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父孙中山(1)
1924年,风云突变,军阀重开战,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10月23日,直系将领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导致直系军阀迅速溃败。此后,北方政情大变,出现了段祺瑞、冯玉祥、张作霖三派联合执掌中央政权而又互相争夺的局面。冯玉祥等受革命潮流的影响,打电报给南方政府的孙中山,邀请他到北京共商国是,为了尽快实现全国的和平统一,孙中山偕夫人宋庆龄等离粤北上。
12月31日,古老的北京寒凝大地,凛烈的朔风卷地而起,灰暗的乌云从四面八方向城头紧紧压来。可是,在前门车站,却挤满了欢迎孙中山的人群,数不清的学生、民众,人人手执一面小旗,在这些红色、绿色的小旗上写着:“欢迎首倡三民主义、开创民国元勋、中国革命领袖孙中山先生”。车站塔楼上,有两条巨幅标语,一条写着“北京各团体欢迎孙中山先生”,另一条写着“欢迎民国元勋革命领袖孙中山先生”,在朔风中飞舞鼓荡,似乎要刺破这压城的乌云。孙中山到达天津时,病情已日见严重,虽然休息了二十多天,却总不见好转,他解决国事心切,不顾大家的劝阻,仍然扶病进京。
当列车缓缓驶入北京时,孙中山面色蜡黄,形容憔悴,平静地躺在卧铺上。负责保卫的是冯玉祥的代表、京畿警卫总司令鹿钟麟,他见孙中山病体虚弱,怕受不了车站的拥挤,便劝说孙中山在永定门下车,等回去休息后再见民众。可孙中山坚决不同意,他说:“在永定门下车,那可使不得。我的抱负是什么,我的目的是什么,你当然是了解的。我是为学生、为民众而来的,我不能只为个人安全打算,而辜负学生和民众对我的这番热情。请不必担心,我要在前门车站下车,学生和民众们即使是挤着我,也是不要紧的。”于是,列车继续向前门驶去。前门车站到了,黑压压的欢迎人群一见列车进站,就像变魔术一般,霎时全场安
静,秩序井然,人们严肃恭敬地站成两排,没有一个人乱动,也没有一个人随便说话,偌大个车站,只听见列车的喘息声与欢迎标语、旗帜在风中的猎猎作响声。这时,孙中山振作精神,从卧铺上起来,在随行人员的陪同下,偕夫人宋庆龄缓步下车,徐徐走过欢迎的行列,他面带微笑,不时招手向群众答礼,感谢他们的盛情欢迎。由于他病体难支,未能对热情的群众发表讲话,只是散发了已印好的简短的书面谈话材料,随后坐上早已准备好的汽车,驶往北京饭店。孙中山的到来,给严寒的北京古城带来了阵阵春意,人们欢呼着、沸腾着,也希望着一个独立、自由、统一的新中国尽快出现。
孙中山抵京的第二天,正是1925年的元旦,他早早就醒了,但精神极差,便没有起床,躺在床上看书。
中午12时,段祺瑞派他的儿子段宏业及执政府秘书长梁鸿志前来北京饭店,说是向孙中山贺年。孙中山不得不强打精神,亲自到客厅与之应酬,他告诉两位使者,说自己病体未愈,暂不能多为劳顿,大约需过十几天后,才能够与段祺瑞晤面。段、梁两人诺诺称是,转告了段祺瑞的新年问候,并虚情假意地请孙中山多多保重身体,一会儿便告辞了。为表示答礼,孙中山也派汪精卫到段祺瑞那儿贺年。表面上,双方礼尚往来,温情脉脉,实际上,段祺瑞已在暗中玩弄阴谋,企图达到他个人的目的。
孙中山一眼看出段祺瑞一切“盛情招待”不过是表面敷衍,因此,他命汪精卫出面辞谢段的招待。汪奉命后,即致函梁鸿志,表示:“顷奉中山先生面谕,此次来京,承执政盛意,预备行馆,招待殷渥,至深铭感!惟念国事艰难,库款拮据,受此厚贶,心甚不安,特命弟转达座右,敬祈向执政深致谢意,并请自今日始,所有行馆内一切膳食、零用及汽车等项,概由敝处自备,不必仰劳招待。”委婉地辞谢了段祺瑞的招待。
果不出孙中山所料,段祺瑞的一切甜言蜜语,殷情盛意都是假的。孙中山还在北上途中,段祺瑞就发表致外国使团书,说什么“外崇国信”,就是要尊重历年来和各帝国主义国家所签订的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企图以此博得帝国主义的欢心。现在公开扯下假面具,提出要召开所谓的“善后会议”来解决国事,以此和孙中山提出的召开“国民会议”相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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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父孙中山(2)
按照段祺瑞公布的《善后会议条例》,出席会议的代表几乎都是由执政府指派的军阀、土匪、买办、土豪、劣绅等,甚至连炮轰总统府、反叛孙中山的陈炯明的名字也列上了,而人民团体的代表,则一个也不能参加。段祺瑞的倒行逆施,引起了全国人民的反对,也引起了孙中山的极大愤怒,他当着段祺瑞的两位代表叶恭绰、许世英厉声斥责说:“我在外面要废除那些不平等条约,你们在北京偏偏要尊重那些不平等条约,这是什么道理呢?你们要升官发财,怕那些外国人,要尊重他们,为什么还来欢迎我呢?”在正气凛然的孙中山面前,叶、许两人不敢出声,好久,才讷讷地劝孙中山不要太激烈,免得激怒了东交民巷的洋大人,引起帝国主义干涉。这一说,孙中山更是火冒三丈,他一下子站立起来,气恨恨地说:“假如不打倒帝国主义,我就不革命了。”叶、许两人吓得再也不敢说话,只好十分尴尬地离去。这时,国民党中有些右派人物劝孙中山放弃召开国民会议的主张,与段祺瑞合作,参加“善后会议”,孙中山态度十分坚定,他断然拒绝向段妥协。1925年1月17日,孙中山复电段祺瑞,批评了“善后会议”的谬误,同时提出两项补救办法:第一,兼纳人民团体代表;第二,会议虽可涉及军政财政,而最后之决定权,应由国民大会行使。但是,段祺瑞拒绝了孙中山的建议,一意孤行,于2月1日悍然召开“善后会议”。
面对段祺瑞的凶焰,孙中山毫不退让,指示中国国民党抵制“善后会议”。根据孙中山的指示,国民党当即发出宣言,反对“善后会议”,号召“人民团体自行制定国民会议组织法”,以产生真正的国民会议。在中国共产党的帮助下,孙中山领导国民党经过多方努力,于3月1日在北京召开国民会议促成会,以对抗段祺瑞的“善后会议”。在反对段祺瑞的斗争中,孙中山的革命意志更加坚定,对北洋军阀的面目看得更清了。
孙中山到达北京后,病情不但不见好转,反而愈加严重。1月25日,病势转危,于是大家商议,将孙中山送往设在东交民巷使馆区的俄国医院就医,孙中山坚决不同意,他说:“我不进东交民巷!”这样,拖到26日,才送协和医院诊治。医生检查后,决定当日下午施行手术。静悄悄的手术室里,孙科、孔祥照、宋子文、汪精卫、鲍罗廷守候在旁边,大家心里惴惴不安,又是紧张,又是担忧,谁都没有讲话。孙中山见大家如此,便笑了,说:“不要紧的。”然后乐观而坚定地对医生说:“开刀吧,我不怕痛。”于是,一场关系到孙中山生命,也关系到中国革命安危的手术有条不紊地开始了。
腹腔打开,大家都惊呆了,肝脏表面、大网膜和大小肠下面长满了大小不等的黄白色的结节,医生从肝脏上取出小块组织,立即将腹腔缝合,化验结果表明,孙中山患的是肝癌,而且已到了晚期。孙中山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晚上,病房里静静的,在乳白的灯光下显得祥和而又神秘。病床边,那张熟悉的脸,是他的夫人宋庆龄,正坐在那里默默垂泪。
“达龄!”孙中山轻轻地呼唤妻子。宋庆龄听见叫声,见孙中山已醒来,一阵欣喜,连忙擦干眼泪,换上笑脸,她已经守在床边二十五个小时没有合眼了。看着年轻妻子憔悴的面容,孙中山心中涌起阵阵怜爱。自从1915年他们结婚后,十年来,宋庆龄随孙中山东奔西走、南北驱驰,时而谋略国内,时而流亡海外,时而是人言的飞短流长,时而是战争的炮火硝烟……吃尽了种种苦头。每在困难与危险关头,宋庆龄都给他以坚定的支持与柔情的抚慰。
想到这些,孙中山对妻子充满了深深的爱和无限的感激之情,现在看到妻子为自己的病伤心,内心如刀绞箭穿一般,他轻轻地安慰道:“达龄,你不用悲哀,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这一说,宋庆龄再也忍不住了,刚刚擦干的眼泪如泉水般往外涌流,她痛哭着,大声说:“我一切都不爱,只爱你而已!”孙中山伸出手,柔情地抚着妻子,喘喘地安慰:“达龄,我不会有什么事的,革命还需要我,我离不开你,离不开革命,我不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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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父孙中山(3)
当然,这只是宽心的话,孙中山是学医的,他已从自己的病情,从众人的神情与妻子的伤心中,猜测到自己可能得了不治之症。他要医生告诉了他实际情况,这位饱经人生忧患的革命者反而更加平静了,他要与病魔作斗争,用坚实的步子走完最后的人生。
孙中山虽在病中,但心中念念不忘的是广东、是革命。他常向广东方面写信、发电报和书面谈话,以指导广东革命政府的工作。当广东政府决定东征###陈炯明的消息传来,孙中山十分兴奋,他立即致电胡汉民、廖仲恺等,说自己“大病少苏,闻东江将战,复添系念”,希望前方将士“诸兄努力破敌,以安内而立威信于外”。表示自己“引领南望,不尽欲言”。前线将士读到孙中山电文后,勇气倍增,更加努力杀敌,以慰革命领袖孙中山。
3月10日,孙中山病势已处于危殆之际,但当他获悉广州东征军在黄埔军校学生军和东江农民军的配合下,打垮陈炯明叛军,克服潮安、汕头时,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立即指示电告广东留守府代行大元帅职权的胡汉民,要他转令军队,“不可扰乱百姓”。革命、人民、祖国,始终让孙中山永远难忘,梦魂萦绕……
孙中山的病情一天天恶化,广州、上海等地的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和监察委员都纷纷来京探视,大家在痛苦之余,提出要为孙中山先生起草一个遗嘱,以备万一。于是,公推吴稚晖起草,但吴稚晖所写遗嘱仅百余字,且内容酸腐,还不如一个普通人的遗嘱。汪精卫当面反对,说:“这个草稿不好,不能表达孙中山的革命精神,也不能鼓舞党员们的革命斗志。”并自告奋勇说:“我来起草试试看。”很快,汪精卫便起草了遗嘱,大家看后,都十分满意,遂一致通过了,将其交给宋庆龄,准备在孙中山神智清楚时让他签字。
一天下午,大家见孙中山精神状态还佳,便商议让孙中山在遗嘱上签字。于是,汪精卫、孙科、宋子文、邹鲁等四人一齐进入病房,孙中山见大家神情严肃,不同往日,便问:“你们有什么话说?”汪精卫便拿出遗嘱说:“我们把先生常说的话写出来了,想请先生签字!”孙中山说:“写了些什么话,读给我听听。”于是,汪精卫便缓慢而轻声地读起了遗嘱:
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其目的在求中国之自由平等。积四十年之经验,深知欲达此目的,必须唤起民众、及联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奋斗。现在革命尚未成功。凡我同志,务须依照余所著《建国方略》、《建国大纲》、《三民主义》及《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继续努力,以求贯彻。最近主张开国民会议及废除不平等条约,尤须于最短期间,促其实现。是所至嘱!
读着读着,大家都悲伤到了极点,站在卧室门外的宋庆龄、尽管预先大家给她做了工作,要她忍住悲痛,但她却不能忍住,那压得低低的抽泣还是传进了卧室。孙中山的心被刺痛了,“无情并非真豪杰”,孙中山的革命意志比钢铁还要坚硬,但感情世界又是如此丰富。他爱自己的妻子,他不愿自己的任何举动让妻子伤心,他眼圈里也滚动着泪珠,向汪精卫吩咐说:“现在还用不着,等几日以后,你拿来我签字。”大家见此,只好默默退出。
3月11日,孙中山病情进一步恶化,已经不能饮食了,他感觉死神已一步步向自己逼近。中午,孙中山将在京侍疾的人员召集到自己的床边,除夫人宋庆龄及公子孙科、女婿戴恩赛外,尚有吴稚晖、宋子文、孔祥熙、汪精卫、邵元冲、戴季陶、邹鲁、张静江、陈友仁、何香凝等十余人。孙中山吃力地张开嘴唇,向大家说:“现在要与你们分别了,拿前几日所预备的那两张字来呀!今日到了签名的时候了。”
大家听了此话,都感到如钢刀刺心般疼痛,有人眼圈红了,有人泪珠已如断线般掉下。汪精卫即将一份政治遗嘱、一份家属遗嘱并水笔呈上。孙中山接过,但因病体虚弱,手拿着水笔直颤动,无法自持。于是,宋庆龄便含泪托起丈夫右手,执水笔逐一在遗嘱上签名。一会儿,又在《致苏联遗书》上签了宇。此时,孙中山已是气喘吁吁、冷汗淋漓,像打完了一场重大战争,无力地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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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父孙中山(4)
签字后,孙中山又召孙科、戴恩赛于床前,吩咐他们要善事孙夫人,二人含泪答应。
北京的早春十分寒冷,窗外的风一阵紧似一阵,大家默默地站立床前,心中格外沉重,想到孙中山多年来对他们的帮助、关怀与教诲,现在却要永久地分别了,心中都涌起一种难舍难分的特别感情。
晚上10时许,孙中山心中仍然记挂着好多事情,为此,又召汪精卫、孙科、陈友仁、喻毓西至病榻前,首先向他们询问广东方面北伐的战况。为了安慰孙中山,汪精卫说北伐进展十分顺利,前线不断告捷。孙中山闻言,十分高兴,接着又问起国民会议准备的情况,国内对段祺瑞“善后会议”的反映等等,汪精卫等都一一作答。孙中山听后,沉思良久,才缓缓说道:“本人此次北来,意在促成国民会议,解决国是,以期达到三民主义、五权宪法的目的,虽死九泉,也可以瞑目了。”说到这里,他再也不能自制,一时泪如雨下。汪精卫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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