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尔马坚信如此,在他强大的自信感染下,其他军官也相信,所有的骚扰活动都不过是阻挠神族向旦雅挺进的阴谋罢了。
只要拿下了旦雅,活捉了紫川参星,那所有的紫川军就全自动自觉的放下武器向神族投降。
在这股信念的驱动下,魔族第三军全军上下达成了空前的团结,尽管又疲又累,但每一个魔族兵都焕发了潜力,经每天近百里的惊人速度猛扑向前。
七月二十七日,魔族兵散乱的队形越过了群山,出现在西南平原上。
“魔族军已经杀到了西南,他们正朝旦雅猛扑而来!”
恐怖的浪潮再次涌起,其引发的崩溃和疯狂是难以想像的,紫川家最后的武装军队已经派去了西北,镇守旦雅的只剩下一个残缺不全的禁卫师和一些地方警备队。
虽然从西北绕道而来的魔族军数目不详,但要靠这点部队来阻挡他们,那显然是不够的。
生死关头,紫川家终于放下了高傲的架子了,总统领罗明海亲自骑快马奔往河丘求援。
紫川家历来与林氏关系交好,在这危急关头,河丘没有理由不支援紫川家的。
虽然林家保卫厅并不以能征善战闻名,但这时候,哪怕就是一个中队的兵力也是珍贵的。
清晨,罗明海满怀期待的出发,晚上,他疲惫不堪的回来了。
看到他铁青的脸色,紫川参星预感大事不妙了:“河丘不同意发兵?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什么也没说!”因为羞辱,紫川家总统领涨红了脸:“我一个人也没见到!”
罗明海先是求见林家家主林凡,但门卫告诉他,林凡出去视察外地了,接着他求见河丘长老会首席长老林睿,但林睿去钓鱼了,而军务长老林哲则是去度假了,政务长老没空。
平时对罗明海巴结得不得了的河丘权贵们,此刻像是他染了瘟疫似的,没一个肯出来见他。
到最后,罗明海顾不得自己的身份,竟对一个门卫苦苦哀求:“只求阁下通报一声,就说是紫川家总统领罗明海亲自来了!哪怕您府上大人抽五分钟见面都好!”
而门卫的反应只是冷冷哼一声,接着,门砰的一声在罗明海面前关上了。
连随行的侍卫都看不下去了,他们喊道:“大人!走吧!河丘都是见利忘义的商人,哪怕我们全部跟魔族拼了也不受这种辱!”他们将罗明海拖进了马车里,强行带回来了。
罗明海怒气冲天:“河丘卑鄙无耻,这个仇,我们记得了!”
紫川参星的反应倒比较平静:“要报仇,那也得熬得过这场难关才行啊!”
罗明海喊道:“殿下,除去正规军外,西南贵族手中也有着不少私兵部队,将他们召集,与魔族决一死战!魔族长途跋涉,劳师远征,决死一战,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呢!”
“大人,迟了。”
身后传来了声音,脸色惨白的哥珊统领走进了房间里,对着紫川参星和罗明海,她鞠躬,然后说:“总统领大人,征集贴文发出去三天了,但没有一个贵族应命率军前来汇集。”
“什么!”罗明海不敢置信地失声叫道:“一个贵族都没来吗?”他愤怒的叫道:“立即召开元老会,我要当面向他们问个究竟。”
“元老会成员们通通离开了旦雅,不是躲回了家中,就是躲入河丘境内避难,如今旦雅的元老会内,已经找不到一个人了。”哥珊苦涩的摇头说。
屋子里笼罩着一阵难堪的沉默,大家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传说:当大船要沉没时,船上的老鼠都会事先逃离的。
紫川参星长叹一声:“不奇怪啊!如今改朝换代在即,他们都打着主意侍奉新主子呢,他们是不敢出兵跟魔族作对的。”
“殿下!请您马上撤离旦雅吧!只要您活着,紫川家就没输,我们仍没被征服!”
“撒?”紫川参星苦笑道:“这已是西南边陲了,我们还能往哪里撤?”
“微臣斗胆,请殿下撤住河丘境内,继续遥控指挥前线战斗!”
紫川参星摇头:“罗明海,你太天真了,河丘很明确的表示了态度,他们不敢得罪魔族,你忘记了当年的流风霜事件吗?依照林家倚靠强权的墙头草特性,难保同样的事不会上演,与其被林家五花大绑捆起来交给魔族,倒不如堂堂正正战死在旦雅,起码,紫川家的末代总长还是死在自己的国土上!”
哥珊低声说:“殿下,当初流风霜说过的,如果我们战事不利,可以撤入流风家境内继续战斗,她可以收容我们。”
紫川参星摆招手:“我和流风霜打仗打了十年,就算她肯收容我,我也不好意思涎着脸托庇于她吧?”
秋天的风呼呼的从窗外吹过,屋中的蜡烛摇晃不定,窗外的老树在张牙舞爪的摇晃着,奄奄一息,紫川参星一个个的望过众人,老人的眼神很坦荡:“罗明海,哥珊,皮古,只剩你们三个了,到最后,统领处只利你们三个了。”
三位统领默不作声的起立,他们明白紫川参星的意思,当年的统领处,有忠诚坚毅的斯特林,有杀伐果断的帝林,有诙诣的明辉,有美丽可爱的紫川宁,还有那个永远让人琢磨不透的紫川秀,那些充满活力的年轻军人带来了勃勃生机,令人精神振奋。
如今,紫川秀孤悬远东,斯特林被魔族牵制在奥斯,帝林和紫川宁被魔族围困在帝都,明辉被魔族包围在加南,料想中,这几位统领都凶多吉少了。
昏黄灯火,穷途末路,人丁凋零,这就是曾经雄霸大陆三百年的强大家族的末日吗?
孤独的伫立在窗前,紫川参星长叹:“明海,哥珊,我有一封信,很重要,你们立即出发,帮我把信交给蓝城的流风霜吧。”
两人一震,罗明海不动声色的说:“殿下,去蓝城的路我不熟,就让哥珊去送这封信吧。”
哥珊也摇头:“殿下,我最近身子不舒服,走长途我怕坚持不住,还是劳烦总统领大人辛苦一趟吧!”
“你们!”看到两位忠实部下忽然如此顽固,紫川参星微露愠意:“你们看我老头子快死了,都不肯听话了吗?”
罗明海默不作声的跪下,跟着他,哥珊统领也跪下,紫川参星威严地喝道:“干什么?”
“殿下,您就让我跟着您吧。”
抬起头来,罗明海眼中溢满了泪水,黑脸痛苦的皱成一团:“殿下,我担任紫川家的官职已经二十多年了,让我到流风家去,我实在没办法在那边生存啊。”
哥珊虽然不出声,但那倔犟的眼神已将决心表现无遗。
紫川参星长叹一声:“起来吧!”
他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慢慢地说:“当前大陆势力中,军力最强,有能力与魔族抗衡的,唯有流风霜,传闻中,她雍容大度,爱惜人才,你们去投奔的话,应会受到重用的。”
“殿下!”两位统领失声叫道。
“你们听我说完!”紫川参星怒喝一声,顾盼之间,凛然生威:“我们负有不同的任务,我和皮古……”紫川参星望了一眼老迈的禁卫统颁,这位已经担任了紫川参星三十年近身侍卫,最为忠心耿耿的臣子轻轻点头,示意了解紫川参星的用心。
“我们都老了,已经再没有时间和精力来忍辱负重、东山再起了!老人的职责是战死沙场,而年轻人的任务则在将来!代表紫川家向魔族讨还血债的重任,就指望你们了!你们要走的路,并不比一死简单!”
罗明海泪流满面了:“殿下,恕微臣驽钝,如此重任,微臣恐怕难以承担,请允许微臣跟随殿下直到最后吧!”
紫川参星长叹一声:“明海,我也知道,要报仇雪恨,你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论坚韧刚毅,你不如斯特林;论杀伐果断,你不如帝林;论机变灵活,你也不如紫川秀;更不要说带兵打仗,他们三个随便哪个都比你好上千倍,可惜的是,他们都被魔族围着,凶多吉少,你若不肯担起这个担子,难道你忍心要哥珊一个弱女子独自承担为我紫川家复国的任务吗?”
“殿下……”罗明海想说什么,最后却终于没能说出口,他痛苦的摇头,默不作声。
紫川参星望向哥珊:“哥珊,你能力出众,办事干练,但性子太过刚直,以前,我常常委屈你,并非想刁难你,只是想磨磨你的性子,唉,不料你始终都还是那么固执,唉,以后我可没法护着你了,到流风家那边,你可得改一改了,不然将来可要吃亏的啊!”
他语气很和蔼,不像紫川家的总长在训导臣子,倒像慈祥的爷爷在教导他的儿孙们。
哥珊泪水不住的流淌,泣不成声。
“明海,哥珊,你们都是难得的好孩子,我没看错你们,你们也对得起紫川家,本来,我是想把你们都留下来辅助阿宁的……但没想到……”
老人痛苦的闭上了眼,浑浊的眼泪不住的从眼中滚落,对着苍天,他举手嘶声喊道:“列祖列宗啊,参星无能,家族亡于我手,我无颜面对你们啊!”
在座人等无不失声痛哭,齐齐跪倒。
仿佛在回应他的呼声,一道长长的闪电掠过黑暗的夜空,消逝在远方苍茫的群山里。
七八四年的七月二十七日晚,紫川家度过了最痛苦的一夜。
尽管定下了让罗明海和哥珊去投奔流风霜,但他们最终却没能成行。
魔族来得太快了,就在旦雅得到消息的第二天,魔族的快速骑兵已经出现旦雅城的周边。
风尘仆仆、肮脏不堪的魔族骑兵在公路上设置了阵地和路障,切断了旦雅通往河丘的公路,这显示,对于河丘的出兵援助,魔族还是有所顾忌的。
第三天凌晨,第三军主力开至旦雅城郊,地平线上那一团团不断扩大的黑色轮廓,那是行进中的魔族各团队,由于清楚旦雅城中兵力空虚,魔族进军没做丝毫掩饰。
黎明晨光里,地平线上,魔族各团队的旗帜一路接一路的出现,那飘荡在风中彩虹似的五彩斑斓的军旗,如巨鸟般展开的军队两翼,那高高耸立,如树林一般密集的刀山剑海,看着这一幕,城头的人类守军被魔族那可怕的气势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一边是将近八万的魔族精锐,一边却只有不到五千的人类守军,不必统率全局的指挥官,最低级的人类士兵都能预感到此战的结果了。
不用一个白天,孤立无援的旦雅在魔族大军的重压下就会像石头下的鸡蛋一般崩溃。
立在城头上,眺望着远处沐浴在黎明晨光中的魔族大军,紫川家总长喃喃自语:“这是最后的一战了!”老人站直了身躯,庄严而镇静,他没有说话,目光中有一种令人镇定的力量。
此时此刻,再没有人注意他那平庸的相貌,一种难以言述的气质令得他高贵而端庄。
在最后时刻,紫川家的总长终于表现了一代明君的气度,他高贵的勇气和仪表、凛然而圣洁的英姿,令得长久以来一直轻视这位七代总长的部下们肃然起敬。
罗明海、哥珊、皮古等统领站在他的身后,仪表端庄,神情肃穆,他们不像是临战的指挥官,更似即将走上火堆的祭祀,他们即将面对一个庄严的时刻,见证有着三百年历史的强大帝国覆灭的那一刻,然后,他们将随之而去。
此时此刻,死亡和魔族的刀剑,对他们已无能为力了,他们是依靠灵魂而生存的人,他们的思想,就如同黄昏的天空一般平稳而安详。
人们不能抗拒死亡,但人们却能选择死亡的方式,高贵或者卑贱,全在一念之间。
在他们的带动下,人心惶惶的城头守军迅速的镇定下来,城头上笼罩在一种异样的气氛,一种崇高而伟大的感情充斥在人们心头,死亡不再那么令人恐怖。
进攻之前,魔族向城中派出了一名使者,他被带到紫川参星面前,得知面前气度沉稳的老人是紫川家族的最高首脑,就连骄横跋扈的魔族兵也被老人高贵的气度所折服,变得恭顺有礼起来。
他结结巴巴的说,神族第三军已完成对旦雅的包围,断绝了一切外援的可能,战斗一旦打响,人类绝无胜利的希望,虽然交战已久,但神族军对参星殿下并无仇恨,只要旦雅守军肯放下武器,神族愿意奉参星殿下为最尊贵的上宾,他不会有丝毫伤害,而跟随参星殿下的紫川家文武官员,也能得到生命和财产的安全保怔。
耐心的听魔族兵说完,紫川参星点头,平静地说:“那就让叶尔马放马过来吧,送这位先生下去。”
魔族兵深深的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虽然以他贫乏的大脑理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概念有点困难,但那老人沉稳而镇定的语气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隐隐觉得,除了自己部族中那些杀人如麻的高手外,勇气和胆量还有存在另外的表达方式。
得到人类不肯屈服的消息,叶尔马并不意外。
神族从瓦伦域一直打到了旦雅,很少碰到紫川家的将军自愿投降的(马维除外),何况是紫川家的总长呢!
他还是想尽量的活捉对方,活的紫川家总长比死的更有用处,他可以命令各地仍在抵抗的紫川军放下武器。
若他战死,只会激起紫川军民的同仇敌忾之心,紫川家公推举在帝都坚守的紫川宁担任下任总长继续领导抵抗。
他下令:“破城后,我军绝不可伤害紫川参星,定要将他活捉!”
在同一时刻,紫川参星也在吩咐皮古:“我已准备了淬毒的匕首,准备在最后关头用,但若是我来不及动手,你得助我一臂之力,我绝不能让魔族活捉!”
恍若一阵寒流滚过,禁卫统领一阵颤栗,他低沉的说:“殿下,恐怕微臣力有不及,若第一个魔族兵能靠近您身边,微臣那时定早已战死了。”
紫川参星长叹一声,没有再说话。
这时一个军官从城墙上走上来,低声在罗明海耳边说了句什么。
罗明海面色微变,他快步走向紫川参星,压低了声量:“殿下,报告一个不好的消息,我们派往帝都的信使被魔族截住了!您亲笔写给宁殿下的传位诏书没办法送到宁殿下手中。”
紫川参星只是轻轻一皱眉,随即舒展。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阿宁是我紫川家的唯一继承人,她接任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写这封诏书那也是预防万一的罢了,能送到固然最好,不能也无所谓,当帝都那边得知旦雅失陷,军队自然会推举阿宁接任的。”
他忍住一句话没说:“若是陪阿宁守帝都的是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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