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传来,";照你这般说来,事情应该发生在七年之前。为何直到今天,阁下方才说起?";万事通连番被人质疑,微微皱眉,显得颇为不悦:";哼,那是因为尹先生生怕男孩在成长过程中受到无谓的干扰,故而不愿张扬!";他有意将";干扰";两字咬得特重,同时目光扫视众人,试图寻找出这个讨厌的质疑者。可惜,此刻他身边的听众越聚越多,那人混在人群中,哪里看得见。万事通只好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不过,现在却不打紧了。因为三天后,那男孩正式出师。为此,尹先生将在尹家别院设宴。在下何其荣幸,恰好也位列其中!";一边说着,万事通从怀中掏出一张请柬,朝四周炫耀了一下。
";七年!怎么可能?那男孩竟在尹先生身边待了七年!";,旁边的一个机关师惊呼一声。天下谁不知道,但凡得到过尹先生指点的机关师,无不出类拔萃。可惜,能够追随在尹先生身边接受指点的机关师中,时间最长的也不过三月。七年?若能够接受尹先生七年的指点,那此人要么是白痴,要么……想到这一点的人,脸色都不由古怪起来。
根据万事通的叙述,那男孩显然绝非白痴,而且肯定天赋非凡,否则也不会被尹先生如此看重。因此可以想见,不久的将来,帝国势必会再添一个出色的机关师。此事非同小可。要知道,当今天下,一个出色的机关师,甚至比四合战将、五行巫卜更加宝贵,绝对是天下诸侯争相拉拢的目标。
那草原男孩,竟然拥有如此际遇,日后前途真是不可限量。更有人甚至暗中揣测,万事通今日的这番讲述,难保不是尹先生为了得意门生的出山,预先营造的声势。在场众人,嫉妒不屑者有之,试图巴结者有之,另有盘算者亦有之,当真是各有各的想法,一时间整个大厅陷入了无声的沉寂。
";当,当,当!";却在这时,侠义山庄的钟楼上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钟声。众人心头都不由一震。惟有出现了十万火急的重金悬赏任务,方才会出现这样的钟声。
";十万悬赏,捉拿杀害尹先生的凶手!昨日……昨日,尹先生在尹家别院遇害了!";正当所有人暗自猜测之际,却见侠义山庄的管事,急冲冲地跑过来,扬了扬手中的画卷,大声说出了这么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万事通第一个跳了起来:";不可能!我昨日方才接到尹先生的请柬,怎么会……";";怎么可能?";";是传言吧?";";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大厅内,众人面面相觑,感到难以置信,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身怀玄武神功的尹先生,居然在自家的住所——机关层出不穷、号称固若金汤的尹家别院——被人杀害?这样的事实,简直颠覆了二十年来天下人的常识。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第一反应便是绝不可能。
";凶手是谁?";刚才连番质疑万事通的那人走上前来,沉声问道。万事通这才看清,这是一个魁梧的中年人,面部刚毅,双目更是犀利无比,仿佛能够穿透人心。他心头一震,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侠义山庄的管事,早已经抢先问道:";阁下莫非是孙不通孙大侠?";";正是在下!";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中年人拱手承认。孙不通乃是侠义山庄最有名的赏金猎人。他向来坚信世上没有破不了的案子,没有抓不住的罪犯,因为说话常常喜欢以";不通";两字开头质疑别人,故而人称孙不通,真名反而被人淡忘。
那管事大喜:";太好了,有孙大侠相助,凶手定然逃不掉!";尹先生在姬周帝国人望极高,连这位管事说到凶手的时候,也一反往日的超然,咬牙切齿地道。
孙不通再次追问:";那凶手究竟是谁?";管事赶紧答道:";凶手便是尹先生七年前在草原收下的弟子!";";什么!";众人再次惊讶。刚才,人们还在羡慕那男孩的际遇。按理说,有尹先生这样的一代宗师悉心指点,三天后又可以出师,从此前途似锦、不可限量,他怎会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是狼性使然?还是另有隐情?
";谁人指证?具体情况如何?";孙不通首先问出了众人的疑问。
";此事已经被田七先生、屈就大师、公输乘龙少侠和尹卓文尹公子证实!这四位都是受尹先生的邀请,前往尹家别院祝贺尹先生的高徒出师,却万万没有想到,居然……";管事摇了摇头,叹道,";事情的具体由来,孙大侠还是亲自去问这四位吧。想必,田七先生他们必定会十分欢迎孙大侠这样的高手参与缉凶。";此话一出,再无人质疑。
田七先生是当代有名的剑师,屈就大师是五行巫卜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他们都是尹先生最好的朋友。公输乘龙则是尹先生最为推崇的年轻机关师,也是尹先生未来的东床快婿,很多人都认为他日后必将成为第二个尹先生。而尹卓文出自洛邑尹家,乃帝国四大公子之首,尹先生的亲侄子。这四个人中任何一个,都是一言九鼎。四人同时作证,更是不容置疑。
";这是那凶手的画像,还望诸位英雄留意!";管事轻轻咳嗽了一声,打开了手中的画卷。画卷上是一个人的肖像。
狼!所有人看到这幅画,第一个印象便是狼,草原上游荡觅食的狼。倒不是他的相貌狰狞或者丑陋。相反,画像上的少年竟颇为清秀。虽说谈不上如何英俊,然而浑身上下所散发出的,那股远远超越同龄人的自信和睿智,却足以掩盖一切瑕疵,包括额头的印记。问题是他的双目,透着无比的警觉,似乎时刻都在提防,又仿佛随时都会出击。
画卷的左首,则龙飞凤舞注明两个大字——冷风!
第二章千里围杀
清晨,浓雾弥漫,分外冷清。";吱呀";的声响中,一辆垂下了帷幕的破旧牛车,在山脚下的官道上晃晃悠悠地前行。忽然,一阵唿哨,一马平川的原野上,凭空涌出数十辆战车。
赤裸半身的御者,挥舞长戟的护卫,张弓搭箭的射手,尾随战车之后的步卒,成百上千人马,如临大敌,转瞬间将这辆破旧的牛车团团围住。
";试问天下谁争锋?公侯名门尹卓文!";数百人不约而同地呐喊,夹杂着战马嘶鸣,震得地动天惊。白衣胜雪,战车飞驰,一人一车,风驰电掣般经过众人自动让出的通道,来到了牛车的面前。尹卓文绚丽出场了。
普天之下,也只有尹卓文才会摆出如此绚丽的排场。尹家是真正的名门,可以追溯到前朝殷商的开国名相伊尹;而且尹家的人很擅长在纷争的岁月中保全自己。因此,尹家在殷商便是有数的权贵,到了姬周帝国时代,依旧出将入相执掌京畿,而各地诸侯麾下,也同样不乏身居高位的尹家子弟。身为尹家的嫡系子弟,又有尹先生这样的叔父,尹卓文从小在旁人羡慕、崇拜、嫉妒和拥戴的目光中长大。他喜欢这种号令群雄、高高在上的感觉。更何况,今天的排场,是他特意为冷风——这个杀害了尹先生的卑鄙小人准备的。
尹卓文生平唯一崇拜的人,就是叔叔尹先生。因此,他分外痛恨杀害了尹先生的冷风,更加无法容忍江湖上关于冷风超越了尹先生的传言。他决心用这样绚丽的伏击,来证明冷风根本屁都不是,没有什么出神入化的机关术,更没有什么算无遗策的智谋心机,只是一个忘恩负义的草原野狼,一条仓皇逃命的丧家之犬。
然而此刻,帷幕已经拉开,唯一的观众却没有丝毫反应。
只见牛车静静地呆在原地,黑色帘幕挡在车厢门口,遮蔽了众人的视线。一切出乎寻常得平静,唯有那拉车的老牛,不时";哞哞";叫几声,令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包围,显得分外怪异。尹卓文不由皱了皱眉。不过,在群雄的注视之下他别无选择,当下怒喝声中,寒光乍现,刀已出鞘,强大的斗气立刻犹如怒涛汹涌而来,掀翻了整个牛车。刹那间,车身碎裂,无数木屑飞舞半空,人却无影无踪。
";不好!";尹卓文心中忽生一丝不祥的预感。可惜,未等他做出反应,但见无数细如牛毛的银针,自碎裂的牛车中暴射而出。
";当当当……";尹卓文不假思索,赶紧挥刀舞作一团,雪亮的刀光顿时在他身前身后化成了一团银球,竟将那急如骤雨的银针悉数挡开,无一疏漏。但是他身边的群雄却没有如此身手。措手不及之下,到处传来惨呼哀号。那银针是如此歹毒,中者,无论人马,立刻双目赤红,状若疯虎,再不分敌我,只管四下冲撞,恨不得将身边所有生物悉数杀尽。一时间,人仰马翻,喊杀震天,尘土飞扬,乱作一团。
";都给我住手!";尹卓文惊怒交加。他再顾不上察看牛车中冷风的踪迹,转而气运丹田,一声长吼直入云霄,犹如当头棒喝般震得在场群雄无不心血翻涌,踉跄不已。而借此机会,他那一身白衣,在众人眼前化作了转瞬即逝的魅影,眨眼工夫游遍全场,把所有发狂之人全部点倒在地。
";卓文公子,好身手!";就在尹卓文微微松了一口气,心神稍懈之际,忽见不屑的冷笑声中,一道身影从牛车的残骸中跃起。也不知他穿了什么古怪的衣服,此刻在空中张开,就如同施了神奇的魔法,让他拥有了鸟儿一样的翅膀,翱翔天宇。而每当摇晃欲坠之际,他手中的行者棍,就会在地上轻轻一点,借着这支撑之力,旋又拉高。如此这般,须臾之间,这冷冷的声音犹在耳畔,那身影却已经没入了一旁的山上。
";追!";没想到对手居然躲在车底隐忍不发,尹卓文懊恼地跺了跺脚,当下也无暇细想,一提气,足尖点地,犹如离弦之箭,当先追了过去。不料,才追出个几步,就见漫山遍野的树林郁郁葱葱,疏影横斜之下,茂密的树叶枝梢,遮蔽了光线视野,哪里还能见到冷风的影子。
就在尹卓文踌躇不前之际,冷风的身影却又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犹如幽灵,飘荡在丛林之中,时隐时现。他每一次出现,都会扬手飞出一道白光,";呜呜呜";地发出夺人心魂的怪声回荡四周,仿若鬼哭狼嚎,万千冤魂竞相奔出。尽管所有人都已经全神戒备,然而还是有不少同伴突然莫名倒下,甚至不知道究竟是何原因。而当众人围拢过去,冷风却又早就抽身离去,转眼隐没无踪,留给群雄的便唯有那树影憧憧。
一时间,群雄陷进退两难的窘境。那冷风时隐时现,分明就是挑衅,在肆无忌惮地嘲汾人的无能,退,自然心有不甘,而且颜面全无;进,同样举步维艰。不仅要应付冷风的神出鬼没,而且稍有不慎,迎面而来的便是毒烟、烈火、暗器、丝网——这些机关层出不穷,也不知道那冷风是如何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布下如此多的陷阱。
";莫慌,结阵前行,步步为营,给我把整座山封锁起来。";见此情形,尹卓文反而镇定了下来,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狠狠地说道。在他的喝令之下,众人立刻稳住了阵脚,纷纷三五成群地布成可以四面提防的方阵,彼此遥相呼应,稳稳推进。尹卓文则仗着自身功力深厚居中策应,一发觉风吹草动,便全力疾驰奔援。如此一来,虽然搜索的速度大大放慢,尤其尹卓文更是大大损耗功力,片刻之后,业已脑门渗汗,颇感疲惫,不过却着实有效地堵住了漏洞,那冷风似乎也无计可施,群雄一路行来,都不再有适才的狼狈、混乱。
直到山顶,尹卓文方才惊异地发现,冷风居然早已经在那里多时。他全身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站在悬崖边缘,背对群雄,双手作揖,朝天焚香,任凭那山风徐徐,吹得披风猎猎作响,衣袖飘然拂动,口中只是自顾自发出十分怪异的音调。
";魂兮归来,去君之干,何谓四方些?舍君之乐出,而离彼不祥些……";那音调透着无尽的悲伤,就仿佛是在和天地之间的幽魂沟通,正是南方湘楚一带巫卜们的招魂之歌。
";哼,谁要你这凶手惺惺作态!";尹卓文呆了一呆,终于记起今日距离叔叔尹先生亡故恰好一个月。他愤然冷哼了一声。只是鉴于之前的教训,他一边暗自调养气息,一边全神戒备,倒不敢再像刚才那样贸然动手了。
";卓文公子何不也上一炷香来?";冷风却不理睬尹卓文的威胁,甚至都没有转身,直到将那招魂之歌吟唱完,方才淡淡地说道。被冷风这么一提醒,尹卓文终于注意到,在冷风身后不远处的地上,早已经准备好了几支香烛。当然,白痴才会去拿一个机关师事先准备好的东西。
他不但没有上前,反而下意识地略略挪远了一些,屏气凝神,气运周身,发现一切都安然无恙之后,方才冷笑道:";冷风,休要装神弄鬼。这方圆百里之内,我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谅你插翅也难飞。";";是吗?";冷风的声音平和中透出一丝嘲讽,浑然没有将尹卓文的威胁放在心上,说话间也根本不给尹卓文出手的机会。只见他淡然的声音犹自回荡在众人的耳畔,整个人却微微向前一倾,竟然是跃出了悬崖之外。众人见状无不惊呼,尹卓文更是快步向前,奔至崖边。俯首望去,那悬崖外乃是万丈深渊,根本看不到底。而冷风的身体,则直坠而下,显然一旦落地,就是大罗金仙,也难以挽回其性命。
";他就这样死了?";眼见这个让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