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兴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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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兴起史-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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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且钤束建州、毛怜等卫,验马起贡,请得升职长东夷。时开原参政成逊、辽海参政栗在庭,会查本夷原领敕三十道,系都指挥,伊祖、父为响导剿王杲,后并死兵火,良然。
  两说有所差异,联系历史形势来看,《皇明从信录》的记载,更为准确。其一,万历二年(1574),塔克世约三十余岁,虽值壮年,能征善战,可是其名不扬,凡事皆父觉昌安出面办理,前引明代辽东档案,建州女真进入抚顺马市,只写了叫场,未写塔克世,即系明证。《清实录》亦仅述觉昌安之有为,降服附近各部,未言塔克世有何功勋。从亲家变仇敌,为明向导,这样大的事,叫场不点头,不出面,塔失怎敢自由行动。其二,《皇明从信录》引的是努尔哈赤自己的话,他遣“贡夷”马三非,呈述祖、父“与图王杲、阿台”,如无其事,怎敢胡说,怎能冒功?开原参政成逊、辽海参政栗右庭,复查之后,亦得出相同的结论,肯定“伊祖、父为响导剿王杲”,这样的材料,比《明通纪辑要》,当然更有说服力,就史料价值而论,《皇明从信录》的记载,显然更为可靠。由此可见,觉昌安、塔克世父子都为明军引路,参加了消灭王杲的战争。
  觉昌安父子还为李成梁作向导,攻打阿台,并因此而死于战乱之中,这就是清人所谓的景、显二祖之死。在这个问题上,《清实录》等官书的记述,颇有失真之处。例如,《武皇帝实录》卷一载:
  秃隆城有尼康外郎者,于癸未岁万历十一年唆构宁远伯李成梁,攻古勒城主阿太……成梁诱城内人出,不分男妇老幼,尽屠之。阿太妻系太祖大父李敦之女,祖觉常刚闻古勒被围,恐孙女被陷,同子塔石往救之。既至,见大兵攻城甚急,遂令塔石候于城外,独身进城,欲携孙女以归,阿太不从。塔石候良久,亦进城探视,及城陷,被尼康外郎唆使大明兵,并杀觉常刚父子。后太祖奏大明曰,祖父无罪,何故杀之。诏下,言汝祖、父,实是误杀。
  《武皇帝实录》此叙,破绽不少。既然是明朝大帅宁远伯李成梁亲统大军出征,重兵包围城寨,而且“攻城甚急”,身为阿台的亲家,觉昌安怎能独身进城,怎能携女出围?塔克世又怎能继入城中?如此自由出入,与炮火纷飞弹矢如雨的鏖战气氛,怎能协调?实录撰修者这样编写,用心良苦,其目的不过是,欲图掩盖觉昌安父子背亲弃友投靠明军的不光彩行为。明人记载却一致认为,叫场、塔失是为明军引路进攻阿台,而死于兵火。例如: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总略载:“先是李宁远捣阿台,奴儿哈赤祖叫场、父塔失,并从征为响导……因兵火死于阿台城下。”
  苕上愚公《东夷考略》载:“初奴儿哈赤祖叫场、父塔失,并从征阿台,为响导,死兵火。”
  沈国元《皇明从信录》:“其祖叫场、父塔失,并从征阿台为响导,死兵火。”
  努尔哈赤自己也曾经承认这一事实。万历十七年(1589),他还仅仅是一个小部寡民之长,急需倚赖明帝讨要职衔以“夸耀东夷”时,特遣“贡夷”马三非,奏述“祖、父与图王杲、阿台,有殉国忠”,“请得升职长东夷”。开原参政成逊、辽海参政栗在庭会查属实,“伊祖、父为响导剿王杲,后并死兵火,良然”,议准升为都督佥事。
  这些史料表明,觉昌安、塔克世确是竭尽全力,为明宁远伯总兵官李成梁效劳,在促成姻家阿台惨死的事件中,起了不应该起的可耻的恶劣作用。他俩本来想通过这一活动讨好明朝,邀功请赏,扩大自己的势力,不料,事与愿违,阿台固然被斩,自己却也“并死兵火”,重振祖业的幻想毁于一旦,努尔哈赤家族再次遭到了巨大的灾难。
    二、 十三甲兴师
  明万历十一年(1583)二月,觉昌安、塔克世死于古勒寨,这对努尔哈赤一家来说,固然是一大不幸,然而,如无其他变故,照说还是可以过得下去的。觉昌安父子之死,是为明向导,攻打王杲、阿台而死于战乱之中。王杲、阿台先后为乱三十余年,掳掠人畜,击杀军民,戕官毙吏,为明大患。万历三年(1575)王杲就擒,明廷大喜,幼君御殿宣捷,祭告太庙,并行献俘大典,百官称贺,有功诸臣皆获厚赏,李成梁由署都督同知,世荫千户,晋左都督,世荫都指挥同知。海西塔山前卫都督王台加授勋衔,特封龙虎将军,二子并进都督佥事。阿台之灭,明帝御皇极门宣辽东大捷,祭告太庙,群臣欢庆。宁远伯李成梁岁加禄米一百石,荫一子为本卫指挥佥事世袭,巡抚兼右佥都御史周咏升总督兼右都御史,总督吴兑升兵部尚书兼右都御史,周咏、吴兑还各荫一子锦衣卫千户,巡抚李松升右副都御史,荫一子入监,辽海东宁参政张崇功升按察使,开元兵备佥事靖四方进右参议。大学士亦缘功奖赏,元辅张居正荫一子锦衣卫世袭指挥同知,次辅张四维荫一子锦衣卫世袭百户。从征官兵,亦各赏银币。觉昌安、塔克世既向导有功,而且“有殉国忠”,理应得获重奖,海西酋长王台可封龙虎将军,二子荣授都督佥事,觉昌安的子孙自然也可援例封授官职,领取奖银,至少也可当个都指挥乃至都督佥事。如果这样办理,努尔哈赤家便可逢凶化吉,因祸得福,有了明帝的厚赏擢升和支持,他们几个二十多岁的有为青年,便可乘机招兵买马,扩大势力,称雄建州女真了。但是,不知什么原因,这种可喜图景并未出现,相反,努尔哈赤弟兄陷入了逆境,险遭灭门之祸。
  

第三节  癸未起兵(4)
《武皇帝实录》卷一,对努尔哈赤家的处境,作了如下的叙述:
  (万历十一年二月)…被尼康外郎唆使大明兵,并杀觉常刚父子。后太祖奏大明曰,祖父无罪,何故杀之。诏下,言汝祖父,实是误杀。遂还其尸,仍与敕书三十道、马三十匹,复给都督敕书。太祖曰:杀我祖父者,实尼康外郎唆使之也,但执此人与我,即甘心焉。边臣曰:尔祖父之死,因我兵误杀,故以敕书马匹与汝,又赐以都督敕书,事已完矣。今复如是,吾即助尼康外郎,筑城于甲板,令为尔满洲国主。于是,国人信之,皆归尼康外郎。其五祖子孙,对神立誓,亦欲杀太祖以归之。尼康外郎又迫太祖往附,太祖曰:尔乃吾父部下之人,反令我顺尔,世岂有百岁不死之人。终怀恨不服。《武皇帝实录》的这段叙述,有些地方不够准确,如所谓“诏下”,“给都督敕书”,等等,并无其事,叫场、塔失当时还是人微资浅,其名未能载于奏疏上达帝君,亦无授予都督的特旨,直到六年半以后努尔哈赤才因功、因势、因祖和父“殉国忠”而由都指挥进封都督佥事。但是,总的来看,它对努尔哈赤一家处境的表述,还是大体符合实际的。
  第一,它载明努尔哈赤得罪了明朝边臣,栽下了祸根。当时,辽东大捷,强“酋”就擒,明朝君臣踌躇满志,趾高气扬,蔑视“东夷”。在这样的气氛下,明边臣承认是“误杀”,送回叫场、塔失之尸,给予敕书、马匹,允许努尔哈赤袭封都指挥,这对天朝大帅来说,算是念其向导之功,从优奖赏,恩赐够为隆重了。可是,他们没有料到,一个二十五岁的小小女真努尔哈赤,竟然要求执送尼康外郎(又写为尼堪外兰),以报杀害父、祖之仇。
  这个要求,本来是合理的。努尔哈赤很清楚,父、祖之死,不管是误会,还是尼康外郎的挑唆,或者是蓄意所为,总是死于明兵之手,明朝君臣就是他的仇人,此仇不报,有何颜面生于世间。但是天朝“圣皇帝”威严无比,辽东守臣,“自视其身,如在霄汉”,直到三十一年以后,努尔哈赤已经成为辖地数千里,臣民数十万的女真国聪睿恭敬汗时,致书辽东巡抚郭光复,仍尊郭为“地方之主”,比为“太阳”,自居阿哈。这样贵贱悬殊强弱显异的局面,微弱小部酋长努尔哈赤,他敢向明帝索报父仇吗?那无异是以卵击石,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怎么办?是忍气吞声,屈于威势,置父仇不顾,而谄事明帝,图求个人安乐,升官晋爵,当一个不孝之子无耻之男,还是不畏强暴,挺身而起,直斥明朝君臣,披甲上阵,浴血奋战,宁可玉碎,不为瓦全,做一个有血性、有骨气、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和笃孝的义子?或者是既要牢记大恨,誓死报仇,又要讲究策略,在力不能及之时,暂时克制,不把矛头指向明朝,而将怒火引及次要之敌,一则略释心头之恨,二则尽可能地避免明廷的敌视,从而蓄积力量,待机而动?刚毅聪睿的努尔哈赤采取了第三种方针,向明朝讨索仇人尼康外郎。不料,这一正当的要求,竟惹恼了骄横跋扈的明朝边将,被他们视为无理取闹,严词训斥,一口拒绝了。真是,祸不单行,父、祖既死,又开罪于明帅,不仅得不到天朝的恩赐和支持,反将受其打击迫害,努尔哈赤的希望完全落空了。
  第二,敌人引明为助,乘机威逼归服。尼康外郎之名,明、朝文献未载,难知其详,据《武皇帝实录》等书,他乃苏苏河部内的秃隆城主(《满洲实录》记为图伦城主),即建州左卫一个候袭官职的头人。尼康与明将关系密切,为李成梁引路,击灭阿台有功。他又曾向抚顺游击献谗,责治苏苏河部撤儿湖城酋长瓜喇。尼康原来的势力并不大,部众不多,观其后来屡逃,不敢与努尔哈赤交锋,即系明证。但是尼康向导有功,努尔哈赤又为明臣所厌,因此明将气势汹汹地对努尔哈赤宣称:“事已完矣,今复如是,吾即助尼康外郎,筑城于甲板,令为尔满洲国主。”《武皇帝实录》卷一。寥寥数言,震动极大。当时,王杲父子齐遭斩杀,同死者三四千人,建州各部酋长伤亡不少,叫场、塔失双双丧命,另一强“酋”王兀堂亦惨败遁逃,“建州部益弱”,明威大振,“东夷震慑”。在这样形势下,明臣的讲话,具有很大的权威性,他说要为尼康筑城,要让尼康主管建州女真,谁能怀疑,谁敢抗命,一下子就使尼康威望剧升,势力激增,“于是国人信之,皆归尼康外郎,其五祖子孙,对神立誓,亦欲杀太祖以归之”。尼康乘机“又迫太祖往附”,俨然以建州国君自居,这对努尔哈赤一家来说,又是一大威胁。
  从永乐三年(1405)猛哥帖木尔第一次入京朝贡受封指挥使,到万历十一年(1583)二月觉昌安父子去世,在这一百七十九年里,努尔哈赤家族历经盛衰,三起三落,遭受了三次大灾难,而尤以最近父、祖冤死,祸害更为严重。宣德八年(1433),虽然猛哥帖木尔及长子阿谷死于“七姓野人”之手,董山与母被掳,家财尽丧,损失不为不大,但毕竟是因忠于明朝而遭难,明帝特予优待,立即敕令“野人女真”归还人畜财帛,升凡察为都督佥事,不久又授董山为指挥使,连续晋升至右都督,袭父故职,掌建州左卫,凡察掌建州右卫。正是由于明帝的擢用和支持,董山才能由一个孤苦幼童一跃而为“雄长诸夷”的强酋,重振父业,名扬各部。成化三年(1467),董山因乱被斩,明军攻剿三卫,杀掠人畜,为害甚烈,但董山业已称雄多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余势犹盛,故不到两年,其子脱罗“悔过来朝”,明帝即令袭封都指挥同知,掌左卫,随即晋为都督,家道又复中兴。这次觉昌安之死,却形势迥异了。觉昌安、塔克世仅系普通酋长,官衔不尊,业绩不显,部众不多,牲畜不旺,器仗较少,努尔哈赤弟兄得到的遗产寥寥无几,史载只有遗甲十三副。兼之,明朝边臣恼怒,支持仇人尼康,部众叛离,族人心变,局面的险恶,灾难的深重,远逾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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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癸未起兵(5)
尽管身陷绝境,年方二十五岁的努尔哈赤,却没有被敌人吓倒,坚决不向尼康屈服。他不顾寡不敌众、强弱悬殊的恶劣形势,毅然高举义旗,于万历十一年(1583)五月,率领少数人马,猛攻秃隆城,打响了建立后金国的第一仗,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十三甲起兵”。
  

第四节  削平各部(1)
  一、 群雄争长
    清太祖努尔哈赤
  明万历十一年(1583)五月,努尔哈赤以遗甲十三副起兵。当时的女真各部是什么样的局面?这是关系到努尔哈赤盛衰兴亡的重要问题,不能正确观察、掌握形势,就不能采取正确的方针、政策和策略,便难以战胜敌人,由弱变强,由小变大。在这一点上,努尔哈赤非常聪明,十分重视,判断异常准确,收效也特别显著。
  《满洲实录》满文体,对此情景,有一段总结性的叙述,译为汉文如下:
  时各地之国为乱。满洲国之苏克素护河部、浑河部、完颜部、栋鄂部、哲陈部、长白山纳殷部、鸭绿江部,东海窝集部、瓦尔喀部、库尔喀部,呼伦国之乌拉部、哈达部、叶赫部、辉发部,各地盗贼蜂起,各自僭称汗、贝勒、大人,每村每寨为主,各族为长,互相征伐,兄弟相杀,族众力强之人,欺凌、抢掠懦弱者,甚乱。
  《满洲实录》将万历年间的女真分为“满洲国”、“东海”、“呼伦国”三大系统,“满洲国”就是建州女真,“呼伦国”是海西女真,“东海”女真是“野人女真”的一支(另一支为“黑龙江女真”,以住居黑龙江流域而得名)。
  建州女真内部,陆续演变为苏克素护河部、浑河部、完颜部、栋鄂部、哲陈部、鸭绿江部、纳殷部、朱舍里部,等等。各部又分为若干小部,如苏克素护河部,有图伦、萨尔浒、嘉木湖、沾河、安图瓜尔佳等城寨,浑河部包括杭嘉、栋嘉、扎库穆、兆嘉、巴尔达、贝欢等寨。由于王杲、阿台、阿海大败被杀,王兀堂重创溃逃销声匿迹,建州女真各部实力大损,一般都是人丁稀少、甲杖不全,尚未出现一个智勇双全、兵强马壮、威震各部的新首领。才虽平庸,势虽不盛,可各部之长却互不相下,称王争雄,甚至骨肉相残,干戈时起。栋鄂部诸酋长曾经###商议,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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