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 第1部分

缘起
雪如飘絮，窗外纷飞。

　　柳若离静静地看着，这曾经深爱的雪景。她爱她的洁白，她的晶莹，她的落地无声。人生匆匆，莫不如此？若离曾这样想。

　　何其幼稚的想法！她苦笑。

　　三年前，母亲病了，很重很重。

　　父亲却在此时离开，考取功名，三十年秀才，却总未中举。满腹的才学，只有母亲懂得欣赏。

　　屋漏偏逢连夜雨，外公收到官府告知，父亲竟在异乡身亡，为的竟是一个女子！

　　母亲了解父亲，若离也了解。父亲断断不会是好色之徒，却莫名背上了“诱拐官宦女婢，畏罪杀人”的罪名。

　　可是别人不了解，连外公也不。

　　母亲的申诉无人愿听，重病的母亲奄奄一息。

　　那一晚，只有若离守在母亲的床边。

　　“离儿，你相信你的父亲吗？”母亲的眼神一如往日的温柔。

　　“我相信。父亲不是那样的人。他尊重你，也爱你。”若离坚定地回答。

　　“那就好。只要我们相信，你父亲也就瞑目了，我总算是对得起他了。离儿，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母亲的眼神变得混沌，然后空洞。

　　若离知道，母亲离开她了。那一年，她十五岁。

　　从此，她一个人住在这间别院，除了外公和丫鬟，不会有人来打搅她。别人说，她的生活清静的如一潭死水。这是丫鬟小月告诉她的。

　　若离却自得其乐，这么宁静有什么不好呢？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十八了，有许多事情是由不得她来做主的。

　　“若离，今年十八了吧？你父母都过世了，外公做主给你订了门好亲事。李员外家的二公子，比你长了三岁。接下来，李妈教你的事情要好好学，好好记。下个月初六李家来接你。”

　　这些天，来别院的人多了起来，李妈、裁缝，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小姐，你真好福气，听说李家的二少爷有学问，明年就会参加乡试，比大少爷好多了。对下人们也好，逢年过节，他房里的人打赏特别多。就是……”小月突然住了嘴，紧张地看着若离。

　　若离假装没听到，依旧看着窗外，她知道，李家二少爷一定有什么问题，不然怎么会娶她呢？小月不敢说，她问也白问。

　　晚上，别院里才真正的安静下来。

　　若离一个人悄悄走到假山上，看着夜色里的柳宅，她的心很痛。

　　这是家吗？

　　或许，母亲离开的那一刻，她就不再有家了……

　　可是母亲说过，她要好好活下去。

　　“跟我走吧！”身后低沉地声音，打断了若离的思绪。

　　“不可能。”他凭什么？

　　“李家二公子有病，根本是想拿你冲喜的！”他心痛。

　　“哦，是这样啊。难怪了。”怪不得娶她。

　　“若离，你不相信我。是吗？”

　　“是。”他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他以为自己是她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没有为什么。我找不到相信你的理由。”他只在晚上出现，只是看着她。

　　“对不起！我只想你得到幸福。我……”他说不出什么了，从小就习惯了这么默默守护着她。

　　“谢了。你帮不了我。我的幸福就是孤单。”若离微笑着，第一次转过头来看着他，然后离开。他长得很漂亮，是的，像极了一个人，一个离开了很久的人。

　　如果，早一点，看到你，听到你。也许，我会跟你走的……。　最好的txt下载网

缘灭
李、柳两家的婚事惊动了好多的人，吹吹打打，轿子里的若离，始终微笑着。小时候，母亲告诉过她，嫁给爱的人是幸福的事。

　　其实，微笑也是幸福，至少告诉别人自己幸福着。

　　“小姐，我出去给你弄点吃的吧。”小月说。

　　“嗯。”虽然自己不饿，可丫头也饿了。中午到现在，她一直陪着自己。

　　“吱呀呀”门开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若离感觉这个人正在走近自己，可是好像是个孩子。

　　“嫂子。”喜帕下一个小男孩的头伸了进来。

　　“你是三公子？”若离觉得这个孩子很可爱。

　　“嗯。我叫致开。”

　　“嫂子，你一个人来的吗？”

　　“嗯，还有小月，她去找吃的了。”

　　“嫂子饿了？我这儿有糖，给。”致开把糖递了上来。

　　“你怎么到这来了？奶妈呢？”若离觉得奇怪。

　　“大家都去前面了，我一个人不好玩。嫂子陪我玩吧？”致开一见面就喜欢上了这个二嫂嫂，大嫂嫂太凶了。

　　“不行，致开赶紧回房去，等会奶妈要来找你的。嫂子要等你哥哥来。”

　　“二哥哥不会来的。”致开突然想到了什么，吐了下舌头。“娘说不能说的。”

　　“为什么二哥哥不会来？致开告诉嫂子。”若离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唉，好吧。可是嫂嫂不能告诉娘是我说的啊。”小致开看着嫂嫂，实在不想拒绝。

　　“二哥哥去找秋韵姐姐了。”

　　“秋韵？”看来他也不知道。若离一下子放下了心。至少致航不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三少爷，你怎么来这儿了？奶妈到处找你呢。陈妈！陈妈！三少爷在这儿！”小月回来了。

　　“嫂嫂，那我明天再来看你哦。”致开走了。

　　“小月，前面怎么了？”若离很想知道他找到她了吗？

　　“没什么，小姐。二少爷酒喝多了，等会儿就来了。”小月还想瞒她。

　　过了半个时辰，致航还是没有出现。

　　小月心慌地走来走去，若离心反而放了下来，也许这个男人还不坏。

　　“小月，你出去下，我有话和若离说。”不知何时，李夫人走了进来。

　　“是，夫人。”着急的小月看到夫人亲临，只好看了一眼还盖着喜帕的若离无奈的离开了。

　　“若离，把帕子拿下来吧。”

　　“嗯。”若离这才看到了她的婆婆，李夫人，端庄大方，除了眼角的纹，看不出她已有50岁了。

　　“若离啊，有些事情婆婆必须告诉你。致航他……”若离看得出，这个老人为她的儿子伤透了脑筋。

　　“婆婆，有话您直说，媳妇听着。”

　　“致航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她叫秋韵。”李夫人顿了顿，“可是，你公公不同意，所以给致航订了亲，就是你。但是，今晚，秋韵出走了，致航怕她出事所以出去找她了。你……”

　　“婆婆，媳妇明白的，我会等着致航回来。”若离，轻轻把喜帕盖了起来。爱一个人没有错。

　　“若离，你的确是个好孩子。”李夫人突然明白了，丈夫的选择并不是全无道理的，若离的确是个识大体的孩子，只是，唉，可惜了……

　　那一晚，致航没有回来，若离靠在床沿上睡着了。

　　早上醒来，头也酸了，脚也麻了，揉了揉眼睛，若离才发现小月这丫头竟然就靠在门边睡着了。

　　“小月。”若离轻轻拍了拍小月的肩膀。

　　“啊？啊？”小月一惊，差点摔到地上。“小姐，你醒啦！我去打水给你洗脸。”

　　“嗯。”

　　“嫂嫂，嫂嫂！”致开人还不见声音已经到了，“二哥哥回来啦！”

　　“那你秋韵姐姐呢？”若离轻轻摸着他的头。

　　“不知道啊，爹不让我进书房。”致开一脸的不服气。

　　“致开听嫂嫂的话，去找奶妈。嫂嫂要去见爹和你二哥，等会再陪你玩，好吗？”若离赶紧梳洗，哄着致开。

　　“嗯，那嫂嫂我先去后院玩了。”致开跑跑跳跳着走了。

　　“小姐，你真的要去吗？老爷……”

　　“我们先去见夫人。”若离的镇定让小月感到不安，平时什么都不说不问的小姐怎么了？

　　“婆婆早。若离有事相求。”若离一个晚上终于想清楚了。

　　“若离，你没睡好吧？有什么事就说。”李夫人看着这个媳妇，一言一行都那么的得体，又多了份心疼。

　　“谢谢婆婆。不知道秋韵妹妹回来了吗？”若离平静地问。

　　“嗯。若离，你放心。我和你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秋韵她……”

　　“婆婆，如果可以，我想致航纳了秋韵吧。”

　　“什么？你们才……”李夫人大吃一惊，原来还以为若离是来兴师问罪的。

　　“婆婆，既然秋韵是自己人，纳妾也是早晚的事情。媳妇不会想太多的，本来我想去见爹，可是想来，还是由婆婆转告吧。”若离想到了他，有爱人的幸福，曾经也有过。

　　“若离，我代致航和秋韵谢谢你！你是个好孩子。”李夫人也心疼秋韵和致航，可是又实在开不了口向丈夫求情，昨晚本来想和若离说说，看这孩子也这么懂事，便也不忍心开这个口了。

　　“婆婆，那我先回房了。”若离潇洒得离开，甚至让大家觉得于心不忍，仿佛那是一种委屈。

　　爱一个人有错吗？致航没错，秋韵也没错，自己，就更没错了。

　　午饭前，致航终于出现在新房里，这是他和若离的第一次见面。

　　如果他们早一些相见，如果不是认识秋韵在先，自己一定会爱上眼前的这个女子的。致航想。

　　“若离，谢谢你。但是……”

　　“对我不公平？致航，不用太在意。嫁给谁，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结果。嫁给你，至少让我觉得安心，因为你不是无情的人。”看着致航的内疚，若离觉得可惜。他的确是个好人，可惜，我们相遇太晚了。

　　两个人怎么看都是郎才女貌，璧人一对，可惜，造化弄人。

　　“我和秋韵会补偿你的，真的。”致航真诚地说。

　　若离微笑，有些东西是补偿不了的。不是自己大度，只是知道结果都是一样，那么不如成全，至少自己也落得自在。

月夜
五年，又一个五年。若离从柳家的别院搬到了李家的别院——“霖露厅”，这就是致航的补偿。除了一个实质的“丈夫”，她什么都不缺。

　　放弃一切，不闻不问，到今天却还是逃不过一个“圈”。

　　秋韵的第二个孩子流产了，大夫说，她再也不能生育了。

　　“李家需要一个男孩。”空荡荡的房间里，李员外最后留下了话。秋韵欲哭无泪，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再要求什么了。

　　“致航，去姐姐那坐坐吧。”她的心思他又怎会不懂呢？可是，怎么能这样对若离呢？

　　“韵儿，爹那边我会去说的。你不要想太多。我今晚要看书，你先睡吧。”这些日子来，两人开始陌生，不知道如何相处。

　　致航知道，她需要他的陪伴，可是，他害怕看到她泪眼婆娑的样子。每日都要想着如何让她开心起来，真的很累、很苦。

　　“对不起，致航。”站在书房外，秋韵看着他沉睡的样子，像极了孩子。我们的孩子？她一步步往外走，不知不觉来到了霖露厅，原来书房和这里这么近。屋里还有亮光，她轻轻地走近。

　　“嫂嫂，致开背诗给你听好不好啊？”是三弟的声音。

　　“好啊，不过，致开答应嫂嫂，背完诗就要乖乖睡觉去。”一个轻柔的女声。

　　“嗯……不要。致开要听嫂嫂唱歌才睡。”三弟从不曾这样亲热地和自己说过话，秋韵想。

　　“三少爷，很晚了。你再不回去睡，奶妈要来抓你回去喽！”小月吓唬致开。

　　“哼，明天我就去告诉娘，我要和嫂嫂睡！”致开充满稚嫩的声音和那一声“娘”让秋韵的心更加纠结。

　　她失魂落魄地一步步走向望月亭，寂静的夜里，一记“噗通”声被屋里的笑声掩盖了下去……

　　才平静下来的李家再一次被重击，致航完全失去了生活的能力，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里，喝酒、昏睡，醒来只会说：“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她！”

　　霖露厅的平静也随之被打破。

　　这些年来，致航没有再纳妾，大家都知道，秋韵才是实质的二少奶奶。

　　而现在，婆婆不止一次地“暗示”若离，希望她抓住机会。

　　“离儿，致航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丈夫。虽然你们没有夫妻之实，可是现在，你们只有彼此了啊！你明白吗？”

　　“今天二少爷又发酒疯了，抓着小幽又哭又笑的。”小月说。

　　“昨儿晚上二哥叫的好吓人啊！”致开说。

　　……　……

　　若离还是安守自己的生活，没事绝不踏出别院半步。

　　可是心早已乱了。

　　这个男人，和自己没有任何交集，可是，婆婆有句话说对了，一直以来，她只有“他”，现在，他也只有“她”了。

　　晚上，若离等小月睡了，一个人来到了属于他和另一个女人的雅韵厅。

　　房门开了一条缝，里面只有微弱的一些亮光，地上到处是碎了的瓷器。听小月说，公公几次三番的劝诫无效后，就让所有人不许再管致航。在门外的若离不知道是不是该进去，这个时候的他，会做出什么，谁都不知道。

　　还是走吧。若离想。

　　“别走！韵儿！”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是他。

　　真有这么痴情的男子？若离踏出的脚步收回了。

　　她小心地推开门，朝着亮光望去，却没有看到有人，踩着那些碎片，她边走边找。

　　“致航？”她突然感觉身后有人。

　　转过身来，一个坚实的怀抱拥住了她。

问情
“别再走了！好不好！韵儿！”他吐出的气息在她的耳边摩挲。

　　“致航，我不是秋韵，我是若离。”她试图挣扎出他的怀抱，她不是替代品。

　　“我知道。”他只是这么抱着她。若离不再挣扎了，也许他只是想要一个支撑。

　　“去躺一躺吧。”若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听话地往前走，却始终不肯放开怀抱里的她。她只好一步步往后退，直到床边。

　　“别走，好吗？”他轻轻地说。这次他没有叫“韵儿”。

　　“好。”若离居然答应了。

　　给他盖上被子，若离看着月光下的这张脸，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