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长大人可在家中?”哥普拉客气的问。
“在家。请容通报一声。”男子恭敬的说,他进了小门里很快又出来:“大人有请。”
“有劳阁下了。”
虽然身为统领,监察厅的头面人物,但哥普拉竟对一个看门口的小人物如此客气,这不能不令人吃惊。细一琢磨这简单的对话,人们会吃惊于这个事实:当今帝都的实际控制者帝林,他就隐居在这个偏僻幽静的小巷里。
小院虽然外面不起眼,院子里却是别有洞天,假山层峦。池塘幽静,绿树郁郁,精致的楼榭在树丛中若隐若现。哥普拉知道,这本来是紫川家地一处皇家别庄,帝林政变成功后,为免遭到仇家报复,他将妻儿秘密安置到了这里,此事做得十分隐蔽,即使在监察厅内部也只有少数心腹知道。
在走廊的入口,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突然冲出来。活蹦乱跳向哥普拉奔来,手中挥舞着一把玩具剑,张牙舞爪的叫道:“驾、驾、驾!我是黑骑兵,你是大魔族,打打打!”在小男孩的身后,远远的追着一个美貌的少妇,柔和的呼叫声传来:“迪迪,不要乱跑……不许对叔叔不礼貌……快回来……”
哥普拉露出和蔼的笑容,俯身下来抱起了小男孩,把他高高的举了起来。尽管那小孩拼命地挣扎。但哥普拉的手犹如铸一般,他笑说:“迪迪少爷,你又不乖了。”
“放手,放开我……”小男孩使劲的挣扎。黑黝黝的大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小嘴翘得高高的,嚷嚷道:“哥普拉叔叔最坏了!”
“真是的!”这时候,那美貌少妇已赶过来了,气吁吁的说:“迪迪。快下来,不许对叔叔没礼貌。”
哥普拉把小男孩放下来,恭敬的对女子躬身行礼:“夫人,您好,您身体安康。”那小孩得了自由,一溜烟的跑进花园里跑没影了。
林秀佳笑道:“哥普拉,这阵子,你可老长时间没来我们这了。这阵子太辛苦了,脸色好差。今晚就留在这里喝汤补一补吧……迪迪老是说你坏。看到你来就怕了,看来只有你才能治得了他!我和帝林都太惯他了,这家伙整天淘个没完地,害得我没一阵能安心。”
“迪迪少爷天颖聪慧,精力充沛……”
“少来!这小混球什么天颖聪明?他是捣蛋最拿手,尿裤子最擅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哥普拉身后响起。哥普拉回过头。却见帝林打着呵欠从走廊里出来,军便服的衣领纽扣敞开着。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衣底子,显然是刚刚睡醒。
哥普拉躬身行礼,帝林随意地挥手:“哥普拉,你过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
“是的。下官也有些要紧事务要向大人您禀报。”
林秀佳笑道:“你们两个谈。我去找迪迪,这小顽皮,一会就不知跑哪去了。帝林,等下你记得把哥普拉留下吃饭啊!”
两位男人微笑着看着林秀佳从面前走过,在花园中叫唤着帝迪的小名:“迪迪、迪迪。”
放在紫川宁的文告中,帝林和他的首席部下哥普拉,那都是残酷血腥地代名词,是人间邪恶的总集合。但在这一刻,当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小孩,他们眼中蕴含的,只有关切和慈爱。
望着林秀佳,两人面上的笑容都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的凝重。帝林简单的说:“进我书房说。”
进书房坐下后,哥普拉很快便进入了主题:“大人,今西从前线传回了报告,请您阅示。”
帝林打开了今西的报告。他读得很慢,很仔细。监察厅几个干将地风格各有不同,如果是哥普拉的报告,因为曾任过帝林的卫队长,他对帝林很坦诚,什么都是开门见山的说重点;沙布罗是个莽夫,有什么说什么,报告平铺直叙,一目了然;卢真的报告废话连篇,任务完成得越差他的报告就越长,通篇能找上几十个理由来解释为什么任务没能完成,所以对他们地报告,帝林不需要花什么心思来琢磨。
唯独今西不同,这个部下是个心思很重地人,报告的每个字都有其涵义,对他地报告,帝林从不敢掉以轻心。就如今天的报告,表面上,今西向帝都大本营汇报最近的战况和敌情进展,远东军司令部已进驻凯格行省首府,各地督抚纷纷投靠,而与今西交战多次的巴特利省军此时已经正式亮明了番号,他们是由白川统领的讨逆军先锋部队。
“目前与我军交战只有白川所部。但其部骁勇悍死,十分善战,我军迟迟不能将其击退。已成僵持之势。但周边局势极为不利我军,巴特利、瓦格、凯格、安卡拉等省先后叛逆,远东叛军主力已入驻凯格首府,各地督镇被远东檄文所惑,盲目仇视我军,不明身份兵马四处出没,袭击我军的粮队与信使。我部处处遭到袭击,奥斯行省地军法处竟遭满门屠灭,一夜之间三百人全部遇难。下官怀疑此事系奥斯总督科维奇所为,无奈局势微妙。科维奇早有防备,日夜留宿省军营地不肯出见,我部无法向其问罪。
“因为远东妖言流传甚广,尽管已颁下严令禁止,但除个别意志坚定者,军中将士仍旧大半被其所惑。近来几次战斗中,临战部队竟然临阵而溃,甚至有当场投敌者。此种情形,实为下官统军以来罕见,震骇难言……”
“震骇难言啊!”帝林合上了报告。沉声说着。
哥普拉识趣的为上司倒上了茶,说:“因为是急件,所以参谋部就先拆阅了。现在跟今西对峙的只有白川,但远东军的主力随时会出现。看今西的意思,是希望能撤军。但他是主帅,他不好主动开口说撤
“参谋部那边怎么看?”
“现在我们手头靠得住的部队不多,今西手上的兵力是很宝贵的。若让今西在巴特利那里被远东人消灭了,我们的损失会很大。”
“嗯。”帝林把报告卷成一团。在手上轻轻敲打着,今西以为他同意了。但他却说:“今西不能撤退。”
“大人,那样他会被远东军一口吃掉的……”
“监察厅全体出动,过去增援今西。就在那边与远东军决战。”
帝林声音不大,但放在哥普拉耳中简直无异晴天霹雳。他发出“啊、啊”地惊叹声,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
“与远东军野战决战?大人,这样我们毫无胜算……”
“困在帝都里,我们才是真正的毫无胜算。”
“大人。帝都是天下坚城。当年,您能依城守住抵挡了六十万魔族的进攻,今日,我们同样能靠这个抵挡住远东人!”
“外无必救之兵,则内无可守之城。当年我们守帝都,背后有西北、西南、林家甚至流风家的纵深支持。又有远东的紫川秀、奥斯的斯特林等呼应援助。所以才能谈坚守;今日我们若再守帝都,四面八方全是敌人。坚城已成绝地。”
帝林笑笑:“同样是魔神皇,但紫川秀可不是卡特。拿兵力来填帝都的城墙,这种蠢事,他不可能犯同样的错误。”
“这个……但还有林家和流风家。只要我们能在帝都城里坚持得够久,他们说不定也会掺和进来,局势说不定会有所变化……”
“林家和流风家是有可能掺和进来,但他们地第一个攻击对象肯定是我们。”帝林冷笑着:“清醒一点吧,我们现在是天下公敌,各路兵马可能会内讧,但那是我们完蛋之后。”
帝林站起来,在书桌地图上帝都的位置上重重一点:“帝都,天下中枢要害所在!远东军要西征,河丘军要东上,西北边防军和流风军要南下,无论哪一路兵马要争霸大陆中原,我们都是首当其冲。
“我们三路受敌,但各路兵马中,唯有远东军才是我们不死不休的生死大敌,他们是奉紫川宁为正宗的皇家军队,必须要讨伐我们了。我们与远东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绝无妥协,所以,我们与远东之间地死战将不可避免。
“而河丘军和流风军出兵,名为讨逆,实为趁火打劫。我们空城而去,无论得城的是流风霜也好,林睿也好,明辉也好,只要我们把帝都城丢给他们,无论谁得城,他们都绝不会允许其他两家入城。三家势力彼此牵制,也无余力来尾随追击我们。
“ 在帝都困守,我们要面对远东、明辉、河丘、蓝城等四个敌人;主动出击,决战战场转移到巴特利的话,那时我们就可不受打扰的与远东军决战了。只要击败了远东军,那紫川家皇权派最后地力量就此烟飞云散,回过头来我们还可以从容对付林家和流风家,是战是和再行计较。即使运气最差,我们还能保住东南。”
帝林言之凿凿,哥普拉脸上地神色慢慢从惊疑不定变成了钦佩。低头考虑了一番,他佩服的说:“大人高瞻远瞩,思虑周密,远超属下所能。下官和参谋部目光短浅,不识天下大势。险些误了大事。”
“这也是纸上谈兵罢了,天下大势,哪这么容易就说死了?”
帝林笑笑,缓缓摇头,语调转为沉重:“自我们起事以来,战乱不断,生灵涂炭,天下因我们受难不浅。战争不好再拖下去了,胜也好,败也好。一战而决,就当是我们做点好事,也可以让国家留着点元气。”
哥普拉诧异,印象中。这位老长官一直是那种“我死后,管他世界洪水滔天”的人物,如今怎么突然悲天悯人起来了?他愣了下,才出声说:“大人您说得很是。”
因为帝林决意出战巴特利,参谋部必须要抓紧时间重新做出计划。哥普拉匆匆告辞了。帝林送他到了院子里,恰好碰到林秀佳和帝迪,母亲正在满院子的追着调皮的儿子,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黄昏的院子里:“迪迪,快出来,叔叔要走了,出来跟叔叔说再见啊!”但小孩却嬉笑着,到处乱跑,让母亲追也追不上。
帝林摇头苦笑:“见笑了。这个小畜牲。真拿他没办法。”曾以冷酷铁血闻名的魔头,在这一刻也与平常的父亲没什么两样。
“哪里。小孩子调皮一点是好事,精力充沛,将来才好干大事啊!”
哥普拉笑着告辞而去,望着他地背影在暮色中消失,帝林眼中流露一丝淡淡的愧疚。但是当他把目光移向了花园中的妻子和儿子时。眼中的愧疚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如海的珍爱和痛惜。
低级官兵只关心胜负。但帝林地目光必须得更长远,望向这一战之后地结局。坚守帝都,陷入残酷的围城攻城战,战事延绵无尽,国力消耗巨大。这样,监察厅地最终败亡是不可避免,同时也会将远东军拖疲拖垮。远东一垮,国家最后地力量失去了,外来的入侵和干涉将不可避免,紫川家将会陷入被撕裂瓜分的命运。
身为紫川家的一份子,帝林不可避免地对这个国度怀有感情,虽然已身为叛逆罪人,但他并不希望家族就此沦丧、灭亡。
而且,他还怀有更深的恐惧和顾虑:若是自己与远东军打得两败俱伤,万一最坏的结局出现,自己灭亡的同时紫川秀也身死,那时林秀佳和帝迪怎么办?身为当代最大叛逆的后裔,在自己身后,滔天地血海深仇将向自己的妻儿涌来,在那个时候,除了手拥重兵的紫川秀,谁还有能力护住自己的妻儿?
帝林沉默的望着自己的妻儿:“我的孩子,我的妻子。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啊!”
七八六年的深秋,紫川家地东南平原腹地上战云密布。趁着那深秋的朔风飞扬,远东的庞大军团越过了瓦伦要塞通道,挺进紫川家东南平原。
实力+大义名分无敌,这是紫川秀在进军途中最深的体会。远东大军势如破竹,半兽人军团一路过来,只要前锋亮明讨逆军的旗号,当地文武官员立即大开城门出城迎接紫川家王军,百姓夹道欢呼迎接大军入城,民众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这种待遇是上次紫川秀反攻魔族时都不曾享受过的。鹰旗所至,万民景从,三省数十城镇兵不血刃地拿下。
进城以后,紫川宁以家族总长地身份出面接见城中的官员和士绅大户,亲口宣抚并重述帝都事变地真相。会场气氛热烈,军人和民众异口同声,声讨帝林暴虐无道,残害百民,罪该万死。而远东勤王军此去必能一举建功,扫清妖氛,荡尽丑类,回复朗朗青天。
远东的宣传部门把会议纪要散发得漫天遍野,以向世人证明东南民众是如何在宁殿下号召下众志成城的反抗暴虐魔王帝林地残暴统治的。
同时。被远东军“解放”出来的民众和官员也十分配合,为了撇清自己与叛军之间的关系,他们纷纷出来揭露监察厅的残暴和不义,说监察官们如何贪婪无耻,陷害无辜,宪兵则残酷无人性,对无辜民众严刑拷打,屈打成招,制造种种人间冤狱作为国内最大的司法集团,屈打成招和陷害无辜的事情监察厅绝对没少做。这倒也不算冤枉了帝林,但有些事却实在离谱了。
瓦格行省的元老言之凿凿的声称,他掌握了可靠证据,可以证明监察厅一直在暗中勾结魔族,他很有把握,当年魔神皇的入侵就是帝林给引路地。
“帝林逆贼,他居然敢勾结魔神!”元老大人悲愤万分:“身为光荣的人类一份子,我与此种败类誓不两立!”
在现场主持会议的杜亚风干咳一声,凑到元老的耳边提醒:“元老大人的爱国热情实在令下官感动。不过下官不得不冒昧跟您说声,现任的神族皇帝就是我们的远东统领。讨逆军中也有不少神族将士。当然,下官知道您并非在影射什么,我明白,我明白。您的意思我非常明白……不过,这实在让下官有点为难了……”
话没说完,“光荣的人类一份子”已经脸无人色,连忙口风一转:“当然,我的意思是。魔族哦,不,我说地是神族神族里面也有好人的,魔神皇里面也有很多好人,嗯,很多很多好多好人,勾结一下也无妨的。神族和人类本为一家,大家就不必计较那么多了……”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接下来大家的发言都谨慎了不少。身为邪恶之徒。里通外国是帝林应尽地义务只是这个通敌的对象还真是不好找。魔族如今成了光明王的部下,自然是不能勾结的;勾结流风家吗?但流风霜元帅刚刚发表了讨帝林檄文,说不定还会成为光明王的友军……这好像也不是个好勾结地对象;林家如何?就说帝林勾结林家,串通林家谋取紫川家西南领地但好像也是帝林的监察厅把西南从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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