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爱——
爱是没有任何人可以解释得清楚的东西。
咏唱双手抵着他的胸口,有一种排斥,下意识里,她不愿意被其他男人这样暧昧地抱着。
“别说话了。”慕千寻脸色不若平时那般平静,他大步向前,无比坚定。
咏唱深深地吸了口气,不再挣扎,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漆黑如一排小扇子似的睫毛不住地轻颤,泄露了她内心的激动。
为什么?
温柔关心自己、霸道抱着自己的人不是那个男人?
为什么在这样的夜里还会因为他而黯然……
曲咏唱,打起精神,你不可以再因为阁昱那家伙而影响自己了。前面的路很长,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路上或许会有人陪伴,但一步步走过那条路的人最终只有自己。
不要去想他!
这样你才会有一颗平静的心去勇敢地走向后面的路。
清风吹上了她粉嫩的脸颊,似在轻柔地爱。
头有点晕沉沉,胸口的气息有些抑郁,咏唱的意识有几分模糊。
“站住!”低沉有力的声音像冰冷的寒剑,这个声音像娇柔的人儿浑身一颤。
慕千寻手臂一紧,顿住脚步,在通往阁楼的石子小径上伫立着一个高大人影。
“你们竟然如此放肆!”
阁昱斜斜侧身而立。
他眼神冷漠,唇角勾出抹讥讽的冷笑,修长的身子在月光下渗出令人心悸的寒意。
咏唱在慕千寻温暖有力的臂弯中,一颗心瞬间被揪得很紧。她可以感觉到阁昱话语里的寒意,可以感受到慕千寻猛然绷紧的身躯。
她咬住嘴唇,不敢用力呼吸,一种不愿意思及却无力阻挡的悲伤在血液里流淌。
“大王。”慕千寻的声音不卑不亢,这次他回来,是决意要争取自己的所爱,而现在咏唱就在自己怀中,即使面对的是蒙舍大王,他也不可能放手。
“放下她!”
阁昱冷冷站着,眼底幽黑冰冷,月光折射在他孤绝的眉毛上。
“她病了,请大王让开。”慕千寻继续踏过一步,他们的距离不过咫尺。
咏唱的身子也开始僵硬了起来,这样的夜里,她觉得四肢冰凉。
“病了?”
阁昱眼眸暗沉,心口剧烈地为之颤抖了一下。
该死!
他当然知道她病了,他本想来看看她到底病得有多严重,顺便告诉她与北诏定下的婚期。没想到一进诏华宫,会见到如此不堪的一幕,看到她被横抱在一个男人臂弯中,他立刻想起前几天夜晚发生的亲密,顿时连冷薄的嘴唇也无法不透出寒意。
浑身的血液急涌而上,他几乎忍不住要对白衣的男人出手。
该死的女人!
不过,他终究是王!
他绝对不会为了这样一个不清不白的女人而失去理智!
手指已握成了僵硬的拳头,他额头的筋脉跳动地厉害。
慕千寻一个大步,想越过他。阁昱对咏唱的异样他已经敏锐地嗅到,平日里温柔的双眸微微眯了起来。
“大王请让步,咏唱病得不轻,需要马上回房休息。”
“哦?真病得连走路都不行了?”
月亮躲在云层背后。
阴影落在这位王的脸上,他的轮廓显得出奇的冷硬,连同他的嘴唇僵硬得象大理石。
咏唱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双手抵着慕千寻温热起伏的胸膛。
是的,她压根不愿意跟他说话。
她漠视他,就如他漠视她的存在一样。
听着他话语里的冰冷与刻意的挑衅,咏唱轻轻抿起了双唇,无论自己的命运会如何转变,反正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理会这个男人。
阁昱紧盯着她,再也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曲咏唱!”
他咬牙切齿的带着命令般的声音响起,阴鸷暴戾的目光如锋利的刀刃划过夜空。
可恶!
看来,她跟慕千寻的关系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亲密,否则怎么会一直窝在慕千寻的怀中一声不吭?
该死!
她以为有了慕千寻做依靠,就可以避开他了吗?
不对,她以为有了慕千寻做依靠,就可以逃避和亲了吗?
他一直感觉曲咏唱去和亲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至于为什么,他没有细究。可是,眼前他们的亲密太碍眼。
掌下悄悄提气,阁昱凌厉的目光中多了种杀气。
慕千寻为蒙舍立过很多大功,他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何况乌须子已进入隐居状态,所以身为一国之君,他只想慕千寻这样的人能为己用。
然而,眼前的慕千寻似乎越来越放肆,越来越无视于自己王者的威严了!
尤其是他眼中那股对曲咏唱势在必得的决心,让人看了只想狠狠地击碎!
而慕千寻一双深邃清明的眸子定定地对阁昱对视,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要保护怀中人儿的执着。
无声的寒光,交会在两个男人交会的四目之中。
空气仿佛陡然下降了温度。
似有凌厉的白色火花在黑暗中点燃,天空月色很淡,光华冷清。
背对着阁昱的咏唱,看不到这两个男人眼神里的战争。
心有点紧张,毕竟还无法做到真正的、立刻地漠视那个男人的存在!生病,是一个人脆弱的时刻,这样的时刻,她的心格外敏感。
十指紧扣,她又要止不住地咳嗽,可是倔强如她根本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表现出自己的脆弱,于是死咬着牙,隐忍着喉间的刺痒。
慕千寻皱起眉,有点意外今夜的咏唱也有几分奇怪。
正想着,咏唱娇柔的身躯动了动,然后仿佛已经隐忍了许久许久,连串的急咳从唇间逸出。
“咳……咳咳……咳……”
“咳……慕大哥……咳咳……”她再次挣扎着要下来,这个姿势让她呼吸十分不顺畅。
轻柔地放下咏唱,慕千寻关心之色一览无疑。
“你咳嗽得厉害,若不及时医治只怕会伤及心肺。”
“咳……不碍事的……咳咳……”
咏唱满脸通红,恼怒极了,老天爷怎么都不帮她?
她最不愿意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多脆弱,她只想快一点回去自己的阁楼。
“咳……咳……我自己回去……咳咳……”
看来心脏真的要咳嗽出来了。
她拍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地换着气,微皱的美丽脸孔无可躲避地呈现在阁昱深沉的眼底。
“你没看太医?”
关心的话语自心腔内冒了出来,阁昱修长的身躯微微僵直,明明知道她病了,他却一直故意假装不知道,一次也没有问候过。
这会见她面色脆弱,不过三天,她整个人似乎也瘦了一圈,心疼的感觉抓住了他冰冷的心脏。
呼吸,呼吸。
再呼吸……
咏唱止住咳嗽,站直了身子。
黑白分明的目光就象清澈流淌的泉水,她唇边的微笑有些颤抖,然而直直凝视着他,眼睛一瞬不瞬。
额头有点疼,似有一条筋脉在急促地跳动。她的眼睛看他们有点模糊,英俊的容颜在夜色里晃荡。
“多谢大王关心,咏唱已经看过医生了。”
她的话谦逊有礼,淡漠疏离的语调让阁昱立刻收紧了下颌。
他的声音已没有温度:“太医看了还这样?”
这是在关心吗?
咏唱扯了扯唇角,只感觉到冰冷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寒冷彻骨。
体内又像有一把羞愧的烈火在燃烧,一冷一热,她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肺里痛得仿佛有刀子在剐。
糟糕,不过几个时辰,怎么这风寒的病状倒是更加严重了。
慕千寻轻轻拖住她的手腕,眼神充满怜惜:“看你咳嗽得……唉!跟我上去吧。”
令一只大手,却同时扣上他的手腕。
阁昱的表情如覆寒冰,万年不解。
“慕千寻,请注意自己的身份!咏唱公主即将在下月初八和亲,本王不希望因你多生事端!”
说完,阁昱的胸膛极度压抑地一起一伏,该死!这个计划此时说出来,怎么自己觉得如此难受?
无论是慕千寻还是楚弈——一想到他们也有可能是她的男人,胸口便被一把怒火点燃。
咏唱闻言,咳嗽停歇,脸上的血丝却褪得飞快。
八月初八就去和亲?
时间已不到半月……
挣开两个男人的大手,她轻睨了浑身冷冽的阁昱一眼,飘忽的淡笑升了起来。
四周突然变得很安静,仿佛灵魂抽离了出去,她站在那里,微弱的月光中,却感觉任何人都无法伸手触摸得到。
慕千寻脸色一变,声音不轻不重:“大王,楚某再次肯请大王撤回和亲计划,请多为咏唱公主的幸福考虑。”
空气里突然有骇人的杀气。
阁昱的眼眸暗暗的,整个人仿佛被笼罩在阴影中。
心底一阵阵象被咬噬的酸涩,他的手指抽紧,嘴唇抿得就如地面的大理石一般冰冷。
咏唱已经预感到了慕千寻要说什么,看了阁昱阴鸷无比的脸庞,飞快地拉过慕千寻的袖口,道:“慕大哥,咳……谢谢你的好意,咏唱不舒服……自己先回房了。”
然后,她抬着下巴,忍住极度的不适,淡淡地朝阁昱施开一个微笑:“大王,请容许咏唱先告退。”
头真的很痛,她要去休息了。
于是,身姿优雅一转,咏唱越过这两个对峙的男人,兀自朝不远处的阁楼走去。
至于这两个男人还想说什么,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她是属于自己的,无论他们最终想做什么,还得看自己愿意不愿意。
现在,她只想回到自己的床上。
反正,主意已定,先去北诏跟了楚弈那家伙也不错,届时他可以让自己海阔天空,惬意的日子也许会重新开始。
隐忍着头晕,她的步伐似乎轻便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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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 淡然
时间易逝,日子匆匆而过。
晚霞满天,山路上尽是灿烂的霞光,路边的树木在傍晚的风中轻声沙响,树叶在温柔的晕红里像是要醉得睡去了。
咏唱独自走在王宫后苑的小山上。
明日就是八月初八——她将披上大红嫁裳前去北诏和亲的日子。
尽管好几个人心里并不期望这天到来,按时间并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滞不前。
走回后苑的路好像有走向世界尽头那么远,树叶在山路微微地摇晃,风似乎也比平日要躁热了许多。
咏唱的风寒在两个男人有意无意的“关心”下,已经痊愈。她现在头脑比较冷静,至少比想象中要冷静得多。
早在数日前,听那个男人冷漠地说出和亲之日定在八月初八开始,她的心便宛若落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逐渐失去了原本的温度。
夕阳沉落得很快,她加快了步伐。这片不大的山头是她最近几日才发现的,鸟语花香,清净幽雅,可惜明天之后她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在这条小路上了。
适合一个人独处的林子,可以沉思,也可以什么都不想。
“你不该一个人跑到这后山来!”
语气很冷淡,那声音的主人抱着双臂,两条长腿定定地站立在浓密的樟树下。
咏唱吃惊地抬眼,望进一双被夕阳染成暗红的眸子里。
阁昱紧紧地抿着唇,好象刚刚有人触犯了他的怒气一样。
她朝他身后和左右看了看,并没有见到随时跟班的小部落,眼神一闪,微笑着施礼:“咏唱见过大王。”
她的声音冷漠而疏离,带着微笑的绝美脸孔似在夕阳之中发光。
心中一紧,见到这张笑得动人的脸庞,阁昱阴鸷地皱起了眉头,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抑郁。
高大的身躯走近她,他注视着那双淡漠而倔强眸子,突然发现她的笑容根本没有及入到眼睛。
“你怎会一人跑到后山来?你不知道这里会有危险吗?”阁昱窜上一股恼怒,眸子深沉无比。
听到对方暴躁的语气,咏唱并不想去猜测那话里是否藏着关心,她转头往四周一看,声音很平静:“多谢大王关心,咏唱这就要回去了。”
眼底骤然黯淡,嘴唇抿得很紧。
阁昱盯着她,企图从她脸上找到属于以前的明艳笑花,可惜,他失望了。她的脸上只有一种宁静的微笑,明眸清澈如湖水,却平静无波。
“站住!”被她的眼神所冻结,他的声音里夹杂着寒冰。
咏唱淡然而立,声音不急不徐,谦恭有礼:“不知大王还有何吩咐?”
该死!
这样的曲咏唱,他不熟悉。
莫名的恐慌,比派她去和亲更加让人心惊,看到她对自己的漠视,他竟然有股要将她牢牢绑起来的冲动。
“如果大王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咏唱先行告退了。”盈盈欠了欠身子,动作优雅地无可挑剔。
深眸暗沉,比海水还深幽。
阁昱的目光紧盯着她的小脸,那种淡漠时刻刺痛着他。
“明日便是初八。”
咏唱一抬眼,眼中闪过不易觉察的黯然,她弯了弯嘴角:“是,咏唱记得很清楚,明日便是和亲之日,大王请放心。”
该死!
修长的眉毛陡然聚拢,什么时候她可以变得如此不已为意?
高大的身躯时刻散发着一股张力,悄然侵袭着咏唱的知觉。她不打算与他多说,明明知道前往和亲之事已成定局,多说何益?
反正她已有打算——
若明日这个男人能突然改变主意,让自己留下,说明他终究是在乎自己,那么她日后怎么都会死心踏地呆在王宫中陪着他;若明日这个男人仍然不放弃和亲计划,那么就此去吧,日后海阔天空都由自己去把握。
只是,谁都明白,以恶君阁昱的性子和处事风格,第一种设想几乎没有可能!
所以,事已至此,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
有的事情,用的不是话语,而是眼睛,是心灵。
咏唱定定地直视着他,不惊也不惧,嘴角笑意盈盈。
清新的风拂过她肩头的发稍,她的头发被夕阳的余上一层淡淡金光,她浅笑着凝视着自己。
阁昱瞬间心脏抽痛了一下。
为什么?
所有人都可以说初八便是咏唱公主前去与邪君和亲之日,所有人都可以笑着在他面前道贺……
唯独此话亲自从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