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的路可以走,你信吗?”
此言叫那四名血鳞人都吃了一惊,清一沉思,命浩翻到墙的另一侧先去探路。
“小鬼说得有理,墙那一边有一条地裂,不仔细看还真察觉不到。地缝将路分做两条,靠近柳树的地方便是山谷,落差如此巨大的地形居然只有一墙之隔!”浩的视力绝对是极佳的,如此深重的夜色,能看清五指已经不易,他跃上墙壁,眯起眼睛竟然看得见另一侧数百米之外的地形。
汾笑眯眯拍拍淅的肩膀:“四条路?第四条在哪里?”
浩摇头:“没看找。”
淅撇撇嘴:“你的眼睛再厉害,能看多远?那条路要走出千步之后才能看到。信不信由你们。”
清回头向我们笑道:“不愧是环守龙宫的九木阵,世间最令人迷惑的阵法。小鬼,你来带路。”
淅也不客气,爬上窄窄的墙,张开双臂保持平衡。浩和泞对视一下,也跟着跃上墙脊,淅再前面带路:“谢谢我吧,如果左转了,又会绕回原点。”
冷峻的神色忽然间爬上汾的面孔:“‘又’?你刚才说‘又’回到原点,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你怎么知道我们多次转回原点。白天里你在监视我们么?”
淅头一撇,非常不屑:“监视?还用得着监视你们?一看你们几个夜深寒露重的不回家休息,反而在九木阵里头逛荡,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你们绕回原点好几次。”
汾不置可否笑笑。
我被泞抓着,此时被迫也在墙脊上面行走,功夫本来就不济,加上此刻吓得浑身发软,身子左晃右晃时刻都可能失去平衡掉下来,这可苦了拎住我的母夜叉泞,她本来功力不弱,此刻天黑,脚下石墙脊坑坑洼洼,只有手掌宽,加上我不争气把她扯得歪歪斜斜,泞好不容易才能保持平衡。
汾和清并没有跃上墙脊,而是在地面上跟着我们,汾笑道:“沿着墙走?小心走到头撞上大柳树哦。”
淅回头朝着泞和浩笑道:“你们也可以下去走路啊。”
母夜叉怒道:“得盯住小鬼你别耍花样。”
越往前走墙壁越窄,甚至到了必须踮脚侧身行走的地步,泞控制不住我,只能把我背在肩上:“小鬼,还要走多久?”
淅愤懑嚷嚷:“嘘!别吵!”说罢继续小步向前,再走五步,忽然停下。浩跟得紧了些,淅出其不意停下脚步,浩差点撞到走在前面的淅。他这一个急刹车,紧跟其后的泞再也保持不了平衡,我的身子猛烈一晃,逼着泞不得不跳下墙来。
“小鬼,怎么突然停下?”浩一把揪住淅的领子。
泞回头看看来路:“在墙脊上走跟在地面上走有什么区别?小鬼头耍人么?”
被吵得抱着头堵住耳朵的淅毫不留情高声责怪另四名血鳞人:“都怪你们,我差点数错啦。”
泞难以置信:“什么?你在数数?”
淅憋着怒气:“对,就是在数数!第四条路要从墙头数上四十八步,也就是在地裂和山谷之间的路。现在好了,叫你们搅和得我都记不清走了几步!”
泞不肯相信,挥着刀把淅赶下墙来:“走四十八步就走四十八步,在墙脊上走干什么?”
淅双脚稳稳落地,笑道:“依照这墙的弧度,在地上走直线四十八步和在墙脊上走四十八步,最后会在同一个点上?”
浩开口证实:“这墙的确不是沿直线建造。小鬼,就是这个点吗?”
淅嘿嘿一声笑,带着说不尽的嘲弄:“我忘了自己走多少步了,而且,这位大妈把我敢了下来,最后停脚的地方我也忘记了。”
泞朝向淅挥着刀怒道:“你叫谁大妈?”
“四十六步,我一直在帮你数呦。”突然插进话来的汾声音依旧柔柔,她走向墙壁,指了指,“你刚才是从这里跳下来的,我都记着呢。”
看着淅睁大眼睛一副不能置信的样子,清也跟着笑道:“小鬼,想不到吧。从这里再往前走两步就是四十八步了。”说罢代替淅向前两部,点地道:“就是这里,然后呢?”
泞把扔我到一边,跟浩一起愤愤不平朝着清和汾叫道:“原来你俩早就发现了。”“早说啊,本大爷就不用跟着你深一脚浅一脚在墙脊上走半天。”
母夜叉一想起刚才带着我在墙脊上扯扯歪歪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也逼近淅:“竟敢耍我!你自己上去爱走几步走几步,我们在下头跟着就行,为什么不早说?”
淅叉着腰,辩解得理直气壮:“我也没让你们跟上墙来。”
浩被气过了头,抡起拳头就要朝着淅打去,清一抬手拦住他:“别冲动。小鬼,玩够了就赶紧走吧。”
淅头也不回跳下墙:“跟紧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九木阵里有这么多门门道道,且不说一墙之隔的三条路截然相异,淅坚持说走四十八步翻过墙壁,另一面就是第四条路,可这条路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三条路中的一条。浩显然也这么觉得:“小鬼是不是不想活了?满嘴放炮忽悠人。这第四条路不就是夹在地裂和山谷之间的路吗?”
淅停下脚步,语气闲闲:“我说过要走上千步才能看出区别,朝这个方向走会看到通往第二重的门路,不相信就算了,你别跟过来。”
千里眼风波(七)
就算是对敌人也经常忍不住会热心过头的浩最忍受不了淅这种爱答不理的态度,正要发作,清咳了一下嗓子:“别闹,我们在九木阵找了一天都没明白其中机关。他如果敢骗人,奉卓的脑袋和身子就得分家。”
我欲哭无泪,为什么要把一条无辜的性命给押上?
翻过墙围墙,沿着所谓的正确方向前进了不一会儿,淅忽地停住脚步,我被泞挟持着,离他稍远,此刻放眼看去,淅已经与林中的昏暗融为一体。
黑暗是一切事物最好的遮挡。
“怎么不走了?”汾警觉地环视四周,只见左前方有一个半人身高的粗树桩,她上前查看一番,有些兴奋地向清报告:“清,你看这个树桩,的确是进入第二重的标记。木阵中共有九重阵法,将彼此相连的便是这模样的树桩。我们找了一天都没找到的标记,竟被他在不到半个时辰之内寻得了。”
清上前抚着树桩暗自冷笑:“真龙,亏你费心竭力设下九重阵法,挡得了我们却挡不住自己宫里的内奸!”
“哦?挡不住你们?……内奸?”一直被前方不远处的阴暗吞噬掉的淅忽然露出笑容,他的牙齿很白,这也是唯一能够看清楚的部分,在暗夜中恍如磨牙猛兽,“被吃掉的,是你们吧。”
话音刚落,从四面八方“嗖嗖”射来无数冷箭,泞和浩分别叫一声“不好”,纵身想要越出箭阵,谁知两人的双脚仿佛陷入沼泽一般拔不起来,我听到淅叫一声“奉卓闪开”,一道白光直冲而来,我挣脱泞的铁臂,身子忽然被人提了起来,抬头一看,原来是淅不知什么时候跃到我头顶,把我救出了冷箭雨!
另外四人被钉在地面不能走动,只能纷纷拔出兵器当掉箭雨。清面色平静,冷笑:“是血鳞人的定身术。”
定身术,血鳞人祖传秘术,能大范围定住敌人,己方却可以自由行动。
明白陷入了淅设下圈套的汾看看八名藏身已久的血鳞人从四面现身,笑着赞叹:“小鬼聪明。”
淅掏掏耳朵,亮出“侩申”刀,一只眼睛雪白发亮,比黑夜中的月色还要耀眼,另一只被黑暗吞噬,这种极端的不对称营造出的可怖气氛可想而知。
他,是一只蛰伏已久、泽吻磨牙的独眼怪兽。
他用手背抹去遮盖眉心的粉末,猩红色的印记宛如滴下的鲜血。
他们分明有着同样的记号,却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别再叫我小鬼。不久之前刚交过手就不记得,可见不仅脑子不好,眼睛也不好。可巧,杀掉你们副队长‘涯’的就是在下——”
他冷冷一笑,像极了急待扑向猎物的狼——“叫我‘淅’。”
“淅,我要你死!”锐声从一向性情温婉、心思缜密的汾口中冲出,她挥动短剑冲破淅的定身术,闪身飞击刚刚落地的淅。
我被扔给另一名暗守,他稳稳接住后,掩护我在树后面。
“别怕,龙神大人早有准备,派我等前来保护姑娘安全。”他安慰我道。
另一边,淅踮脚跳开,躲过这剑,笑着迎战狂怒的汾,一面明知故问地挑衅道:“反应这么强烈?你就是涯的相好?发誓追杀我到天涯海角的那一个?”
我明白了汾究竟是为了谁在戴孝。
她与弑龙派副队长涯是订过亲的。然而婚礼尚未举办,涯就在混战中死于淅的侩申刀下。想必从得到爱人的死讯那一刻起,汾就永远换上了素衣,苦练剑法等待复仇的机会。
爱能够蒙蔽人的眼睛,仇恨也能够。她是多么睿智的女子,在这紧要关头却还是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汾的功力本来就不敌淅,现在更是像一头疯狂的母狮,不管淅出虚招还是实招,统统用尽全力去回击。
盛怒之下的她已经失去了准确判断愁人下一步行动的理智,一剑剑带着满腔的恨意,却终究都刺在了淅随手拨来的树叶上面。
这下,她更怒。
“凭你还算是弑龙派的高手?”淅用“侩申”扫过一丛树叶扔到汾的脸上,并不真得与她过招,口中还不停嘲笑。汾拨开接二连三抛来的树叶,怒气全被点燃,无奈她无论出什么招、无论用多快的步子,都无法再接近淅半步。
就在淅和汾过招时,另三位弑龙派血鳞人纷纷解开了定身术,五名暗守也围了上来,将三人圈在中央。霎时间,两拨血鳞人在黑暗中电光火石般交起手。而我躲在树后捂紧耳朵,把真龙伽流平日里教的剑法忘了个一干二净。
“我要你死,我要你死,我要你死!”谁想得到这披散头发招招夺命却如何都击不中淅的女子就是方才那从容不迫揭穿我们把戏的人,汾完全处于暴走状态,“我要你死”是她口中唯一留下的话。可惜,淅咀嚼着她的痛苦和仇恨,偏偏不肯尽全力出招,一招一式之间还带有明显的有耍弄意味。淅逗够她了,毫不手软地刀锋一偏,手柄狠狠击中汾的腹部。
实际上,他刚才拿刀稍微正半寸,汾就被开膛破肚了。手下留情不知道是因为对汾抱有那么一丝的悔恨,还是纯粹在遵守真龙“不杀血鳞人同伴”的命令。
“汾,冷静!”清杀出一条路来到汾的身边,将她招式混乱的短剑压制住,“心乱则成魔。”
甩开乱发的汾眼睛里满是充斥杀气的血丝,她失了控一样听不进任何人的话语,清无奈之中抬手将她掀翻在地,喝到:“给我停下!”
女子那一双几乎瞪出来的眼睛叫人心疼,忽然间,控制她身体的疯魔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具空空的躯体抱头痛哭:“涯死了,涯死了!他丢下了我。”
清抓着汾躲开暗守们的攻击,由浩和泞守护,对于几名弑龙派血鳞人来说在敌众我寡的情景下,当务之急是让汾迅速冷静下来恢复战斗力:“给我醒醒,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眼见弑龙派节节败退,五名暗守齐齐将他们逼到粗树桩的另一侧,刀枪箭雨也仅仅下在树桩这侧,淅停下攻击,肩扛着“侩申”,一副大喇喇样子:“出界了,清,你们输了。”
千里眼风波(八)
山脚下村落中鸡鸣第一声响起,方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森林此刻有了轻微的光亮,再过会儿,新一天的太阳就会慢慢爬上山头。此刻实为阳气最弱阴气最省的时刻,黑暗依旧沉沉笼罩,压抑的人看不到丁点儿希望。
我的掌心全是淅的血。
他在被偷袭的刹那为我挡下射来的飞镖,同时推着我后背着地。我身子磕在石头上生疼,幸好没被飞镖打中。弑龙派奇袭的刹那离我们最近的暗守及时打落一半的镖,剩下一半有四只击中了淅。
“淅,你……你没事吗?伤得重不重?”我哆嗦着在黑暗中摸索,牙齿打颤的声音传入耳朵,居然跟雷鸣一样响亮震耳。我无法思考,只想确认淅还活着。
其余几名暗守因为没有多带一个如我的累赘,躲闪的速度能快上不少,是我连累了淅。淅没有回我,只是轻轻“嘶”了一声。
“咳咳……已经设好结界,无论是人是武器一概会被挡在外面,这是怎么回事?”淅捂着右臂,推开我站了起来。
清等人依然在树桩的另一侧,脸上挂着冷笑:“会设套子的难道只有你一人吗?”
从树桩中心劈出来的淡蓝色光芒渐渐暗去,我不知道是眼睛花了还是怎么回事,明明离我不远的树桩忽然长了脚似的在草地上滑向远方,带着那道淡蓝色的光芒,将清等四人囊括在了九木阵最外层的结界之内!
也就是说,弑龙派血鳞人并未出界!
负伤的淅大叫不好:“是障眼法!快重新结界!”
现在才意识到已为时晚矣,言词之间弑龙派发动的猛攻虽然被暗守们拦下,距离我和淅却越来越近。
淅撑着侩申,刚稍微直起腰就痛的弯成一团。
“你别乱动,伤口会撕裂的更大……”我哭着抱住他不让他倒下,“怎么回事啊?不是说把他们挡在外面了吗?”
“那是障眼法……可恶,在我们没注意的时候……制造假象把结界定点往里移动了三丈远,以为把他们踢出去了,谁知道还埋伏了一只鼹鼠在阵中……”他喘着粗气,“第五人不是解决掉了吗?”
身边的暗守赶紧回话:“的确是解决掉了,试探的时候都断了气。”
“哼,假死吗。给我出来,你这个老不死的!”
淅将手中的“侩申”狠狠抛向高大的树冠,侩申如同知途的鸟儿返家一样飞了一个来回,又被他稳稳抓住。他这一刀削得半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