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已上栓,门外寂无应声。
海阔天厉声道:“王得志、李得标,外面是什么人来了?”
王得志和李得标自然就是方才守在门外的两个人,但也不知为什么,这两人也没有回应。
海阔天脸色变得更可怕,一把拉开门栓,推门走了出去。
楚留香跟着走出的时候,只见他面如死灰,呆如木鸡般站在那里,满头冷汗雨点般往下流个不停。
守在门外的两个人,已变成了两具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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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死神的影子
尸体上看不到血渍。两人的脸也很安详,似乎死得很平静,并没有受到任何痛苦。
海阔天解开他们的衣服,才发现他们后心上有个淡红色的掌印,显然是一掌拍下,两人的心脉就被震断而死。
胡铁花长长吐出口气,失声道:“好厉害的掌力!”
掌印一是左手,一是右手,杀死他们的,显然只是一个人,而且是左右开弓,同时出手的。
但掌印深浅却差不多,显见那人左右双手的掌力也都差不多。
楚留香道:“看来这仿佛是朱砂掌一类的功夫。”
胡铁花道:“不错,只有朱砂掌留下的掌印,才是淡红色的。”
楚留香道:“朱砂掌这名字虽然人人都知道,其实练这种掌力的心法秘诀早已失传,近二三十年来,江湖中已没听过朱砂掌的高手。”
胡铁花道:“我只听说过一个‘单掌追魂’林斌,练的是朱砂掌,但那也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林斌现在已死了很久,也没听说过他有传人。”
楚留香道:“不错,‘单掌追魂’!昔年练朱砂掌的,大多只能练一只手,但这人却双手齐练,而且都已练得不错,这就更少见了。”
海阔天忽然道:“据说练朱砂掌的人,手上都有特征可以看得出来。”
楚留香道:“初练时掌心的确会发红,但练成之后,就‘返璞归真’,只有在使用时,掌心才会现出朱砂色,平时是看不出来的。”
海阔天长哑道:“既是如此,除了你我中人外,别人都有杀死他们的可能了。”
张三道:“只有一个人不可能。”
海阔天道:“谁?”
张三道:“金灵芝。”
海阔天道:“何以见得?”
张三道:“瞧这掌印,就知道这人的手很大,绝不会是女人的手。”
胡铁花冷笑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金灵芝买了你,钱倒花得一点也不冤枉。”
海阔天道:“但女人的手也有大的,据相法上说,手大的女人,必定主富主贵,金姑娘岂非正是个富贵中人么?”
张三冷冷道:“原来海帮主还会看相,据说杀人者面上必有凶相,只不知海帮主可看得出来么?”
海阔天还未说话,突又听到一声惨呼。这呼声仿佛是从甲板上传下来的,虽然很遥远,但呼声凄厉而尖锐,每个人都的听得清清楚楚。海阔天面色又变了,转身冲了上去。
胡铁花叹了口气,道:“看来这条船上倒真是多灾多难,要活着走下船去实在不容易。”
楚留香忽然从王得志的衣襟中取出样东西来,沉声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他手里拿着的赫然竟是粒龙眼般大小的珍珠。
张三面色立刻变了,失声道:“这就是我偷金姑娘的那颗珍珠。”
楚留香道:“没有错么?”
张三道:“绝没有错,我对珍珠是内行。”
他擦了擦汗,又道:“但金姑娘的珍珠又怎会在这死人身上呢?”
楚留香道:“想必是她不小掉在这里的。”
张三骇然道:“如此说来,金灵芝难道就是杀人的凶手?”
楚留香没有口答这句话,目中却还着沉思之色,将这颗珍珠很小心的收藏了起来,大步走上楼梯。
胡铁花拍了拍张三的肩头,道:“主人若是杀人的凶手,奴才就是从犯,你留神等着吧。”
胡铁花他们走上甲板的时候,船尾已拥满了人,金灵芝、丁枫、勾子长、公孙劫余、白蜡烛,全都到了。
本在那里掌舵的向天飞已不见了,甲板上却多了滩血渍。血渍殷红,还未干透。
胡铁花动容道:“是向天飞!莫非他已遭毒手?但他的尸身呢?”
海阔天眼睛发红,忽然厉声道:“钱风、鲁长吉,今天是不是该你们两人当值掌舵的?”
人丛中走出两人,躬身道,“是。”
海阔天怒道:“你们的人到哪里去了?”
钱风颤声道:“是向二爷令我们走远些的,我们不走,向二爷就瞪眼发脾气,还要打人,我们才不敢不走开。”
鲁长吉道:“但我们也不敢走远,就在那里帮孙老三收拾缆绳。”
海阔天道:“方才你们可曾听到了什么?”
钱风道:“我们听到那声惨呼,立刻就赶过来,还没有赶到,又听到‘噗通’一响,再看向二爷,就已看不到了。”
众人对望了一眼,心里都已明白,那“噗通”一声,必定就是向天飞尸身落水时所发出的声音。
大家都已知道向天飞必已凶多吉少。
海阔天与向天飞相交多年,目光已将落泪,嘎声道:“二弟,是我害了你,我本不该拉你到这里来的……”
丁枫柔声道:“海帮主不必太悲伤,尸身还未寻出之前,谁也不能断定死的谁,何况,向二爷武功极高,又怎会轻易遭人毒手?”
张三道:“尸身落水还没多久,我下去瞧瞧是否还可以将他捞上来。”
这时船行已近海口,波涛汹涌。张三却毫不迟疑,纵身一跃,已像条大鱼般跃人水中。
海阔天立刻大喝道:“减速,停船,清点人数!”
喝声中,水手们已全都散开,紫鲸帮的属下,果然训练有素,虽然骤经大变,仍然不慌不乱。
船行立刻就慢了下来。只听点名吆喝之声,不绝于耳。
过了半晌,那钱风又快步奔回,躬身道:“除了王得志和李得标,别人都在,一个不少。”
别人都在,死的自然是向天飞了!
海阔天忽然在那滩血渍前跪了下来。
丁枫目光闪动,沉声道:“向二粝闾鞠⒆牛嘈Φ溃骸澳愕焱耍撞挠泻眉缚冢舨唤?材填满,只怕是绝不会住手的。”
胡铁花沉默了半晌,道:“那么,你想他第二个下手的对象是谁呢?”
楚留香道:“这就难说了……说不定是你,也说不定是我。”
胡铁花道:“那么你就快乘还没有死之前,将那样东西拿出来给我们瞧瞧吧。”
楚留香笑了,道:“这人倒真是有双贼眼,那杯酒里,的确有样东西。”
张三忍不住问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楚留香道:“是个蜡丸,蜡丸里还有张图。”
胡铁花道:“什么图?”
楚留香说道:“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那张图画的究竟是什么
图上画着的,是个蝙蝠。
蝙蝠四围画着一条条弯曲的线,还有大大小小的许多黑点,左上角还画了圆圈,发着光的圆圈。
楚留香道:“这一条条弯弯曲曲的线,仿佛是代表流水。”
张三道:“嗯,有道理。”
楚留香道:“这圆图画的好像是太阳。”
张三道:“不错。”
胡铁花道:“但这些大大小小的黑点是什么呢?”
楚留香道:“也许是水中的礁石……”
胡铁花道:“太阳下、流水中、礁石间,有个蝙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可真把人糊涂死了。”
楚留香道:“这其中自然有极深的意义,自然也是个很大的秘密,否则云从龙也不会在临死前慎重的交托给我了。”
胡铁花道:“他为什么不索性说明白呢?为什么要打这哑谜?”
楚留香道:“那时他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胡铁花抢着涎:“不错,那天在三和楼上,我也觉得他说话有些吞吞吐吐,而且简直有些语无伦次,连‘骨鲠在喉’这四个字都用错了。”
张三道:“怎么用错了?”
胡铁花道:“‘骨鲠在喉’四字,本来形容一个人心里有活,不吐不快,但他却用这四上字来形容自己喝不下酒去,简直用得大错而特错。”
张三失笑道:“云从龙又不是三家村里教书的老夫子,用错了典故,也没什么稀奇,只有像胡先生这么有学问的人,才会斤斤计较的咬文嚼字。”
楚留香笑道:“这两年来,小胡倒的确像是念了不少书,一个人只要还能念得下书,就不至于变得太没出息。”
胡铁花怒道:“你们究竟是什么意思?每次我要谈谈正经事的时候,你们就胡说八道。”
楚留香笑了笑,突然一步窜到门口,拉开了站,门口竞站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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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谁是凶手
楚留香一拉开门,她的脸立刻红了,双手藏在背后,手里也不知拿着什么东西,想说话却又说不出。
胡铁花冷道:“我们正在这里鬼扯,想不到金姑娘竟在门口替我们守卫,这倒真不敢当。”
金灵芝咬了咬嘴唇,扭头就走,走了两步,突又回头,大声道:“张三,你出来。”
张三立刻跳下床,赶出去,陪着笑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胡铁花冷冷道:“这奴才倒真听话,看来金姑娘就算要他杀人,他也会照办的。”
金灵芝也不理他,将藏在身后的一包东西拿了出来,道:“这包东西你替我收着。”
张三道:“是。”
金灵芝道:“这包东西是我刚捡来的,你可以打开来瞧,但你若替我弄丢了,小心我要你的脑袋。”
张三笑道:“姑娘只管放心,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交到我手上,就算是天下第一号神偷也休想把它偷去。”
金灵芝“哼”了一声,回头推开对面的房门走了进去,“砰”的,又立刻将房门重重的关上了。
胡铁花道:“我们屋子里倒真有个天下第一神偷,可得将这包东西抱紧些,脑袋被人拿去,可不是好玩的。”
他话未说完,对面另一扇门忽然被推开了,了枫从门里探出头来。目光有意无意间瞧了张三手里的包袱一眼,笑道:“三位还未睡么?”
楚留香笑道:“丁鲍子想必也和我们一样,换了个新地方,就不大容易睡得着。”
丁枫日光闪动,俏声道:“在下有件事正想找楚香帅聊聊,不知现在方便不方便?”
楚留香还未说话,隔壁的一扇门突也开了,从门里走出来的,不是白蜡烛,也不是公孙劫余,赫然竟是勾子长。
只见他脸色发青,眼睛发直,手里还是紧紧的提着那黑色的皮箱,忽然瞧见楚留香、丁枫他们都站在门口,立刻又吃了一惊。
丁枫淡淡道:“我还以为勾兄真的又去解手了哩,正想替勾兄介绍一位专治肾亏尿多的大夫瞧瞧。”
勾子长面上阵青阵红,呐呐道:“我本是去解手的,经过这里,忽然想找他们聊聊。”
丁枫目光闪动,盯着他,缓缓道:“原来勾兄和他们两位本就认得,这我倒也没有想到。”
他膘了楚留香一眼,带着笑道:“香帅你只怕也未想到吧。”
勾子长干咳着,道:“我和他们本来也只不过见过一两面,并不熟……并不熟……”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从丁枫身旁挤进门去。
楚留香道:“丁兄若有什么指教,清过来这边说话好么?”
丁枫沉吟着,笑道:“大家累了一天,也该安息了,有什么事等到晚上再说也不迟。”
他身子立刻缩了回去,关上了门。
那边的门也关上了,公孙劫余和自蜡烛一直没有露面。
胡铁花早已忍不住了,不等门关好,就叹着气道:“看来这年头倒真是人心难测,想不到勾子长也不是一个老实人,他明明是认得公孙劫余和白蜡烛的,但他们上船的时候,他却一点声色也不露。”
张三道:“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初出江湖,除了楚留香外,谁都不认得,原来都是骗人,原来他认的人比我们还多。”
胡跌花道:“我本还以为他真的什么事都不懂,又会得罪人,又会惹麻烦,谁知道他比我们谁都沉得注气。”
张三道:“他那些样子也许全是故意装给我们看的,要我们对他不加防备,其实他说不定早已和公孙劫余串通好了……”
胡铁花突然跳了起来,道:“不对不对,我得去瞧瞧。”
张三道:“什么事不对?瞧什么?”
胡铁花道:“说不定他就是凶手,公孙劫余和白蜡烛就是他第二个下手的对象,现在说不定已遭了他的毒手!”
楚留香一直在沉思着,此刻才笑了笑,道:“勾子长出来后,屋里还有人将门关上,死人难道也会关门不成?”
胡铁花怔了怔,自己也笑了,喃喃道:“看来我也被你们传染了,变得和你们一样会疑神疑鬼。”
他瞧了张三一眼,又接着道:“你为什么还不将这包袱打开未瞧瞧?”
张三道:“我为什么要把它打开来瞧瞧?”
胡铁花道:“她自己说过的,你可以打开来瞧的。”
张三道:“但我若不愿意呢?”
胡铁花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包袱里是什么?”
张三淡淡道:“我也许要等你睡着了之后才打开来呢!”
胡铁花又怔住了,低着头怔了半晌,突然出手如风,一把将张三手里提着的包袱抢了过来,大笑道:“我不是楚留香,不会偷,可是我会抢……”
他三把两把就将包袱扯开,笑声就立刻停顿。
包袱里是件衣服。
一件染着斑斑血渍的长衫。
衣服是淡青色,质料很好,既轻又软,穿在身上一定很舒服,前襟上却溅满了鲜血。
胡铁花变色道:“我见过这件衣服。”
张三忍不住道:“在哪里见过?”
胡铁花道:“丁枫那天去接枯梅大师的时候,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张三脸色也变了,动容道:“衣服上的血呢?难道就是向天飞的?丁枫难道是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