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第四卷:大漠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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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第四卷:大漠雄风-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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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这样说,其实有恃宠逞尊的心理,李世民本该驳斥他才是。
  然李世民此时有意心许,不免大为偏袒,他闻言大怒,放言道:“当隋文帝时,一品以下官员见了诸王都要下马礼拜,这些诸王难道不是天子的儿子吗?朕即位以来,屡屡教导诸子尊敬大臣。
  可这些大臣们呢?三品以上官员若见了诸王不礼拜也就罢了,可他们见了魏王,依旧桀骜不驯,朕实在难忍。”
  他意欲召集京中三品以上官员,让他们今后在路上遇到诸王,皆要下马礼拜。
  李世民的这些话辗转传到魏征耳中,他今日来觐见,就是要劝谏这件事。
  魏征今日来进谏言不像往日那样直来直去,他知道李世民现在思念皇后,就先从皇后所著《女则》说起。
  “陛下,臣得了皇后所撰的《女则》,将之交给贱内及二女观看。
  贱内读罢,说此书足见后宫清新之风,对天下妇人皆有鉴戒之劝。
  臣这些年规谏陛下最多,其中言语颇为直率,所谏事体涉猎甚多。
  然细想想,其中没有一件事与皇后有关。
  皇后一生事迹实在淳正清明,臣惟有赞其贤惠,赞其英达。
  陛下取得天下大治,皇后治理后宫呈现清新之气,可谓相得益彰。
  惜皇后早逝,使陛下失一良佐,臣深为遗憾。”
  李世民点头道:“魏卿,若是你能赞许的事,那是不会错的。
  皇后一生,循礼而行,举止有度,实为历代后妃之良模。
  妇人往往居于幕后,其对家庭作用实属大焉,朕那日在玄龄府上就说过类似的话。
  可惜呀,人若过于完美,寿祚往往不长,正所谓此消彼长,无可奈何。”
  “皇后逝去是无可奈何之事,陛下万万不可消磨志气,将英雄之气陷于颓丧之中。
  陛下多次说过,君王之身势关天下,不可稍有闪失。”
  “魏卿,朕明白这个道理。
  朕心伤皇后,总有一日会平复过来。”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由于魏征一直赞颂皇后,颇合李世民心意,李世民的情绪变得很轻松,他们谈话的气氛很融洽。
  魏征看到火候差不多,抓住机会道:“陛下,臣听说三品以上官员路遇诸王不下马,惹得皇上很生气,果有此事吗?”
  “不错,果有此事。”
  “皇上刚才说皇后平素循礼而行,举止有度。
  其实三品以上官员见到诸王不下马,亦是循礼而行,陛下没必要生气。
  

建昭陵贤后入葬 赚孝名魏王刻石(6)
魏王虽蒙皇上重视,亦是诸王之一,有什么特别呢?”
  “不然。
  朕问你,若臣子见了太子,他们都要下马礼拜吗?”
  “当然,太子为储君,臣子见时,须行君臣之礼。”
  “太子为嫡长,魏王次之。
  人生寿夭难测,万一太子不幸,安知诸王他日不为储君呢?朕以为,要废除臣子见诸王不下马礼拜的制度。”
  魏征听言一惊,觉得李世民的这句话,已经很露骨地显示了他要易储的心思。
  魏征在易储的事上,不赞成废除现太子而另立魏王,认为李承乾固然有些毛病,然终无大恶,若轻易废之,首先是不合乎礼法,再就是极易引起皇位争夺的局面,对天下不利。
  魏征心中是这种想法,因见李世民未有易储的实际行动,不好直言相谏,而从侧面力劝。
  魏征思索了一阵,斟词酌句道:“陛下这样说,臣以为有些牵强。
  太子年轻力壮,只要不失德,怎么会有不幸呢?自周代建礼之后,延续至今,现行礼仪由臣与玄龄、王?等人主持修订,由陛下钦定施行,每篇每节皆采三代之英华,择善而修复。
  像三品以上官员见诸王不下马一节,即采于古礼。
  《礼》曰:‘臣、子一也。
  ’《春秋》曰:‘王人虽微,序于诸侯之上。
  ’三品以上皆公卿,为陛下所尊礼,岂能以魏王一人而使纪纲大坏呢?”
  “魏卿修礼之时,博采群书,朕说不过你。”
  “陛下心爱魏王,此为人之常情。
  陛下欲使公卿下马礼拜魏王,无非让群臣不能轻视魏王。
  其实臣下皆明白陛下的心思,他们路遇魏王不下马,是遵守礼法,他们的心中谁敢轻视魏王?陛下提起隋文帝时情景,隋文帝骄其诸子,使礼纲大坏,终于养成了隋炀帝骄逸不法的性格,想陛下定然不会效法隋文帝。”
  李世民今日的心情不错,就觉得魏征所言颇为顺耳,遂微笑道:“魏卿,你不要说了,朕明白。
  朕今后不变此条礼法,三品以上官员见到诸王依旧不下马,这样成吗?”
  魏征躬身道:“臣代群臣谢陛下英明。”
  李世民微笑道:“朕依了你的意见,即为英明,若不依意,就是昏庸了?”
  “臣不敢。”
  李世民起身道:“今日天气不错,魏卿,你有兴致随朕到苑内行走一回吗?”
  “臣奉旨。”
  今年进入冬季后,天气似乎冷得不快。
  往往一阵寒流过来,阴冷数日后,复又艳阳高照。
  魏征随着李世民打马入了西内苑,李世民入苑后并不歇息,打马直奔苑北首,到了那座楼观前方才停马落地。
  魏征知道这座楼观的用处,但佯作不知,而是赞了一句:“这座楼观建得好哇,登高四望,远处景色可以尽收眼底。”
  李世民瞪了魏征一眼,显然不满他竟然不知此楼观的用处,说了句:“你懂什么?朕建此楼观若仅仅为了观望景色,难道会如此无聊吗?”
  他说罢,开始拾阶登高。
  魏征不敢再吭声,默默随其身后攀登。
  到了观顶,李世民手倚护栏,眼望昭陵方向,轻轻说了句:“敏妹,我又来看你了。”
  西内苑的正北方偏东一点,即是泾水和渭水的交汇处。
  泾水清澈,渭水浑浊,到了这里一清一黄,煞是分明,世人所说的“泾渭分明”即是此景。
  从泾水上行,过了泾阳县,即是醴泉县,九萯山背靠泾水,昭陵即建于此。
  李世民在西苑中建楼观,从此向西北望去,即使是晴空万里的时候,也只能望到一泓清水,以及沿水的苍茫景色,难见九萯山的踪影。
  李世民来此登高望临,压根就看不到昭陵,他这样做,无非是寄托对长孙嘉敏的无限怀念罢了。
  魏征并不理会李世民在那里长吁短叹,独自背着手,向楼观西首踱去,摆出一副欣赏景色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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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昭陵贤后入葬 赚孝名魏王刻石(7)
李世民还在那里喃喃自语:“敏妹,你独自在那里,定是寂寞得很。
  好歹这些日子有菁儿在陵前陪你,倒是免了一些孤单。”
  说到这里,李世民脑海中浮现出长孙嘉敏闭目躺在墓中,四周皆是冰凉的石壁,心中一阵抽紧,眼泪不禁又流了出来。
  魏征站在东面一直不过来,任李世民在这边长吁短叹。
  过了良久,李世民的心情方才平复下来,他呆呆地望着远方,似乎难以摆脱长孙嘉敏已逝去的现实。
  大凡皇帝对于后宫佳人,往往见异思迁,让其将情感专注于一人之身,实在太难。
  李世民性爱猎艳,对能上眼的女人是见一个爱一个。
  他尽管这样,对长孙嘉敏的情感始终不褪色。
  这在皇帝丛中,实属罕见。
  当世及后世许多人说起这件事,觉得有点费解。
  待李世民平复下情绪,他才想起魏征随自己登上台来,遂唤道:“魏卿,你过来。”
  魏征依言缓缓走过来。
  李世民问道:“魏卿,朕在这边垂泪伤心,你缘何无动于衷?”
  “陛下,臣上台来觉得四周风景实在美妙,就在这里默默观赏。
  陛下为何伤心垂泪?咳,想是台上风大,加之臣年老之后,耳朵有点背,就此忽略了。”
  “哼,你耳朵可能有点背,可眼睛却不瞎呀。”
  李世民显然不相信魏征的话。
  “臣不敢欺君。”
  “好,朕姑且信你。
  魏卿,知道朕为何建此楼观吗?”
  “臣不知。
  想是苑中花木池水秀丽,再造此观登高而望,将远处景色也尽收眼底,如此可以阅尽周围美色吧?”
  “看来你真是昏聩了。
  朕建此观,可以登高望见昭陵,以此可以凭吊逝去的皇后。
  魏卿,你向那里看。”
  李世民手指昭陵方向,“可以看到九萯山的模样,朕居宫中,到此就可以与皇后相会。
  魏卿,你看到了吗?”
  魏征此时心中也深为李世民对长孙嘉敏的情感所感动。
  李世民如此难忘皇后,长孙嘉敏虽在幽界,也应该心满意足了。
  然魏征此时想的是另一件事,他不动声色,摇头探脑向西北遥望,眼睛眯缝着,好半天才答道:“臣老眼昏花,实在看不见什么。”
  “怎么会看不见呢?现在阳光明媚,九萯山高耸在那里,皇后现在正躺在山中的昭陵之中。”
  “昭陵?”
  “想是魏卿已经看见了。”
  “唉,原来陛下看的是昭陵,臣还以为陛下说望见献陵如昭陵一般。
  若说是昭陵,臣倒是能看见。”
  李世民听罢此言,心中一寒,马上知道魏征是在讽刺自己:对自己的皇后如此上心,却忘了昭陵之西埋葬着高祖的献陵!     李世民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魏征又问道:“陛下,夫妻之情难道胜于父子之情吗?”
  唐王朝建立之后,李渊开始提倡周、孔之道,武德二年,他令国子学立周公、孔子庙各一所;武德七年,以周公为先圣,孔子配享,并封孔子的后代为褒圣侯。
  及至李世民即位,他于贞观二年诏停周公为先圣,而尊孔子为先圣,颜回为先师,大力尊儒崇经。
  李世民这样做,是他和群臣在弘文馆里多次讨论出来的结果,即治理天下要靠儒家的“王道”,即以尊儒崇经来教化天下,达到“正君臣,明贵贱,美教化,移风俗”的效果。
  儒家学说中,有一套严格的纲常伦理道德,简言之,就是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为中心的等级秩序,其他关系不能撼动此柱石。
  李世民现在一味怀念皇后,却将离皇后埋得不远的高祖忘得一干二净,显然与这套伦理有悖。
  其为君王这样做,若传扬天下,人们私下会说:当今皇上口口声声让大家尊儒崇经,可他自己却不是那么回事,皇上尚且如此,又如何教化天下呢?     李世民听言品出味儿来,又潸然流下眼泪,说道:“魏卿,你不要说了。
   。。

建昭陵贤后入葬 赚孝名魏王刻石(8)
朕思昭陵而忘献陵,是朕不对。”
  魏征见李世民已经认错,也就不再穷追猛打。
  眼见天色将晚,君臣二人缓缓步下楼观。
  李世民走到地面,扭头对侍立一旁的太监说道:“传朕的话,明日让将作监来此拆掉楼观。”
  魏征忽然跪下,叩首道:“陛下,臣一再冒犯龙颜,望皇上恕罪。”
  李世民搀起魏征,说道:“魏卿,你怎么了?大丈夫行事敢作敢当,你既然敢累上诤言,难道说过之后又后悔了?”
  “臣不后悔。
  臣其实也心伤皇后,如此贤德之皇后,却寿夭早终,使陛下失一良佐,臣亦恨苍天无眼。”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朕拆掉楼观,是慑于你所言之人伦大义。
  朕为君王,一举一动事关天下,不得不谨慎。
  为了教化天下,朕尊儒崇经,将其视为治国纲脉,不能因小事毁之。”
  君臣二人未上马,并排沿着池畔慢慢行走。
  他们行了一段,李世民忽然侧头问道:“魏卿,你刚才心伤皇后,是发乎真情吗?”
  “臣确实发乎真情。
  为妇人者受其眼光所限,往往富贵之时会变了性子,古来为皇后者弄权者有之,营私者有之,施暴者有之,而长孙皇后深敛私情,大公无私,实为罕见。
  这让臣又想起贞观六年时,当时长乐公主出降,陛下认为她是长孙皇后所生,欲厚送其妆,被臣谏止。
  谁想皇后却因此赏钱四百缗,赐绢四百匹,并说:‘闻公正直,乃今见之,故以相赏。
  公宜常秉此心,勿转移也。
  ’臣以直谏闻名,若无陛下、皇后呵护有加,臣难有今天。
  ”     “魏卿说起这件事,又让朕想起皇后对朕说的话。
  她说:‘妾亟闻陛下称重魏征,不知何故,今观其引礼义以抑人主之情,乃知真社稷之臣也!妾与陛下结发为夫妇,曲承恩礼,每言必先候颜色,不敢轻犯威严;况以人臣之疏远,乃能抗言如是,陛下不可不从也。
  ’朕此生有幸,得遇皇后,她深敛其行为,不敢参与朝政。
  然朕今天想来,朕理政之时,受其良行益言颇深,让朕避免了许多错处。”
  君臣二人在这里缅怀长孙皇后,皆发乎真情。
  李世民又问道:“魏卿,我们现在抛开礼义大道,平心而论,你说,到底父子之情与夫妇之情,哪个更亲近一些?”
  魏征脱开答道:“若夫妇两情相悦,且肌肤之亲日久,较之父子之情,毕竟要更近一些。”
  “嗯,你接着说。”
  “然则夫妇两情不悦,甚至同床异梦,就无亲近可言。
  相比之下,父子之情由血脉相连,亲情恒久,又远胜于此时的夫妇之情了。”
  “难得你能说真话。”
  “臣一直说真话,臣若说一句假话,恐怕陛下早将臣拿下问罪,现在也不能与陛下说话了。”
  李世民此时的情绪好了起来,又问道:“朕与皇后两情相悦吗?”
  “陛下与皇后相互敬重,犹胜凡人的恩爱夫妇。”
  “那么,朕建此楼观来缅怀皇后,这有错吗?”
  “没错。
  陛下重情明义,饱有爱心。
  若推而广之,陛下善待臣下,爱护百姓,恒有此起。
  然陛下为国君,与皇后之情为小爱,与天下之情为大爱,当大爱与小爱冲突之时,只好弃小爱而顾大义了。”
  “哈哈,魏卿,朕实在服了你了。
  来,我们上马回宫,今晚你同朕一起进膳。”
  长孙皇后逝去,其三名儿子李承乾、李泰、李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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