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命和蔡裕良都沉默了，他们各自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没有回答。
人就是这样，如果完全不知道秘密，也就罢了。一旦听说有秘密，那可是无论如何都想要知道的。周雨死死看着他们两个，问：“你们快说啊！别卖关子了，既然迟早要告诉我，那还不如早一点。”
“好吧……”蔡裕良说，“反正你已经是沈心命的治疗团队一员了。这些东西，早一点告诉你也好。不过你一定要注意，这是病人的最高秘密，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泄露出去。”
“放心吧沈院长，这些基本职业操守，我还是很清楚的。”周雨说。
蔡裕良点点头，说：“那我就说了……周雨，说起来，你难道一直都没有认真想过，哪一个沈心命，才是他真正的主人格？”
“什么？”周雨惊呼一声，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变成了一团浆糊，“您的意思是，流氓沈心命才是他的主人格，而那个乖宝宝是他分裂出来的副人格？这……也太夸张了吧？”
周雨会这样惊讶也是很正常的。
她是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她很清楚精神分裂症的相关症状。在多重人格障碍中，主人格一般是比较正常的那一个，而副人格是心理严重扭曲的产物，和正常人相比，肯定非常古怪。
在两个沈心命之间，很明显，那个好好读书、天天向上的好少年、乖宝宝才是更正常的那个。而眼前这个充斥着痞子味道的小流氓，个性才古怪。
他不读书、不学习，每天都不干正事，就知道和人打架。他甚至在美国加入奇怪的社团、学了一身莫名其妙的射箭、射击本领，让每一个和他作对的敌人都大惊失色。
他的脾气十分糟糕。遇到欺负和虐待自己的敌人，他从来不会记仇和慢慢处理，而是当场、立刻、马上就报复了。被他整理过的仇家，也许已经多到数不清了。
在对待案件上，他从来都会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包括周雨撤销婚姻的诉讼策略，也是他主导提出的。
更有甚者，他甚至自己也承认，曾经杀过人！光是这一条就足够认定，这个臭流氓沈心命，根本就是一个精神分裂之后产生的扭曲人格！
然而，现在蔡裕良竟然告诉自己，这个性格极度扭曲的沈心命，竟然未必是他的副人格，这真的让周雨吃惊了。
如果流氓沈心命是他的主人格，那么乖宝宝沈心命就是精神分裂的产物。
但是，这乖孩子哪里像疯子了？
在考虑案件的时候，他一直都秉持着公正公平的思维模式，从合情、合法、合理的角度为周雨分析。正常人不都是这样想的吗？
他确实有不同于常人的古怪之处，比如擅长背诵法条、天真懦弱、不善交流等问题……可这些都是好事啊！
现在，突然告诉她这个善良可爱、天真纯洁的孩子才是精神分裂后的疯子，实在让周雨难以接受！
蔡裕良知道周雨的心情，说道：“我并没有确定的依据可以证明，现在的沈心命就是他的主人格。但是，我要明确的告诉你，也同样没有证据证明，他的另一个人格是主人格。从他六岁开始到现在，这两个人格一直在不断的自我斗争，可他们谁都战胜不了对方。”
周雨考虑再三，说：“蔡院长，我的想法是，相比现在的沈心命，另一个他更正常，更接近正常人。因此，那个好的沈心命才是主人格。“
蔡裕良笑了：“你这都是陈年老黄历了。’人之初、性本善’，这个道理我们从小就知道。可现在的社会，你真的认为邪不胜正，而所有善良的东西都是应当存在的？按照某些价值理论来说，这个社会本身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都市丛林。在这个丛林里生存，邪恶的沈心命可以活下来，而那个懦弱胆小的沈心命，反而没有任何活路！”
流氓沈心命在一旁搭腔道：“是啊，小姑娘不了解情况，之前我也不怪你。只要我赢下了这场官司，你按照我们谈好的付律师费就行了。”
“臭不要脸！”周雨说，“既然这些诊断都没有依据，我也希望能保留我自己的个人意见。我还是认为目前的沈心命是他的副人格，而且，我会努力找到治疗他的办法！”
蔡裕良笑了，说：“不错，你的这个态度很好，是我们医院应当有的姿态。我理解你的选择。”
周雨没想到，在目前的情况下，蔡院长还会表扬自己。她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帮助这位善良的老院长，把沈心命的病情给控制起来。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谨慎一些使用药物吧。”蔡裕良看了沈心命一眼，说，“如果你真的是主人格，那就证明给我们看，让我们努力把你给留下，消灭另外那个懦弱的人格。”
流氓沈心命哭笑不得：“好吧，反正医院里你们医生最大，我没办法。”
蔡裕良喝了一口茶，把自己的脑袋歪过来想了一想，说道：“对了，除了这些事情之外，还有一件事，心命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
“就是这次出差，我终于调查清楚了一些事。当年的那个案子，有些眉目了！”
“什么？？？”沈心命竟然破天荒地大声喊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周雨问，“当年的案子是什么案子？”
蔡裕良依然面无表情，淡定地说：“当年的案子，当然就是——沈心命爸爸的那个案子！”
；。。。 ； ； 也许蔡裕良觉得这样办很好，但是周雨依然坚持，这样不好。
“蔡院长，我认为用药物治疗是错误的。”周雨立刻反驳道，“靠药物压制住沈心命的副人格，并不能让他康复，反而会加重他的病情，让他越来越分裂、越来越依赖药物。”
“唉……”蔡裕良叹了口气，对他们两人说：“沈心命、周雨，你们跟我到院长室来。”
两个年轻人彼此狐疑地对视一眼，竟也乖乖跟着蔡裕良，走进了院长室。
到了院长室，蔡裕良让他们二人坐下，从柜子里拿出一整套的茶具，泡起了茶。
周雨刚想要说话，沈心命用眼神和手势制止了她。
“老头子要泡茶，你看着就行了。”他轻轻补充了一句，然后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周雨只好不说话，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看蔡院长泡茶。
这一次，他泡的不再是简单的龙井了，而是用完整的茶具泡起了功夫茶。
烧水、清洗、温壶、装茶、润茶、冲泡、浇壶、温杯、运壶、倒茶……完整的功夫茶步骤做下来，丝丝入扣、分毫不差。
周雨虽然不懂茶道，但见到那么多繁复的程序，又感受到蔡院长泡茶时的庄重，她也能感觉到这种泡茶的方法是极好的。
至于流氓沈心命，竟然也能安安稳稳坐在座位上，一脸平静地看蔡院长泡茶。
蔡裕良做完了全套工序，两个拇指般大小的小茶盅里已经倒上了青黄泛红的茶水。
“从来佳茗似佳人，今日佳茗赠佳人。”蔡裕良吟诵了一句诗句，才用镊子把茶盅夹到沈周二人面前，放在桌上。
待茶盅来到面前，扑鼻的清香让两人的大脑都为之一振。
“蔡院长，光闻茶香就知道，这一定是极品好茶！”周雨感慨道。
“老头子泡茶的功夫确实极品，这不用你说。”沈心命说了一句，用三只手指夹起茶盅，放在鼻翼轻轻嗅过，便一饮而尽。
周雨也学着他的样子，拿起茶盅闻了闻，只觉得一股清香上脑，说不出的舒服。
她迫不及待，一口饮下茶水，只觉得一道温热顺着舌尖进了喉咙，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清香冲入心脾。这一刻，她整个人身上的毛孔都仿佛舒张开来。
一茶之力，乃至于此！
“还可以吧？”蔡裕良笑了笑，“可惜这里没有好水，只能用桶装水泡茶。如果有山泉水的话，味道更好。”
“何止可以？这太厉害了！”周雨惊叹道，“我第一次喝道那么好的茶！”
“大惊小怪，没见识。”沈心命在一旁嘀咕了一句。
周雨咬牙切齿：“你说什么？你这个混蛋！哼！”
蔡裕良笑道：“年轻真好啊……小情侣的斗嘴，真是令人怀念……”
“我说过了，我们不是情侣！”周雨立刻反驳。
“这个女人笨死了，只有蠢货才会看上她。”沈心命冷漠地说。
“沈心命你不要太过分！”周雨怒了，“谁笨了？谁说只有蠢货才会看上我的？”
沈心命说：“看上你的是不是赵凯？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他是不是蠢货？是不是只有蠢货才会看上你？”
沈心命这排山倒海的提问气势逼人，逼得周雨一本正经地想了这回事。结果她发现，沈心命一点都没有说错，现在还在追自己的，只有赵凯一个人。而赵凯，毫无疑问是个超级大蠢货！
这么一想，她顿时无语，大眼睛瞪着沈心命，说出了一个“你”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蔡裕良笑了起来，“和心命斗嘴，你也是自讨没趣。”
连蔡院长都揶揄自己，周雨是真的没话说，只好扭过头不看沈心命，一个人生闷气。
“好了好了，我叫你们过来，还泡茶给你们喝，不是让你们两个来斗嘴的。”蔡裕良说。
周雨这才搭理他：“院长，你快说吧，我受不了他了。”
“是啊，有屁快放，我也受不了这个笨女人了。”沈心命说道。
蔡裕良喝了一口茶，才缓缓说道：“其实，我是要和你们两个商量，药物治疗的事……”
两个人都傻眼了。周雨说：“刚刚不是说了吗？我不同意药物治疗。”
沈心命冷笑道：“药物不就是要逼死我吗？你这岂不是与虎谋皮？”
蔡裕良说：“你们的想法，我当然知道。但是药物也有很多种。你们难道没有意识到，茶，也是一味药？”
他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让沈心命和周雨都愣住了。等了片刻，周雨才说道：“从中医理论来说，万物皆可入药。可是，精神类疾病并不在中医的研究范围里。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古代名医，能治好疯病和癔症的。反而有一句俗语说：心病还需心药医。”
蔡裕良满意地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心病还须心药医，其实我们的祖先很厉害，很早就总结出了根治精神病的方法，就是从根源上解决患者的心理阴影。可是，这个方法对于心命来说，并不适用，对不对？”
他提问的时候，双眼盯着沈心命看，而沈心命的眼神也直愣愣看着他。
“是的。”沈心命说，“在那个案子解决之前，我和胆小鬼绝对不会妥协。”
周雨心里灵光一现：“那个案子”，指的应该就是他爸的案子吧？
蔡裕良说道：“没错，既然心命的两个人格决不妥协，我们只能从治标不治本的角度，对他进行药物治疗，暂时控制他的病情。而我说的药物，并不是以前传统的激素类药物，而是一种全新的精神系统稳定剂。”
周雨惊讶了：“精神系统稳定剂？那是什么东西？”
“我前几天出差，就是去了欧洲。周雨，你一定不知道，丹麦皇家药学院从一些毒品的成分里解析出了控制人体精神环境系统的药物成分，利用这些成分制作出了这种精神系统稳定剂。这个药已经通过了临床测试，可以再几乎没有副作用的情况下，稳定精神病人的精神状态，药效长达24至48小时。”
“什么！？”周雨大惊失色。身为一个专业的精神病医生，她很清楚这个药物是多么巨大的突破，效果有多么惊人。
“真的没有副作用吗？”
“毫无副作用。”
“不会上瘾？”
“身理不会成瘾，心理就不好说了……”
“药效最长有48小时？就是说沈心命吃一片，他就会保持现在的状态一天多时间？”
“一点都没错！”
两人一问一答完毕，立刻转头看着坐在一旁的沈心命。
只见他嘿嘿一笑，阴翳地说道：“这个药，听起来好像很不错嘛……”
；。。。 ； ； 蔡裕良领着众人，一同走向院长室。
一路上，吴婧都在试探沈心命，询问一些专业的法律知识。
“沈律师，你担任这家医院的法律顾问，主要处理什么问题啊？”
沈心命微笑着说：“最主要是病人的一些法律问题，譬如得了精神病之后的监护权纠纷、财产的处理和人身关系的处理……说实在的，精神病院的案源还挺不错的，帮我赚了不少钱呢……”
“呵呵，那还有别的业务吗？”
“还有就是和医药公司的药品、医疗器械的买卖合同。医疗行业水比较深，这些都涉及到商业机密，我不太好细说。”
吴婧压低了声音问：“是涉及到医药回扣吗？”
沈心命露出极有魅力的微笑：“你懂的，我就不多说了……”
吴婧会心一笑，也就不再追问。
就这样，流氓沈心命在吴婧各种问题的攻击下，依然回答得滴水不漏、层次分明。在一旁的周雨听到了整个对话，她都有些怀疑，沈心命是不是真的在给医院做法律顾问，不然怎么会那么熟悉其中的业务？
在充满玄机的对白下，众人来到了院长室。徐文强等三人刚刚坐在沙发上，就看到蔡裕良拿出身上的钥匙，蹲在办公桌后面一阵鼓捣。
没过半分钟，众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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