽然一箭直直射在裴湛后背,随后肩胛便是刻骨铭心的疼痛。裴湛大叫一声,向前面的采桑喊道:“我的肩胛碎了!”此时秦军已放弃追赶,只是用弓弩密密射来,采桑不敢回头,大骂裴湛道:“蠢材!”揭下身上袍子就向后不停挥舞,帮裴湛格挡箭枝。只是在秦军弩阵之下就是神仙怕也难逃此劫。正在二人叫苦不迭的时候,秦军中军附近的兵士忽然大喊道:“坐下,全部坐下。”采桑听到大喜道:“转投东北!”裴湛无暇再去想那古怪功法,伏在马上跟着采桑往东北逃窜。此时箭雨忽然停下,整个秦军都在大喊:“坐下!”
裴湛偷眼回头去瞧:原来秦军背后,火把通明,守城的新安士卒已经冲将出来。秦军主将命令所有人坐下,竟是要回身迎敌。只不过在这种混乱情势下被从背后突击,就算转身变阵也很难做到。秦军听到将令,虽然新安守军已经冲到数百步之外,仍然脸上毫无表情的遵令坐下。这时候秦军中军士卒又大嚷道:“转身。”所有秦军士兵用收撑地迅速的转过身来,待到秦军转身完毕鸦雀无声,此时新安守军已经冲到百余步外。直到秦将见兵士毫无混乱之色,才大声吼道:“起,迎战。”数千秦军同时起立,也大喝道:“起,迎战。”数千秦军大喝而起,衣甲铿锵。冲出城外的新安士卒见到此情景竟然全都愣住了,就在此时城楼上锣声大起,几把铜锣敲得尖锐杂乱,新安士卒听到忙撤回城内。此次出击是燕飞亲自带队,燕灵儿虽然有殉城的志气,但何时经历过这样的残酷战场,见到秦军的将士冰冷无情和整齐划一,心中忍不住生出怯懦之意,生怕哥哥燕飞有什么好歹,匆忙下令鸣锣召回守军。
采桑回头一看叹道:“守军士气这样要全完了。”秦军虽然变生仓促,但仍应对得当,竟直接吓退偷袭守军,可以想象这对士气的打击会有多大。秦军虽然逼退敌军,却不追击。刚才变生仓促;被人驱散马群,砍坏攻城器械,如今营地不稳,如果追击虽然可以逞一时之快,但若再被偷袭一次就得不偿失了。裴湛在马上看到秦军将领应对得法,心中暗道这张都尉倒非寻常角色。如今城内只有衣甲武器不全的千余丧胆守军,如何同城外五千虎狼相抗?看城外士兵军容,可以推想蒙果的八千秦军精锐将是如何的难缠。在秦军弩阵和密密麻麻的戈戟之下,任何的功夫都显得花哨有余,威力不足。见守军退却,二人向城门前进的话不会冲突到守军阵型,采桑又调整方向往城门方向去。
裴湛带箭而走,路上二人追上溃兵。那些兵丁已经在自相扰乱,争先恐后抢入城门。裴湛正欲开口相询,却不知燕飞眼尖早已瞅见。燕飞心道主公受伤,却不好让人知道,免得士气更伤。燕飞忙几步抢过来道:“主公噤声。”采桑见有人来接应裴湛,把马缰往燕飞手中一塞,取过自己的听妖剑对燕飞道:“你照顾他入城,我去去就来!”说着纵虎而去。燕飞见裴湛鲜血顺着手臂流到了马鞭上,忙用力拉扯战马,退回城内。燕飞见裴湛伤重,急于帮他拔箭止血,顾不得带回府邸就直接背上城楼;准备就近找地方帮他拔箭。燕灵儿在城楼上见燕飞背着裴湛上了城楼,不禁惊道:“哥哥,裴湛怎么了?”燕飞不答,把裴湛放在城楼内的一张席子上,撕开衣服去看那箭创。燕飞看了半晌,长出一口气道:“还好只是擦伤骨头,不然就难办了。”裴湛见自己这般狼狈的见到燕灵儿,实在羞窘难言,只好默默趴着什么话都不说。燕飞强笑道:“主公忍着,我来帮你拔掉这箭。”说着一手按紧裴湛伤处,一手握着箭杆,用力往外一拔。裴湛只觉得一股钻心的疼痛,似乎被燕飞连皮带肉全部扯走一样。裴湛剧痛难忍,脑中一片空白,就在这时忽然清晰的感觉到一股浓烈的杀气直奔城门而来。裴湛忍不住睁开眼睛大叫道:“防守城门!不要管我,立刻防守城门!”二人见裴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