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真的不敢再哭,这时门被推开了,洛战衣走了进来:“火飞,你在做什么?”他跟踪的那个人影到了这里就不见了,却听见火飞的声音,而且似是在威胁什么人?
火飞一见洛战衣,赶忙把蝎子握在手里并藏在身后:“没什么,我只是和小和尚开开玩笑!”
洛战衣看着头顶蜡烛的小和尚,想笑又不好意思笑,便故意沉下脸:“你是不是因为无事可做,所以就拿别人寻开心?”
火飞嘻笑着说:“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是不是,小和尚?”他连连递眼色给小和尚,并腾出一支手把小和尚头上的蜡烛拿了下来扔在地上。
小和尚只得委曲求全地说:“这位施主,这位小施主只是和我开玩笑,不碍事的!”
洛战衣刚要责怪火飞,谁想,这时火飞突然怪叫一声,跳了起来,而且用力甩着一直放在后面的右手。蝎子是被甩掉了,但他的手却迅速红肿起来!很明显,蝎子没蛰到和尚,却把他自己给蛰了。
洛战衣连忙走过去,拽过火飞的手,却倒吸一口冷气。因为转眼功夫,火飞的手已经肿得像个包子,而且带着紫汪汪的颜色。
小和尚惊叫一声:“小施主,你被毒蝎子蛰了!”
火飞惊呼:“什么,那蝎子有毒,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小和尚很无辜地说:“我还以为你早知道呢?”
“我知道个屁!我只是想吓吓你,怎么知道它有毒,该死的蝎子,我要把你碎尸万断!”说着,就要去找甩在地上的蝎子。
洛战衣拽住他,并封了火飞手臂上的穴道,以防毒性蔓延:“你老实一些,行不行?”但眼见火飞脸色都变了,也有些着急,正要问问小和尚有没有解毒药,外面适时走进一个人,正是白天戴斗笠的那人,他扔给火飞一个小瓶:“抹上它就没事了!”
洛战衣把药给火飞抹在手上,火飞果然好过了一些,戴斗笠的人也不等他们道谢,就要转身离开。火飞一看他要走,大喊一声:“关山歌,你去哪?”
那人的身体显然僵了一下,洛战衣立即明白火飞一定说对了,但又有些奇怪:“火飞,你怎么敢肯定他是关山歌?”
火飞小声说:“虽然他换了一个包袱皮,但那包袱的大小没变!我记得很清楚!”其实,他也不是记得很清楚,只是心里一直惦记着关山歌的包袱,所以只要看到那种形状的包袱,下意识地就认为是关山歌那个!谁想,还真让他误打误撞上了。
关山歌摘下了斗笠,转回头:“你们怎么会来峨眉山?”
火飞立即反问:“我还正想问你呢!你一声不响地就失踪了,现在却出现在报国寺,是不是有什么图谋?”
关山歌冷笑:“我的事和你无关!”又转向洛战衣,“我刚才发现一个女人的身影从你房间出来,就追了过去。但她身形太快,转眼间又不见了。我只奇怪,你竟没有发觉她,反而来追我!”
洛战衣恍然大悟,并不是他没发觉,而是当时的他正陷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情境里,莫非是……
火飞的手不痛了,心思又转了起来,而且一脸喜笑颜开地说:“关山歌,其实见到你,我也挺高兴的!对了,你的那个包袱呢?可不可以……”
关山歌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想看我的包袱,别做梦了!白痴!”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火飞气极,转向洛战衣:“我哪里像白痴了?”
洛战衣只得摇头一笑。
第六十四章 佛与魔
第二天一早,三人向众僧告别,但刚到山门的时候,宝元大师就匆匆追了上来,他脸色微带苍白但神情却异常坚决:“你们不能走!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堕入魔障!”
火飞首先大叫起来:“老和尚,你胡说什么?什么魔障?你不是整天念经出毛病了吧?”
洛战衣斥他一句:“闭嘴!”才转向宝元大师:“大师,有话但请明言。”他突地想起昨晚那大佛把海日楼称为冥府极地,大师又称它为魔障,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宝元大师却犹豫不答,只是苦口婆心地劝:“几位施主且听老衲一言,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枉送了性命。”
铁兵实在不耐这老和尚的吞吞吐吐:“大师,我们此去海日楼乃是有要务在身,关系重大,可不是您三言两语便阻止得了的。不过,听您口气您是知道海日楼的,那么敢问大师可知海日楼在峨眉山的确切位置。”他们只是听人说过海日楼在峨眉山上,但不知详细情况。
宝元又急又气:“几位施主奈何不听人劝?那海日楼乃万分凶险之地,妖魔横行,鬼魅丛生,生人一去必定魂魄离散,永论苦海。”
铁兵眉头皱起:“大师,你可别妖言惑众!你这样说法可有根据?”
宝元道:“我与施主素昧平生,骗你做什么?”
火飞眼睛一转,故作聪明地说:“我明白了!这老和尚一定是海日楼的奸细,想说些鬼话吓退我们,咱们可别上当!”
洛战衣却心中一动,昨晚七佛殿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幽蓝的迷雾,诡秘的大佛,爆裂的佛身……似乎真的带着妖气,难道会和海日楼有关?
就在双方僵持时,突然一个和尚从寺里急匆匆地跑出来:“住持,不好了,师祖他又跑了出来,谁也拦不住他,您快去看看吧!”
宝元大师脸色一变,而同时寺里也传出了喧闹声。
“快呀!你上前面!”
“你别挤我!”
“哎呀!别跑!”
伴随着乱七八糟的大叫声,另有一个怪异而又苍老的喊声:“放我出去!你们这些妖孽,快放我出去!”喊声竟朝寺门而来。不一会儿就见一个身穿破旧僧袍的老和尚从里面冲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大群想拦又不敢拦,正在进退两难的和尚。
宝元大师忙迎了上去,对着那个老和尚宣了声佛号:“师叔,苦海无边,切莫……”但不等他话说完,老和尚已用力把他推开,继续向寺门奔来,边走边喊:“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不要当画中人……”
洛战衣等人终于看清了老和尚,花白的头发胡子纠结在一起,好象长时间没有清洗过一样。而且瘦骨嶙峋,一双凸瞪着的眼睛中却泛出一片狂乱。宝元大师这时冲着洛战衣喊:“施主,请帮忙拦住鄙师叔。”
老和尚眼见就要冲出寺门,但突然面前多出个人影,他惊骇得大叫一声:“不!不要!不要收我的魂……我不出去了!我待在画里……求你了……”
洛战衣诧异地看着老和尚:“大师,你在说什么?”
老和尚目光突地呆滞起来,他缓缓地抬头看着洛战衣:“火……火……好冷的火……冰冷的火……”但当他一触及到洛战衣的面目竟又惨叫起来:“不……不要跳……那里没有……悬崖下……没有……”他突然宛如撕心裂肺地叫:“太阳呢?太阳在哪里?是你吞了太阳,我要铲除你这妖孽……”说着,竟疯了般地扑向洛战衣。
宝元大师忙从背后抱住老和尚:“师叔,你弄错了!他不是妖孽!”
但老和尚却仍手舞足蹈地嗷叫着:“放开我!我要斩妖除魔,我要把太阳救出来!”
火飞失声叫:“这老和尚是疯子!”
铁兵点头:“看样子还很严重呢!”
洛战衣却喃喃自语:“冰凉的火……没有太阳……这代表什么?”然后,他伸出手在不断挣扎的老和尚身上一点,后者立即软了下来。宝元大师气喘吁吁地把老和尚交给另两个和尚,才不胜苦涩地说:“让几位施主见笑了!鄙师叔患了失心症才这般模样,望施主莫要见怪。”
洛战衣疑惑地问:“令师叔该是位有道高僧,定力深厚,又怎会得了这种心症?”
宝元大师苦笑:“好!既然你们已看到了,我也就不瞒你们了,敝师叔便是因为去了海日楼才变成这般模样!”
这一次三人再也忍不住吃惊,忙问是怎么回事?
宝元大师的神色像坠入迷梦里:“那事发生得近一年了,有两名女客到敝寺投宿,她们走后,竟在她们住过房间的椅子上发现了用血写成的两个字:救我。我师叔玄空大师立即发觉不对,便带着两个弟子随后追了上去。三天后,一个弟子遍身伤痕地爬了回来,但只说了一句话:海日楼救师祖……便吐血而亡。我忙率众弟子上山搜救,但却找不到所谓的海日楼。一个月后,一个弟子在九老洞前发现了敝师叔,但那时师叔已……他满口都是妖孽魔障,而且总说一些不懂的话……所以,昨晚听洛施主说你们要去海日楼,老衲实是吃惊不已,但因不愿诸位重蹈师叔覆辙才出言劝阻。”
听了宝元大师的话,洛战衣陷入了深深的思索。而一个激动的声音却在这时传来:“一年前……两个女客……”关山歌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又是恐慌又是紧张地抓住了宝元大师:“大师,那两个女客什么样?”
宝元大师想了想:“两个女客一个稍大一些,另一个年青的女人却少了一个胳膊……”
关山歌难以置信地后退了几步:“是素素!一定是素素在求救!素素,你果真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你了!”
宝元大师奇怪地问:“怎么,施主难道认识他们?”
洛战衣三人也意外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关山歌,关山歌却扑通一声跪在洛战衣脚前,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地嚷:“星主,我找到了!我真的找到了!星主,谢谢你,是你帮我找到了素素!关山歌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大恩!”
洛战衣忙把他扶起来:“快起来,素素是谁?”
关山歌一听这话,身体竟然忍不住一阵颤抖,眼睛也迅速地湿润起来,就像是突然掉进了一个不堪回首的往事中,多少伤痛,多少甜蜜、多少悔恨,多少思念、多少误解,多少爱怜,齐齐地涌上心头,以至于他一时间竟颤着嘴唇,不知从何说起……
第六十五章 山歌旧忆
终于,关山歌恍如梦呓般地缓缓述说着,述说着那段埋藏在他心底深处的故事:“素素本姓吴,她在七岁时就被好赌成性的生身父亲卖到了杏雨楼,从那时我们就在一起了。素素大我两个月,她并不是很美,但她的温婉安详却让每个接近她的人感到亲切舒服。她就像是我的亲姐姐那样悉心周到地照顾着我,我至今记得那件很可笑的事,因为我很好奇冰的味道,所以就从冰冻的河里挖了一块儿想要尝尝。她怕我着凉肚子痛,竟把楼里的烤炉搬了出来,非要把冰给我热了再吃。”
听到这里,火飞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洛战衣却暗自感叹这素素的用心。
“从小到大,我就这样理所当然地接受着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就因为有她在,我的少年时代才会变得生气盎然,才会让我至今怀念不已,可是,我从来没想到她……竟然在一直爱着我!
那天是中秋,我们一起到湖边赏月,就在月夜之下,她告诉我,她想嫁给我,而且想了十年了。我当时却被她的话吓呆了,因为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需要娶她。后来有一天,我终于明白,那并不是我不爱她,而是她毫无保留的付出已经让我习惯于接受她的赐予,而无须回报。但那时我却不明白,我甚至可笑她的痴心妄想,我怎么可以娶一个杏雨楼的姑娘为妻!你们不知道,就因为我的母亲是妓女,我遭受了别人多少嘲笑与侮辱,就连在学堂和我一起读书的同窗都看不起我。我发誓要出人头地,要干一番事业给他们看看,但如果我再娶了素素,恐怕要遭到更多的白眼与讥笑。素素虽然还没有接客,但她的身份永远也改变不了。“
听到这,洛战衣想说什么终于又没有说,他竟然想到了自己读书时也因身份的差异而遭人奚落。但他并没有因此自卑,只是关山歌他……看来这又将成为一桩悲剧的根源。
“所以,我当时拒绝了,但我又自私地不想失去素素的关怀,于是就找了个好理由。我告诉他,我一定要先立业再成家。素素没再说什么,以后她也没再提起过这件事。让我放心的是,她没有改变,还是对我很好!
变化是发生在一天下午,那天我原本是去街上买书的。可突然间,街上的人群退避到两边,远远地就听见了马蹄声,很快的,十几个人从我的身边奔驰了过去,但我却被他们鲜衣怒马的风姿惊呆了!尤其是为首的那人,他飘动的红衫简直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你们想必也猜到了,他就是火院主。然后,我听身边人说,天星院的人就是威风,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最引人瞩目的!他们还说,若他们也能进天星院就好了!我当时心中一动,却在想怎么才能进天星院?事情真是太巧了,就在我回到杏雨楼的时候竟然听到下人说,楼里来了一个客人,自称是天星院的,一下子就叫了楼里最红的四个姑娘相陪……
你们该能想到我当时激动的心情,我想也没想,就跑去那人的房间,那人果然是我白天见到的人之一。我当着许多人的面磕头求他收我为徒,可他不但没答应,反而把我冷嘲热讽了一顿……我受尽了他的奚落,以为再也没有希望了。可我再没想到,就在第二天早晨,事情竟发生了意料不到的变化。他竟然主动找到我要收我为徒,还说昨晚只是试探我的毅力。我大喜若狂,没有丝毫怀疑,甚至没有向素素告别就去了天星院,那人就是我的师傅唐七。
到了天星院,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幼稚。我根本没有一点儿武功底子,只是一时心热于天星院的威名,只以为进了天星院就能出人头地,让人高看一眼了。那一阵子是我最难过的日子,因为我不会武功,大家都嘲笑我。师傅一开始还教我几招,后来干脆理也不理,就让我随着大家一起练,但我根本跟不上别人的练功进度,自然又成了别人的笑料。我后悔莫及,却已经无法回头。有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我回家去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