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鱼都是转不过身了才没跑了。
鲇鱼囤装上了船,可是,把船装得老高,兴亏没风,要是有风,船非被刮翻不可。然而,船帮上沿距水面只有2寸多高了,船一恍水就进船了。我的精神很紧张,我真怕,我怕船沉没在江中。爷爷说:
“你不要害怕,有我这划船老手,别说船帮还有2寸,就是剩1寸也沉不了。”
我老老实实地坐在船头,头向前方,一动不敢动,默默祈祷,天老爷保佑,我们平安地度过江去。爷爷又说话了:
“你坐稳了,不要起来,也不要两面恍动,船快到江心了,只要你稳住就没问题。”
我正吓得不敢动,突然离船头右侧二十多米处,呼悠一下不知是什么东西露出水面,它的脊粱骨有3米多长,50多公分宽,一打卷就钻进水里。把我吓得啊的一声怪叫就站起来了。爷爷也看见了。他说:
“你快坐下,快坐下。那是一条能吃人的大水怪。”
大水怪一打卷,泛起一个大浪花。浪花的波纹传到船邦上,船左右呼悠呼悠几下,船像用瓢舀水,哗哗3—4下,船又下沉有1寸。可把我吓坏了,我说话的声音都变了:“爷爷,水怪再回来,我们的船不就---”
爷爷说:“不要紧了,它不能再回来了。刚才距船远了一点儿,这要是靠近船邦它拱出来,咱俩可真就完了。这是老天爷保佑咱俩。”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那是爷爷绐我讲的:
也记不得是哪一年了,只记得是一个初冬的早晨,天突然下起大雪,那真是象谁用木先向你头上撒雪一样,一片白芒芒。西北风飕飕地刮,夹杂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刮得人睁不开眼睛,雪势凶猛象是把万物都吞没了,虽也不敢出屋。松花江中水不大,江面也不宽,只有江中那条沟,水深约有6尺,江面上冻了2寸多厚的冰。就在这时,人们听到松花江上有一种吼叫的声音。胆子小的人们都呆在屋里,惊恐地听着,议论着。胆子大的人们去看时,只见江面上的冰,翹起2、3尺高,3尺多宽的冰楞子,顺着江面向下方(下水)望去,只见冰楞子呼呼向前伸展,一直伸展有二里多路。
我害怕了;害怕刚才那个水怪,假如它来了,我和爷爷划的这条小船,还能扛住它拱吗!
我又悄悄地坐下了,老半天没敢吱声。船上了岸,可是那个大水怪还在我的脑海里盘旋着。
………【第68章 信念】………
当时除了跟爷爷打鱼,也见不到我复习功课,大哥对我说:“你还回达家沟小学吧,爹在那里,让他给你找个地方复习,明年再考一把试试。不复习,一年就忘光了,明年怎么考啊。”
我瞅瞅大哥没吱声,在心里盘算着,别看我今年没考上,我是少考一科,如果我要不少考语文,我一定在他们前头。我就不复习,也比他们强,你看我能不能考上。我在炕头的粱柁上画了个飞机,上面坐个小人,我在飞机下面写了一行字:
“这就是我,我要乘坐飞机赶上去,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每天我都要看上几眼,在心里默默地念几遍。
我不喜欢农村,农村太埋汰。当街埋汰得下不去脚。牛粪、猪粪、鸡鸭粪遍地都是。走一趟踩一脚,埋汰死了!一到下雨天,几乎就在粪里走。能不能把粪栋起来,堆在一起,把街道扫一扫呢?
我不喜欢农村,农村的妇女太埋汰。每个人身上都泥头拐仗的,上衣一道子一道子的泥,裤子一条子一条子的猪食。要吃东西,将手往身上蹭几下拿起来就吃。埋汰死了!能不能不往身上蹭呢?养成洗手的好习惯呢。
我不喜欢农村,农村的孩子太埋汰。满身是泥,满脸是泥,满手是泥,拿起大饼子就吃,埋汰死了!能不能向城里孩子学习学习呢?吃东西前先洗手,把农村面貌改变一下呢。
我不喜欢农村,农村的妇女太好串门子,吃完饭把孩子一抱就坐在别人家的窗台上,一坐就是一头晌。唠家常也行,可有的净扯些没用的,什么东家长西家短,闹的邻里不和。能不能没事不串门子呢?搞点儿副业,编织点儿什么。
我不喜欢农村,农村对儿女的倍养一般不当回事,他们说,识个庄家字就行了。不少家庭,从小孩子上小学到初中不闻不问,放任自流,学生放学回到家里,喂猪喂鸡,打水做饭,什么零活都得干。到考高中的时候了,才想起了孩子,可是已经晚了!这种贫穷就是愚昧,愚昧就是无知。
我不喜欢农村,农村男女老少没完没了的玩儿麻将,一年剩下几千块钱,输尽了拉倒,太烦人了!还有的人没黑天没白天的玩儿,玩儿得俩口子打架闹离婚,这都是因为不干活还输钱。能不能不打麻将呢?找点儿活干,搞点儿副业呢。
农村所以会这样,归根结底就是五个字,穷!懒!不争气!
要跋掉农村这个穷根!不能懒!要争气!我认为这就是我的追求、我的信念。
我这个信念不一定对,但这是现实,在我居住的村子里就是这样。
爹和妈都不在家,他们都到达家沟去了。达家沟离我家约有五十佘里路,坐火车还有二十里路。爹在那教学,当事务,挣钱不多,开始时挣工分,每月只有十多元钱。后来改成净钱,每月三十多块钱。爹常年不回家,妈想爹,不到四十岁的人能不想吗,一年得去个一、两回。
1954年初春,我陪着妈去达家沟小学看爹去,本来从丁家园火车站到达家沟是有火车的,每天往返一趟,但是,妈手里没钱,家里也分文皆无,买不起火车票,只好和我一起往达家沟走。天不作美,我们走到半路突然刮起大风,天阴得漆黑,真有点黑云压城城欲催之势。大风刮得树木嗷嗷叫,把掉在地上的树叶卷起来,糊在脸上。可吓人啦,把我们俩刮得东倒西歪,走不动了。不多会儿,下起雪来,鹅毛大雪漫天飞舞,让人睁不开眼睛。妈穿得很单薄,只是一件大褂和一条裤子。
妈的个子不高,不胖不瘦,大眼睛,慈眉善目。上身穿着黑色大褂,大褂不长,将到大腿肚。两个肩膀头上补着两块黑色补丁,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下身穿着一条黑色裤子,虽然没打补丁,但是,两个裤腿角己经破了。妈是冷了,把衣裳往身上使劲地裹了裹,问我:“冷吗?要是冷,你就跑跑吧!”
我看了看妈的脸,妈的脸己经发紫了,口唇有点哆嗦了!见到妈这个样子,我只觉得一阵心酸,眼泪来到了眼圈儿,为了不让妈看见,赶紧转过身去擦眼泪。我不能让妈看见我哭。当时我己经差不多15岁了,虽然我长得像个孩子,个子不到一米五,但是,痛妈的心己经有了。妈又说:
“去,跑跑去,跑跑就不冷了。老天爷竞找咱们麻烦,还下了这么大的雪,跑跑去吧,跑跑身上就热呼了。”
我在想:“天冷不要紧,我比妈抗冻。去年冬天,家里往菜窖里放白菜,天那个冷啊,妈被冻得直哆嗦。可我,只穿一件小褂和一条破裤子,冷是冷,可我没哆嗦,一直把白菜运完。”家里穷到这个份上,妈在家里缺吃少喝、就是高粮面窝窝头,也只能吃个半饱。高粮面可比不上苞米面,高粮面窝窝头涩得厉害,使人大便干燥,憋得直哭。挨冷受冻咱不说,可出门怎能这样呢!多穿几件衣服啊。妈说:
“老母猪去赶集,家里家外一身皮”。
话虽然不好听,可这是真的!这是千真万确的!妈连件能挡寒风的夹袄都没有,棉衣就更没有了。在那个年头里,妈连条裤衩都没有啊!还是我告诉妈,把不能再补的破裤子两条腿剪掉不就是裤衩吗。妈还穿着她在家里穿的唯一的那身破衣裳。天还这么冷,地上冻冰了,腿下直打滑。风还这么大,刮得我们走不稳,雪花落在地上都不化了。妈这是为了啥呀?为啥还要冒着风雪到达家沟去呢?”
后来我才琢磨明白,妈想爹,就是要看爹一眼。这就是爱情,一种纯真的爱情。
这是我在妈面前第一次感到心酸,这种心酸,能在人心中停留一辈子!我没吱声,拉着妈的手,让妈快走。妈似乎腿脚不好使了,东倒西歪,趔趔趄趄的。我呼然想到,妈是小脚!天哪,小脚怎能走这样又光又滑的路呢!我赶紧扶住妈放慢了步阀。一个小脚女人走路,怎能跟上半大孩子呢,这个万恶的旧中国把人坑苦了!如果妈是个大脚片,说不定我们多走出五、六里路了。
天黑了,我们到了达家沟。看妈那个喜庆劲,把这一天的饥饿、挨冷受冻的滋味全都忘了,有说有笑,像是娶了儿媳妇。妈脱了鞋、脱了袜子一看,两只脚上全是血泡。
我二哥赶着大车往达家沟送柴火,我跟着车回家了。到家的第二天早上,我发现我在炕头的粱柁上划的飞机和小人,以及写的字全都没了,是用抹布擦下去的。当时我的心里像被人抓了一把。我毫无目的的向四周看了看,像是要找到擦飞机的人,可是什么也没看见。这个憋气呀!我认为是他们不让我考了,不让我天天看着那行字发呆。我站在地上脸冲着墙抽抽哒哒地哭起来。
大嫂以为我没衣服穿,上前说:“别哭了,你大哥那还有件旧上衣,你穿吧。别哭了,我去找衣裳。”
大嫂又说:“你是不是想妈了?要是想妈,过几天让你大哥去把妈接回来,行不行?别哭了。”
大嫂说:“是不是想到学校去复习呀?明天让你大哥去说说,能行。唉!你这孩子,给衣裳你不要,冻得直伺伺,硬挺着。去接妈,你又不让。让你去复习,你不去。你倒底怎么啦?哭得这么伤心,真让人可怜!”
这件事,只今谁也不知道。唉!就是把我划的飞机擦掉了,这有啥。我所以要哭是因为我去年没考上。心中想的和划的有啥关系呢。
………【第69章 死逼无奈去求人】………
那年头儿,城里的老百姓住房困难极了!白小涛跟父母一家三口人,在城里住了二十多年也没分到房子,每年都要东借西借,不是借人家的仓房住就是借人家的对面炕,有时一年要搬好几次家。那年头儿搬家好搬,父亲把《粮食供应证》和《煤炭供应证》往衣兜里一揣,一家三口人各自扛着各自的行李,白小涛替母亲揣着针线包、拎着碗筷,父亲拎着饭锅和炊具。无论搬出多远,从来没用过任何车辆。
白小涛的父亲白忠义为了他这唯一的孩子结婚,张罗要房子己经好几年了。那时候市民中的无房户的住房都得由市房产处来调配。当时市房处的处长就是现在的市人事局的副局长,外号叫大巴掌。
白忠义第一次找大巴掌要房子,为了要住房非找他不可,他是正管啊。听说,大巴掌不好办事,动不动就给人家脸子看。大伙给白忠义出主意,不让白忠义亲自去,老头子了,人家不爱理,叫他求求人,最好是求个年轻漂亮的女的到大巴掌那儿去走后门儿,这女的还得是那样的,会发洋浅,粘边就上,因为大巴掌最好这口。白忠义想,一来,活了快一辈子了,没求人办过事,也不会求人哪,上哪儿去求那样年轻漂亮的女人呀。二来,大巴掌是国家干部,是为老百姓办事的,走啥后门儿啊。再说,咱要住房的理由很充足啊,孩子要结婚,又是纯没房户,这样的条件还不该分给住房吗。
那天上午,白忠义请了半天假,去市房产处找大巴掌。当白忠义来到市房产处门前的时候,不知道咋整的心里像揣个小兔子扑通扑通地跳起来了,跳得心里够不着底儿,大概是因为市房产处的大楼太吓人了?白忠义在心里骂自己:“大老粗真完蛋,拿不上大摊儿!这要是上金銮殿见皇帝非吓死不可!”他在大门口转悠了半天没敢进去。
老实人办这样大事哪有不打憷的。白忠义要打退堂鼓,调头往回走。没走几步又停下了,房子不要咋行,没有房子孩子不能结婚,对不起这可怜的女儿不说,也对不起老伴儿临终时的嘱咐啊。老伴儿临终时对他说:
“小涛这孩子咱们拉扯她二十多年了,这孩子懂事,对咱俩知冷知热。咱家虽然穷到这个分上,可她从来不嫌弃,也没让她受过委屈。她己经到了结婚的年令了,无论如何也得给她弄一间房子,别让女儿再过咱俩这样的日子,一辈子连个窝都没有。你一定给她弄一个好一点儿的房子,将来小涛找到她亲生父母的时候,咱们也好交待呀。”
是啊,老伴的嘱咐能不办吗,这房子得要,非到这市房产处去要不可,别的地方也不管房子啊。白忠义正在那里转悠来转悠去,正没咒念呢,突然有人问:
“白大叔,你在这转悠啥呢?”
白忠义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医院的院长。
“我想进去办点儿事。”白忠义指了指市房产处的大楼,“也不知道好办不?”
院长瞅瞅门前两边摆着两个大石头狮子的七层大楼,又看了看白忠义,说:“你是给女儿要房子的吧?白小涛啥时候结婚啊?”
“唉!按说早就该结婚了,不就是因为没房子吗。”
“可也是,房子是大事。我们医院还没这个能力,给职工解决不了房子。我记得三个月前医院给市房产处打过报告,给白小涛要房子,到现在也没有消息,哪天我打发人再去看看······”
院长的话没说完,白忠义转身要走,说:“医院打报告了,我就不再麻烦人家了。”
院长说:“不,大叔,你还得去找处长,把你家的住房情况跟他好好说说,求他帮忙。再不好办事吧,人怕见面,树怕扒皮,你去了可能比公家去要好得多,现在公对公办事很难办成。”
白忠义非常打憷地说:“这么说我还得去?唉!门不好进哪!”
院长看了看白忠义说:“你还得去;把家庭情况好好说说。”
白忠义瞅瞅院长,答应了一声:“哎!”
院长走了。白忠义赶紧把要对大巴掌说的话,当然是要房子的理由了,从头到尾在心里说了一遍,又从头到尾细细地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