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了本性,勉强保住了性命,只是…百年内怕是再不能修行了。”
点点头,我眼眶微热:“博雅这家伙也真是…明明一向最怕鬼魅的,不想这次竟直愣愣的迎了上去…”
长吁了口气,晴明微微一笑,眼波明灭不定:“情之所至吧…若非他不肯挣扎,甘愿拼掉性命去宣泄青子的怨恨,只怕青子早就全然入魔,魂飞魄散了。”顿了顿,他轻摇摇头,叹道:“那家伙之所以拦了我符咒,想来也是怕我一时情急伤到她性命…”
我闻言哽咽,良久无语。
也许,人生的最大遗憾莫过于此:错误地坚持了不该坚持的,轻易地放弃了不该放弃的…
相信青子最终定是也感受到了博雅的情意——他会夜夜为她吹奏动人的乐曲;会为她的幽怨而伤心;会毫不畏惧她变身鬼怪后的丑陋,甚至愿意为她的解脱付出生命。。。 面对这样真心疼惜自己的男子,恁谁也不会无动于衷...
只可惜,事已至此,此二人终是再难结缘…
唏嘘不已之时,屋外响起博雅的笛韵,哀怨凄绝,欲断人肠。
我一阵心酸,哭了。
身畔的晴明轻轻抱住我,低声安抚...
拜访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件本白衣衫,不过…被已压得皱巴巴的。我轻嗅其上好闻的草木气息,听着衣衫包裹着的胸膛之下那强有力的心跳,懒洋洋的打个大哈欠,又将脸埋得更深,继续沉沉睡去。身旁的人微挪了挪身,把我揽得更紧了些,下巴轻搭在我头顶,也同样照旧酣梦。
清晨,能这样赖在一个人的怀里,是多么美好的感觉,模糊中,我甜甜的想...
......
怀...怀里?!
陡然觉得不对劲,我猛睁开眼,费力的抬起头,仰望。
只看得到喉结,不过光是那身上特有的草木之气和再眼熟的不过的白袍就足以让我确定——眼前与我蜷缩在一起的男人无疑就是晴明...
脸颊当即滚烫,心跳如雷。
“醒了?”他睁开眼,陡然出声,着实吓了我一跳。
仿佛个被抓到捣蛋的孩子,我下意识的起身,却正磕在晴明的下巴上...
这一下很猛,我的头顶疼得直发麻,顾不上揉,连忙察看晴明的状况。
被我这一顶,他原本的笑意全撞飞了,紧皱着眉,坐起身,捂着下颚,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刚弄伤了日本第一的阴阳师么...
这下惨了|||
天,我的头那么硬都...他的下巴岂不是更疼?这样想着,我愈加焦急,一面帮他轻揉一面连连道歉,望着他紧蹙起的眉头,更心酸得要命:“对不起,对不起...让我瞧瞧,没流血吧?”
他摇摇头,“这大清早的,你不多睡会儿,这么急做什么?”语气中丝毫没有抱怨的意思,昂着脑袋,任我关切地察看。
顺势望向他的眼睛,我赫然发现那狭长的眼下竟然有些发暗,方忆起昨夜自己哭了许久...而他,一直在旁安慰...阵阵暖意裹着淡淡的甜溢满心头,明明很想笑,眼角却湿润起来...
晴明却轻拂开我托着他下巴的手,没事儿人般的站起身,宽慰般拍拍我的头:“没事了,不严重。”
瞅着他经历了我泪水洗礼及面部枕压而弄得皱巴巴的衣襟,我猛的想起刚发现不久的事实——自己竟然窝在晴明的怀里睡了一夜...脸更热了几分,呆坐在床上傻乐:“呵呵,没事就好...呵呵...”
见我如此,他长叹一口气,顺手弹了我额头一下:“被磕出毛病了?本来就傻乎乎的,不会更严重吧?”
无视我备受打击的表情,晴明浅笑着,转身出了房门。
我磨蹭到院子的时候,那两人已经闲坐在了回廊上。
博雅的忧郁是摆在面上的,不过,尽管明显透出憔悴和哀伤,好在精神还不错,似乎已经看开了许多。
“昨晚睡得还好么?”他问。
我顿红了脸,支吾着点点头。
博雅似不觉,关切道:“昨日你可吓坏我们了,竟那样迅速的冲了上去...”而后疑惑的看向晴明:“不过...怎么她自己反被冻住了?”
晴明俊眉微扬,慢悠悠的说:“不自量力呗。”见我不服的撇嘴,呵呵一笑,方耐心解释:“蜜蝶若与式神较量拼的是灵力强弱,即使灵力弱,也可以伤害到对方。青子身上的怨气确是早已凝结成了咒的。咒不同于法力,外来的力量强过它,咒便破了,施咒人会被反噬。但若力量不足,咒就会将打击过的力量反弹回去。蜜蝶的那点儿灵力根本不足以与对方身上的咒抗衡,自然就被弹回她自己身上了。”
唉。。。你直接说是我能力不足不就好了。。。何苦扯出这么一大车|||
博雅显然听得似懂非懂,却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对了!你怎么摆脱那男人的?”怕他们继续讨论我惨遭滑铁卢的救人壮举,我赶忙转换话题问晴明。
他眼底溢满浓浓的笑意,颇有得意的意味:“把他弄晕了而已。”
“那男人?”博雅纳闷。
“就是圣上”我解释。
他当即大惊,颤声道:“什么?”转头看晴明:“你。。。你怎么能。。。”
见晴明丝毫不以为意,只得摇头长叹:“实在是担心你...到底是圣上,还是注意些好,万一...”
“我明白,以后。。。尽量。”晴明暖笑着打断了话,轻拍他的肩膀。
之后,一如平常,两人又闷头喝起酒来。。。
天色略暗的时候,收到了蝉丸法师的请柬。
里面的大意似乎是:听闻博雅得了叶二,想欣赏一番传说中鬼笛的音色,特邀他以乐会友...
博雅欣然前往,我觉得无聊,回味起蝉丸的琴艺,忽然很想听他俩的合奏。
拉上晴明,以叙旧的名义,一同跟了去。
牛车缓缓前行上,我闭目养神,竟渐渐有了困意。正怨念蝉丸家的遥远,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蝉丸的接待似乎很正式,由琴童搀扶着,恭敬的等候在门口。
我拉上晴明,笑嘻嘻的跟他打招呼,这位老法师对我们这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似乎很是惊喜,笑道:“承蒙姑娘不弃,老朽也正想求教一些大唐的古曲。”
啊...古曲...想到自己满腹的流行音乐,忽然觉得挺对不住这老先生,暗暗汗颜。
夜露降临在庭院的草叶上,星星点点地泛着光。伴着虫鸣;我们入了内院。
“对了,今晚还有一位客人。”蝉丸说,话音未落,就听得有人敲门。
琴童跑去开,我好奇的向门口张望。
来人是一个和尚,满是皱纹,银白色的长胡须白亮亮的在月下闪着光,看样子年纪很大了;说话时的声音却很高亢;十分有活力的感觉。
“好久不见了,蝉丸法师。”他笑呵呵的行了个礼,转头望见晴明,一脸惊喜:“这不是晴明大人么?啊呀!想不到会在这里相遇!”
晴明淡然一笑;对他拱拱手。
蝉丸则忙拉着博雅向他介绍:“这位就是源博雅大人。”
大和尚微微颔首:“久仰了,我今夜便是为了您的笛声而来啊!”又顿了顿,方道;“贫僧法号:空海。”
空海?!
我看向晴明,他便是晴明提过的那个把我...呃...应该是原来那只灵蝶...送给他的那个空海和尚?
和尚也注意到了我的存在,笑问:“这位是?”
“我的式神,蜜蝶。”晴明拉起我说。
我颇恭敬地行了个礼。
空海仔细打量了我一番,笑眯眯的微欠了欠身,对晴明了然的点点头。
大家各自就座,音乐的盛宴即将上演,正期待,院门却被人猛的撞开。
一个男人无礼的闯了进来,推开上前阻拦的琴童;满脸怒容;急急喝道:“空海!你对九怨做了什么?!”
幻咒
我一时呆住——来人竟是道满。
他风风火火的冲进来,怒视着空海和尚,身体愤怒得直颤抖。
总体来说,道满是个很会控制自己情绪的家伙。几次见面,纵有不快,他也时常表现得若有若无...虽桀骜倒也知礼数,他的高傲使他不会轻易放任自己的愤怒,以致失礼于人前。
猛见他这样,遂教我甚是吃惊。
显然,感到意外的不仅是我,博雅瞪圆了双目和空海面面相觑,蝉丸皱起了眉,甚至连晴明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
无视我们这一群人,道满直直走向空海和尚;微眯起眼睛,睨视着:“空海,你究竟对九怨做了什么?”竟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空海却满脸疑惑,似乎很是冤枉:“九怨?那只黑鸟?我不曾对他做什么呀!”
道满脸色愈加阴冷,只怨毒的瞪着空海,一副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他的样子。忿忿的自怀中掏出一副卷轴,递了过来。
空海和尚接过,小心翼翼的打开,我倍感好奇,也迫不及待的凑了过去。
卷轴里绘了一只蓝色的蝴蝶,栖息在花间。紧邻的一棵松柏上,落着一只黑色巨鸟,赫然是九怨。
画得很漂亮啊!这个...道满做的寻鸟启事?蝴蝶看来也很眼熟...我纳闷。
空海捋捋银白的长胡子,摇摇头,将画轴传给晴明,神色凝重起来:“请您也看看罢!”
自空海手中接过卷轴,晴明仔细的看了又看,纤长的手指轻抚着纸面,若有所思。
道满冷哼一声,怒道:“少装作不知情!那日九怨确实失礼了,但你也没必要将其封印在画中!我的式神,还轮不到他人管教!”说罢,拍案泄愤。
“但这确实不是老衲所为。”空海对他的怒气并不以为意,语气诚恳,甚是和气:“出家之人,不打诳语”
道满讽刺的勾起嘴角;不耐烦地扬起浓眉:“那你说,放眼京都,除了你精通这种来自大唐的封印之术,还谁有此能耐?”
“这卷轴上...似有灵力...应该不是人类所有...”不待空海分辩,晴明便开了口,淡笑着将卷轴还给了道满,“况且,尽管看上去十分相似,但这并非是大唐的封印之术。”
空海和尚连连点头,接道:“没错,这看似是封印,实则是幻术的一种。你的式神应该是被这幻咒迷惑,因而流连在画中...”
道满瞥一眼晴明,又打开画卷,研究了好一会儿,脸色有些难看了,似有些尴尬,僵硬的拱手,对蝉丸和空海行礼:“确实是幻咒,一时情急,冒犯了。”板着面孔,眼里依旧带有愤然之色,转身欲走。
和尚到底是和尚,空海快步上前,拦住他,温和的微笑着:“出家人;须乐于行善,今日之事,既遇见,断没有不管之理。”
引道满一同坐下,蝉丸嘱童子为其奉上香茶。众人围着卷轴,一片静谧。
这蝴蝶实在眼熟...我端详着画卷,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
“咦,与蜜蝶很像啊!”博雅突然道。
...又关我什么事?见众人的眼光集中向我,心下不觉紧张起来。
“晴明大人,这可是我赠与你的那只灵蝶?”空海沉思了片刻,望着我问晴明。
“正是。”晴明安抚的拍拍我,目光中透着平和,沐在这样的注视中,天大的恐慌也会淡去...我回以微笑,淡定了许多。
“请您化做原形罢。”空海说,“或许,可以借您的原形把他引回来。”
我与九怨同学的关系实在不是很好,基本是见一次打一次。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很乐意做雷锋的,至少对得起良心。
于是,旋即化蝶,盘旋着,等候那大和尚的下一步指示。
但见他不紧不慢的取过一旁的茶杯,对着杯中的清茶喃喃自语,之后将茶水倾洒在卷轴之上。
本以为画上的墨迹定然会逐渐模糊;哪知水渍只是漾在面儿上,仿佛一个小小的湖泊,却久久不下渗。
空海满意的点点头,示意我落在画卷有水的地方。
忐忑不安的瞧瞧晴明,他微蹙着眉,看着我,缓缓点了点头。
我长嘘一口气,轻盈的点落在水面上。
茶水漾起波纹,随即转成一个小旋涡,我甚至来不及惊慌便被拉了下去...
恍惚中,世界变得模糊起来,感觉轻飘飘的。
少顷,万物才清晰起来。定了定神,我环顾四周,俨然身处花海之中。
似乎到了画里。。。
遥望不远处,松柏上依稀有个黑影,应该就是九怨。
遂即刻向他飞去。
“喂!你在干嘛?”及至他跟前,我问。
这家伙却仿佛看不见我,依旧紧盯着树下的那片花海,似乎正沉溺于某种美好...
又喊了几嗓子,他还是不理不采,我有些急了,只好用身体轻撞他的眼睛。
这招儿还算管用,他吃痛眨眼,却也终于有了点儿反应。
“你干什么?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九怨同学瞪我,很是恼怒。
“我...出去再说,快跟我走!”用翅膀轻拍他的头,我懒得解释。
他却淡淡瞥了我一眼,冷哼:“出去?好端端的我出哪去?”
“......”番个白眼,我虽心急却又有些无奈:“你是被困在画里了,跟我走!你家道满还等着呢!”
“画?”他愣了一愣,恍然大悟的样子。。。
再向下望去;树下竟已经不再是一片花海,杂草遍地,荒芜得很...
九怨的身体明显震颤了一下,转而又看看我,斟酌了许久,冷声叹道:“走罢!”
...其实...我还真不太清楚该怎么走|||
仓皇四顾,见天空隐隐泛着涟漪,遂凭着直觉带他向上飞...
相当的幸运,让咱蒙对了!
一阵天旋地转,世界逐渐模糊,少顷又转做清晰...
眼前出现了夜晚的天空,我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回来了!
抬头,却见九怨早已经化为了人形,正品着桌上的香茗...
汗!这家伙居然飞得比我快这么多|||
抑郁的化回人形,却被晴明一把拉过;细细打量了我一番,眼底漾着担忧,估计没看出什么问题,才继而微笑。
见他如此,不知怎的,心中莫名雀跃...我正咧嘴傻乐,怎知额头上又挨了他一记敲打|||
这个人。。。真是|||
“大师,这幅画...与刚才不同了!”博雅忽然惊道
我回身,转看空海,他正捧着画卷啧啧称奇,于是凑过身去。
展现在我面前的,依旧是那副精致的卷轴,但卷轴上裱嵌的却不过是一张白纸,原先的景物都不见了,甚至连空海施法送我进去时泼上的茶渍也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