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身中的魔物随着追魂链的离体，霎时化成一滩脓血，渗入土中……
“咯咯咯咯……”一串清脆的笑声，划破绯雾，在漆黑幽深的林间回荡。
还未从鬼手激战中缓过劲来的云宣等人，皆是心神一震，齐齐望向山林深处，不知又有何山妖鬼魅欲要现形。
“嘻嘻嘻嘻……”
“哈哈哈哈……”
四面八方，铺天盖地，一阵阵孩童的笑声像是无数的催命符在夜色中逼向云宣等人。
黄石散仙灵气外溢，一下子已将云宣护在身边。
云宣瞪大双眼，只见一群胖乎乎、粉嘟嘟的小小孩童，从绯雾深处蹦蹦跳跳而出。一个个皆是神情愉悦，咧着小嘴嘻嘻欢笑。
那群孩童有的头上梳着小辫，有的只穿了件大红色的肚兜，还有的手里提着一支牧笛，像是刚刚放牧归来……不知何时，大树上也有几个孩子趴在枝叶间，探着半个身子，状似顽皮地弯下腰来，掏鸟蛋，扯枝叶……
他们的脸上皆是童真，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和妄念。可越是如此，越是在这绯雾弥漫的山林中显出强烈的诡异气息。
寒獍手中的明月钩在见到那群孩童时，明显地微微松了半分。蓝泽手中的金针也不自觉地收住了势头。
一张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就在众人那微不可察的一秒怔忪间，突然化成了无数耀眼飞萤直扑云宣而来。
虽然众人都被眼前的孩童所迷惑，可唯有黄石和雪灵依旧全神戒备，没有丝毫放松。
雪灵眼见孩童突然化成飞萤，第一反应就是双尾齐出，横扫过去，雪白的狐尾似一把大拂尘，挡住了云宣，隔退了飞萤的袭击。
飞萤一击不中，迅速四散开去，在半空再一次聚拢，汇出一个孩童实体。只见那孩童竟是生的雪肤如玉，杏眸红唇，他插着腰，莲藕似的手臂抬起，指着雪灵大声嚷嚷道：“好玩！好玩！那狐狸尾巴真是有趣的很！”
他的眼中全是惊喜，仿佛眼前众人皆是他的玩具一般。
尽管先时众人还对孩童有一丝天生的怜悯，可此刻再是善心也看出了此童非人实妖。黄石当先画笔祭出，惊雷怒煞。
云宣追魂链已出，一道银光直逼孩童眉心。
第十九章 菡萏会丹华
那孩子竟不惧怕，身形倏然一散，流萤飞舞，在另一端再次复拢聚形。
“你们想要打我吗？”雪瓷般的孩童，睁着一双纯澈无害的大眼睛，歪着脑袋，怎么看怎么惹人怜惜。
“妖童，绯绝在哪里？让她出来。”黄石画笔一点，一道龙形金雷已是从笔尖直扑孩童。
那孩童一个鹞子翻飞，险险避开了金雷，直将身旁一株参天巨木劈了个正着。
“大叔，你好不要脸，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欺负我这个孩子？”那孩童嘻嘻笑着，拍了拍被金雷差点灼到的衣摆。
“大叔？”黄石一听这个称呼，气得眉毛都在抖动。
正在他还在纠结大叔这个称谓时，那孩童已经再次出手，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左手中指间，一道血色红光射出，瞬间化成一柄利剑直扑雪灵眉心。
云宣始终在关注着那孩童的动作，他左手一动，云宣的追魂链已经随着他的利剑轨迹横扑拦截，就在雪灵身前一寸，将血红利剑挡了开去。
“那狐狸好玩，姐姐的链子更好玩！”虽然血色利剑再次扑了个空，可那雪肤孩童竟似毫不介意，拍着小手，嘻嘻笑道，仿佛眼前根本不是激战，而是众人正在和他戏耍。
“血息凝魂？”黄石一见那孩童出手，脸色一变，当即认出了他的招数。
那道血红利剑虽被格挡，可却根本不是实物，一遇追魂链后，当即化成一阵绯雾消散无踪。
“你是绯绝什么人？你怎么会血息凝魂这招？”
“大叔，你又是什么人？又怎么会认得我娘的招数？”孩子到底是孩子，一句问话，已是将老底透了个精光。
黄石眸色微沉，凝视着浮空而站的孩童，一时之间竟是不知如何回应。
“绯绝神姬是你娘？”蓝泽第一个沉不住气了，他惊讶地双目圆瞪，指着临空孩童，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巴。
那个传说中的堕仙？原来堕仙也会生孩子？
云宣的脸色非常不好看，如果她真如黄石所说曾经有过那样一个前世，那眼前这个孩子，竟是与她有着扯不断的亲缘。
“你娘在何处？我们要见绯绝神姬。”黄石明了孩童的身份后，画笔已收，显然没有了先时的杀意。
“你们又是何人？凭什么想见我娘？”那孩子歪着脑袋，索性也不和他们打了，跃到一棵树梢，轻飘飘地半身仰躺在那里，一副爱理不理的死样子。
“玄天宫云宣，有事请教绯绝神姬，还望你代为通传。”云宣柳眉微蹙，抱拳对着孩子示意。
“玄天宫？不认识。”那孩童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黄石清楚，今夜如果硬闯浮云山，必定不是件容易的事，既然绯绝的儿子已经出现，那借他之力，索性直接见到绯绝倒是最好的打算。
“孩子，你去告诉你娘，云空岛有故人来访。”黄石单手一捏印诀，一片洁白如玉的小小莲瓣瞬间出现在孩童手边，莲瓣上似有金字闪烁，可因隔得太远，云宣等人皆是看不真切。
那孩童看着手畔的白玉莲瓣，先时还有些犹疑，可后来似是听到了什么，迅速将莲瓣收入怀中，转身一坠，又化成漫天飞萤落了地，在落地的一瞬间，嘻嘻哈哈的孩童笑声再次弥漫山林，无数孩童身影，或跑或跳，或追逐或打闹，竟如来时般消散在雾色间……
云宣、黄石等人站在漆黑山林间，待孩童嬉笑声散去，四周再一次陷入无尽的肃杀中。
又等了数刻，远远的山林深处终于出现一道红光，随着红光的突显，漫天的绯雾凝聚成一条绯色的甬道，由远及近，延伸到众人脚下。
数名衣衫飘飘的女妖，袅袅婷婷从甬道而下，站在云宣和黄石身前，俯身一礼：“神姬有请！”
黄石当先走入红色甬道，云宣随后，蓝泽、寒獍和雪灵刚想尾随其后，却被领头的女妖拦住了。
“神姬有令，只请云空岛故人。”黄石冲寒獍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和蓝泽留在原处等候。
……
在进入红色甬道的一瞬间，云宣只觉脚下一轻，身体不自觉地就随着红光飞舞直向前掠去，先时她还有些紧张，可看黄石气定神闲地站在身边，毫无担忧的表情，云宣也深呼吸了一下，镇定住心神。
前路是狼是虎，她都已无退路。
再次立定身形的时候，云宣已经置身于一座玉宇琼楼前。
高大洁白的玉石雕砌成一座巍峨的宫殿，在漆黑的山体间自创出一片独立的空间。一盏盏耀目的大红宫灯垂梁而挂，将四周耀出一片迷蒙红影。
白色琼楼在旖旎红光中，更显出妖异的奢华与瑰丽。一块硕大的匾额高高悬挂于宫门之上，“丹华殿”三个字金光耀目。与白色的楼宇形成强烈的反差，让云宣情不自禁有些感觉头晕目眩。
黄石一把拉住云宣的手，丝丝内力随着指尖传入云宣脉间：“匾额上有迷心咒，不要多看。”
云宣心领神会，当即敛定心神，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自安定。
此时，领路的女妖皆已不知去向，独留黄石和云宣站于大殿之前。
黄石微微作揖，态度不卑不亢：“穹苍派黄石拜见绯绝神姬……”轻轻一语，却是饱含了法力，直将四周隐藏在暗处的小妖们震得经脉震荡，气血翻涌。
“呵呵呵呵……”一个女子的笑声回荡在大殿之中，随着笑声，大殿之门自动开启，一座金碧辉煌的白玉殿堂，呈现在云宣眼前。
珠帘玎珰，娇影在后，空旷的白玉殿堂之中，一袭红衣翩跹而至。
珠帘微动间，云宣看清了绯绝的样貌，只见此女粉面含春，丹唇凤目，绾着金丝八宝攒珠髻，头戴星月五凤衔珠钗，好一派锦绣辉煌，神妃在世。特别是她眉间那抹豆蔻印痕，则更是印证了她此刻的身份——堕仙临世。
黄石和云宣走入正殿，殿门在他们踏入的一刻，再一次自动关阖。
“没想到云空岛居然还有你这号人物？”绯绝神姬的语气甚是轻蔑，她坐于琉璃宝座之上，居高临下冷冷观望着眼前这对不速之客。
“我也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绯绝仙子。”黄石微微含笑，凤眸轻顾，说不出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呵呵呵……”绯绝听到黄石依旧称她“仙子”明白他是故意想要重提旧缘了。
“一株白莲，转载十世，能够修到你如今地步，也是不易，何必还要来淌这次的浑水。干干净净等着最后的飞升，不是更妙？”绯绝也已探出了黄石的实力，并不想与他真动刀兵。
“黄石也不想淌这次浑水，只是听镇上的人说，这里接二连三都有村民莫名身亡，所以好奇心驱使，来探探浮云山，没想到竟是被我找到了故人。”黄石折扇轻摇，气势上丝毫不亚于眼前的堕仙神姬。
绯绝听到黄石是为这事前来，不禁微微松了口气：“你们来时不已解决了那人首蛇身的妖精吗？”
“那妖精是解决了，可有人说是幽冥魔力作怪，所以这浮云山我更是想要探一探了。”黄石不依不饶顺着绯绝的话，索性禀明来意。
听得黄石提到幽冥，绯绝柳眉轻蹙，眼神明显的戒备起来。
“幽冥魔力又与你有何干系？”
“本来的确是没什么关系，只是朋友的肉身被那幽冥魔王给占了，每每想起，黄石总觉如鲠在喉，所以不得不螳臂挡车，碰碰运气罢了。”
第二十章 遥散忆无主
绯绝和黄石，两人一个唇枪一个舌剑，几个来回后，却也分不出胜负。
绯绝眸色微沉，只觉得自己好像是着了睚眦的道了。数月前，绯绝已经收到了消息，幽冥复生了。可她清楚，此刻还不到她现身的时候，所以始终按兵不动，隐在浮云山，静窥动静。
上月，没想到幽冥魔王的右神使睚眦突然到访。绯绝一直以为他早在神魔大战时陨殁，却不料千年来一直隐在凤翔洲。
他说要在外海重建魔域，准备迎接幽冥魔王回归，派了大批魂骸进驻此处采掘白石，搞得平静千年的浮云山乌烟瘴气，人心惶惶。
果不其然，竟把黄石散仙给招来了，要不是黄石自报家门，绯绝根本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黄石散仙竟是当年云空岛莲池中的一株莲妖。
说不定两人早就大打出手，搞得两败俱伤。
此刻她端详着黄石，只觉得时光如矢，真是容不得人回头。
自进入大殿开始，云宣一直是站在黄石身后的，虽然气韵卓然，可绯绝见过的人物多了，所以并未刻意关注过她，只知是玄天宫的新任小主，也是凌楚墨的未婚妻。黄石即是为了凌楚墨而来，那带着她也是情有可原的。
直到她将眼神移到了云宣脸上，才算真正看清了云宣的样貌，绯绝发现自己似乎是遗漏了些什么。
“你是？”绯绝眼中充满了犹疑，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却让人不敢开口。
云宣任她打量，不躲不避。她没法回答绯绝的疑惑，因为前世的身份，让她陌生又惧怕，她没有记忆，又怎能承担？
绯绝望向黄石，不语却意味深长。
黄石微笑颔首，一切竟在不言中……
丹华殿内阁，万千牡丹妖娆绽放，浓郁的香氛让云宣微微有些不适。
她坐于苏锦软榻中，手中是暖暖的玫瑰香露。
绯绝坐于她对面，远远的注视着云宣，眼神中爱恨交杂，纠缠不休。
这段往事，她以为自己可以忘却，却不料到头来，一切又都重演……
……
物转星移，千年倏回。
彼时的天启王朝还不知在何处沉睡，广袤的大地上，不过是零星的小国此消彼长，纵横联合。人与妖，仙与魔，除了真正的神界高高在上，其余不过都是上神眼中的众生和棋子。
云空诸岛隐于神州东方，浮空而建。司月上仙即是那片浮空仙岛的主人。
司月上仙一生总共有三位入室弟子，绯绝、碧空、泠月。三人皆是女孩，都是她自襁褓时便收入门下的。
绯绝热情张扬，一袭红衣，烈烈如火，年岁也最长，因此颇得司月重视。碧空的性子与绯绝截然相反，冷静而自持，一双冷眸，似是能洞穿一切，往往让人生出难以亲近之感，可天赋却是最高，无论学什么都是最快最好。最小的泠月入门最晚，当绯绝和碧空已经扬名仙界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粉嫩仙童，望着两个师姐娉婷倩影，而她不过是个胖乎乎的小丫头。
当年的仙界与魔界并不似今日这般壁垒分明，而是和平共处，相安无事。那一年，仙魔盛会，共聚云水台。
司月带着绯绝和碧空一同赴会。那是绯绝和碧空第一次真正走出云空岛。姐妹俩一个似倾国牡丹，一个似硕九寒梅，风姿各异，却又一样的让人过目难忘。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幽冥擎苍，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幽冥魔王……”绯绝懒懒地靠在锦榻上，目光悠远，似是往事无限追忆，让人唏嘘难忘。
云宣静静地听着绯绝的叙述，虽然还是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可从绯绝口中道出，却比当年还只是莲池中一株莲妖的黄石来的真切许多。
“你是我的师姐？我就是当年的泠月？”云宣手中的玫瑰花露早已冷却，可她浑然不知。
绯绝点点头，望着云宣的眼神，复杂而沉痛。这是她当年最心爱的小师妹，却也是当年伤她最深的人。曾有一刻，她甚至想要亲手杀了她……
“擎苍爱的人是我，可提亲时，他却点名要了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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