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了。你也不要生气,我发现你爱人这不是最后的孩子,以后至少还能生两个,怎么还不生个男的……”
刘大肚子的话还没说完,郝福林就忍气吞声地要回去了。
小玲妈说到这儿打个唉声,又接着说:“真丢人哪,为了要儿了啥都不顾了,还让刘大肚子那个老牲口把身子给糟蹋了!前几年一想起这事儿就气得睡不着觉……”
小玲妈的话还没说完,郝福林气冲冲地说:“刘大肚子糟蹋你这事要是前几年告诉我,我非宰他不可!这个兔崽子,现在我才明白,他不仅骗钱调整人,还把人给糟蹋了!当时看病那咱我就觉得不太对头,不像看病的样。哪有看病的哪儿都摸,哪儿都看,一遍又一遍的没头没了。可我当时又一想,这不是看一般的病,大概看这种病都得这样,所以,我就没去细琢磨它,一心在想生儿子,结果上了大当吃了大亏!唉!事情已经过去五年多了,不想它了。”
“都怪咱思想不开窍,要是这咱谁还上那个当,什么闺女小子的,不都一样吗。”小玲妈说。
郝福林看看老伴,又露出了笑容:“你也明白姑娘小子一样了?”
“我比你明白得早啊!”
“嘿嘿,你啥都明白,啥都明白,这回怎么又上刘大肚子的当了呢?”
小玲妈打了个唉声,没吭声。小周听了这件事,肺子都要气炸了,她气冲冲地说:“刘大肚子骗钱还污辱人,你们为啥不找他算帐去?”
“唉!都怪咱们熊呗!再说,不是什么光彩事,算了吧!”小玲妈说。
小周那两只烔烔有神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就要跟刘大肚子算打仗一样,她看着张大夫说:“回去和刘大肚子算帐!”
张大夫坚定而有力地说:“刘大肚子借权之便骗钱、调戏
………【第28章 抢鸡】………
我和奶奶出去要饭,突然,我看见一个人迎面走来,他猫着腰,双手互相插在袖筒里,身穿一件破旧的黑棉袄,走路一拐一拐的。我看着奶奶问:
“奶奶,你看,前面那人是不是杨山东子?他咋和杨山东子一样呢。”
奶奶看了看,摇摇头,说:“不是。快走吧。”
等他走到跟前我一看,不是杨山东子。这时使我想起来一件往事:
我们这里是国民党统治区,对八路军了解不多。怕给八路军拉道(领路的)。单纯拉道倒不怕,就怕碰见中央军,双方一打起来,就把拉道的夹在中间,想跑都跑不了!
这里天气很冷,滴水成冰,外面有厚厚的积雪,西北风吹得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疼痛难忍。
有一天,下半夜有人叫门。这里的土匪会耍花招,到能打摇的人家里,先敲敲门,如果你把门开开了,他们就会一拥而进,把你家收拾个精光。这下半夜叫门,不能不让人往坏处想。全家人都起来了,怕是土匪来了。要是土匪来了可不得了,进屋就抢东西,不是打就是骂,临走时还得绑漂。
我爷爷从墙上摘下洋炮,跨上子弹兜子,揣着洋炮出去了。我家的大门是用一虎(拇指和食指一对为一虎)粗柳条子编成的,隔着大门一看,是一家人家。
男的40多岁,挑着一幅挑子,一头是一个三、四岁的男孩,用一床破被包着,他叫二黑。另一头是一个六、七岁的女孩,也用一床破被包着,他叫大奈。这一家四口人冻得直哆嗦。爷爷将他们让进屋里,一问才知道,他家姓杨,原住在山东省。
男的是个拉洋车的,生活还可以维持,有时一天还有点剩余。有一次他去厕所,出来一看洋车没了,他就东找西找也没找到。没有生话来原无法活呀,两口子就挑着两个孩子闯关东来了。他们是1946年秋天从家走的,边走边要饭,风餐露宿,食不保腹,一直要到冬天。
他们来到朱家窝堡村已经天黑了,他们先到老王九子家门口,这是一家地主,求他们帮忙,希望能住下,被拒绝了。又到赵六子家门口,求他们帮助,希望能住下,不要工钱,只要给一口吃的就给他家干活,又被拒绝了。这是两家有门脸儿(大门洞子)的地主。大门洞子可以挡风,杨山东子一家想要在大门洞子里呆半宿,没成,被赵六子撵出来了。没办法又来到铁道北,到了我家。我家没有大门洞子,只是用一虎粗的(大拇指和食指一掐就是一虎)柳条子编织的大门,到了下半夜了,没有挡风的地方,所以把他们冻得直哆嗦。
奶奶热了半锅豆包,拿来让他们吃,老杨太太千恩万谢!杨山东子又说起让爷爷留下他们,只要给一口吃的就行。爷爷说:
“你们可以先住下,我给你们找房子,老杨给我们家干活,在我们家里吃,哪能就给点吃的呢,按顾工算,头一年少给点儿,一年给5石粮。另外还有伙食地,每年还能补助3斗4斗。)同意不?同意就成交。”
可把老杨一家乐坏了,从此就住下了。
我记得,1946年的初春,我家乡还是国民党站领区,这里有国民党的中央军,有土匪,有降大赶子(土匪被中央军收降,保卫地方的),还有从江东老解放区(就是松花江东沿)过来的八路军。当时这四股势力像川棱似的活动于当地,人们都非常恐慌。
国民党的中央军,他们一般无事不进村,要是进村就是有事。最怕的就是2—3个人进村,2—3个人进村不是偷就是抢,主要是偷鸡和抢鸡。
我家住在后街“铁道北”,房子的东墙外是块洼地,这里雨大就变成了水泡子,雨小或汗天就变成了一快干地。再往东就是东院老王家小王九子的西大墙。这里实际是三丈多宽的的胡洞子。1946年初春,这里很干燥,我家的十多只小鸡和小王九子家的十多只小鸡,都在这里觅食。突然听到一阵枪响,似乎就在我家院子里。我奶奶对我们说:
“你们出去看看,那里打枪?”
我和妹妹下地穿上鞋,就跑出去了。等我们跑到大门口,就看见3个中央军,大摇大摆的向东走,每人手中拎着两只死鸡,往东面井沿方向走去。一个中央军把鸡举起来,南腔北调的大声说:
“你看咱这两只鸡,别看它们死了,这胖呼呼的混身净肌,咱营长见了准高兴。”
另一个中央军说:“高兴?高兴啥呀,上周我们也是用抢打的,营长硬说我们是拣的死鸡,不给钱,倒挨了一顿骂!”
“快走吧,别说了。一会儿鸡主人来了,就不好办了。”一个中央军说。
他们急急忙忙走过井台,拐个弯往南去了。走到铁路又拐弯问东走,直奔松花江镇。
我们来到东墙外的胡洞子,只见小鸡惊慌失错的东躲西藏,见到我和妹妹有的鸡飞上了墙。比我小一岁的妹妹指着地上说:
“你看看,这有血。”
我跑过去一看,真是血,一滩呢。
“你看看,这还有血呢!”
“这还有呢。”
“哎,这有三个子弹壳,一定是中央军刚才打的。”
走,咱们回去告诉奶奶去。
我们把中央军偷鸡的事情告诉了奶奶,奶奶问:
“中央军在哪?这些王八蛋!”
我说:“中央军己经到了铁道南,往东走了,他们准是松花江镇的。”
奶奶嘟嘟哝哝地骂中央军,去外头往家里叫鸡去了。
中央军三三两两的一进村,人们就要满院子赶鸡,把小鸡追得鸡飞狗跳。真是黄鼠狼子进鸡架,小鸡没命了!我记得有一次,天到中午,我和哥哥姐妹们刚端起饭碗,两个中央军揹着冲锋枪,眼睛贼溜溜地看着小鸡进院了。那个高个的长得又粗又大,喘气呼哧呼哧的,像个黑狗熊。那个短个的长得又瘦又小,轻飘飘的,全身没有四两肉,像个干巴猴。他们进院就抓小鸡(这是常事,抓了小鸡还不给钱),小个的干巴猴跑得快,把小鸡撵得满院子跑,到处乱飞。一只黑母鸡飞到那个高个子跟前,他一扑没扑住,闹个狗抢屎。我奶奶在屋里看得清楚,急忙招呼我们,把小鸡赶到院子外面去。我们急忙出去,往院外赶小鸡。可是小鸡已经受惊了,满院子乱跑乱飞。那个高个的黑狗熊从地上爬起来,操着一口湖南话,指着说:
“把那只黑母鸡给我抓住!把那只黑鸡母给我抓住!”
我姐姐小声对我们说:“那个胖子要抓那只黑母鸡,你们就往鸡群里跳,把小鸡冲散了,把它们赶到院外去。”
我和妹妹最听姐姐的话,连蹦带跳,手舞足蹈,拣起土块向小鸡撇去,小鸡嘎嘎地飞了。有的飞上了墙,有的飞到外头去了,还有的顺着墙跟来回跑。
胖中央军一看,我们不是帮他抓鸡,而是往院外赶鸡,他骂了一句:
“他娘的,这帮小兔崽子,抓鸡!抓鸡!给我抓鸡!不要往外赶鸡!你们不抓我就用枪打了。”
姐姐大声说:“撇土决干啥,那不把鸡吓跑了,再往回赶。”
胖中央军说:“他娘的,指你们这帮小兔崽子还能抓住鸡。还得我动手。”
他从身上摘下冲锋枪,对准那只黑母鸡,哒、哒、哒就是三枪,黑母鸡迎声倒地。这枪声把我几个小孩吓傻了,都跑到屋门口去了。
我奶奶急忙出来,说:“这怎么还动枪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黑狗熊没吱声,干巴猴说:“王法?老子这就是王法!老子从关里打到关外,打了七、八十仗,生里来死里去,吃你们几只鸡还有意见,哼!”
干巴猴一转身从身上摘下冲锋枪,哒、哒、哒,哒、哒、哒就是六枪,又打死两只鸡。
这两个横行霸道的中央军,把鸡捡起来,拎着就走了。
把奶奶气得老半天没说出话来,过了一会儿,奶奶大骂起中央军来:“这些该死的糟秧军,把鸡打死就拿走,还不给钱,这不是枪鸡吗!哪天上战场叫枪子打死你们!叫炮弹崩死你们!白瞎我那三只大母鸡了,眼看着快要下蛋了,这些该死的糟秧军!”
………【第29章 寒冷】………
我11岁那年冬天,可遭点好罪!我最小的弟弟小军来到人世。
1949年的夏天,我家从朱家窝堡搬到谷家坨子。这年秋天,我家在谷家坨子东头的半拉坨子种的土豆子大丰收,因为家人在松花江里打魚,所以起土豆就晚了些,起土豆时,地面己经上冻了。我记得,那几天天气阴沉沉的,飄着青雪,北风嗖嗖地刮着,天气很冷。我不抗冰,一会儿手就冻得像猫咬的似的。可是,土豆垅被犁仗翻开后,白哗哗的大土豆摆上一层,真招人喜欢。我也忘了冻手了,不一会儿就拣一大土篮子。到了晚上,回到家里,一洗手,天啊!手指头全冻肿了!肿得像小胡萝卜一样。人手能冰坏,土豆子能怎样呢?土豆子整回家,今天扔一筐,明天扔两筐,没到年未扔光了。
1949年的冬天特别冷,我们住在偏厦子里,又没被盖,真难熬啊!
窝棚,怎么盖的都有,大家看见过瓜地里盖的瓜窝棚吧,真是八面透风,四面淋雨。这里面怎么能住人呢,夏天还可以,将漏雨的地方庶一庶挡一挡,怎么都能过去。到了冬天真是能把人冻成冰棍。房子太小,又太矮,不能垅火,只好干冰着。
我们住的偏厦子,是一面靠墙,靠在一面旧墙上,为了方便,省工省料,在旧墙对面砌起一面矮墙,房顶往矮墙这面流水,门窗在房苫头,实际是个小棚子。本不是住人的地方,可我家就住在这样的偏厦子里面,住了一年多。
1949年的秋天,妈又生了我们最小的弟弟叫小军,这是姐姐给起的名字,姐姐最喜欢这个名字。他就出生在这个不能挡风寒,房顶遮不住雨,四周挡不住风的小偏厦子里。他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家里真是没吃的,常依土豆当主食,但也没吃多久就没了。没穿的,小军就光腚光膀被包在小被里。没住的,连个能挡风寒的房子都没有,住的这个小偏厦子还是谷凤国五叔的。谷凤国五叔在这住了一年,挨了一冬冰。
大哥、二哥、三哥、姐姐和妹妹都得出去找宿。当时是初冬,虽然雨下得不停,偏厦子露雨,屋内没有多大的干地方,但是,天气不太冷,吃的还好对付,弄点儿干白莱,放点儿土豆,或者做一锅干白菜,绞两碗苞米面,每天两餐问题不大,虽然竟喝菜粥,但是当时还可以吃个大半饱。冬天来了,天气冷了,妈妈抱着小军在那发愁,有时坐在那掉眼泪。一是愁大人没吃的,吃了上顿没下顿,每天都得为这两顿饭操劳。有时连苞米面糊涂还吃不饱,竟喝高粮面糊涂,把人喝得大便干燥,有时还拉不出屎来,憋得在地上直转悠。二是孩子没奶吃,小军被饿得直哭,小手到处乱抓,抓到什么都往嘴里塞。
临居老李家的大奶(外号叫老猪胎儿,他的老伴)看看小军说:“这孩子是饿的,给他整点啥吃吧,吃饱了他就不哭了。”
妈用一个小洋铁缸热了一点苞米面糊涂,也没放白糖,家里也没有白糖呀!给小军吃,小军大口小口的都吃了。
老李大奶说:“给孩子吃口奶吧,就是没汤也能润润澡子,这孩子太可怜了。你看这孩子小脸长得多好看啊,大眼睛双眼皮儿,长得多俊。”
妈说:“大婶,你看,刚到冬天这屋冻得像冰棚,到处都是白霜,这天也不好,总是阴沉沉的,一刮风这屋里就嗖嗖的风。这天这么冷,大人都够呛,孩子能受得了吗。再说,大人吃不饱哪来的奶呀,眼看着孩子饿得直哭没办法呀。”
妈发愁第三是眼看着冬天来了,这个小扁厦子能过冬吗?孩子不得冰死吗!小军刚生下来的时候不胖不瘦,这孩子长得也快了,渐渐长大了。这孩子的命也真够硬了,每天就跟着大人一起喝苞米面糊涂,他吃东西也不挑减,给什么吃什么。
到了初冬的时候,小军长得天真活泼可爱,他好笑,一逗引他就笑,很可爱。每天抱着他,悠他,听他嘎嘎地笑声。
1949年的冬天特别冷,雪又特别大。大雪封山,真是山舞银蛇,行人的帽子上都是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