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他去吧!反正他不再是小孩了。只要勘十郎能控制大局就好。相信清洲的彦五郎与犬山城的信清都会支持勘十郎。”
说着说着,权六喜滋滋地笑了几声。他面带笑容地走向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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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慕之阵(1)
信长的处境,可以说是四面楚歌。
这个家族中能够为信长考虑的,大概只有平手政秀一人而已。
信长的家老除政秀外,尚有林佐渡守通胜及其弟美作守通具,但他们现在却与反信长派的柴田权六暗中勾结。
同时,信长的生母,也就是信秀的正室土田夫人也认为:“怎么会生下这样的孩子,就算被废也是不得已的事。”
渐渐的,她把希望转向勘十郎信行。
但是信长对身边险恶的环境却无动于衷。也可以说,他没有如此纤细的神经去感受周边的事情。或许更可以说,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从他听到父亲与十六岁的爱妾在一起后立即策马离去一事,也可以了解到这一点。
这位爱妾岩室夫人,出身于热田社家的名门,是加藤图书之弟——岩室孙三郎次盛的女儿,有闭月羞花之貌。
信长得知父亲在爱妾的房间后,即不屑一顾地骑马返回。他越过工人头上,快马离开末森城,返回那古野城。
这位恶童的马术与泳术,是家中任何一人都无法企及的。除了马术与泳术之外,剑术是平田三位所教;而他的弓箭,又得自于市川大助的传授;此外,他还跟从桥本一巴学习传到日本只不过五六年的洋枪。身兼多艺,然而,他却是个任性的恶童,而他以此为乐。
“快跑!快跑!不要输给风,不要败给鸟。”他手持马鞭催促着,“别人要一天的时间,我只要一刻钟即可取得天下。”
在所有的村庄里,他是出了名的饿鬼大将(即顽皮小孩)。无论是百姓之子,或是商人、渔夫之子,他都视为自己的部下,在这里打仗,在那里打仗,不论何时何地,他都是昂首挺胸的信长。或许,这个信长真的能比他人早一日取得天下?!
信长的奔马渐渐地接近那古野的城墙。
“快呀!”
他高喊一声,又抽了一下马鞭,这匹连钱苇毛(灰毛圆斑)的爱马,也了解主人的脾气,它长嘶一声。
“城主回来了!”大家都知道信长的归来。
“喂!我回来了。”
守城士兵立即打开城门,瞬间,如往常一般,人马疾风似的闪过人前。真是神出鬼没。
他骑到马厩,将马交给部下。然后穿过庭院,进入屋内。
“喂,阿浓!”
阿浓在侧房听到他的叫声,吓了一跳。
“啊!父亲不是有事找你吗?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信长没有回答。
“阿浓啊!这件红色的外套很适合我,权六和右卫门也都这样称赞。”
这下子换成浓姬无言相对了。
起初,浓姬是想利用父亲信秀叫他到末森城去的这个机会来试探他。
“就穿这件外套好吗?”
一般人只要稍具美感,一定无法接受这种红色外套。可是信长却连一眼也不看就说:“好!就是这件,替我穿上吧!”
公主心想:这怎么可能呢?但是这时信长早已飞奔而去了。
进到房里坐下后,信长说:
“喂!阿浓,我想你的字应该写得不错吧!”
“不是很好,但还过得去。”
“可以看就好了,拿笔和纸来。”
“你是要我代笔吗?”
“是呀!就是要你代笔,才问你的字写得怎样。你准备好了吗?”
“好了,再磨一下墨就好。”
浓姬赶紧拿来纸和笔。信长坐下,一手离地,眼睛望着天井。
“我要开始说了。”
“好的,我准备好了。”
“世间的女子,有如天上的星星和海滩上的沙子那么多……”
“世间的女子……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情书啊!”
“咦,情书?”
浓姬笑了一下。她想起最初见到信长时,他曾经说:“我们两人之间要不断地作战,直到有一方先倒为止。”
现在的信长,是否要引起我的嫉妒呢?他的居心到底何在?想着想着,浓姬的脸又恢复原来的严肃。
“‘……有如天上的星星和海滩上的沙子那么多’。好了,我写好了。”
接着,信长毫无表情地继续说道:
“但是,却没有女子能停留在我的心中,那是因为我爱上了你。”
“好了!接下来呢?”
“只是你若跟随我,除了会给你带来不幸外,你的孩子、亲兄弟,大家都会怨恨你……”
“主公!”
“什么事?快写呀!”
“这篇情书中的女子,好像已经有了孩子?”
“对呀!快写吧!”
“写好了。”
“明晚十一时,期盼你到筑山的三阶松下来,我会在那儿等你。万一你不出来,也可以想象我等你的样子,知道吗?三郎致岩室夫人。”
“啊!”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浓姬突然停笔看着信长。
(他并非想引起我的嫉妒。)
但是他如何把这封信交给岩室夫人呢?
她心里想着,同时也继续写着。
“主公,这位岩室夫人不是父亲的小妾吗?”
“是的,她是热田加藤图书家的女儿,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恋慕之阵(2)
“这么说来,你刚刚所指的孩子,便是你的弟弟,也就是出生不久的又十郎,是吗?”
“你这问题问得真奇怪,父亲的孩子,当然是我的弟弟呀!这又如何呢?”
浓姬屏息睁大眼睛,并没有回答。
“快点封口吧!叫人赶快送去,如果是我送去,对方一定不肯收,你遣人送信去时,什么话都不用交代。好了!我要出去了。”
“啊!等一下。”
“什么事?”他瞪着眼睛,“不必给我任何意见,令尊还不是与主君的小妾通奸而取得美浓一国的吗?而你又是这位道三的女儿。我又不取父王的性命,你担心什么?”
“啊……”
信长丢下浓姬,走下殿廊,渐行渐远了。
浓姬看着自己所写的书信,内心一阵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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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雄相知(1)
信长又骑着那匹连钱苇毛的爱马穿越冬风而去了。
这次,他的目的地是热田,也是岩室夫人的伯父家,即热田神宫的社家——加藤图书的家里。他一口气飞奔而去。
“喂!竹千代在家吗?”
他大叫一声后,并未经由门房通报就径自入门了。
“啊!吉法师公子。”
当门房看到他,正要迎接时,信长已经来到庭院了。这屋子住有冈崎的人质。他走到松平竹千代的房间。
“竹千代,今天天气很好,我们骑马去吧!”
当时的松平竹千代(即后来的德川家康)只有七岁。
“啊!吉法师公子……不,我应该叫你信长公子。您好!”
脸颊丰满的竹千代,面带微笑地向吉法师打招呼。
“我们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走吧!我们一起去玩。七之助、德千代,快帮竹千代把马牵过来,我们要走了。”
“是,我们马上就去。”
说着,来自三河的竹千代和一同前来的七岁的平岩七之助、八岁的阿部德千代,一起快步朝马房走去。
因为他们都知道信长是个急性子,所以不得不迅速行动。
“今天要到哪里玩呢,信长?”
“我们今天到蟹江川的河堤去玩好吗?而且可以试试竹千代的马术如何。”
松平竹千代之所以来到尾张,并非其父亲松平广忠将他送来当人质。
冈崎的松平家,原来是受到骏河的今川义元的庇护。但是织田信秀时常攻打冈崎,于是广忠只好将其子竹千代送到骏河作为人质,以换取今川家的援军。然而,现在信长庶兄织田信广当上安祥城主后,广忠即希望取得该城。
当竹千代满六岁时,即与七个同龄的小孩一起被送到骏河当人质,这是去年的事。
在前往途中,他们一行人被与织田家有串通的田原城主户田一族的人拦劫,对方是松平家的敌人。就这样,这一行人质被送到了织田信秀那里。
信秀便利用竹千代来威胁其父亲松平广忠,而释放了随行的使者。
然而,由于今川家对于广忠有恩义在,因此,广忠这样回答信秀:
“……我广忠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而忘恩负义。被捕的竹千代,只能怪他的运气不好,一切任由你们宰割。”
信秀听了勃然大怒,一度要斩竹千代,但这时,信长却突然出面阻止,说:
“请把他交给我。”
“你是不是疯了,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由于平手政秀帮忙说好话,使得竹千代得以活到今天。
被家族及百姓们厌恶的信长,却很得三河孤儿们的爱戴。
当他心情好的时候,在人前人后总是以“三河弟弟”来称呼他们,并且带领他们游山玩水,或参加各种祭祀、典礼活动。
现在竹千代从马厩牵出的黑马,也是信长送给他的。
“快!快骑上,我先走,你跟着来,出了门,骑往蟹江川的河堤。反正要尽全力奔驰,你要是跑慢了,可别怪我不理你哦!”
竹千代的佣人们,只要知道是信长带着这些小孩出游,都会感到放心。
在这块领土上的大人们,都知道信长是受人厌弃的,从这个村到那个村,无人不知他有“饿鬼大将”之称,但他们可以确信自己的孩子与信长在一起是绝对安全的,而且他们也都相信孩子们真心喜欢信长。
“信长公子,欢迎光临,请用粗茶……”
加藤图书的妻子从侧门走出来,分别为竹千代和信长端上茶,但这时的信长已牵着竹千代的马走出了庭院。
“我不喝茶,我只是来玩而已。”
“但这是我特地为你泡的……”
“那么留给佣人喝吧!”
“你还是和以往一样大方。”
然而,信长已充耳不闻地出了门。
“快跑吧!”
他把缰绳交给竹千代,在马臀上抽了一鞭后,自己也骑上了连钱苇毛马,两人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
去蟹江川的河堤只有一条路,今天信长抽鞭的力量较往常来得更强,但竹千代的马却超前了一步。
骑在马上的竹千代,双手紧紧地抓着马鞭,咬紧牙根,脸色苍白。
无论如何,他还只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孤儿。信长之所以爱他,就是因为他从不抱怨。
有一次他从马上跌下来。
“痛吗?”信长这样问他。
“不!没什么。”他虽然这样回答,却一整个月都跛着脚。这个夏天,他们在烈日下比赛相扑时,信长也曾问他:“很热吧!”
但他依然回答:
“不!没什么。”
此外,当空腹学习剑术时,信长也知道此刻最难熬,因此会问他:
“饿了吧?”
但是竹千代还是回答:
“不!没什么。”
反正不论问他什么事,他一定回答“没什么”。
信长想象竹千代那张苍白的脸,于是快马加鞭追上前去。
冬日的太阳已渐渐西沉,北风也渐渐紧了。
河堤附近有二三十户人家,屋旁有一些枯树,在风中显得更加萧瑟。
两匹马穿过其间来到河堤。
“下来吧!河堤到了,我们把马儿系在这古濑渊的柳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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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雄相知(2)
信长追过竹千代,下马把马系在一棵枯柳上。
七岁的竹千代也停下马来。他的体格尚小,似乎不易下马。
“跳下来呀!怕什么?”信长叱责道。
“好!”竹千代回答后,他那小小的身体便沿着马鞍慢慢地滑了下来。
“哈哈!”
信长朝空中大笑几声。
“如何?累了吧?”
“不!没什么。”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
“不会吧!”
竹千代急忙把马系好,他流露出活泼的眼神,脸上带着微笑。
“好!哈哈哈!这才是我的三河弟弟,我们要做个强者,否则将来如何应付更强大的敌人呢?好了!既然汗流浃背,就把衣服脱掉吧!”
说着说着,尽管北风渐紧,信长还是率先脱去了上衣。
三河孤儿
竹千代慢慢恢复了血色,以示不肯服输,他也赤裸了上身。
这个七岁的孩子,是十二月二十六日生的,因此实际上还未满七岁。他裸露的上身,显出他的幼小与柔弱。
信长在寒风中挺直了背脊,看着前面的古濑渊。
“这凉风好舒服呀!竹千代。”
“是呀!好舒服的风。”
“你怎么搞的,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冷吗?”
“不!还好。”
“那就好,如果连这种寒风都受不了,又如何能在雪夜里进行夜袭呢?”
“我竹千代不会冷!”
“哈哈哈!竹千代,这深渊里有许多河童,我们把它们一一活捉好吗?”
信长看着竹千代的脸说道。
然而,竹千代根本不会游泳,信长也知道此事。
“竹千代,你的脸色不太对劲,是怕河童吗?”
“不!不是的……”
“那么,你先下去抓一只上来。”
说着,他把竹千代高举,将他扔了下去。
冬日的河川,显得特别清澈,几乎可以见底。竹千代那小小的身躯,在水中打了三四个转,细白的手浮在水面上。
“游啊!游啊!”
信长恶作剧地弯下腰叫着。
但是不会游泳的孩子恐怕性命难保了。
“好吧!”
“扑通”一声,信长也跳了下去,慢慢游到竹千代的身边,用赤裸的左腕抓住竹千代,将他夹在腋下,使身体浮出水面。
“噗!噗!”
竹千代睁大眼睛,吐出水来。
“哈哈哈!如何?你有没有看到河童呢?”
“唔……我……我没有看到。”
“是呀!它们都被竹千代的勇气给吓到了,连我也没有看到河童。怎么样?再来一次好吗?”
“好吧!再继续找吧!”
“不过,我想今天河童不会出来了,因为它们怕你,所以不知逃到哪里去了;而且我后来跳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