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是……”费道长缓缓抽回自己的手,口里惊讶的问道,此人面生的很,却为何称呼自己为费教授?
虚风微微颌首,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来,谦恭的说道:“费教授,去年十二月,在下曾有幸在京城聆听过您的周易学术演讲,受益匪浅,感受良多,今日在河东偶遇,实乃缘分。”
费教授疑惑的盯了虚风道长一眼,然后低头看那名片,见起上面印着“香港九龙弘易堂风水事务有限公司董事长徐风”几个烫金字,名片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气。
“徐先生,你只是听过一次演讲,就能一眼认出贫道么?”费道长疑问道,其实他心里根本就不相信此人的话,在偏僻的河东风陵渡小餐馆里,一个自称听过自己课的港商,武功出奇的高,而且身边还带着那个失踪的风陵寺小和尚,这番鬼话谁信?
“实在是冒昧了,本来我也不想偷听你们谈话的,但声音传过来了,因此,这才敢确认您就是大陆赫赫有名的易学大师费教授。费教授,您在香港风水界的声誉极高,徐某一直想与您这样的大师结识,当面讨教,可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今天能在这里相遇,实乃天意啊。”虚风肉麻的恭维道。
“嘿嘿,”费道长兀自冷笑了两声,然后说道,“那么这个孩子是谁?”
“哦,他叫有良,是在下的一门远亲,这孩子家中近日发生不幸,父母双亡,在下这次专程从香港前来大陆,就是来接他去香港读书的。”虚风道长胡说一气,反正信不信由他去了。
费道长听着有些犯糊涂了,事儿哪儿有这么赶巧的?
“咦,这不是风陵寺的那个小和尚么?”郭镇长走过来仔细的看了看,同时诧异的目光望向了费道长,疑惑的说道“道长,这位先生是……”
费道长将名片递给了郭镇长。
“哎呦,是港商啊,”郭镇长开始十分的惊讶,八十年代初期,偏僻的河东小镇是难得见到港澳人士的,但随即又说道,“哦,原来是搞风水迷信的啊……”
“两位请坐下说话。”虚风闻言也不介意,客客气气的说道。
费道长紧挨着有良坐下,目光直视着他,嘴里缓缓的说道:“小和尚,郭妮呢?”
虚风在一旁未言语,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妮子被贾尸冥道长给抓走了……”有良小声回答道。
“贾道长?”费道长吃了一惊,心中暗道,贾尸冥道长与师父宋迪翁有约定,大家齐心合力找到妮子,破解“风后陵”的秘密,难不成竟被他私下里捷足先登了?
第122节
《鬼壶》 第122节
第九十六章
“贾道长他人现在哪儿?”费道长急切的问道。
有良摇了摇头,随后目光很不自然的瞥了虚风一眼。
这自然逃不过费道长的独眼,“嘿嘿……”他冷笑了起来,转脸面对着虚风缓缓说道:“徐董事长,你一定知道贾道长如今身在何处,是吧?”
“当然知道。”虚风坦然的回答道。
“在哪儿?”费道长紧紧地咬住不松口。
“风陵寺。”虚风说道。
费道长闻言便是一愣,与郭镇长面面相觑。
“呵呵,徐董事长,你也太会开玩笑了……再说,你是香港的一位商人,怎么会知道这河东一隅有个贾尸冥贾道长的?而且对他的行踪竟又如此之熟悉?你究竟是什么人?”费道长厉声问道。
“听有良说,前不久,他的妹子被这个姓贾的道长掳走了,我这次经风陵渡来到河东,就是想要找到此人,讨回孩子。”虚风淡淡的说道,心想,反正自己的目标是气功秘笈,别的也不愿多管闲事,若是形势搞得越是混乱,则越对自己有利。
“你以前听说过风陵寺么?”费道长试探着问道,此人是敌是友现在还两说着,但其刚才露出来的那一手,可见武功已在自己之上,师父不在身边,事儿绝不能再搞砸了。
“徐某初次来到河东,风陵寺也是头一回听说。”虚风如实的回答道。
“哈哈,徐董事长,”费道长独眼一转,态度随之来了个大转弯,用手一指郭镇长,说道,“贫道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风陵渡镇的郭有财镇长,本地的父母官。”
“幸会,幸会。”虚风微微欠身颌首道。
郭镇长见费道长如此说,虽然不明其用意,但也附和着现出了笑脸,忙说道:“既然到了河东风陵渡,徐董事长就不要客气了,在本地有什么事情和困难尽管提出来好了,我们一尽地主之谊。”
虚风淡淡说道:“我们正准备去风陵寺找贾道长,两位可有意同行?”
“如此甚好。”费道长爽快的答应下来了,这个徐董事长是否在诳人,到了风陵寺一切便都清楚了。
“叫上有富,我们一起去。”费道长对郭镇长说道,公安特派员手里有支枪,万一有什么变故也好有个策应,上次在风陵寺,自己便是用枪击倒了武功极高的一渡法师。
郭镇长点点头,招呼店主老王过来,告诉他将两桌的早餐全部都记在镇政府的账上,然后抓起几只羊肉烧卖,一面吃一面走出饭馆,朝着镇政府走去。
当虚风等人吃完早餐后,郭镇长驾驶着那辆破旧的北京B212吉普车,载着有富也匆匆的赶来了。
随即,一行人上车,离开了风陵渡口,沿着黄河故道直奔风陵寺而去。
吉普车行驶在颠簸的黄河故道上,车尾扬起一大片尘土。
车内,有良胆怯的缩在了虚风的身侧,目光警惕的瞄着费道长。
虚风安慰的轻轻拍了拍有良,扭过脸问郭镇长道:“风陵寺内如今还有僧人么?”
郭镇长一面转动着方向盘,一面回答说道:“自从一渡法师圆寂以后,县里已经向省宗教局打了报告,据说要派僧人过来,大概是因为人选问题,迟迟没有答复下来。”
“这么说,现在是一座空寺了。”虚风说道。
“可能吧,风陵寺是河东的一座小寺庙,省里也不太重视。”郭镇长回答着。
费道长坐在后排座位上,那只独眼始终死死的盯着有良,看的他直发毛。
“嘎吱”一声刹车,吉普车停了下来。
“前面道路过不去,我们得步行了。”郭镇长拔下车钥匙,扭头对虚风说道,随即跳下了车。
“有良,跟着我的身边。”虚风轻声说道,拉过孩子的手下了车,跟随着大家朝着不远处的风陵寺走去。
风卷起干燥的尘土,天地间一片灰蒙蒙的,这是黄土高原特有的景象,盖因干燥缺水、植被稀疏所致。此刻极目远眺,风陵寺隐隐约约的矗立于漫漫风沙之中,显得格外的苍凉与凋敝。
一行人来到了风陵寺前,台阶上的山门是敞开着的。
郭镇长颇为纳闷的说道:“咦,山门怎么打开了?难道又来了盗墓贼么?”
有富一马当先的冲上了石阶,快步跨进山门,来到了大殿之前,惊讶的望见殿内有一位黄袍光头老僧正在蒲团上闭目打坐。
“莫非又是贾道长?”郭镇长紧跟在后面,诧异的想起了一渡法师死去的那天夜里,贾道长就曾经假扮过一渡老和尚,但还是被宋地翁所识破了,于是小声的说道。
“不像,”费道长摇了摇头,望着老僧枯瘦的背影说道,“贾道长身材比这老僧还要胖些。”
“我去问问。”有富迈步走进了大殿。
“请问老师父,您是省里新近派来这风陵寺的么?”有富望着老僧的后背恭敬地问道。
“不错,老衲了空,由五台山而来,新任风陵寺住持,”那老僧操一口纯正的普通话,态度谦和,依旧是背对着殿门说道,“施主,为何有此一问?”
“哦,我是这风陵渡镇的公安特派员郭有富。”有富自我介绍道。
“殿外的那几个人是与施主一起的么?”老僧头也不回的问道。
“是的,我们一道来的。”有富口中答道,心想,这老和尚的听力挺好的嘛。
费道长目光瞥向了虚风,口中冷冷的说道:“徐董事长,请问贾道长人在哪儿呢……”
虚风淡淡一笑道:“我来问问老和尚。”说罢拽着有良走进了大殿中,费道长放心不下,也同郭镇长一道紧随其后。
“请问老师父,这几日可有一位扎白羊肚头巾的老汉带着一位小姑娘来此。”虚风问道。
“没有。”老僧回答的很干脆。
“老师父,您打坐时背向殿外,又怎知他们没有来过呢?”虚风接着问道。
“老衲心净空明,何需眼观。”老僧回答道。
虚风闻言心道,这老和尚是真有道,还是装疯卖傻呢?他细细的打量了老和尚一番,竟自笑了。
“施主为何发笑?”老僧似有不满意的说道。
“老师父既然无需眼观,便知身后之物,那么,您说说,我们总共有几个人?”虚风决心试探究竟。
“四个大人,一个小孩儿。”老僧鼻子“哼”了一声,说道。
“都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虚风接着问道。
“童颜鹤发者一袭黑袍,是个老道,蓝色中山装的中年人像是个乡镇领导干部,传黄军装的独臂青年颇具军旅气质,自己说是公安特派员,你同这小男孩都穿深色西装,打扮的如同父子,但相貌大相径庭,他的脑袋是圆圆的,而你的却是扁扁的,像个刀螂。”老僧一口气的说出了身后所有人的着装甚至猜测到了身份。
虚风闻言大吃了一惊,身后的费道长和郭家兄弟更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虚风此刻方才领悟到,世间上真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这五台山下来的“老和尚”竟然能够做到闭目视物,而且是脑后视物,莫不就是佛教中的“天眼证智通”么?道教也有“开天目”一说,天目位于鼻根上印堂的位置,从印堂进去约两寸,有一个象松果一样的腺体,现代医学称之为“松果体”,当代解剖学发现,松果腺体内有退化了的视网膜,仍具有成像能力。道家认为,人经过刻苦修炼,一旦两眉中间的天目激活开通了,便可随意内视,微视,透视和遥视。即使是闭上眼睛,额前也能成像,并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不可思议的东西,如鬼魂等阴性的暗物质。三岁以前的小孩,其松果腺体还未完全退化之时,便很容易看到一些成人看不到的阴性物质,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松果体便完全退化闭合,就再也看不到了。
虚风道长拱手施礼,谦恭的说道:“大师果然法眼如炬,方才多有唐突,还望见谅。”
老僧鼻子“哼”了一下,道:“你们可以走了。”
虚风微微一笑,再次拱手道:“在下还有一事不明,还想请大师释疑。”
“唉……什么事,快说吧。”老僧仍旧闭目打坐,但已似乎有些不耐烦。
“大师既是一位佛门高僧,为何头顶未见‘烧戒疤’呢?”虚风的脸上现出一丝怪异的笑容。
第123节
《鬼壶》 第123节
第九十七章
“烧戒疤”即是用香火在和尚头顶上灼出几块疤痕,俗称“烫香洞”,是由我国独创的。据称始于南朝梁武帝萧衍,其人贪恋世间权位与尊荣,同时又执著地追求出世间的解脱,曾三次“舍身”出家同泰寺,人称“菩萨皇帝”。太清元年,梁武帝大赦天下死囚,令其皈依佛门,但又担心他们心口不一,入寺不能安分守已,会重返社会“犯罪”,于是便借鉴古代黔刑范例,在被释死囚头上烧戒疤,以资识别,开创了中国佛教徒烧戒之始,从此,自南朝以后,“烧戒疤”便成为了入佛门苦修的开始和世人识别出家人的标识。
而此刻,这位端坐于蒲团之上的新任风陵寺住持了空和尚,脑瓜顶又光又亮,非但见不到一粒疤痕,甚至连一根头发茬也没有,犹如镜面一般。
“真的哦,老师父的头顶光光的,我记得一渡法师可是有戒疤的。”郭镇长上前看了看,不解的说道。
“不错,据闻中国佛协曾经想要废除和尚‘烧戒疤’这一陋习,不过至今还未施行。”费道长也是满腹的疑惑。
“心中有疤,头顶有疤,心中无疤,头顶无疤。”老僧缓缓说道。
有富此时插话道:“其实和尚头顶有没有戒疤也是无所谓的,就像过去女人们个个要缠足一样,都是封建社会统治阶级愚弄老百姓的手段而已。”
虚风此刻心中盘算着,这个老和尚烧不烧戒疤本是无所谓的小事,关键是他说贾道长并未来过风陵寺,这点令人怀疑,自己在潼关偷听到的谈话,以及船老大的证实,目标都指向了这里……
“了空大师,您确认我要寻找的人没有来过么?”虚风再次的问道。
“老衲已经说过,此前并未有过。”老僧回答。
“那么,此后呢?”虚风思维敏锐,抓住老僧言语上的不严谨之处,穷追不舍。
“老衲不知。”了空老僧淡淡道。
“大师竟然能够脑后视物,想必是已经成就了‘天眼证智通’,何不发慈悲心,往世间遥视一下,在下所寻之人现在何处?就此感激不尽。”虚风诚恳的说道。
“是啊,了空师父,我是风陵渡的郭镇长,以后寺中有什么困难,镇政府也会鼎力相助的,就请你发发慈悲,看看贾道长和妮子究竟在哪儿?”郭镇长摆出了官腔施压道。
了空老僧沉吟半晌,然后缓缓说道:“今晚夜半子时再来吧……”说罢,手中“梆梆”的敲起了木鱼,不再言语了。
众人退出了大殿,来到了山门外。
“了空和尚有啥事不能现在说,而非要我们晚上再来呢?”有富十分不解的说道。
“但凡高人所为,是不可以常人的思维去揣测的,大师既然已经言明,则必有其道理,我们只有夜里再来过了。”虚风思索着说道。
“也好,”费道长对郭镇长吩咐道,“回镇政府马上与省宗教局和佛协电话联系,证实一下这位了空老和尚的身份,若是假冒的,马上就可以抓起来审问,说不定就是贾道长的同党。”
郭镇长点点头,说道:“好,我们马上回镇上吧。”
虚风心中冷笑道,以了空和尚的身手,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吉普车一路颠簸着又返回了风陵渡,虚风和有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