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中年大汉闻言急忙走过来,道:“回军爷,我认识他!他叫李三壮,小人叫王虎,我兄弟俩专程从北京大名府来,慕宗知府之名,前来投军抗金的!谁曾想我这伙计不争气,还没等报上名呢,就先栽歪哩,投军也没弄个好彩头,委实晦气哩!”
武将站起身来,皱眉道:“他今早可是拉肚子,还吐?”
那叫王虎的庄稼汉使劲点头:“是哩,是哩!军爷料事如神,今早我这兄弟起来后,是一直再吐哩!不但吐,还拉了几泼稀哩,我俩寻思呕吐拉肚子也不算是大病,就没当回事,直接奔着募兵义舍就来哩……”
武将闻言长叹口气,摇头道:“你这一没当回事,却是将你的同伴害惨了……实话告诉你,最近磁州府害此腹泻呕吐症病者多矣,找了许多医者,虽然开出许多处方,却也收效甚微……害此病者跟你这同伴一样,刚开始都是又吐又拉,可是越到后来便越是腹如绞盘一般,呕吐拉肚却又不饿不渴,时间一长人哪里支撑的住?不仅是普通百姓,就是修葺城墙的民夫和军中士卒,亦有染者,有两个人甚至已经病故,知府大人对此也是伤透了脑筋,却一直没有根治解决……”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不由得尽皆大惊,拉肚子居然也能拉死活人?
人群中,一个瘦小的年轻人战战兢兢地说道:“大人,该不是瘟疫吧?”
武将摇了摇头,道:“根据磁州众医官郎中们的推论,应该不是瘟疫,不过现在也没有找到病情源头……”
听说不是瘟疫,在场的众人不由心下稍安。
武将一转头,吩咐手下士卒道:“先把人抬到义舍里安置,尔等闲杂百姓也不要在此围观,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这个,应该是急性肠炎吧……”
武将猛一转头,却见杨陵不知何时踱步来到那病倒的汉子李三壮身边,低着头仔细查看。
“你是谁?”武将开口问道。
杨陵没有回答他,只是俯下身子,伸手摸了摸李三壮的额头,道:“头疼?”
李三壮躺在地上,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
杨陵左手下移,先是摁了摁他的胃部:“这里不疼?”
李三壮又点了点头。
杨陵手指向下,摁在了肚脐下一寸之地,道:“这很疼吧?”
“嘶——!”李三壮呲牙咧嘴,虽然没有回答,但脸上的表情已是出卖了他。
杨陵站起了身,转头看向李三壮的同伴王虎,道:“他早上排的可是水样便,有粘液的那种?”
王虎显然没听明白杨陵说的是什么意思,太专业了!
“你说啥哩?”
杨陵:“………”
跟没文化的人沟通就是困难。
杨陵斟酌词汇,道:“我说,他早上拉的是不是掺了水的绿屎!屎上还有大白沫子?”
王虎眼睛一亮,这一次他听懂了。
“没错,没错!是掺了水的屎,跟尿出来似的,黄黄绿绿的!屎上那白沫子挺多,热乎乎的还直冒泡哩……”
杨陵皱眉,抬手打断了王虎的话头。
“我只是问是,还是不是,没让你形容的那么具体……话说你朋友的一泡屎你研究那么仔细干什么。”
这个时候,那名领头的武将似是看出杨陵的话中颇有些道道,随即道:“这位先生,高姓大名?”
杨陵转身回礼:“不敢,小子杨陵,见过大人。”
武将闻言笑道:“我乃是磁州兵马钤辖,李侃!适才听阁下所言,对此病似是颇有些见解?”
杨陵摇头道:“说见解不敢,只是小子年幼之时也得过这种病,记忆深刻,所以才有适才的那些问话。”
那兵马钤辖李侃闻言忙道:“不知此乃是何病?”
杨陵随口答道:“是急性肠炎。”
话一说完,杨陵就发现,不仅仅是李侃,包括旁边的那些围观的百姓,民夫,应征入义军者,或是军卒都楞住了。
大家一个个瞪着大眼珠子萌萌哒看着杨陵,眼眸中闪烁着疑惑不解的光芒……急性肠炎,是神马东东?
诸人眼中的光芒那真是萌萌哒!萌死一大片。
“急性……啥啥?”李侃歪着头问。
杨陵:“…………”
好吧,看来自己跟古代人确实有代沟,有些太专业的术语他们是真的理解不了。
“湿毒!因为中毒而导致的脾胃寒湿。”杨陵改口风了。
“哦!”李侃这下子似是听明白了:“原来是中毒了,阁下你早说嘛,你早这么说我不早明白了,何必还绕个圈子!跟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话就是费劲!”
杨陵闻言不由苦笑:“对不起啊。”
“只是……”那李侃突然又皱了皱眉,道:“只是好端端的,这毒从何而来呢?”
杨陵淡淡一笑,道:“呕吐病症,还能怎么来,自然是吃坏喝坏了。”
李侃闻言一愣,摇头道:“不对,得病的人,有民夫,有百姓,有军卒,每个人每日吃的饭菜都不一样,毒再厉害,难道还能侵进全城的饭菜不成?”
杨陵摇了摇头,道:“大人,你想偏了,这事其实很简单,毒有时不是从饭菜来,而是从水来,大人不妨领人沿着给咱们磁州供给水源的河道往上游看看,应该就能立刻有所斩获。”
李侃闻言眉头一皱,低头沉思。
“你为何能够肯定毒源来自水源上游?”
杨陵想了想,道:“如今金兵入侵,各州战火绵延,自古战祸最易祸及水源……我这也仅仅是猜测而已。”
李侃闻言似有所悟,突然又道:“你适才说,你幼时曾害过此病,可有医治良方?”
杨陵闻言,先是犹豫了一下,接着点点头道:“有!”
“可速说来!”
杨陵想了想,随即回忆道:“藿香去土、三两,白芷一两,紫苏一两,厚朴去粗皮,姜汁炙、二两,陈皮二两……”
李侃急忙摆手:“不行!不行!太乱,我脑子不好使,记不住,你给本官写下来!”
杨陵:“…………”
看看古代的军人,多实诚,直接就告诉你他脑子不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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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陵前世时,暑假曾去过老师家打工,老师的夫人是开私人诊所药堂的,所以一些基本的药物处方,例如现在写出的这套藿香正气散的处方,在那时候帮忙抓药就背的滚瓜烂熟了。
藿香正气散在宋朝已经存在,但却是只记载于《太平惠民和剂局方》,而太平惠民和剂局是朝廷举办的一种买卖药材的官卖机构,处方配置虽有,却未普及民间,成药多由太医局贩卖,像是磁州府这样的地方,根本是拿不到的。
而且杨陵所写的藿香正气散是一千多年之后的改良方,比之宋代虽然调整了不少的用量和药材成分,但在病理辩机上却比这个时代不知高出多少。
身不在其位而不谋其事,这一点杨陵知道,他没法改变目前宋朝被金人践踏蹂躏的大势。
但现在的他,却能尽绵薄之力,去帮助一些需要他帮助的人而已……这个得了肠炎,倒在地上不能投军报国的李三壮就是其中之一。
山阵杀敌,保家卫国,现在的杨陵做不到,但他至少可以挽救这个躺在地上,有心入伍义军的有志之士。
虽然仅仅是绵薄之力,但杨陵觉得,自己也要尽!
少时,墨迹干涸,杨陵将写出来的处方交到那位武官李侃的手中。
李侃看着手中的处方,心下已是有了盘算。
他当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相信一个十六岁小子的虚妄之言,就算是他说的头头是道,也不能轻信。
他要先去确认一下,磁州府上游的河段,是否如杨陵所猜测,果真是已被污物侵浊。然后再把这一纸药方交给知府大人,请有品级的医官鉴定辩证。
若是这小子胆敢唬弄自己?本大人身为磁州府兵马钤辖,少不得要让他好看!
卸他胳膊卸他腿!
可若是这小子一语中的,确实如其所说……
李侃看着杨陵离去的背影,沉思了一会,随即悄声吩咐身边的军卒:“去查查,这个杨陵是何出身,目下住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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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教书先生
声明:重要声明一次,我不是一天一章哦,只是刚开新书,在签约和正式推荐开始前,暂时先一天一章,等到签约推荐后,将改为一天两章……求推荐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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募兵义舍,磁州军民多有生肠疾,赠药方给兵马钤辖李侃的事,对于杨陵来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在他现在的人生中,起不了多大的波澜。
对于他来说,当务之急,是要怎么继续生活下去比较重要。
而要生活下去,目前必须就得寄居骆府,而要寄居骆府,则必须要对付骆千金和教他的那个混蛋儿子读书。
骆千金……杨陵已经跟他交过一次锋了,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
至于他那个混蛋儿子骆飙……
一个把自己的前身逼到跳井的纨绔学生,怎么想也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就人格素质角度来讲,杨陵觉得骆千金应该比他儿子好摆弄,毕竟他是富甲一方的骆员外,虽然精明一些,但素质还是有的。
至于他那个儿子骆飙……
一个能把教书先生逼到跳井的熊孩子,你能指望他多懂事?
跟骆千金讲道理,可行……
可跟他儿子讲道理,只怕有对牛弹琴、对狗谈心之嫌。
这老师,看来不太好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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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书呆子在骆府的自杀风波就这样静悄悄的掩过去了。
雷声大,雨点小。
又过了几天,杨陵的身体终于完全恢复了过来,不但没留下什么后遗症,而且看起来反而比跳井之前还结实了,精神充沛,走路有劲,能跑能跳能胡闹。
身子骨既然养好了,骆千金自然也不会让他再闲着。
家里白养了这么一号大活人任谁瞅着都会别扭。
更何况这王八蛋还讹了自己三百贯呢!
于是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骆千金派下人来跟杨陵传了一句话。
“身子骨养结实了,王八汤也喝了,是不是可以给我儿子开课了?耽误吾儿学业,你负责啊?”
话很噎人,却让人无法反驳。
因为教骆大少爷读书,本来就是杨陵的工作职责。
不过这事有点难度。
………………
不要以为会背几句后世的好诗就能在宋朝混的好。
张嘴背几句宋朝人不知道的好诗就能被捧为当世奇才,才子佳人了?
如果真要这么认为,那你可以去死了!
宋朝科考的科目不比未来世界的高考少,诗词只是一方面。
九经、开元礼、明法、三礼、策论、帖经等诸多科目,未必比你的数、理、化好搞。
宋朝为什么重文轻武?
因为文科确实不好学!
好在虽然借尸还魂,但杨书呆子的这幅躯壳里的墨水没被完全抹去,否则以后世杨陵本人肚子里的那点东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教才好。
………………
事已至此,教书就教书吧。
于是乎,在一个风和日丽,春光明媚的上午,杨陵身穿一套干净的黑色长衫,头顶白色头巾,手持那根自己新买的戒尺,腋下夹着一摞子诗词经史,彷如一个臭屁到家的古代校长,讪讪然的来到了骆府后院的**书堂。
一路上,杨陵碰到了不少骆府的家丁和下人。
显然这些人都知道这位杨书呆子今天将重新给骆家少爷开课……新学期开始啦!
所以,他们望向杨陵的眼神些特殊。
那眼神充满了同情与怜悯,仿佛杨陵在他们眼中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死狗,而且还是即将下锅炖汤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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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家的**书堂内。
雕琢精打的红木桌案泛出透亮的光泽,一尊冒着青烟的古炉香鼎静静的矗立在书堂一旁角落,渺渺的轻烟仿佛欲渲染整个房堂,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檀香。
正中高挂儒家代表孔老二的画像,上挂一大匾,题字曰:“成仁取义”
一个身披红褂,头戴玉簪的年轻公子正坐在书案后面,手捧一个小茶壶,翘着二郎腿,脚丫子悬在半空中甩啊甩的,跟打了鸡血似的,不停抖动。
他一双丹凤吊眼微微的眯着,心不在焉扫过书堂的大门,似是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可是大门许久没有什么动静,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身边一个毕恭毕敬站立的书童身上。
明显的,书童很怕他。
因为年轻公子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只是瞅了一眼,那书童便汗出如浆,浑身上下如同水涝,两条并不拢的大腿不住的颤抖,脑瓜子低的都快垂到裤兜子里去,跟活吃了狗皮膏药噎着似的,而且还是癞皮狗的那种膏。
没办法不哆嗦,谁让他面前这个红衣公子就是磁州府有名的纨绔少爷骆飙呢?
就这么静悄悄的,过了好半晌,才听骆飙缓缓开口道:“这么说来,那呆子又要来给本少爷教书了?”
小书童闻言一个激灵,急忙回话道:“是,杨先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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