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的,当时我还愣了一下。”千百媚一本正经道,“没料到飞絮却是个‘为人性癖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角色。”
“我说人心难测,果不其然。”
“飞絮姑娘对慕容公子本是仰慕有加,却没料到慕容公子会如此口舌招尤。”尘琴子也加入戏道。
皇甫飞卿拍手笑道,“对对对,另外鲛姐姐对凤皇一直是冷冷的,真是快活!”
慕容花城讶道,“小飞卿,你竟有这么坏,我居然一早没察觉!”
皇甫飞卿只笑不答,却又想起月灵风和冷花儿。
月灵风此时犹在名域山庄,听到外间聒噪的消息,心中鼓动,也想出去助阵,却只跟尘多海开起玩笑,以免尘多海到处乱跑。
尘多海心知出去必多跋涉,系着洛白衣,不去反倒是帮忙。但依幽魅无影个性,一直呆在山庄里也不是办法。
名逝烟想出主意,带尘多海和冷月二人游览渡海山。此举正合心意,连冷花儿都乐不可支,游了一天,尘多海回到名域山庄,累得说什么也不愿再出去了,第二天却又嚷着要出去,很快逛遍整个歧路城。
名逝烟和月灵风不敢有异议,冷花儿却说什么也不愿陪同,不过到底哪里犟得过野丫头呢?只得跟随。
路上只有一葫芦好酒,冷花儿可不舍得豪饮毕尽,见到酒铺就先钻进去。尘多海起初也不管,任冷花儿拖拉饮酒,自己则拉着月灵风和名逝烟到处跑,见冷花儿未追上,回到山庄,看见冷花儿笑嘻嘻的,原是半路偷跑回来了。
说来也怪,冷花儿除了饮酒,跟名嫣聊天时竟好似多年不见的朋友,总是没完没了,就连名逝烟也讶异道,“娘,你怎么没跟我有这么多话啊?”
名嫣笑道,“你三天有一天陪着娘么?”
名逝烟只呃一声。
尘多海插嘴道,“名夫人说老酒鬼好似故人一般,多聊几句不是很正常么?”
月灵风手拍折扇,盈盈笑着,若有所思。
当年拜候几大门派偶遇冷花儿,又因尘多海作弄,与冷花儿同去空寂寺,却毫无缘故地被阿虚谷阻拦在山门小径上。
月灵风彼时便已起疑,阿虚谷拦的是冷花儿,自己是传信的贵客,却也一并被拦住,可见其中原由不浅。
然而心虽有疑,月灵风见冷花儿高兴,也不拿些费脑筋的东西出来纠结。
再说尘琴子四人回到花城,进入风尘楼,已是午后,临近傍晚。慕容花城在楼上呆了片刻,便回到慕容家——尘琴子三人则在风尘楼烧水洗簌,换了一套衣物,依约前往慕容家做客。
慕容都看到慕容花城回来,却不见其他人,便问,“怎么样,你们找到造乐师了么?他可有何为难之处么?”
慕容花城却道,“父亲,你的身体好多了?”
慕容都道,“好多了。”
慕容花城笑道,“我发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慕容都道,“什么事情?”
慕容花城道,“你来看:名台、利阶、造乐师,不仅不是坏人,反而都是良善之类,我在想这大宗师会不会也是…”
慕容都打断慕容花城的话道,“大宗师或许真有善的一面。然而大宗师善于利用人性之弱,恩威并施,人为他所用。他能在江湖中兴风作浪而不露踪迹,可见一斑。”
“恩情…”慕容花城道,“父亲,你为何执着于此,不多透露一些线索?”
慕容都不语。
“因为有些恩情就该这样。”说话的是慕容夫人,只见慕容夫人缓缓走来,慕容花城趋前问安。
慕容夫人笑道,“孩子,花城有今日之象,你知大宗师帮了多少?”
慕容花城想起谢父谢母对慕容家的感恩戴德,心道,“原来花城的恩人是他。”嘴上却道,“如此说来,父亲,娘,你们是不是见过大宗师?”
慕容夫人笑道,“天底下恐怕只有大宗师见过大宗师。”
“那他是怎么帮忙的?”
“用脑子。”
“咳!”慕容花城有些尴尬道,“你们不说也罢,但你们到底了解大宗师多少总可以透露一下吧?”
慕容都叹道,“少之又少。”
“那父亲知道权座的下落么?”
“知道。”
“当我没问么?”慕容花城气馁,忽又喜道,“不过,我们也快知道了。”
慕容都道,“爹爹知道的也只有这些,问我也没有用。”
尘琴子三人既来,慕容花城便将三人引去水方阁,随即将回来时跟慕容都的谈话复述一遍,以待探讨。
尘琴子道,“名台、利阶、造乐师,凤皇之见乃是。余下有权座和欲花使。”尘琴子吐出“欲花使”三字,下意识地看向千百媚,只是一眼,继续道,“若他们也一样是良善之类,就果真奇妙了。”
千百媚笑道,“哪里会有一帆风顺的事情。”
尘琴子道,“也是。”
皇甫飞卿察觉尘琴子有异,道,“尘大哥,怎么了?”
“哦…没事。”尘琴子掩饰道,“我是在想,鲛姑娘会不会就是欲花使?”
皇甫飞卿托腮沉思道,“传信,带路,使者,女子…欲花使?”皇甫飞卿双掌一击,悟道,“真有可能!你们想想,信使除了传信,不正是很好的跟踪者么?我们不妨大胆地猜测一下:欲花使与大宗师之间或许有接头的方法。名台、利阶、权座、欲花使,一环扣一环!如果真是这样,我们离目标就只剩咫尺之遥了。”
尘琴子赞同道,“不论如何,我们接下来要跟紧鲛铃,她的身份不单纯。”
慕容花城却疑道,“鲛铃是齐先生失散多年的女儿,鲛铃又是大宗师的人,齐先生说当年大宗师出手救他于水火之中,却失落了爱女,这也太过巧合,难道,难道…”
“是局!”皇甫飞卿忿然道,“果真其心叵测!以齐先生的本事,做中间传信人显然绰绰有余,大宗师这招着实阴毒!”
千百媚摇摇头道,“若无把柄,齐先生岂是易与之人?再者说,大宗师掳走齐先生的女儿,却教她武功,鲛铃做传信使、带路人,虽跟齐先生相见不相识,但至少…或能说明大宗师也非是完全无情无义的人,也有弱点。”
慕容花城抚掌一笑,笑道,“今天收获不少,后天会面,我们要做好准备。”
皇甫飞卿信心满满道,“我们无论如何,必要劝她上无常岭,待他们父女相认,再把事情托出,到时反将大宗师一車!”
尘琴子道,“好是好,不过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轻而易举。”
皇甫飞卿笑道,“尘大哥放心。”
尘琴子点点头,又看了千百媚一眼。
千百媚微微一笑,道,“放心。”
到了约定的时间,尘琴子四人早早赶去一字渡口。来到一字渡口,出来迎接的却只有谢家姐妹。
尘琴子道,“鲛铃姑娘呢?!”
谢飞絮淡道,“鲛姐姐在你们离开不久,也离开了。”
皇甫飞卿小嘴微张,全是不可思议之状。
谢飞絮又道,“各位不用如此惊讶,鲛姐姐走了也没事,因为…”
谢猗抢道,“因为鲛姐姐根本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要找的人是姐姐。”
尘琴子讶道,“这…”
谢猗笑道,“你们可还记得在我家的时候,我一直想插嘴说话都被姐姐阻止了?那天我说‘我见过’,你们还有印象么?你们可知我见过什么?”
尘琴子四人面面相觑。
谢猗笑道,“我见过那颗红痣呀!但不是在鲛姐姐身上,是在姐姐身上!”又道,“鲛姐姐是天生的说谎大师,把你们骗了吧?”
慕容花城自言自语道,“好个关如诗,凤皇算是领教了。”
谢飞絮抱歉道,“事情说来话长,各位进去稍坐。”
尘琴子四人想着前晚的推想,真是莫名其妙。
进入小屋,谢飞絮缓缓道,“那日在这里与你们初见,我就打算好了。那日我们其实是来找鲛姐姐的,因为有约在先,我跟小猗谎称鲛姐姐不在。回去时候小猗玩的石子其实是给鲛姐姐留的信号。”
“回到家里,阿妈出来说‘破天荒’的情景,大家想必都还记得,那是我跟阿爹阿娘约定好的,其他人并不知道。我偶然知悉自己不是阿爹阿娘的亲生女儿,我担心有人回来将我带走,所以早早准备好一个谎言。但是那个谎言有个漏洞,就是鲛姐姐。所幸鲛姐姐随机应变,那天帮忙瞒过了你们。”
“至于飞絮手,其实是从我这里学去的。我跟小猗能到这里来也是偶然,鲛姐姐出手不问缘由,我本是不会武功的人,如何招架得住?但说来也怪,紧急时我竟然莫名其妙地使出些奇怪的掌法,后来才从你们口中得知这套掌法叫飞絮手。俗话说不打不相识,我跟小猗这才跟鲛姐姐交上了朋友。不过鲛姐姐不说来历,也不露出面貌,后来…”
“鲛姐姐美得不可方物!”谢猗插嘴道。
慕容花城忙道,“是什么样子的?”
谢猗想了想道,“很美。”
“描述一下。”
“很美。”
慕容花城无奈一笑,转向谢飞絮道,“谢少女,你…”
谢飞絮吞吞吐吐道,“这…鲛姐姐,她不让我们说的…我,我不能说。”
尘琴子相信谢飞絮没有说谎,道,“既然飞絮才是齐先生的女儿,那飞絮可愿意去见齐先生?”
谢飞絮点点头道,“我已经跟阿爹阿娘说了,我跟你们一起去。”
尘琴子道,“方才飞絮说那个谎言的漏洞是鲛姑娘,又是何解?”
谢飞絮笑了笑,道,“编造那个谎言时还没有遇到鲛姐姐。”
尘琴子道,“如此说来,当年把你送来的那名小姑娘,是真有其人?”
“嗯。”谢飞絮道,“不过当年她把我送给阿爹阿娘后就离开了,没有再回来过。我跟阿爹阿娘编的谎里多加了一个情节,真真假假,连自己都以为是真的,况乎他人?”
尘琴子不禁发笑,自嘲道,“原来存心要骗一个人,是可以很高明的。”
谢飞絮闻言觉羞。
皇甫飞卿也笑道,“照飞絮这么一说,难不成大宗师竟是个小女孩?哎呀,世事千奇百怪,着实难料。”
千百媚却笑道,“若真如此,大宗师现在不过三十上下,太荒谬了。”
尘琴子颔首道,“一个小女孩便有如此心机,实在罕见。也许她是大宗师为掩人耳目收…不对不对,飞絮,鲛姑娘平时是否带有一根竹箫?”
谢飞絮闻言微微一愣,旋即咯咯而笑,道,“尘大哥若怀疑鲛姐姐是那名女孩,这就错了,鲛姐姐不过长我一两岁而已。两岁的女童抱着女婴的情景,飞絮可不敢想象。”
众人都笑了起来。
尘琴子摇头笑道,“是我多虑了。”
皇甫飞卿转入正题道,“既然飞絮答应同去,现在就收拾一下,我们不耽搁了。”
尘琴子等点点头。
谢飞絮又道,“鲛姐姐那天匆匆离开…你们不要怀疑鲛姐姐,鲛姐姐不是坏人,她有苦衷的。”
尘琴子道,“放心。”
尘琴子四人既知前晚分析多有错谬,只有从头清理思路——鲛铃不是造乐师的女儿,却出现在谢飞絮身边,与前晚的分析并不抵触。鲛铃是大宗师的人,当年的失散,也必定跟大宗师有关。四人眼神一碰,心照不宣。
齐去无常岭,四人变成六人。
慕容花城驾了马车,但到了无常岭地界,马车难行,谢飞絮和谢猗没有内劲,无常岭又极险峻,爬山涉水,谢家姐妹哪里吃得消?尘琴子等看在眼里,一路上走走停停,花了许久才到。
至于太过险峻的地带,谢家姐妹必须牵引而行。
尘琴子和慕容花城分别牵着谢猗与谢飞絮,不能背也不能抱,好不辛苦。
谢猗其时累得够呛,却犹是嘻嘻哈哈的,忽然道,“姐姐,那个…他们说的齐先生是姐姐的亲生父亲,姐姐合该叫他一声爹爹。那我呢?我该叫他什么呀?”
谢飞絮一愕,似也才想到这层。
慕容花城笑道,“你跟我们一样,叫他齐先生就可以了。不过齐先生若知道谢君子和谢少女是姐妹,一高兴收你做义君子,你就要叫他义君子父。”
众人哈哈一笑。
谢飞絮被慕容花城拉着,一路忐忑不已,总不知要说些什么缓解,此时听到慕容花城开玩笑,偷偷笑着,猛然被慕容花城看见,两人眼神一撞,谢飞絮一惊,脚底便踩滑了。
慕容花城倒是利索,一把将人抱住,急道,“小心!”
众人闻声看过来,见两人抱着,都觉无乎不可。
谢猗盯了许久,忽笑道,“凤皇,你已经救下姐姐了,还抱着姐姐干什么?”
慕容花城连忙放开谢飞絮,略微尴尬道,“哎呀,不好意思。”
谢飞絮的脸刷地一下即红透了,道,“无碍,多谢。”
谢猗道,“姐姐,你只能是谢飞絮,不能是谢凤皇。”
谢飞絮羞恼道,“你多嘴!”
谢猗却是一笑,唱道,“凤求凰兮游四海,云烟茫茫卿何在?千山万水忧欢路,慕容花城落飞絮。”唱罢又兀自拍手自赏道,“至矣尽矣,蔑以加矣,妙极妙极!”
尘琴子大笑赞同,又道,“小猗,你的歌声极是动听。”
谢猗嬉道,“动听归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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