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飞知道刚才发生的不过是小序曲,是首歌的过门音乐,这回才是本章,才是实实硬货。他迅速收回精神力,一只手已握住瘦竹箫,等待着雷霆一怒的到来。
稍息,一音发起,如少女夜啼,夫男哄之,逾哄啼声逾烈,悲悲凄凄,愁苦断肠。这声音看似微不足道,却直攻隔膜,使听者心伤欲碎,不能自己。
顿遏,万音齐发,有哭声、打闹声、骡马叫声、瓷器打碎声;磨刀声、谈话声、叫骂声、铜器相撞声;鸡啼声、舞剑声、刺杀声、刀砍骨头破碎声……穷世间各种声间掺杂,难听到极致。这些声音如刀枪剑戟,铺天盖地、密不透风,从四面八方向叶云飞、董雁刺来。
董雁耳孔虽然塞满布片,但仍然阻挡不了无空不入的怪声,急切之间,迅速发出一个乳白色截罩,企图阻挡这难听至极的杂音,形势稍有好转。
杂七杂八的声音越来越强,使江河为之倒流,天地为之疯狂,叶云飞、董雁象两截飘浮在无极之海的断木,被超强的风浪抽打得倍加辛苦。董雁的截罩在强悍的压迫下,终于土崩瓦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董雁的魔法力比叶云飞高两个段位,抗力也不是他可比拟的。好在叶云飞精通音律,能把这些杂音逐项沥青,使其通顺,但也非常辛苦,情况比董雁好不到哪里去。
叶云飞知道董雁极度危险,无奈自顾不暇,那还有能力顾及到他。
在董雁喷出鲜血的同时,叶云飞终于动了,瘦竹箫触唇,四指律动,吹奏的正是一曲《凤求凰》。
此曲未见于各种曲谱,包括箫祖叶离也不知道世上还有此曲。《凤求凰》是叶云飞在叠音谷修练幻时,偶见一赤凤盘桓于巨树之顶,羽翼丰美,鸣如天籁。一蓝凰卧于枝间,样极萎靡,羽翼虽也很美丽,但色彩凝滞。听到如此般天籁妙音,蓝凰有说不尽的依恋,望着盘桓的赤凤,流下了最后一滴眼泪,停止心跳。赤凤见蓝凰已归天界,绕树九匝而不去,悲鸣声响彻叠音谷,似乎世间有太多无奈、太多伤感、太多不遂心愿、太多生不如死。赤凤美丽的凤眼淌出悲伤的泪水,泪水是红色的,分明是血呀!到后来,他奋力一跃,触树而亡。赤凤蓝凰至死不渝,终于可以到天界相会了。
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就是尚未品尝过男女之情的叶云飞也被这伟大的爱情所震撼,用瘦竹箫随心吹奏一曲,为赤凤蓝凰送行,并起名《凤求凰》,歌词大意为: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若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魂游宇堂。
魂游天界兮,不在东墙。
将箫代语兮,聊奏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所伤。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伦亡。
使我伦亡兮,偎汝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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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无序杂音 下
叶云飞一曲《凤求凰》奏起,音细如发,如无相之物专寻杂音之隙穿越。强大杂音如实质存在的屏障,数次欲阻断细如发丝的音线,但音线似水,专以克钢,强大杂音久久未功,不能不任由音线穿越。
《凤求凰》吹奏到“将箫代语兮,聊表衷肠”时,玉树含悲,愁云渐生,万物静极,箫音成为天地间唯一。不是强大的杂音销声匿迹了,转而强行约束箫音。只是箫音也怪,初时一股,后来数股,再后来变成数以千计股,试想杂音再强大,如果其力量发散成千万,再怎么强大也会变成平庸。
叶云飞见时机成熟,手指律动变快,叠音、打音、滑音三音混用,铿锵之声立起,数千股音线瞬间汇合,形成粗壮的激光线,在天云失色、万物悲切、流思凝固间,向分散的杂音反绞而去。那些分散的杂音本来就疲于应付,近乎力竭,和这股强悍的音力一触即溃。这些杂音也不是毫无章法,在被叶云飞的音力消灭数股之后,终于清醒过来,众杂音聚拢,形成一股强大的杂音束,反绞叶云飞的音力。两种不同的音力相互碰撞,发出“喀吧、喀吧”的脆响,每相撞一次,叶云飞的精神力就下降一分,连续数十次碰撞,叶云飞的精神力已有不继之感。
再这样耗下去,自己拖也被拖死了。怎么办?怎么办?
叶云飞本是心思缜密之人,从两股音力的相互碰撞来看,杂音力怕也硬顶不了多长时间,反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在这种特殊微妙的关头,谁坚持到最后,谁就是最终胜利者。他一边用箫音缠斗杂音,一边强行凝聚精神力,为翻盘作着最后准备。
当叶云飞的精神力凝聚到足可以战胜杂音时,一曲《凤求凰》也演奏到了最后,这时,他将精神力毫无保留地输入箫管,稀世之音从箫孔喷薄而出,音力徒然增强数倍,这是杂音力始料不及的,仓促之间被音力反绞,象包饺子样的弄个密不透风。
杂音力左突右冲,无奈已回天乏力,当《凤求凰》最后一句“使我伦亡兮,偎汝久长”结束,杂音几经挣扎,最终消弭于无形。
叶云飞耗尽了所有精神力,最终完成了完美一击,人也随着这一击之势,颓然倒于地下,眼看是昏迷过去了,只剩下瘦竹箫静静地躺在地上,坚持地守护着自己的主人。
天狼寂灭大阵外,百里冰已哭得稀里哗啦,泪珠儿纷纷滚下,哪管他神呀祖呀,更何谈他人笑话。其他四祖也是心里郁郁,脸色凄凄,象似八十老娘倒崩了孩儿。
百里冰哭吧,哽咽着问道:“飞儿吹的是何曲?真的叫人感伤!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伤感的箫音。”
她这一问,其他人也惊醒过来,但谁都回答不了百里冰提出的问题,一双双眼睛盯着她,好象是说你问我们,我们去问哪个鬼呀!
百里冰什么时候让四个大老爷们这样盯过,不由得脸色绯红,急道:“你们盯着我干嘛,还不快看看飞儿怎么样了,如果飞儿有事,我……我绝饶不了你们。”
叶离、季慷、谭侗、阚傲四人会心一笑,还是季慷开口说道:“四妹放心吧,那娃娃绝非短命之相,只是昏迷而已。”
天狼寂灭大阵内,董雁率先醒过来,他看看四周,稠密的斑竹仍在,满眼的苍翠依旧,只是那夺命杂音已经停歇。他从耳孔内掏出碎布片,布片上的血渍凝固。原来这杂音竟然如此强悍,穿透力如此强大,在双层保护之下,耳孔仍然被震出血来。
董雁将视线收近,看到叶云飞死翘翘地停在地下,身边不远处是一管瘦箫。看到眼前的景象,董雁几乎再次晕眩过去,他鼻子酸楚,一滴英雄泪顺颊滚下,失声痛苦道:“公子呀公子,都是董雁害了你呀,要不是我逞匹夫之勇,公子也不会死呀!”
他边哭边朝叶云飞挪去,公子虽然死了,也不能叫他停尸这大阵之内,一定要走出这大阵,找一处风景绝佳之处,将公子下葬。董雁也不知道那来的力气,反手把叶云飞背到肩上,再拾起那管瘦竹箫,踯躅着向阵外移去。
这董雁傻得可爱,天狼寂灭大阵是那么容易走出去的吗?别说天狼寂灭大阵属次神级别的玄阵,就是再小再简单的阵法,你董雁哪里见识过,能走出这样的精巧大阵,还不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吗!
果不其然,董雁刚走出一箭之遥,眼前景象立即发生了变化,刚才还行于翠竹之侧,此时已是满眼雾霭,尺丈之内混沌一片,难辩实物。董雁不敢再抬步向前,怕这一抬步就会万劫不复,那时候就悔之晚矣,更怕这雾中含毒,他把叶云飞放地下,让他靠紧自己,从衣襟上撕下碎布,准备先把叶云飞的口鼻扎起,即使死人,也不能让他再受毒气侵体。
董雁对叶云飞的情义可见一般,但他不知道的是叶云飞不但不怕毒气,更没有死。经此颠簸,叶云飞终于清醒过来,见着董雁正悲悲伤伤地拿着布条要罩自己的口鼻,无力道:“董兄别怕,这雾里没有剧毒,可大胆的呼吸。”
董雁见着叶云飞张口说话,这一惊非同小可,以致于喜极而泣,哭着道:“公子,太好了,实在太好了,原来你没死呀!”
叶云飞虽然失力,毕竟童心未泯,想逗逗董雁,夯着脸道:“你那么希望我死吗?”
董雁知道自己话说错了,想打个圆场,谁知越急越不知道怎么说,吭哧半天,红着脸道:“公子,我希望你能活上千岁、万岁呢,那会希望你死!”
见董雁急红脸,叶云飞也觉得过意不去,劝慰道:“董兄,我没事,和你说着玩呢。只是现在我精神力和体能几近涸竭,已经没有能力走出这天狼寂灭大阵了。”他停歇会又道:“董兄,现在离最终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你还是快点出阵去吧。”
董雁道:“那么公子你呢?”
叶云飞吃力地说道:“我说过,已没力气走出大阵了,与其两人都留在这阵中,还不如一人先出去。……”
董雁听叶云飞这么说,急道:“不行,就是死我俩也要死到一块,何况现在我们还有希望呢。别说了,我背也要把你背出去。”董雁说完,也不管叶云飞愿不愿意,抓起他背到背上。
可怜叶云飞此时连一丝力气也没有,只能任由董雁摆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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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姑姑的龙佩 上
董雁背起叶云飞,怵在那里,其实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走,才能出天狼寂灭大阵!
叶云飞见董雁犹豫,问道:“董兄,怎么不走呀!我事先不是跟你说过吗。”
董雁迟疑道:“公子,你是说过,可是在震门的时候,我见你……见你有危险,背起你就走,谁知一箭之地后,就遇到这大雾,现在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走了!”
叶云飞道:“你向左前方再走一箭之地看看。”
董雁按照云飞所说,向左前方走过一箭之地,眼前豁然开朗,翠竹摇曳,绿泻眼底。此处正是震门,东方之首。他略微冷静冷静,回忆起叶云飞说过的话,信心满满的向东北方向走出百步,又折向西南方向,同样走出百步,反折向东南方向,从其轨迹来看,恰好走了个“又”字,然后转身直线向北而行,走出山坳,步进丘陵,他背着叶云飞长距离跋涉,渐渐有心力不继之感,满脸生津,但他不敢稍事停留,咬紧牙关转过后陵,进入一片平原,按照叶云飞的说法,这平原之上有无数条岔道,一旦踏上这些岔道,再也不能走出天狼寂灭大阵。董雁脚下踩着青草直向北行去,看似无道,其实无道而生;看似有道,其实有道者未必可行。当董雁拚了最后一把力气,走有刻钟功夫,还是体力不支,重重地摔倒地下。
仙岛五祖翩然若仙,笑眯眯站在叶云飞和董雁跟前。原来董雁那一摔,恰好摔到坎门外边,不早不晚,也正好是走出大阵的约定时间。
叶云飞见到几位爷爷和姑姑,知道已经出了天狼寂灭大阵,心里略定,曲膝一拜,道:“爷爷,姑姑,飞儿和董兄幸不辱使命,还是通过了考验。”说罢,两眼生泪,望着虚脱的董雁,又道:“多亏董兄救了飞儿,要不爷爷、姑姑就再难见飞儿面了。”
百里冰抚着云飞的乱发,心疼道:“苦了飞儿了,看你在阵中经历磨难,姑姑也感同身受。飞儿不哭……”说着,扭过脸去,擦过眼泪。
阚傲怪眼一翻,道:“娃娃,出来就出来了,怎么象个娘们一样哭起来了,我老阚平生最怕眼泪,但我最怕的是娘们的眼泪,你一个大老爷们,顶天立地,哭个什么劲儿!”
叶云飞清楚五爷爷的脾气,也知道五爷爷训斥的对,忙擦过泪水,道:“五爷爷教训的是,都是飞儿不好,惹五爷爷生气了,只是董兄他……”
谭侗道:“飞儿放心,这娃娃不过是虚脱而已,过一会儿应当就没事了。”
季慷道:“我们几个老家伙就不要多嘴了,快让飞儿和董雁先下去洗漱洗漱,其他的事稍后再说。对了飞儿,你和董雁明天早晨到大爷爷的洞中来,我们有事和你们说。”
叶云飞答应一声,恭身退下,带着董雁自去洗漱不提。
叶离至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其他四祖心里忐忑,不知道这位大哥心里想的是什么?难道对这俩个娃娃的表现不满意吗?
他们哪里知道叶离不说话的原因。此时此刻,叶离心情复杂,他想到了泽后帝国;想到了短命的叶云飞的父亲和他不知所踪的母亲;想到了自己年少轻狂的时候,为自己的族人留下的那条暗道;想到了叶云飞到仙岛以后,自己含辛茹苦把他带大拳拳亲情;想到了叶云飞自小乖巧灵慧,承欢膝下,向来没给自己增添麻烦;想到了从今以后,叶云飞就要离开仙岛,闯荡自己的天下;想到了韶谦后继有人,怕泽后帝国又要生变故,唯一伤害的还不是生活在底层的百性;想到了格里亲王同为自己的后人,怎么会相煎太急……
叶离长长叹了口气,仍下众兄弟,独自一人踯躅而去。
众兄弟面面相觑,似乎猜到了叶离心思,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季慷心思缜密,叹声道:“大哥是有些伤感呀!我们这几个老家伙,看似都红尘看破,心如止水,以证大道,其实谁都清楚,我们真正是看破红尘,清心寡欲了吗?我看未必。”
阚傲是个浑人,最见不得人调些酸文,又喜好和人抬杠,听季慷如此说,不满道:“老二,你能不能不酸呀!什么清心寡欲?什么心如止水?我不懂。我只知道娃娃要走了,心里不是个滋味。”
阚傲的话,一时使众人默然。
还是百里冰率先打破沉闷场面,道:“你们这是怎么啦,飞儿不是还没走嘛,你们个个都哭丧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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