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宏图的家也在附近,他说,在这儿住着的人,不是有权就是有钱,而且,那些有钱的如果只有钱,还不行,必须认识有权的人,这样,才能买到这里的宅子。
付麦场问,有钱了难道还能没权吗,你当年没少讲用钱买官的事儿。
马宏图说,有钱不一定有权,那些官职,不是谁有钱就能买得到的,有权一定会有钱,只要肯用这些权。
马宏图的家比度神医的一点不小,而且院子里没有药材只有花草,如此,院子便更像是个院子了。
马宏图带着付麦场见了他娘,做客已经很糟糕了,但要去见马宏图的娘,还要恭恭敬敬地对话,则便只能更加糟糕。
付麦场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这样的人,应该说怎样的话,甚至等他刚从屋里出来,便已想不起在里面都说过什么。
付麦场知道“娘”这个字的意思,但也仅限于此,别再无他。
付麦场问马宏图还用不用去见他爹,马宏图说,不用,他爹正当值呢,没在家。
付麦场问,你不用当值?
马宏图说,不用,我那个地方清闲的很,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没人管。
付麦场说,还有这么好的事儿?
马宏图说,我现在就是先熟悉熟悉,想往上爬,就得多认识同僚,同僚多,比银子多顶事儿。
付麦场说,看来你还真想干这个了。
马宏图说,当然,我的抱负很明确,在天庭皇院那会儿就很明确。
他标榜完自己的明确,问付麦场以后什么打算。
付麦场说,先救命,命要没了,什么也就没了。
马宏图说,救完命以后呢,付麦场想了想,说,不知道。
马宏图说,就没个什么盼头之类的,比如说想做什么或想得到什么。
付麦场又想了想,说,还真有一件事,我时不时会想。
马宏图说,我说嘛,人怎么能没点盼头呢,不然不就成畜生了,说,你想干啥?
付麦场说,我想再过当年天庭皇院里的日子。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六十五
马宏图嘿嘿直乐,他说世上所有的人都想过天庭皇院般的日子,吃得好睡得好,只要有钱,就能过那种日子。
付麦场说,那不一样。
马宏图说,一样。
付麦场说,不一样,那个时候没有烦恼,脑子里没有不愿想起的往事,现在有了。
马宏图盯着他看,一直看,边看边说,受了重伤的人,果然多多少少有些变化。
付麦场说,没受伤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
马宏图没有在讨论这个问题,他吩咐下人准备了丰盛的饭菜,他想让付麦场体会到,他的家,比天庭皇院还要舒坦。
只是,付麦场很不幸地无缘那顿美味,就在他要拿起筷子对准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红烧鲈鱼时,伤,又发作了,不但苦了自己还吓坏了马宏图的老娘,稍带着弄翻了顶着各色美味的饭桌。
饭桌其实很重,要掀翻它实在是需要不小的力气。
马宏图当机立断,送付麦场找度神医。
路上,付麦场舌头不太灵便得说这次好像比之前的都严重,马宏图说,你一定要挺住,我家厨师的手艺你还没尝过呢。
度神医家的大门依旧紧闭,马宏图命令四个人一块敲,在门被敲坏之前,张姑娘总算出来了。
从她嘴里,少不了一顿臭骂,骂声震天,语速飞快,快得被骂的人都担心她可能会中途窒息而亡。
但最终,付麦场还是被放了进去。
度神医把了把脉,说现在必须马上动手治疗,不然付麦场可能过不去今晚。
马宏图说,那还等什么,不用你说我也能看出来他要不行了。
度神医懒得骂马宏图的不敬,让张姑娘搬出一个真人大小真人形状的木板,木板上画满了经络穴道。
穴道上扎着长长的银针,银针一头穿过木板,另一头系着细丝。
细丝六尺多长,紧绷展开,另一头是同样的银针。
银针扎入付麦场的体内。
木板那头在什么穴位,这头便扎入同样的地方。
面对这样的奇观,马宏图只剩下目瞪口呆。
付麦场体内的热气已经开始肆无忌惮的乱窜,前所未有的热,和痛,让他头晕眼花,几欲失去直觉。
然后,付麦场便感到自己身上的一些穴位,突然开始有节奏的震动。
震动越来越快,并不断在穴道间变换,而令付麦场惊奇的是,体内原本杂乱无章的热气,竟随着震动的变换亦开始变换。
热气的每次变换,引起的是付麦场更痛苦的痛苦,他惨叫,惨到马宏图脸部扭曲,似乎因为这种叫声,他身上也开始变得疼痛。
热气自然听不到什么,它似乎是想抓住震动,而震动的变换,却总是比热气的流动要快一点。
如此往复,在震动的*下,热气的流动,变得前所未有的顺畅、有序。
疼痛感渐渐消散,付麦场的神智,也慢慢恢复。
六十六
他看到度神医在木板后面偶尔探出来的手,还看到马宏图正瞪着圆眼盯着自己。
马宏图问,感觉如何?
付麦场使出所有的力气,挤出一丝笑容,说,好多了。
马宏图说,你还是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热气不停地流转,付麦场依然能感受到它的热量,但这种热,完全可以承受,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疼痛。
付麦场开始大量地冒汗,同样是热,先前发病时却几乎不流汗。
付麦场问,度神医在那边干吗呢?
木板一人多高,已经完全挡住了矮小的度神医。
马宏图说,他在用指头拨针头,手还挺快,我看着眼晕。
张姑娘一把将马宏图拉倒旁边,说,别说话,关键时刻,集中精力。
马宏图点头哈腰,捂住嘴,示意自己完全配合。
可这一配合,便使得他很久没有说话,因为,如此状态的疗伤,整整持续了一天。马宏图从新奇到无聊,直至打哈欠,他时不时要到院子里活动活动,还派人搬来小桌,摆上小菜。
当然,这些付麦场并无法看到,他是听到的。描述外面场景的人是张姑娘,她一边描述,一边表现出对马宏图的不屑。
付麦场吃不了菜喝不了酒,但却很舒服,热气周而复始的流动,使他浑身暖洋洋的,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原先没有发病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轻松。
这种感觉让付麦场怀疑,先前没有发病的时候其实也在发病,只不过症状小,无法觉察。
震动的变换在减慢,但热气依然快速流转,最后,震动渐渐消失,热气的速度也变慢了。
付麦场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不适,度神医,也从木板后面出来。
他问,怎么样?
付麦场说,如果能一直保持这种感觉,我就满意了。
度神医问,什么感觉?
付麦场说,热气还在流,但不再乱窜,而是沿着固定的脉络在转圈。
度神医听后,拍手叫道,好,好,好,奇妙,奇妙。
付麦场不知对方为何如此高兴,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儿:伤,好了没?
度神医说,差不多了。
付麦场说,那我身上的针能拔下来了吗?
张姑娘抓住木板,使劲一拉,针,全部从身体上弹出。
付麦场双腿酸胀,他已站了一日。
来的时候,天是黑的,现在,天依旧有些黑,只不过,已是第二天傍晚。
付麦场在院子里看到了马宏图,正如张姑娘曾描述过的那样,有一个小桌,桌上摆着几道小菜,还有酒壶。
这些并不让付麦场惊奇,他惊奇的是,除了这些,院子里还凭空出现一个帐篷。
亏马宏图想得出来,他竟在院子里过了一夜。 。。
六十七
马宏图见了付麦场,从凳子上跳起来,说,治好了?
付麦场说,度神医没说治好,只说差不多了。
张姑娘也从屋里出来,指着院子里的东西,说,把这些玩意赶紧弄走,成何体统。
最后,出来的是度神医,他是飘出来的,直接飘到放酒菜的小桌前,端起酒壶子就是一口。
马宏图赶紧让开,冲着度神医边笑边说,神医请坐,辛苦辛苦,我兄弟的伤治得如何了?
度神医嘴里已经塞满了竹笋肉片,他嚼几下,灌口酒,才有空闲说,小子,你只所以常受烈火之痛,皆因体内至阳剑气奔流无序、冲击经脉所致,我费了这么大劲儿,总算给剑气通了一条路,以后如再感不畅,就按照我方才的法门刺激穴位,可保散热疏痛,性命无忧。
马宏图看看付麦场,又看看度神医,说,没听懂,您就说治好没。
付麦场问,什么法门,不知道。
度神医呛了一口,连咳几下,喷得哪都是,等他缓过劲儿,就大叫道,老子用这个法门刺激你的穴位,一整天,不下千遍,猪都能记住。
付麦场说,刺激穴位的顺序我记住了,但问题是,怎么刺激?
度神医又咳了几下,说,我把这给给忘了。
看来忙了一整天的度神医,脑子也有些不太好使。
度神医说,我这震穴的手法可是一绝,习得此法,能活血提神,延年益寿。
付麦场问,是不是说,我以后还会犯病,而当犯病的时候,需要您所谓的震穴*。
度神医说,没错。
付麦场问,那能教我吗?
度神医说,刚没听见啊,我这手法一般不外传的。
马宏图凑过来,嬉皮笑脸得说,这样吧,我出点银子孝敬孝敬您,就当我们买的,还请神医教教我这位兄弟。
度神医眼珠子乱转,问,出多少?
马宏图往对方手里塞了张银票,度神医赶忙塞进怀里,继续吃菜,马宏图又塞了一张,度神医又塞进怀里,这才说,看在咱们有缘的份上,我就破一回例吧。
度神医让张姑娘从屋里拿了本书出来,扔给了付麦场。
付麦场一看,书名为《强身健体灸穴十五式》。
度神医说,这是我编的书,方法就在里面。
度神医不但会治病,还会写书。
付麦场问,这书是不是在街上能买到?
度神医说,没错,三文钱一本,在一些药房里有卖的。
马宏图的表情像刚吃了一堆狗屎。他上前把书抢过来,乱翻腾几下,看着付麦场。
付麦场问,你花了多少。马宏图说,两百两。
付麦场说,神医,您这有点不好吧。
度神医不屑得说,对别人来说,这本书可能就值三文钱,但对你来说,它里面有能救命的秘诀,所以,就值两百两。
度神医不但会治病,会写书,还会做生意。
付麦场问,我应该看哪部分。
度神医说,这本书主要是教人如何用艾火灸穴位,但在其中一篇里,我还介绍了一个运用内力震穴的方法,特别为懂武功的人准备的。
度神医指出了那部分,付麦场当即数了一下,震穴的口诀总共不足百字,一个字,值二两多银子。
六十八
付麦场还记得,在塞北的沙场上,血流成河中,砍掉敌人的脑袋,一颗能值一两。
而在这里,京城,度神医府上,两个脑袋,都没有书上一个字值钱。
付麦场问,他体内的剑气难道就没有办法彻底清除,度神医说,应该能,但强行将其逼出后,人就会死。
付麦场不理解,既然是有害的东西,为何还要让它留在体内,为何清除后会更有害。
度神医说他也不知道,付麦场的伤,本身就很诡异,剑气毁了他的经脉,却又维系着他的经脉。
如果将经脉比作骨架的话,原先的骨架已经碎了,新的骨架,就是摧毁原骨架的剑气本身。
度神医说,如果剑气被赶走,那就相当于人没了骨架,你见过没有骨架的活人吗?
付麦场说,没有骨架的死人,我也没见过,那岂不是说,这剑气要跟我一辈子了。
度神医说,应该是这样,奇妙,奇妙,太奇妙了,老子活到现在,还从没见过有此等怪异之人,怪异之伤。
付麦场说,您倒是开眼了,我怎么办?
度神医说,伤一发作,就按照我的法门震穴,引导剑气周而复始,如此,可顺利消除发作时的疼痛。
马宏图问,那他以后是不是无法练武了?
度神医说,能保住命就烧高香了,还练什么功?
付麦场说,我无法再练功,而又必须运气震穴,我一运气,就会加剧伤痛,但运气本身,又是为了减轻伤痛,我怎么觉得自相矛盾呢。
度神医拍手笑道,这正是奇妙之处啊,奇妙啊,奇妙。付麦场不知道今晚已经听过多少次这个词了:奇妙。
马宏图问道,用不用再开点什么药方,辅助一下治疗效果?
度神医说,什么药也没用,就是震穴顶事儿。
付麦场苦笑着说,两百两的震穴*,如果不顶事儿,岂不是要把人逼疯了?
度神医说,好啦,度某要休息了,为治你的伤,老子一夜未睡,都赶紧走。
马宏图吩咐下人拾掇东西,度神医赶忙说,酒菜就别动了,我得先填饱肚子,这菜不错,酒也是上品。
付麦场想起刚才度神医因为咳嗽而四处乱喷的场景,心想这顿饭菜除了你也没别人肯吃了。
老猴子,慢点吃,给老子留点。
这句话是从西边的屋顶上传来的,众人扭头往那看时,一抹红色便已至眼前。
红色的衣服,红色的毛发,红色的谢亭玄。
付麦场的心跳变得快起来,那张红毛脸,曾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的梦中。
度神医看到谢亭玄,端起酒壶子就往嘴里倒酒,谢亭玄说,给我留点,说着,手指轻划,一声霹雳般的巨响,让付麦场以为天要下雨了。
度神医已飘到付麦场的身边,而那张桌子,竟变成了两半,整整齐齐的两半,桌子上的煤油灯,摔在地上,着起一滩油火。
度神医手里拿着酒壶,嘴里发出一声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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