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昌心中,溥仪始终是“正统皇帝”,尽管嫁女儿一事没有成功,但这并不妨碍溥仪在徐世昌心中至高无上的地位。据记载,徐世昌当选总统之前,溥仪曾经从自己的“小金库”中拿出三百多万元供其活动应酬,为徐的当选出了不小的力。现在,既然要出任中华民国大总统,徐世昌自然要先经过溥仪的“恩准”,这个大总统才能当得名正言顺。
徐世昌就任大总统之前,溥仪为其设宴庆贺。在筵席上,徐世昌公然表示自己“不过为幼主摄政而已”,此举对溥仪来说显然很受用。1918年10月10日,徐世昌就任大总统,溥仪派载润前往祝贺,第二天,徐世昌便带着礼物前去答谢,在养心殿朝拜溥仪,这一系列的举动,似乎说明徐世昌骨子里还是清室的大臣,而非民国的总统。但无论如何,徐上任后的一段时间,国家确实迎来了一段相对安定的时期,按照溥仪的说法,“紫禁城内外又兴隆起来”。
第13节:
徐世昌以和平、统一、发展为治国原则,得到了社会各界的积极响应。他反对武人政治,坚决提倡依法治国。当时,第一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国内学界、社会名流纷纷支持和平统一的主张,一时间中国大地呈现出一片和平的景象。
外交方面,徐世昌坚持独立、自主、平等的外交方针。1919年1月18日,巴黎和会在法国凡尔赛宫召开,徐世昌组织了以顾维钧、王正廷等优秀外交家为代表的五十四人代表团,试图通过巴黎和会,夺回山东的全部主权、取消日本强加的“二十一条”、取消外国人在中国的一切特殊权利、结束德、奥等国在中国的经济利益。
然而,弱国无外交,中国外交团的预期目标未能实现,国内拒绝在《凡尔赛合约》上签字的呼声越来越高。1919年6月,徐世昌发表总统电文,拒绝在合约上签字,不过,在权衡利弊之后,徐世昌最终还是在合约上签了字,直接导致后来背上“卖国贼”的骂名。
民国大总统选举法规定总统的任期为五年,袁世凯逝世后,黎元洪、冯国璋均以代总统的身份短暂任职,到徐世昌一任,大总统的人选才算稳定下来。因此,徐世昌算得上袁世凯之后中华民国第二任正式大总统。他在任五年,尽管在动荡的时局背景下没能挽回中国被列强瓜分的败局,但他在争取和平和主权方面做出的努力仍是值得肯定的。
闭门编书,著作等身
任职大总统期间,徐世昌遇到了他人生中最大的麻烦。
在《凡尔赛合约》的签字问题上,以徐世昌为代表的北洋政府进行了深思熟虑,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签字比不签字损失小。徐世昌总结出不签字的六大弊端:第一,胶州湾已经在日本的实际掌控下,如果不签字,和约中日本归还山东权益的相关规定等于一纸空文;第二,国际社会之所以重新考量胶州湾归属问题,是因为中国在“一战”中是参战国。如果拒绝签字,各国解除调停山东问题的责任,山东问题最终将由中国与日本直接交涉,这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对中方十分不利;第三,胶州湾问题经过各国调停,如果日后日本再挑起事端,中国可根据《凡尔赛和约》内容向国际社会求助,其他国家也有理由介入;第四,中国参加“一战”的初衷在于希望通过战争求得解放,摆脱列强的控制。如果拒绝签字,将会影响中国以后加入国际联盟,不但解决不了山东问题,还可能带来更多的问题;第五,对德和约中还有一些对中国有利的内容,如果不签字,中国将无法获得这些利益;第六,经过大会表决,日本已经声明将胶澳地方全部主权归还中国,这也是日后各国用来限制日本的依据。如果中国拒绝签字,就等于间接否认日本关于山东主权属于中国的声明,将来会造成更大的麻烦。
相比之下,中国在《凡尔赛和约》上签字的弊端只有两个:其一,日本可能找到新的借口,继续在山东扩张势力;其二,日本在山东势力的发展,将会成为远东地区和平稳定的隐患。
以当时中国的国力,坚持维护主权并迫使各国承认中国权益基本不可能,因此让损失最小化就成了执政者的唯一选择。于是,徐世昌通电各省,称经过与两院议长及段总理的商议,最终决定两害取其轻,同意在《凡尔赛和约》上签字。
对徐世昌而言,这个决策不仅能把当时中国的损失降低到最小,还能避免将来很多外交上的麻烦,应该能得到国人的认同。令他没想到的是,签字不久,他就背上了“汉奸”“卖国贼”的骂名。
第14节:
在和约上签字带来的弊端立竿见影。如徐世昌所料,巴黎和会之后,德国在山东的利益被日本掠走,日本在山东的势力范围进一步扩大。中国作为“一战”的参战国,没有通过巴黎和会得到实质性的好处,反而丧失了更多的主权。在广大民众看来,是北洋政府没有坚持维护中国主权,在对德和约上签字是迫于国际社会的压力进行的妥协。
1919年5月4日,中国民众对日本、西方列强以及混乱无能的北洋政府的不满情绪达到了顶峰。这一天,北京三所大学的几千名大学生汇集到天安门广场,他们打着“外争国权,内惩国贼”、“废除二十一条”、“拒绝在巴黎和约上签字”、“誓死力争,还我青岛”等旗号,痛斥北洋政府的妥协行为。
不签字,中国可能丧失更多权益;签字,则沦为卖国贼。尽管徐世昌没有被推到风口浪尖,但他仍然感到了作为民国大总统的无奈——究竟是时局使然,还是自己能力不足,徐世昌越来越搞不清楚。
不久之后,受美、英支持的直系军阀与奉系军阀矛盾激化,双方为了夺取北京政权爆发了两次大规模的战争,最后以直系军阀获胜、两派议和结束。让徐世昌感到悲哀的是,当初自己在冯、段之争中被推上中华民国大总统的位置,今天,当直系曹锟、吴佩孚控制北京政府之后,自己又被指责“不合法”。1922年5月,各方呼吁徐世昌辞去大总统职位,31日,六十八岁的徐世昌通电全国,表示愿意束身退位,结束了自己五年的大总统生涯。
尽管对大总统之位仍有些许眷恋,但对文人徐世昌来说,辞去大总统之职更多的是解脱。去职之后,徐世昌搬到天津租界居住,不再参与政治,著书立说,吟诗作画,真正过上了“大隐隐于市”的生活。
徐世昌一生著作等身。他将自己从政以来的奏议、说贴、条议、电文等分类归纳,编辑成《退耕堂政书》五十五卷,是晚清到民国初期极具价值的文献资料。除此之外,他还根据自己的经验编纂《东三省政略》、《欧战后之中国》、《大清琨辅先哲传》、《书髓楼藏书目》等书,“隐居”之后,在僚友门客们的协助下编纂书籍二十余种。
除了著书立说,徐世昌在诗词、作画方面也有很高的造诣。他作诗以明志,有《徐大总统诗集》十二卷,还将自己的诗、书、画作编纂成册,有《归云楼题画诗》六卷、《归云楼集》十六卷、《退园题画诗》十六卷、《葵园诗草》四卷、《海西草堂集》二十四卷、《海西草堂题画诗》六卷、《拣珠录》二册,这些诗画具有较高的艺术水平,徐世昌的为人、修养也在其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隐居后的徐世昌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而是一直关注时局变化。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徐世昌对政治的关注更加密切。当他听说西安事变蒋介石同意停止内战、一致对外后,曾不无担忧地表示蒋介石“可能只是权宜之计,过后未必算数”。1937年,天津沦陷,这年冬天,徐世昌曾经的得意门生金梁、章祲突然造访,劝说徐世昌出山和日本定立“亲善条约”,遭到徐的痛斥。第二年春,日本大特务土肥原贤二企图约见徐世昌,再次遭到拒绝。1938年冬,徐世昌膀胱癌病重,医生提议让徐转到北京医院进行手术,徐担心路上遭日本人暗算,没有答应,第二年6月,八十四岁的徐世昌在忧愤中离世,遵照他的要求,子女们把他安葬在辉县老家,仅竖碑为记。
徐世昌
1918年10月10日,徐世昌就任总统后的合影
徐世昌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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