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我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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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我喜欢的-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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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抬手挥了挥。道:“西王母的茶会耽搁了就不好了。”

    她低头跪安:“那素锦先退下了。”

    待素锦走后。我转头瞟一眼。那人偶正同夜华斟酒。桃树上几瓣桃花随风飘下来。散在夜华的发上。那人偶伸出一只白生生的手。轻轻一拂。将花瓣拂下去了。她抬起头来望着夜华羞涩一笑。夜华没说什么。饮了杯酒。我的头乍然痛起来。

    四哥时常说我这狐狸脑子里头筋没长全。做事情全随心而性。所幸阿爹阿娘造化好。才叫我没吃多少大亏。但也很丢了些九尾白狐一族的脸。固然我觉得他丢脸丢得比我多过几重山去了。但念着他比我大。我让着他。

    如今。我才觉得四哥说的话句句都是道理。我做事情着实随心。又不大动脑子。譬如夜华最初同我表那个白。他说他喜欢我。他说着我便听着。从没想过四海八荒一众的女神仙里头他怎么就偏偏瞧上了我。即便后来我也瞧上了他。两情相悦之时。也没想过去问问他这件要紧事。若他果真是因着团子娘才喜欢的我。我白浅和一个替身、和眼下这个与他斟酒的人偶又有什么分别。虽也晓得同个死人计较显得忒没肚量。但情爱这个事。却实实在在容不得人充体面大度。

    心头一把邪火半天浇不下去。我揉着额角。觉得是时候把同夜华的一些事摊出来仔细想想了。遂捏诀上云头。一路迷迷瞪瞪回了青丘。

    第二十二章(2)

    当晚。我拿出结魄灯来在夜明珠底下观赏。这盏灯一直放在西海大皇子处助他养气凝神。墨渊醒后被折颜取了回来。一直搁在青丘。在九重天上时。夜华没问起。我便也忘了还。

    夜明珠铺开的一片白光底下。这一盏结魄灯燃起黄豆大一点灯苗。瞧着无甚稀奇。可谁晓得。这无甚稀奇的一盏灯里头。却盘着一个凡人三百年的气泽。

    我越想心头越沉。素锦说的话虽不可全信。却还有天庭中的小仙娥奈奈的话做保证。如今我得空来一桩桩一件件盘算过去。夜华他这三百多年来确然是对团子的亲娘情深似海。他是个长情之人。这似海的一腔深情。磨了三百年都没被被磨成灰飞。怎么一见着本上神。他就立刻移情别恋了?

    我越想越觉得肝胆里那把邪火烧得旺。连带着肺腑之间爬过一道又一道的委屈。我爱夜华是因着他这个人而爱他。譬如他同我的师父长得像。我也没一刻将他当作墨渊过。若我也将他看做墨渊的替身。怕是每次见到他都要恭敬问安。半点亵渎不得。

    我既是这样对的他。自然希望他这样对我。倘若他是因我像团子娘。而他对团子娘相思不得。这才转而求其次寻的我。那我白浅委实受不起他这个抬爱。

    迷谷在外头低声道:“姑姑。需同你抬些酒来么?”

    我沉默应了。

    迷谷抬来的酒全是些没存得老熟的新酒。阳刚之气尚未被泥土调和得阴柔。灌进口中。嗓子处便是一股燥辣之意。烧得我发昏的脑袋愈加昏沉。大约迷谷他见我今日回来时有些神不守舍。便心领神会了。才特特挑出的这些烈酒。一得令便搬进我房中。

    我喝得眼前的结魄灯由一盏变成了十盏。自觉喝得差不多了。便站起来跌跌撞撞去睡觉。朦朦胧胧却睡不着。总觉得桌上有个东西亮亮的。刺得人眼睛慌。难怪总睡不着。我坐在床沿上眯着眼睛去看。依稀是盏灯。哦。大约是那盏结、结什么玩意儿的灯来着?

    我想了半天没想起来。

    那灯亮亮的亮得人心头发紧。我身子软着爬不起来。便隔着七八步去吹桌上的灯。吹了半晌没吹熄。想用术法将它弄熄。却一时间又想不起熄灯的术法是哪一个。我唏嘘了一声倒霉。干脆随便捏了个诀朝那结什么玩意儿的灯一比。哐当一声。那灯似乎碎了。也好。灯上的火苗子总算熄了。

    这么一折腾完。天上地下全开始转圈圈。我立刻倒在床上睡死过去。

    这一睡。我睡了两天。睡得想起了许多往事。

    原来五百多年前。擎苍破出东皇钟。我费力将他重新锁进去后。并没同阿爹阿娘他们说的那般。在狐狸洞里安详地睡了两百一十二年。而是被擎苍种了封印。落在了东荒俊疾山上。

    什么素素什么团子娘什么跳诛仙台的凡人。那根本统统都是彼时无能又无知的本上神老子我。

    我还奇怪飞升上神的这个劫怎的如此好历。不过同擎苍打了一架。短短睡了两百一十二年。便在睡梦中位列上神了。三百年前从狐狸洞中醒转过来。我目瞪口呆瞧着自己从银光闪闪变成金光闪闪的元神。还以为是老天做给我一个人情。感激地觉得这个老天爷他是个仁慈的老天爷。

    殊不知。同擎苍打那一架不过是个引子。我飞升上神历的这个正经的劫。却是一个情劫。我赔上一颗心不说。还赔了一双眼睛。若不是擎苍当初将我的仙元封印了。跳诛仙台时还得赔进去一身修为。老天办事情半点不含糊。仁慈仁慈。他仁慈个鬼。

    我总算明白过来夜华他在青丘时为何常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明白过来凡界住客栈那夜。朦朦胧胧的一句“我既望着你记起。又望着你永不再记起”并不是我睡迷糊了幻听。一切都有丁有卯。是夜华他当年冤枉了我。他觉得对不住我。

    他怕是永不能晓得我当初为何要给团子起名叫阿离。永不能晓得我为何要跳诛仙台。

    旧事纷至沓来。三百年前那三年的痛却像就痛在昨天。什么大义什么道理。什么为了维护我这一介凡人的周全而不得不为的不得为之。此时我全不想管。也没那个心思来管。我从这一场睡梦中醒来。只记得那三年。宿在一揽芳华中的一个个孤寂的夜。一点点被磨尽的卑微的希望。这情绪一面倒向我扑过来。我觉得无尽苍凉伤感。那三年。本上神活得何其脓包。何其悲情。

    我觉得如今我的这个心境。要在十月同夜华成亲。有些难。我晓得自己仍爱他。三百年前我就被他迷得晕头转向。三百年后又被他迷得晕头转向。可见是一场冤孽。爱他这个事我管不住自己的心。可想起三百年前的旧事。这颗爱他的心中却硬气地梗着一个大疙瘩。同样地。我消不了这个疙瘩。我不能原谅他。

    迷谷打水送进来供我洗漱。看了我一会儿。道:“姑姑。可要我再去抬些酒来?”

    我伸手抹了把脸。才发现满手的水泽。

    迷谷果然抬了酒进来。上一顿我喝了七八坛。以为将四哥存的全喝完了。迷谷却还能抬进来这么五六坛。可见他那几间茅棚中私藏了不少。

    我每喝便醉。醉了便睡。睡醒又喝。再醉再睡。单调过了三四日。第五日傍晚醒过来。迷谷在我房中坐着。敛眉顺目道:“姑姑着紧身子些。窖中已无酒可搬了。”

    迷谷多虑。我身子没什么可操心。终归只是没力气些。没像凤九那般不中用。伤个情喝个小酒喝得差点将黄胆吐出来。且经过这一番历练。大约酒量还能增进不少。

    没了烈酒的滋润。我的灵台得以恢复半扇清明。这半扇清明里头。叫我想起件无论如何也不能忘的大事。我那一双长在素锦眼眶子里头的眼睛。须得寻个时日讨回来。

    那时我历情劫。被素锦她趁火打劫夺了眼睛。如今我的劫既已经历完了。那双眼睛放在她眼眶子里头也终归不大妥当。她自己想必养着我的眼睛也不自在。

    择日不如撞日。我唤出昆仑扇来。对着镜子略整了整妆容。唔。脸色看起来不大好。为了不丢青丘的面子。只得翻出一盒胭脂来仔细抹了抹。

    我容光焕发地上得九重天。捏个诀轻易避过南天门的天兵天将。一路畅通无阻直达洗梧宫中素锦住的畅和殿。

    典范她真会享福。正靠在一张贵妃榻上慢悠悠闭目养神。

    我显出身形来。方进殿的一个侍茶小仙娥惊得呀一声叫唤。典范刷地睁开眼睛。见着是我。一怔。嘴上道:“上神驾到。素锦不胜惶恐。”翻身下榻的动作却慢悠悠的。稳当当的。果然不胜惶恐。

    我在一旁坐了。她拿捏出个大方的笑容来。道:“素锦揣摩上神圣意。大约是来问君上的近况。若说起君上来。”顿了一顿。将那十分大方的笑做得十二分大方:“凡世的那个素素。同君上处得很好。也将君上他照看得很好。”

    笑意衬得她面上那双眼睛盈盈流光。我抚着扇面做出个从容的模样来。道:“如此这般。自然最好。夜华这厢托你的照拂令我放了心。是以今日。我便想着也来关怀关怀你。”

    她疑惑看我一眼。

    我端庄一笑:“素锦。本上神的眼睛你用了三百年。用得好不好?”

    她猛一抬头。脸上的血色由润红至桃粉。再由桃粉至惨白。瞬间换了三个色。煞是有趣。她颤着嗓子道:“你、你方才说什么?”

    我展开扇子笑道:“三百年前本上神历情劫。丢了双眼睛在你这里。今日掂起这桩事。便特地过来取。你看。是你自己动手还是由本上神亲自动手?”

    她往后退了两步。撞在身后贵妃塌的扶臂上。却没觉着似的。嘴唇哆嗦道:“你是。你是素素?”

    我不耐烦摊开扇面:“到底是由你亲自剜还是本上神帮你剜?”

    她眼睛里全无神采。手紧紧绞着衣袖。张了几次口。却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出来。好半天。似哭似笑道:“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明明只是个凡人。怎么会是你。她明明只是个凡人。”

    我端过旁的桌案上一杯热气腾腾的浓茶。奇道:“一个凡人怎么。一个上神又怎么。只因我三百年前化的是个凡人。脓包了些。你这个小神仙便能来夺我的眼睛。匡我跳诛仙台了么?”

    她腿一软。歪了下去。“我、我”地我了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我挨过去手抚上她的眼眶子。软语道:“近日本上神人逢喜事。多喝了几坛子酒。手有些抖。大约比你自个儿动手痛些。你多担待。”

    我手尚没下去。她已惊恐尖叫。我随手打出一道仙障。隔在畅和殿前。保准那些小童子小宫娥即便听到她这个声儿也过不来。

    她瞳色散乱。两只手死死抓住我的手。道:“你不能。你不能……”

    我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脸:“三百年前你就爱扮柔弱。我时时见得你你都分外柔弱。就不能让本上神开开眼。看看你不柔弱时是个什么模样么?夜华剜我的眼时说欠人的终归要还。当初你自己的眼睛是怎么没的。我们两个心知肚明。我的眼睛是怎么放到你眼眶子里去的。我们两个也心知肚明。你倒说说。我为什么不能拿回自己的眼睛。难道我那一双眼睛在你眼眶子里搁了三百年。就成你自己的东西了?”

    话毕。手上利索一动。她惨嚎了一声。我靠近她耳畔:“三百年前那桩事。天君他悄悄办了。今日这桩事。我便也悄悄办了。当初你欠我的共两件。一件是眼睛。另一件是诛仙台。眼睛的债今日我便算你偿了。诛仙台的债。要么你也正经从那台子上跳下去一回。要么你跟天君说说。以你这微薄的仙力去守若水之滨囚着擎苍的东皇钟。永生永世再不上天。”

    她身子一抽一抽的。想是痛得紧了。此种痛苦我也遭过。大约估摸得出来。她痛得气都抽不出来。却硬逼着蹦了三个字:“我……决不……”

    不错。总算没再同我扮柔弱。勉强硬气了一回。我抬高她满是血污的一张脸。笑了两声:“哦?那你是想让本上神亲自去同天君说。但我这个人一向此时说一套。换个时辰说的又是另一套。若是我去同天君提说。就不晓得那时候说的还会不会是此时口中这一套了。”

    手底下她的身体僵了僵。继而痛苦地蜷成一团。我心中念了句佛。善恶果报。天道轮回。

    第二十二章(3)

    毕方又出走了。四哥又去寻他了。十里桃林中。只得折颜一个。

    当我将手上一双血淋淋的眼睛递给折颜时。他甚惊诧。对着日光端详了半日。道:“这眼睛逾三百年竟还能寻得回来。是个奇事。”又道:“你喝了我给的药。如今却又记起了那一段伤情的前程过往。也是个奇事。”

    这双眼睛从一尊仙体上脱下来不能超过七七四十九日。否则便只能报废了。折颜觉得稀奇。大约他以为当初我那眼睛丢了便是丢了。没想到却安在了别人脸上。以至于今日将这眼睛要回来。还能重新安回我的眼眶子。

    我勉强笑了笑。

    他瞟了一眼我面上的神色。大约心领神会我不愿谈论当初的过往。便只善解人意咳了两声。没再多问。

    折颜说他需花些时日来除这眼睛上的一些浊气。除尽了再与我换眼。我欣然允之。顺便从他后山中扛了几缸子酒。腾上云头回了青丘。

    如此又是几日醉生梦死。我嘱咐迷谷帮我留意着九重天上太子侧妃的动向。且近日青丘闭谷。我谁也不见。

    折颜酿的酒。其段数果然不知比迷谷私藏的高过几重山。昨日竟醉得吐了胆汁。头也疼得几欲拿把剑沿着额角从左到右穿过去。但这么挺好。一闭眼就天旋地转的。便再没什么空闲去想旁的事了。

    迷谷劝我缓一缓。好歹闲个一两日莫再酗酒。多加保重。

    可此次与我以往伤情都十分不同。一日不醉便无法成眠。

    我醉得狠了便什么也不晓得。但醉得不狠时。隐约记得迷谷常来同我说说话。他说了许多话。大多是些无关紧要之事。有两桩我记得清楚些。一桩是九重天上我着他多留意的那位太子侧妃不晓得受了什么刺激。终于悟了。向天君呈了书。甘愿脱出天族的仙籍。到若水之滨一面修行一面守东皇钟。天君感念其善德。遂准了。一桩是下凡世历劫的太子夜华。本应喝了忘川水什么都记不得的。却笃信鬼神。穷其一生追寻青丘仙境。虽官至宰相然终身未娶。二十七岁郁郁病卒。遗言命其家仆将尸首烧成一团灰。和着贴身带的一个珠串合葬。

    我不晓得迷谷说这桩事时我是不是洒了两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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