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转世,而是凌楚墨并不是幽冥擎苍的转世而已。
如果凌楚墨并不是幽冥擎苍,那她对于前世的那段情缘就宁可抛弃。不止一次,云宣望着镜中的容颜,心中自语:“我是云宣,我今生的爱人只有凌楚墨!”
……
艳阳高照,热气蒸腾。玄天宫上空,已经很久未曾见到如此强烈的日光。
这一日,云宣的身体却是比往常都要僵硬,从前夜开始就僵硬如木,一动不动躺在榻上。夜间伤发,侍女连夜唤来了幽冥擎苍。
云宣在床上痛的死去活来,幽冥擎苍一脸关切,将她搂在怀里。云宣并未抵触,而是如真正依赖凌楚墨般拽着他的衣袖,唉唉预泣。
双目相对,在幽冥擎苍的眼中,云宣却读不到丝毫的真心。
他的眉是皱着的,他的双臂也是有力的,胸膛却不暖,眼神也不痛。
碧空女仙驾到,云宣在碧空踏入皓月轩的一霎那,感觉到幽冥擎苍双臂的松动,以及呼吸的凝滞……
待到第二日正午,云宣方昏昏沉沉睡去,因此整个皓月轩皆是鸦雀无声,静谧地仿佛一间祠堂。
一道黑影,在云宣卧室中一闪,接着如一阵风般掠了开去。
延晖殿后殿有一道暗门,那里有一条地道直通禁室。往昔,凌楚墨每每闭关练功,必是把自己关在那里,有时数日不出也是常事。
此时,一个灰衣小童,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暗门外。没有经过延晖殿正门,因此殿门外森罗的魔兵并不知道殿内已经多了一人。
灰衣小童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暗门处隐藏的暗格,将胸口的墨玉龙玦佩按了进去。
“咯咯咯咯”一声机括转动的响声,一条暗道幽幽直通地底。
墙上嵌着深海明珠,借着珠光,可以清清楚楚将暗室中的情形看个清楚。
一张虎皮软榻上,正端坐一人。但那人却是微微垂着首,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双手和双脚都被粗粗的玄铁锁链所缚,锁链被固定在暗室中的四根石柱上,在柔和的珠光中泛出冷冷的冰色。
榻上之人似是已听到了机括之声,不咸不淡地低语:“今日你可来早了。你家主子还没回来呢……”
灰衣小童在听到这句话时,脚下一个踉跄,本就不稳的身形,差一点就从台阶上滚落下去。
“楚……楚墨?”
被玄铁锁链缚住之人,一听来人的声音,也是一惊,猛然抬首间,四目相对。
“云……云宣?”
尽管云宣一身灰衣小童装,且站于阴影处。可被缚于榻上的凌楚墨却是一眼就辨出了她的身份。
第一章 万事由业起
凌楚墨醒来时,发现自己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沙滩上。
一望无际的大海翻腾起冲天的巨浪,在氤氲密布的天色下,本该是蔚蓝的海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蓝黑色。那种蓝黑色透着阴冷非常的戾气,像是只要沾染上一滴,就能渗透进骨髓的寒冷。
他抬头仰望,海面上空,在灰黑色的烟雾里,一群群有着血红双眼,长着三只头颅的怪鸟,拖着长长的羽翼,在低空盘旋。它们尖如利锥的鸟喙中爆发出刺耳的啸声,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千劫海……”所有关于这里的记忆,在那些怪鸟的尖啸声中苏醒。
魔域三千海,千缘、千业、千劫。
三大魔族各占一海,最为繁华富裕的千缘海为魔域之王族,华秀氏所占,华秀氏族历代出美人,无论男女,皆是国色天香,姿容绝代。他们的美貌号称是美到可以让神佛皆为之失控的程度。
千缘海位于魔域中心,青山绿水,占尽地利,也因此处魔气最盛,所以建造了魔域最华丽的都城,汇聚了魔域最顶尖的人才。
千业海面积最广,从魔域西南一直延伸到东方,但因千业海与仙界为邻,偶有摩擦,所以归属了魔域中魔力最悍的幽冥氏族。
幽冥氏是魔域中历史最悠久,实力最强悍的一支,历代皆出勇士,曾经也是效忠于华秀王族的左膀右臂,但因长年在外与仙界对抗,导致这支氏族最终脱离了王族管辖,独立于千业海上。
魔域三千海中还有一海,那就是千劫海,此海位临魔域最北,是群山绵延中一块内陆海,高达千刃的山脉,将千劫海与千缘、千业两片海域完全隔断,长久以来是魔域中最黑暗、最霸道、任何人都望而生畏的地方。
那片海域生存着另一支魔族,玄光氏。他们历代隐于千劫海,偶有族人出现于千缘、千业两地,也是来无影去无踪,所以玄光一族也就显得尤为神秘,
曾经也有千缘、千业的魔族想要探访千劫海,往往是十去九回。世代相传,千劫海上惊雷轰天,巨浪噬魂,海水深达数千丈,水中有着魔族最惧怕的仙力蚀骨,海面上成群结对的食尸鸟专食魔族肉身……
凌楚墨望着眼前的巨浪滔天,虽然记忆毫无征兆地告诉了他答案,可他的内心一时之间根本无法确信这一切。
他怎么会知道这里?他又怎么会来到这里?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被幽冥擎苍禁锢在密室里,幽冥擎苍想要去追云宣,他强制突破了幽冥擎苍魂力的控制,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权。
他在海底看到了巨大的蜃妖,那蜃妖张开大嘴,将他和云宣吞下了肚……
云宣呢?云宣在哪里?
想到此处,凌楚墨开始慌乱无措,他四处寻找,眼前除了巨浪就是黑雾,情景与被幽冥擎苍统治的苍崖海何其相似。可他知道这里不是苍崖海,而是魔域的千劫海……
凌楚墨的思绪开始漂浮,他想要努力寻找到云宣,于是他的身躯竟然就在他的一念之间,瞬间移到了海面上空。
这一变故,惊出了他一身冷汗。就在这一刻,一群红眼食尸鸟直直朝他飞来,尖利的鸟喙足有三尺来长,凌楚墨来不及躲避,就被其中一只食尸鸟穿透了胸膛。
怪鸟穿胸而过,可他却没有痛楚,也没有鲜血,仿佛刚才那只怪鸟只是浮空里的一抹流云。
他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前胸,完好无损?
凌楚墨的目光追随着那群怪鸟,想要找到答案,可视线却最终落在了海面上微不可见的一个黑点上。
他想要看清那个黑点是什么,念随心动间,他已站在了水面。
他的身旁是一块飘摇似落叶的木板,在惊涛骇浪中时沉时浮。
木板上有一个人,确切的说,是有一个半大的孩子。那个孩子背部朝上,双臂紧紧抱着木板,一头长发早已乱如海藻,挡住了他的面容。
那孩子的背上,布满了伤口,横七竖八,像是裂开的丘隆。那些伤口有些已经腐烂,泛出白花花的脓水,而有些则像是新添上的,还有鲜血不时地溢出。那些鲜血被海水冲淡,同时也将那血气散发出更远。
应该就是那些血腥味吸引了那些食尸鸟的注意,成群的食尸鸟盘旋在木板上空,瞪着血红的双眼,就等着木板上的人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就可以一拥而上,将他的尸身撕成碎片。
……
凌楚墨惊骇地望着那个挣扎在生死一线间的孩子,灵魂在那一刻恍若被凝冻住。
那个孱弱又伤痕累累的躯体上,有着陌生的容颜,陌生的气息,可在他第一眼见到他时,他就认出了那孩子的身份。这是曾经的他!
或许是百年,或许是千年,也或许是不知道怎样用凡间的计时法来衡量的一段岁月。这个漂浮在他身旁的孩子,竟然是他的前世之身。
幽冥寒天……
突然,凌楚墨的脑海里闪过了这个名字,在记起这个名字时,他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他和幽冥擎苍,竟然在千年以前会是兄弟!
……
蓝黑色的海浪击打着礁石,震耳欲聋催人心裂。半空中的食尸鸟瞪着血红的双瞳,发出刺耳的尖啸,也不知是那浪声,还是那鸟啸声,终于唤醒了昏迷中的人。
小小的幽冥寒天,在混沌中睁开了双眸。也许是出于本能地求生欲望,尽管他的身躯是那么的瘦小,双臂也从未幽冥氏族的孩子般孔武有力,可此时此刻,面对这滔天的巨浪,他却是死死攀住了木板,不曾有过一丝松懈。
他不能死,不能就如此消失在这片海域中。虽然父王的宫殿里,从未真正有过他的一席之地,可母后的怀抱还是温暖的,母后的微笑是小小寒天孤寂童年中最绚烂的一缕阳光。
木板上那个孩子的所思所想,漂浮在他身旁的凌楚墨竟然全都了然。也对,他就是他自己,只不过眼前的一切,是被他遗忘的一段岁月罢了。
一轮残月,透过厚重的云层缓缓升起,微弱的冷光,终于驱散了一些黑暗。
月光反射在海面上,将漆黑的海水耀出凌凌的碎银,在碎银耀目中,幽冥寒天强撑着睁开了沉重的双眼,透过朦胧的月色,一座孤零零的小岛,在一望无际的海上,显得那么突兀。
幽冥寒天紧紧抓着木板,努力用残余的一点力气,向小岛划动。活下去,无论自己是多么多余的一个存在,也必须强撑着活下去……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仅仅还有几十尺的距离,幽冥寒天强撑住最后一口气努力划动他根本不算健硕四肢。
忽然,一道劲风袭来,幽冥寒天来不及挣扎一秒,就从木板上被弹飞出去。噗通一声,坠落进漆黑阴冷的海水中。
第二章 难辨缘与劫
凌楚墨本能地伸手去拽,可手指刚碰到幽冥寒天,就化作了透明,如一阵烟雾般消散无踪。
海水森寒,一股迫力从水中传出。凌楚墨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受制,周身似有无数利刺在直直而入。没想到这漆黑海水中竟然也有着特殊的法力。幽冥寒天在受到生死威胁的同时,他凌楚墨竟也是感同身受。
漆黑的海水瞬间没过了幽冥寒天的头顶,他来不及挣扎一秒,就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拖向海底。
幽冥寒天沉入海底,漆黑的海水如充满生命力般,化成一条条黝黑的细线,快速钻入他的双眸、口鼻和两耳。它们争先恐后,无孔不入,像是一群恶疯了的野兽,争抢唯一的食物。
海面上的食尸鸟们,眼看着到嘴的美味被拖入了海底,先时还凄厉的鸣叫,似是抗议,可突然一条水流化成一只漆黑的巨手,从海底突袭而出,一把掐住了领头的一只食尸鸟。
那只食尸鸟被海水化成的巨手一把擒住了脖子,还未来得及鸣叫一声,就被那黑水拖入海里;来不及挣扎一秒;就没了声息。
领头的一死,其余的食尸鸟霎时倾逃一空,海面上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凌楚墨眼看着幽冥寒天被拖入水底,可他却是无能为力。此时,他唯有神识残留,他的身躯早已透明无踪。
透过幽冥寒天的身躯,他能感受到森冷阴寒的海水,化成无数条细线,钻入他的口鼻。那种锥心刺骨的痛意,像是无数把尖利的锥子在刺他的骨,削他的肉。
凌楚墨感受着幽冥寒天的痛楚,与此同时也辨识出那些海水里是蕴藏着灵力的。那些低级的,从来都无法见光的灵力,汇聚在一起,靠着吞噬偶然坠入海中的魔躯存活。
幽冥寒天显然已完全被那些黑色的水灵缚住,他孱弱的身躯一动不动,似一截朽木,躺在海底。
凌楚墨在一瞬间恍惚,如果幽冥寒天的命陨在此处,那他也将无处存活……
电光火石间,凌楚墨眼前一暗,下一秒,他的神识竟然转移到了幽冥寒天的体内。他是凌楚墨,可他同样是幽冥寒天。前世与今生,在生死关头,融为一体。
凌楚墨努力睁开了双眸,一股浓郁的魔气从他的眉心溢出。魔气黑中泛金,那是他们幽冥魔族特有的魔气。
潜意识里,他在心中默念口诀,被黑水恶灵缚住的双臂,也在一寸一寸恢复了自由。
双手捏起繁复的印诀,随着眉心处一明一灭的金色闪耀,魔气化成一条玄龙喷薄而出。
玄龙出体,所过之处,黑水恶灵顿时哗啦一下,失了依附,被玄龙触碰到的,全部被收入龙身,而其余的黑水恶灵则顿做鸟兽散,霎时隐入周边的海水,无影无踪。
黑水恶灵一散,幽冥寒天的神识顿时清明,先时短暂的黑暗,让他陷入了混沌之中,短短一刻过后,他已开始从海底挣扎而出。
不远处的海面上,一座荒岛,孤零零,四周无靠。荒岛上,怪石嶙峋,杂草丛生。那些食尸鸟只敢在海面游荡,却没有一只敢靠近荒岛。
一块高大的岩石在小岛的最高处,岩石上一个黑衣人,岿然而立。那黑衣人戴着宽大的帷帽,帷帽上黑纱轻捶,拢住了他的容貌。
海面上的沉沉浮浮,他看在眼中,却是波澜不惊,仿佛眼前正在消失的不是生命,只是水面上的一个泡沫而已。
那个在海面上抱着一截残木,已经漂流了整整一天的孩子,他老远就看见了。他看着那个孩子被一只猛禽从千业和千劫海之间的崇山峻岭间擒来,然后在千劫海上空抛下。那样的高度,哪怕一时没死,可任谁一沾染千劫海的海水,也再无生还的道理。
帷帽黑衣人看着那猛禽在海面上空盘旋了几圈,见那孩子的确是沉入海中了,才大功告成般直飞而去。他没有兴趣去管那猛禽,只是目光落在沉在水中的孩子身上。
那沉入水中的孩子是故意闭着气的,先时的晕厥不过是一种伪装。
他对那孩子生了些兴趣,盘腿坐于大石上,看着他浮浮沉沉。那孩子看着不过十岁出头的样子,从周身的魔气就能判断,是千业幽冥族的人。只是他身躯孱弱,魔气微薄,一看就是先天不足似得。
他不清楚那孩子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被丢到这个死气横沥的千劫海来。虽然,那孩子是故意装作昏厥,可要不了多久,他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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