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和硕贝勒的人选,由于各种原因,也与实际情况有出入,但总是一件出人意料的大事,对后金政局产生了重大影响。此事留待第十一章详述。
从天命五年九月二十日释放硕托起,经过查清喀勒珠伪证,严斥代善,废其太子,到二十八日代善与诸贝勒大臣立誓,短短的九天里,政治风暴震撼八旗,几经波折,终于雨过天晴,定了大局。这就是代善丧失了太子之位,但仍居四大贝勒之首,其他贝勒地位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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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太子”之废(5)
努尔哈赤对代善这样的处理,不能说是完全正确的。代善勇猛过人,南征北战,佐治国政,功勋卓著,本来可以当一个英明君汗,继承汗父事业,但是,他成为太子以后,权大势强,群臣畏惧,地位变了,暮气渐生,更糟糕的是,被继妻迷惑,听其谗言,竟不顾汗父训诫,一意孤行,硬要斩杀亲生之子。这样的人,如不及时悔改,真的继承了汗位,很可能会内听悍妇之言,外听小人之词,颠倒是非,忠奸混淆,诛戮无辜,重用佞臣,杀害忠良,搞乱国政,当然没有资格为一国之主,废黜太子之位,并不是完全不可以。当然,如果观其全部历史,不局限于一时一事,就会看到,代善为人,一向宽厚,比较谦让,不是奸狡狠毒蓄意夺权的阴谋者,而且确实为后金国的发展建立了丰功伟绩,在八旗贝勒、大臣中,拥有很高威信,此次虽然铸成大错,但也算是一时糊涂,只要除掉祸根,斩其继妻,再加教导,代善还是可以改过从善的,经过这样的磨炼,说不定会尽洗尘埃,振奋精神,统率八旗劲旅,开疆拓地,成为一个文治武功兼备的开国贤君。就此而论,努尔哈赤对代善的处罚,显然是过分了一些。这也许是他对代善的几次顶撞十分不满,大福金之休的遗恨犹在,又怕大权旁落,故而采取这样的决断。
第一节 龙虎将军(1)
一、 建州左卫都督
明万历十一年(1583)二月,觉昌安、塔克世随宁远伯、总兵官李成梁,进攻古勒城主阿台,为军向导,战乱之中,为明兵误杀。祖、父惨死,家道剧衰,部众离散,亲族心变,强敌逼胁,努尔哈赤弟兄突然下降为无人理睬受人欺凌的贫寒之人。刚毅英勇的努尔哈赤当然不会俯首帖耳,跪拜于仇人尼堪外兰之下,甘作顺民,当然要想报仇雪恨,声讨敌人。但是聪睿机智的努尔哈赤,非常冷静地、正确地估计了严峻形势,以二三十人的力量,要与臣民上亿、大军百万的明帝为敌,那无疑是飞蛾赴火,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仇,一定要报,但又不能操之过急,而且在力量不够强大时,不能直斥明帝,还要利用、依赖这个敌人来发展自己的势力,不然,公开与明对抗,就要落个满门抄斩的悲惨下场。远祖董山的被斩,外祖王杲的槛送京师,叶赫强酋仰加奴、逞家奴的被杀,便是前车之鉴。因此,努尔哈赤决定,坚决表示对明忠顺,奏讨官职,索要敕书,朝贡互市,藉明之威,辖服女真,竭力避免和明朝公开为敌,过早交战。这一策略非常正确,从万历十一年到四十六年(1618)中,没有受到明军的征剿,极大地便利了统一女真各部事业的顺利进行。
总的看来,迄至天命六年(1621,明天启元年)三月进入辽沈以前,努尔哈赤与明帝的关系,大体上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包括万历十一年至二十六年(1583—1598)的十五年,即努尔哈赤“效忠”于明朝,升授高官,朝贡互市,双方关系十分“融洽”的阶段。
写在明朝公文纸上的老满文(清太祖努尔哈赤初朝,
由于缺乏纸张,常常使用明朝废弃的公文纸记事)
努尔哈赤虽恨明兵杀害父、祖,但畏其威,既不敢言,也不敢怒,只有先拿尼堪外兰开刀,要求明将缚送尼堪,不料明将发怒,不仅不杀尼堪,反而扬言要立尼堪为建州左卫之主。关系弄得很僵,努尔哈赤极力挽回,一面“恩威并行”,“招徕各部”,统一建州,一面“与大明通好,遣人朝贡”,多次送还被掳汉民,以示忠于明朝,取得了边将的信任,既承袭了都指挥使职衔,又晋为都督佥事。
万历十七年(1589),努尔哈赤擒斩掠明“夷酋”克五十,献于明,“又因贡夷马三非,述祖父与图王杲、阿台,有殉国忠,今复身率三十二酋保塞,且钤束建州、毛怜等卫,验马起贡,请得升职长东夷”。开原参政成逊,辽海参政栗在庭会查后说:“本夷原领敕三十道,系都指挥,伊祖父为响导剿王杲,后并死兵火,良然。今奴儿哈赤屡还人口,且斩克五十有功,得升都督制东夷便。”
同年九月,蓟辽总督张国彦、辽东巡抚顾养谦、辽东巡按徐元言,据此上奏,详述女真形势,建议晋封努尔哈赤说: 属夷之为我藩篱旧矣,制驭之策,不出乎抚剿恩威,顾抚剿恩威之所加,在得其要领而已。所谓要领者,在因其势,用其强,加之赏赍,假以名号,以夷制夷,则我不劳而封疆可无虑也。……东方诸夷,之为卫所甚众,而建州领之,其名曰建州女直,今奴儿哈赤是也。……(为保哈达歹商,曾议欲处置奴儿哈赤)奴儿亦畏威,罢北关,姻歹商,而首先入贡矣。……建州奴酋者,势最强,能制东夷,其在建州,则今日之王台也。既屡送回被掳汉人,且及牛畜,又斩犯顺夷酋克五十,献其级,而慕都督之号益切,则内向诚矣。及查其祖父,又以征逆酋阿台,为我兵乡导,并死于兵火。……若录奴酋父祖死事之功,即当与之都督,亦不为过,而献斩逆酋之级,则又与明例合矣。奏入,上从其请,准与都督佥事。《明神宗实录》卷二百一十五;《明神宗实录》内阁文库本,卷十七。
以上记载,讲了三个问题。
其一,万历十七年(1589),明辽东督抚巡按认为,努尔哈赤已是建州女真之长,势力“最强”,“能制东夷”,是决定“东夷”(即建州女真)对明忠顺或叛逆的关键人物,笼络住这一酋长,就可达到“以夷制夷”的目标,就可保证边境安宁,使建州女真遵守国法,为明藩篱。
其二,努尔哈赤与叶赫纳林布禄,皆欲侵袭哈达,明为保护忠于朝廷的哈达酋长歹商(名酋王台之孙),出兵攻叶赫,并欲处理建州。叶赫降,努尔哈赤见机急转,绝叶赫,与歹商联姻,入贡明国,并且极力表示忠于明帝,送还被掳汉人及牛马,擒斩扰乱边境的“夷酋”克五十,这样一来,不仅使明辽东督抚打消了惩处努尔哈赤的念头,还使他们改变了看法,认为努尔哈赤对明帝十分忠顺,“内向诚矣”。从一个即将被惩的“逆夷”,一下子在明臣的眼目中变成了“保塞”“进贡”心向朝廷的忠臣,可见努尔哈赤的机智聪睿,他处理要事的才干确实是十分出众的。
其三,倚明制“夷”,晋升官职。努尔哈赤深知,要想称雄于女真,除了艰苦奋斗勇猛厮杀武力征服以外,还必须尽力争取明朝中央政府的支持,让明帝封授职衔,承认自己是建州的首领。这样,名正言顺,就能在建州女真中树立起崇高威信,巩固自己的地位。因此,他“慕都督之号益切”,恳求升职,以“长东夷”。明廷也因其人多势强,保塞有功,忠顺可靠,同意了这一要求,晋为都督佥事,以“制东夷”。
第一节 龙虎将军(2)
这是努尔哈赤得受明朝“殊恩之始”,有了这个职衔,他就成了合法的建州之长,在政治上产生了重大影响,为他扩充实力,加速完成统一女真的伟大事业提供了极为有利的条件。明人茅瑞征评论此事说:“奴儿哈赤既窃名号,夸耀东夷,则势愈强”、“遂雄长诸夷矣”。
二、 龙虎将军的册封
龙虎将军,是明朝武官的二品散阶。《明史》卷七十二《职官志》载:“凡武官六品,其勋十有二,散阶三十。勋阶内,正一品为左右柱国。……散阶内,正一品初授特进荣禄大夫,升授特授光禄大夫。从一品初授荣禄大夫,升授光禄大夫。正二品初授骠骑将军,升授金吾将军,加授龙虎将军。”有明一代,女真酋长受封龙虎将军的,仅有两人,一为海西哈达名酋王台。王台初袭祖职为右都督,后来送还人口,擒斩掠边女真,屡受明廷嘉奖。万历三年(1575),王台缚送“建州逆督王杲”,明帝谕称:“王台缚送首恶,忠顺可奖,加授勋衔,二子俱升都督佥事,仍赏银币,以示优奖。”兵部拟请晋封右柱国,帝命“授龙虎将军,视西人”。这个龙虎将军封号,比其他女真所封都督更为显赫,实际上意味着明帝让王台高于其他女真酋长,称雄诸部,成为所有女真中最高职衔之人,这对抬高王台地位,辖治海西、建州各部,起了很大作用。
龙虎将军职衔的另一受封者,就是努尔哈赤。万历十七年(1589)努尔哈赤晋为都督佥事,巩固了“建州王”的地位,但他并不满足,还想继续高升,还想高居于大小数百部的酋长之上,要称雄于海西、建州、“野人”女真,渴望得到王台曾经得到的封号。万历二十年(1592)八月,努尔哈赤就进呈奏文,“乞升赏职衔冠带敕书”,“乞讨金顶大帽服色及龙虎将军职衔”。这时,努尔哈赤还未完全统一建州女真(长白山部的纳殷、朱舍里二部仍与努尔哈赤为敌),人丁士卒远远少于叶赫、乌拉和辉发,可他却想高居诸部之上,其志固然可嘉,可是其力不足,没有达到目的。但努尔哈赤并不罢休,继续努力。
努尔哈赤的基本策略和过去一样,即竭力表示忠于明帝,甘为臣仆,永作“顺夷”。他主要采取了以下五个方面措施。一是保塞安民,不掠不盗。以往女真通病,微弱之时,倒还安分守法,按时入贡,平等互市,一旦势力强大,就要频繁进边,掠取人口财畜,火焚房舍,闹得边境不宁,干戈时起,因而也经常遭到明军征剿,烧杀掳掠,妻儿为奴,田园荒芜,元气大损,很难迅速恢复。从远祖董山之死,到外祖王杲的磔于京师,以及叶赫强酋仰加奴、逞加奴的被斩,都是由于掠夺明朝财帛人畜,都是犯了掠边之罪,努尔哈赤牢记殷鉴,不派遣士卒侵袭明境,掠夺人畜财帛,扰乱边境安宁。这一点十分高明,赢得了明朝君臣的好感,掩盖了他埋在心里的图报父祖之仇恨,为晋升职衔,市易抚赏,创造了良好条件。
二为送还人口,邀功讨赏。辽东兵民,常遭蒙古、女真俘掠,努尔哈赤为示忠于明帝,不仅不让属下入边杀取人畜,还常常将其他部落掠来的汉民及其牲畜送还明朝。朝鲜兵曹判书向国王奏述李成梁厚待努尔哈赤的原因说:“渠多刷还人口于抚顺所,故成梁奏闻奖许。”
三为奏请出兵,抗倭援朝。万历二十年(1592)四月,日本关白平秀吉出兵侵朝,五月陷王京,朝向明求救。七月,明副总兵祖承训率师援朝,战于平壤,为日军所败。明廷大震,命兵部侍郎宋应昌“经略备倭军务”,诏天下督抚举将才,令都督李如松提督蓟、辽、保定、山东诸军,“尅期东征”。努尔哈赤认为,这是立功邀赏取信明廷的好机会,立即遣使入京,奏请出兵援朝。《朝鲜宣祖实录》载,万历二十年(1592)九月,明兵部令辽东都司移咨朝鲜说:
今据女直建州贡夷马三非等告称: 本地与朝鲜界限相连。今朝鲜既被倭奴侵夺,日后必犯建州。奴儿哈赤部下原有马兵三、四万,步兵四、五万,皆精勇惯战,如今朝贡回还,对我都督说知,他是忠勇好汉,必然威怒,情愿拣选精兵,待严冬冰合,即便渡江,征杀倭奴,报效皇朝。据此情词,忠义可嘉,委当允行,以攘外患。但夷情叵测,心口难凭,况事在彼中,遽难准信。(令与朝商议。朝坚决反对。)吴晗: 《李朝实录史料》第1597页。不久,努尔哈赤又奏请“发兵二万,征剿倭贼”,蓟辽总督邢玠欲允其请,因布政使梁云龙反对而止。
努尔哈赤在奏疏中,讲了一句很不真实的话,即所谓有精勇惯战的马兵三四万和步兵四五万。万历二十年,努尔哈赤还仅仅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部落之长,人丁并不多,很难超过万丁之数,观其第二年与叶赫九部大战古勒山时,因九部联军多达三万,数倍于己,兵卒惊恐万状,“众皆失色”,军心大乱,士气低落。努尔哈赤力言,敌兵虽多,“杂乱不一”,“我兵虽少”,拼死一战,亦可获胜,以此来安定军心,鼓舞士气。如果他真有马步精兵###万,何惧这区区三万敌兵!当然,也要看到,努尔哈赤的这句假话并不是贸然脱口而出,而是经过考虑有意而发的。其一,此时朝鲜大败,王都失陷,明军仓促出援,又受重创,一时调不到兵,难以立即大举征剿,努尔哈赤说自己有###万马步兵,仅仅这支军队,可与日兵交锋,旗鼓相当,就可稳住局势,转败为胜,明廷闻听此言,必然欣喜若狂,一定会对建州奔赴国难、“报效皇朝”的忠心大加赞扬。尤其是其他女真酋长,如海西叶赫“强酋”纳林布禄、金台石,乌拉满泰,哈达蒙格布禄,此时实际军力都比建州更强,却坐山观虎斗,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噤若寒蝉,不作任何表示。这样,更显出努尔哈赤对明帝的忠心耿耿,深明大义,因而深受明廷嘉奖,誉其“忠义可嘉”。
第一节 龙虎将军(3)
其二,努尔哈赤既然拥有精兵###万,那就不仅可以逾越叶赫、哈达和乌拉,而且可以高居各部女真之上,成为女真“诸夷”中最强之“酋”。兵多将广,忠于朝廷,远逾王台,这样的条件,还不能获得龙虎将军的显赫职衔吗?当然能达到这一目的。因此,虽然朝鲜反对,明廷最后没有接受努尔哈赤的请求,但出兵援朝之请,在政治上却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好处。这件事充分地显示了努尔哈赤确实是精明果断、才干出众的杰出政治家。
四是频繁入京,叩拜明帝。是否按时朝贡,是判定女真酋长是否忠于朝廷安分守法的一个重要标志。努尔哈赤深知此事的紧要,多次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