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110年的中国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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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110年的中国变革-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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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 自序
历史写作是一种创造活动……给我们一种生命的共鸣。
  ——萨帕瓦利拉达克里希南
  如同之前的所有作品一样,这本书也是一连串疑惑、焦虑与截稿日期的产物。唯一的不同是,这次蕴涵的情感更为复杂。一方面,我继续为长期的个人身份的认定而困惑,终其一生,每个人都在用各种方式言说自己“为何与众不同”。另一方面,我日益认识到,自我身份的寻求与我所生活的国家与时代息息相关。我个人的身份焦虑感与我的国家面临的境况纠缠在一起,它令我沮丧愤懑,更是力量的来源。作为人类规模最为壮观的实验场,中国将为未来几代年轻人,提供一个超出想像的广阔舞台。这其中充满粗俗、不安、混乱,也可能激发起参与者身上的好奇心、创造力、对生活的更深刻的理解。古罗马历史学家波里比乌的感慨令我动容:“在不到五十三年的时间里,整个世界就臣服在罗马的无可置疑的权威之下。对于这样一个过程,无论多么平庸和冷漠,怎么可能不产生探究的好奇心呢?”
  这本书试图描述的年代跨越了一百一十年,从一*四年夏天开始的甲午战争到眼前仍热情高涨的镀金年代,还有对未来模模糊糊的憧憬。它没给出什么值得倾听的结论,却代表着一个年轻知识分子对于他自己国家的重新认识。他试图用好奇心与探索,来取代长期教条教育所造就的对历史的冷漠感。
  几个命题让我如此着迷,却束手无策。历史的动力是什么,在不同的时代,推动中国社会的变革的力到底来自于何方;历史背景将在多大程度上塑造对应的那一代人;中国的国家性格到底什么;哪些因素塑造了今天中国人的价值观;中国社会是以何种方式组织一起,又是如何运转的…… 这些没有结果的思考,潜移默化地赋予了我某种历史意识,燃烧起我对于国家命运的深刻好奇心。
  不无好笑的是,我对于中国的主要理解,主要来自于海外那一小群汉学家。史景迁与李文森是我最喜欢的两位,他们毫无东方学者的傲慢与狭隘。前者“像天使一样写作”,同样是在描绘二十世纪的中国,他所呈现的不是破败与愤怒,而是一代代中国人面对困境时表现出的韧性与想象力;而后者则从不把中国当成一个特殊国家,他相信中国的经验也同样是整个世界经验的一部分,用犹太人对身份的敏感性理解中国的儒家传统在现代世界的挫折感。
  这多少也代表了我的努力方向。我相信这种探讨恰逢其时,今天的中国人正生活在一种强烈的反智主义情绪中,这种流行情绪带着“理性”、“实用”的面纱,习惯性的嘲笑一切更为单纯、理想主义的情感。它试图将人挤压成一种既平面又被动的生物,他们对过去与未来兴味索然、只生活在现在,他们也对个人信仰与创造力缺乏信心,相信除去加入了众人的大合唱外,别无选择。
  在所有的章节里,我都不自觉地流露出对伯格森的哲学某种信服,这个法国人在一个世纪前曾说:“说社会的进步是由于历史某个时期的社会思想条件自然而然发生的,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它实际只是在这个社会已经下定决心进行实验之后才一蹴而就的。这就是说,这个社会必须要自信,或无论怎样要允许自己受到震撼,而这种震撼始终是由某个人来赋予的。”我相信,这一个多世纪的中国历史中最让人心醉的时刻,也正是这些震撼发生之时。
   。。

《醒来》 吴晓波序
“醒来”的国家和“醒来”的青年
  “祖国,于我是一个难以表述的国家。”这句话是V·S·奈保尔爵士说的。
  奈保尔出生在特里尼达,自幼加入英国籍,一直到30岁的时候才第一次回到自己的祖国印度,后来,他写下了著名的《印度三部曲》。 2001年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对于任何一个出生在印度或中国――这样的拥有地球上最悠长文明的东方国家的青年而言,对自己祖国的探寻往往是艰难而神秘的,这是一场缺乏定义感的旅程,你必须保持着一份不确定的乐观。
  许知远出生在中国,6岁从江苏灌南县迁到北京,从此就没有离开过这个城市,不过,在知识和精神的意义上,他一直在“中国”以外的地方流浪。这是一个以忧伤为标贴的青年人,在25岁那年,他成为了《经济观察报》的主笔,并以一系列的国际观察评论,成为年轻的“全球化一代”的代言者。不过,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他对中国的感性认知仅仅局限在文本上。尽管少年盛名,他却始终有着一种莫名的焦虑与挫败感。
  有一年,《新周刊》的张海儿为许知远拍照,让他打着一把大伞站在书房里。洪晃看到后说,“对,那像是他干的事儿〃。
  也是从30岁那年起,许知远开始用脚行走中国,用眼睛观察中国,在过去的两年多里,晨雾暮雨中,他到达了众多的城市和乡村,从东北的漠河到西南的腾冲。作为他的朋友,我能真切地感受到发生在他身躯内的那种变化。这本《醒来》是他对自己的祖国的一次宏大审视。它出版于共和国成立60周年、五四运动爆发九十周年之际,正是这位国之青年在思想上的一次贡献。
  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了,中国的知识分子对自己的国家充满了强烈的陌生感。
  有时候,它只好被符号化,譬如大红灯笼、对襟青布衫、李小龙功夫、梅氏京剧或高高的紫禁城,而后来的年轻人是无法真正走进这些“古董”里去的。
  这是一个很难被责备的事实。因为从1840年之后,中国的进步被强制性的纳入到了另外一个话语体系之中,甚至,我们使用了千年的货币白银,也被黄金和后来的英镑美元所替代了――中国和印度曾经是全球最大的两个白银帝国,而始建于19世纪60年代前后的金本位制则颠覆了国际贸易的秩序。当今中国知识分子所有正在思考的命题,如民族、法治、经济、科学,乃至国家,都是近一百年间才形成的概念。在此之前,民族的意思是“非我族类,虽远必诛”,科学无非就是〃天工开物〃和〃格物治知〃,而所谓〃家国天下〃,则是〃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当世界开始变得有边界,当国家权利开始需要制衡,当经济进步成为社会发展的主轴之后,中国知识分子对国家的思考则在一次次的革命与烈火中断续而进,缓慢、矛盾并充满了灾难感。
  打破砸烂、推倒重来、激进无返、回归道统、相信宿命,你可以从李鸿章、梁启超、胡适、孙中山以及毛泽东等人的身上,读出这些怪异的路径。
  有时候,你会对进步的缓慢失去信心,有时候,你会坚信所有的苦难都是值得的,而更多的时候,你仅仅是焦虑,一个人的自然生命显然无法与这个古老国家的缓慢步伐所一致,所以,伟人有〃一千年太久,只争朝夕〃的焦急,而最终才自嘲说,他所能改变的,无非是北京郊区的几个村庄而已。
  许知远对现当代中国的追踪是从一*四年夏天的甲午战争开始的。那是一场让帝国蒙羞的惨痛记忆,所谓〃一战而人皆醒矣〃、〃唤起吾国四千年之大梦,实则甲午一役始也。〃百年以降,在山东威海刘公岛上静静陈列着的被打捞上来的北洋船舰碎片,曾经是无数青年反省国家兴衰的起点――我至今记得十六年前当我到达那里时,心麻如木、欲语无声的心情,许知远也是如此,他从这里出发,途经洋务运动、立宪运动、民国草创、五四运动、南京统一、西安事变、抗日战争、国共内战、抗美援朝、大跃进、*,再到最近三十年的改革开放,百年中国的曲折演进,一路跌荡前行,似有无数悬念仍未揭开。
  许知远在寻找复兴的答案。且不论其江山指点是否正在痛痒处,仅仅是他在文本构架上的抱负已是让人憧憬。自四百年前的明亡清兴之后,除了顾炎武、梁启超等极少数人,中国知识分子长期丧失了对国家进步的整体叙述能力,我们一直无法用坚定的、富有独立精神的话语体系来构筑国家文本。许知远在本书中引用了《财经》杂志主编胡舒立的一个观点,胡以为,改革是个日益复杂的过程,勇气与努力或许是5年前的中国新闻业最值得珍视的品质,但如今,更为重要的品质是〃判断力〃,即在越来越复杂的环境中,如何作出准确的判断,已成为最大的挑战。千百年来,公共知识分子最重要的两个品质,一是守――独立于一切利益集团之外,以操守为立命之本,一是断――对国是有清醒理性的判断能力,在功能缺失了很多年后,我们正在恢复这样的传统。
  《醒来》对于许知远来说,还不是一个终结式的作品,却是这个70年代的中国青年走出书斋的一次勇敢尝试。
  我看见他,打着伞,像和尚一样地穿越这片生兹在兹、却难以表述的大地。(吴晓波/文)
   。。

帝国的崩塌(1)
甲午战争最终变成了一个庞大的帝国崩溃的临界点,它无情地证明了之前那一代中国精英的努力不过是暂时延缓了它的寿命,而之后,这个国家的精英阶层尽管做出更富变革意义的举措,却最终证明挽救的速度早已追不上衰败的速度。而帝国最后的捍卫者们,也被迫承认,日渐全球化的历史已不能给予他们足够的时间进行有步骤、但过分缓慢的改变,他们的命运不再仅仅由自己主宰,而必须与外部世界共同分享,游戏规则改变了。
  甲午战争提供了一块最好不过的切片,让我们仔细观察一个曾经强有力的组织如何退化及最终死亡。一切历史最终都是思想史,单纯的历史事件不会重演,但是人们在应对挑战与挫折时的反应,却可能遵循着类似的模式。
  2月的崩塌
  2005年2月12日,我在山东威海的刘公岛参观那些被打捞上来的北洋海军的船舰的碎片。这一天距离北洋水师彻底崩溃正好110年,110年前这一天的凌晨,海军提督丁汝昌自杀身亡,宣告了持续7个月的中日甲午战争的结束。两个月后,李鸿章与伊藤博文签署了《马关条约》,它包括巨额的赔款与台湾岛的被割让,是中国近代史上最屈辱的一页。
  关于这场战争的反思仍在继续,历史细节被更多地挖掘出来。但在中国的历史书上,战争失败的原因常常被归结于日本人的野蛮与清政府的无能,似乎只要替换了慈禧太后与李鸿章,用修建颐和园的经费购买炮舰,以更严明的纪律训练军队,就可能战胜日本。
  关于军事上的讨论我们暂且搁置,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甲午战争发生前的三十年,是中国社会一个重新复兴的时期。一代新政治人物已经兴起,他们引入西方观念、技术,挖掘人才,不管从道德还是见识方面,都为官僚系统注入生机;在外交上,总理衙门的引入让中国逐渐更专业化地与外国人打交道,并赢得了某种尊敬;军事上,更多的现代装备被引入;洋务运动的倡导者开始着手建立现代工业;新思想也开始被引入……在很多方面,从19世纪60年代开始的中国改革,就像是日本人差不多同时开始的明治维新一样,似乎标志着一个古老文明面对现代挑战的应变。
  但甲午战争却宣告了中国的这种变革的彻底破产。尽管同为专制政体,但中国的改变比日本不彻底得多。尽管在才智上,李鸿章一代人绝不逊色于伊滕博文一代,但中国的变革从未能触及更深的政治与意识形态层面,它试图将一个近代国家的模型,生生嫁接于已经僵化的儒家社会之上。在接受了技术创新之后,中国人并未开始理解什么是社会创新,它没有对现代政治的理解,没有自己的宪法,没有对于权力的制约……而且悲哀的是,即使在110年后的今天,我们在某些事情上似乎仍在遵循类似的方式,我们生活的各方面似乎仍留有彼时的烙印。
  组织的退化
  当京城的绿营兵在1894年秋天奉调至山海关时,人们有理由为大清帝国的未来表示忧虑。一位目击者说,人与马都很瘦小,还没走出城南就已挥汗如雨,马鞍上挂着鸦片烟枪,一些士兵手里端着鸟笼,吐出嘴里的食物喂鸟,另一些人则显得又饥又渴,眉头紧锁。
  创建于19世纪初的绿营直属于兵部,创建者希望它能够替代战斗力曾强大一时,但彼时日显衰败的八旗兵,但仅仅几十年后,它就追随了前者的脚印,不管是面对外敌还是国内的叛乱,都不堪一击。长期掌管着大清国海关的赫德曾在1865年的一份备忘录中写道,帝国的军队只有当叛乱者撤退后才敢前进,杀几个农民谎报胜利。而杭州的一位粗通文墨的居民编出了这样的打油诗:贼至兵何在?兵来贼已空。可怜兵与贼,何日得相逢!这个以暴力建立合法性的政权失去了力量。

帝国的崩塌(2)
没人指望他们能够击败日本。当大清国与日本的冲突在1894年7月爆发时,人们都把希望寄托在李鸿章指挥的军队上,他们大都出身于湖南与安徽,在曾国藩与李鸿章的训练下,他们装备了现代武器而非长矛大刀,通过对个人与宗族的尊崇,这些地方武装拥有了令帝国嫡系部队黯然失色的战斗力。而李本人一手兴建的北洋海军经过20年的经营,按照历史学家唐德刚后来的计算,它的装备已名列世界第八位,日本则排名第十三,它的指挥官们很多在英美受训,与日本方面的对手们曾是同学,1891年北洋舰队访问日本时,日本的明治天皇也为舰队实力而赞叹。那正是一个美国军事专家马汉所说的“海权”决定国家兴衰的年代。
  关于那场持续了7个月的战争,历史学家已尽可能挖掘出了尽量多的细节。但仅仅重温那段屈辱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历史早已过滤掉复杂的情感力量,仅仅留下了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与数字,如果简单地重复它当真就如黑格尔所说:“我们从历史中所学到的惟一东西是,没有人能够从中学到任何东西。”
  这场战争中充斥着太多的荒谬性。我不能假装能够理解为什么清朝在朝鲜的统帅叶志超在并未战败时就匆匆悬挂起白旗;不知道1895年2月6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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