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如此!照你这么说,浅井父子根本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出城了?”
信长笑了笑,接着说道:“就算他不想出城,我也一定要叫他出来。从现在起,把你的部队移到龙鼻去,和丹羽五郎左联手攻打横山城。”
“是!那么,大将你呢?”
“我还是带着我的部队驻守在虎御前山,等你们的战果,同时耐心等待家康到龙鼻来!”
信长的战术(2)
当藤吉郎秀吉了解了信长的真正用意之后,不由得发出“是!是”的赞叹声。
诱惑中的诱惑
浅井的出城,是在横山城遭受猛攻之后的事。
这件事完全出乎浅井父子的意料。由于对自己的猜测过于自信,他们认定对方会直接朝小谷城攻过来,因而在小谷城集结了所有兵力,根本不曾想到要派兵防守横山城。然而,事情却出乎他们的预料。
原先他们计划将主力放在小谷城,然后由朝仓景镜率领八千人进入横山城,偷偷绕到敌人背后发动奇袭;然而,如今的情势却完全逆转。
除了从横山城频频传来求援的信息之外,小谷城北方的朝仓军也陷入动弹不得的困境中。
原以为只需静待信长发动总攻击的消息传来的浅井父子,此时却必须面对令他们措手不及的变化。
就在此时,浅井方又接到德川部队已经抵达的消息。根据密探的报告,家康和信长已经在龙鼻会面;而当德川军已逐渐朝织田军左方展开的消息传来时,已是六月二十七日的早晨。
“家康所率领的六千名三河精锐部队,虽然经过长途跋涉,但是却仍然个个精神抖擞、士气高昂,他们甚至还是信长的先锋部队,大有毫不退却的气势。”
当藤挂三河说完这个消息之后,浅井备前守长政与父亲互相望了一眼,然后又陷入沉思当中。
此时朝仓的第二军尚未到达,因此一旦遭受对方两面夹击,那么他们根本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络。
信长不可能将攻打小谷城的任务交给家康,而且从德川军兵力由五千人增至六千的情形看来,他似乎也准备直接攻打朝仓方。如此一来,朝仓军的八千兵力光是应付向北国街道展开行动的信长军都来不及了,哪有余力支援浅井家呢?
“德川部队的确是六千人吗?”
“是的。我派了最优秀的密探混杂在百姓当中,一个个仔细地算出来的,绝对不会有错。”
“那么,谁担任这六千大军的部将?”
“是侍大将酒井忠次和石川家成。至于旗本的部将,则是赫赫有名的本多平八郎忠胜,及身经百战的鸟居元忠、榊原小平太、井伊万千代直政等勇士。”
“父亲大人!”
长政似乎有所决定地说道:
“我们无论如何都必须出城与朝仓军会合,在横山城被攻陷之前,与信长决一胜负!”
“这正是我们所希望的啊!长政!”
尽管目前情势对浅井家不利,然而,马上要展开的,正是浅井军最擅长的野战。长政当下立即派使者飞快赶到朝仓式部大辅景镜的阵营,告诉朝仓方他的决定。就在当天,这两支军队不时在小谷城东南的大依山进出,看来他们已经决意与织田、德川的联合部队正面作战了。
当然,这也意味着横山城的重要性。一旦横山城被攻陷,那么与南方诸城的联系就会被切断,使小谷城陷于完全孤立之境。在这种情况下,万一真与信长军开打,那么小谷城本身就没有其他力量可供支配了。基于作战常识,因此他们一定必须尽全力保住横山城。
虽然浅井军的进出大依山是为了等待朝仓军本部的到来,然而此举却给准备守城的横山城的将领们增添了几分士气。
在进进出出的人马中,只见浅井与朝仓的大军源源不断地开到,这使得横山城内的士气更加高涨。
“主君已经决定制止对方了。”
“是啊!我们不如在今晚渡过姉川到对岸去,待明早同时与主君朝信长的本阵攻去。”
“好!即使他们知道我方已经出城,却绝想不到我们会在拂晓即发动攻击,所以我们利用这个时刻攻过去正是上策啊!”
浅井方认为,织田军与德川军之所以迟迟未攻向浅井军,完全是由于对方太过大意的缘故。想到这一点,他们决定二十八日晚上为最佳战斗时机。
于是,他们即在进入大依山后静待夜晚来临。然后,浅井、朝仓的部队就在夜色的掩护下,迅速地到达姉川北岸。
右手边是三田的朝仓军。
左手边是野村的浅井军。
就在浅井军对着信长本阵、朝仓军对着德川军的态势下,所有的人全都屏息静待黑夜的到来。
情势可谓一触即发!整个姉川河原上充满了腾腾杀气。
清晨的战场
姉川的发源地在金粪岳,由此南下经东草野村至伊吹山西麓西折,然后在汤田村与同以金粪岳为发源地的草野川会流,经过虎御前村后流入琵琶湖。
此川川面颇广,但由于夏季河水干涸,最深之处也不过二、三尺,因此涉水而过并不困难。
因此,浅井、朝仓方认为,在织田、德川的联军不知道他们进出一事的情况下,他们可以在破晓时分瞬间渡河,攻击还在睡梦中的织田、德川军。
然而,到了二十八日当天,在天空微微泛白之前——大约是夏天的清晨三点,当朝仓军正准备开始渡河时,突然对岸的德川军起了一阵骚动。
当然会有骚动!因为诱敌出城正是信长的目的,他们早就在对岸等了好久了。
“对方开始行动了!大家小心一点!”
正当浅井、朝仓军打算趁着灰暗的天色渡过河川时,信长的本阵也开始调整战备和阵容。
第一阵是信长麾下的稻叶一铁及氏家卜全,也就是所谓的美浓三人行。不过,家康对这项安排却很不满意。
“无论如何都得让我来打头阵!”
他非常强硬地坚持己见,于是信长决定:
第一阵 德川家康
第二阵 柴田胜家、明智光秀
第三阵 稻叶一铁、氏家卜全
本 阵 坂井右近、池田信辉、木下秀吉、市桥长利、河###秀隆
丹羽长秀则负责守着横山城。信长的部署已大致完成,从对方渡河之后、到达信长的本阵之前,一共安排了十二个小队,而且每小队都将以钢铁般的阵容迎战敌军。
这样,在天际微微泛白、川上迷雾逐渐褪去之时,战斗之幕掀开了,朝仓的八千大军正对着德川军的先锋酒井忠次。
酒井左卫门尉忠次不仅是家康的重臣,也是他的叔父,是三河最武勇、最杰出的战士,更是个闻名遐迩的大将。如今他手中握着枪,静候敌人渡河至一半时,就要开始发动攻势了。
怒吼与喊叫声不时在河面上响起,双方兵力交战的激烈动作在仍是一片混沌的水面上激起阵阵水花。
四周不断地响起法螺声,中间不时点缀着枪声及叫喊声。
由于双方都在等待天明,因此这场仗一开始就打得相当激烈。
“我们的目标是织田先生!”
“连德川家康也不能放过!”
骑马站在河岸青草地上观看战况的家康,听到从朦胧的曙色中传来两声敌方大将的说话声。
看来酒井忠次的部队已经无法再抵抗下去了。
“平八!你看,那是怎么回事?忠次军似乎有点站立不稳了!”
“嗟!”头上戴着鹿角大兜的年轻的本多平八郎忠胜昂首看了看前方,突然打住舌尖。
“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叫你让我打先锋的啊!”
“你这笨蛋!真正的战争还没开始呢!等到织田军渡河之后,我们才扬旗进击,所以我可不许你现在轻举妄动!”
他以不容许有异议的强硬态度制止了平八郎。就在这时,酒井的部队突然有如阿修罗般地疯狂作战,接着又有一骑士兵逐渐向家康靠近。
“前面可是德川先生?”
马背上的男人穿着一双系了黑带子的战鞋,大声说道:
“我就是越前无人不知的真柄十郎左卫门直隆,凭我木叶武者的眼光绝对不会有错,你一定就是德川先生。”
敌人骑着马逐渐从草丛中往这边靠近了。
“什么?他就是真柄?”骑在马上的家康突然惊呼道。
“殿下!”平八郎直催促着他。
然而家康却毫不理会。
“殿下!万一敌人攻向我们,那么战争可真的就要结束了。”
“不行!我们无论如何都必须等织田军的消息!”
于是真柄就以锐不可当的气势,手持大刀如入无人之境般地朝着家康的方向攻打过来。
家康的脸色微微泛红,心里不由得恨恨地想了起来。
恶鬼杀到(1)
信长在炙热无比的骄阳下,以半笑半怒的神情直视着天空的一隅。
从接二连三传来的消息看来,这场战争并不像他所想的那么轻易就能赢得胜利。
本阵的先锋坂井右近父子被杀,担任第二阵防务的池田信辉也已被敌人攻破防线,其后的木下及柴田部队,也受阻于敌军威力而无法推进。
由于德川军队已经渡河朝着朝仓军的本阵杀了过去,因此使得信长更急于向前推进。然而浅井部队的力量却是如此强大,使得他难以越雷池一步。这时虽然已近中午,但是信长军却依然未能扭转颓势。
如今,信长旗下的森三左卫门可成也带着一支由数百名抱着必死决心的勇士所组成的部队,开赴前线抵挡对方的攻势;一旦这支部队也被攻破,那么信长就必须持刀亲自与敌人厮杀了。
“主公!要不要带马过来?”
由于敌军的呐喊声逐渐接近,因此蒲生鹤千代忧心忡忡地问道:
“为什么沉默不语呢?难道主公认为森三左卫门也陷于苦战之中吗?”
“鹤!”
“是的!”
“看来你的胆子很小嘛!我还一直以为你应该是很有胆识的呢!”
“那么……那么你是有必胜的把握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鹤千代……”
“哈哈……我怎会有必胜的把握呢?”
“啊?那你?”
“战争这种事情,不是输,就是赢。仅仅只有如此而已啊!”
“不过,现在的情况却是既非负,亦非胜。”
“对,就是这样!”
“正是!一旦森三左的部队被打败了,那么敌人就会来到这里。”
“所以我才问你要不要马啊!”
“到时候再说吧!不过,看起来敌人的势力似乎有逐渐向这边延伸的趋势。”
“是的,的确如此!”
“到那时,如果我们能从中切断对方的部队……放心吧!我信长可是个身经百战的沙场老手呢!”
与此同时,从附近传来一阵嘈杂声。鹤千代不由得竖起耳朵。
(难道森的部队真的已经被敌军攻破了吗?)
正当他这么想着时,突然又有声音传来:
“大将!大将在哪里?敌将三田村庄右卫门的首级被我方取得了,我正要把它献给大将呢!快带我去见大将!”
听到这里,鹤千代较信长更早一步起身:
“三田村的头真的被割了?快把它拿进来!”
一旁的信长不发一语,只是静静地听着。
从外面传来的嘈杂声又逐渐接近了。
“让我到大将面前去,我带了敌军的侍卫大将三田村的首级要……”
三田村庄右卫门与远藤喜右卫门并称为浅井家最得力的大将,也是一名第一等的武者;然而,如今却逃脱不了身首异处的下场,而且还正被送到信长面前呢!
如果信长不曾起身仔细端详那个人的脸,那么结果又将会如何呢?
全身沾满血迹、披头散发地走进来的那名男子,手中高举着的,正是三田村庄右卫门的人头。
提着人头的那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远藤喜右卫门。
他可以说就是造成今日织田、浅井两家反目成仇的罪魁祸首。自从这两家结成姻亲以来,他就不断地在两方点燃恨火,处心积虑地促使双方开启战端:甚至此次当他出城作战时,他还夸下誓必取得信长首级而还的豪语。而今,就在浅井军正逐渐逼近信长的本阵时,他却取了战友三田村庄右卫门的人头,并且亲自把它送到信长面前。
“让我到大将面前去!你看,我拿的是三田村的首级而已,绝对没有其他意图。请让我参见大将吧!”
“主公!要让他过来吗?”鹤千代说道,“取得三田村的首级一事,一定可以使我方士气上涨百倍!”
“好吧!让他过来。”信长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他人眼中看来,此举无异于将恶鬼招来自己家中。只是,没有人知道这将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这时,嘈杂的人群声似乎一步步地更接近了。
看来,逐渐接近信长本阵的敌方矶野员昌的部队,已经被织田军的稻叶一铁率军从中截断了。
这意味着信长最后的作战时刻已经到来。
在这场混战当中,信长和蒲生鹤千代一直有着一种怪异的直觉。
因为,三田村庄右卫门毕竟称得上是浅井家首屈一指的大将。然而,取得他的首级的人,却只说要见信长,丝毫不肯透露自己的姓名,这实在太不寻常了!
然而信长却不想多问。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太过于忧心正接近本阵的敌军矶野部队的缘故。按照他的作战计划,如果稻叶一铁能从中间袭击对方,那么这一仗就有胜利的把握了。
“好吧!让他过来。”
信长说完之后,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出帐外。这种举动并无特殊含意,他只是想亲自迎接取得敌军大将人头的部下罢了。虽然这只是一个无意识的行动,然而却由于这个行动而救了他自己的性命,也改变了这一场战争的命运。
如果真让远藤喜右卫门进入信长的营帐,那么信长就必死无疑了。
然而,信长却决定亲自到帐外接见他。
恶鬼杀到(2)
一只手高举着三田村的人头、全身溅满血迹的远藤喜右卫门,看起来真像个名副其实的阿修罗!在他的左脸颊上,有一道被大刀砍中的伤痕,血不断地从脸上滴落到胸前。
(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从他全身的武装来看,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