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传出声音,极其沙哑,宛如从那喉咙深处发出一般,令人感到撕心裂肺,很是难受。只听他道:“龙渊…龙渊…龙渊…九剑…九剑…九剑,那是我的…我的…我的…你们…谁也别想…抢走…它们!”
第十二回 狭路尘逢 血影夺镝争锋(10)
毛公此言一出,众人登时明了。只是他越来越缩,终于站立不住,七窍之中顿时顺孔流下乳白之物,却如臂上伤口流下的一般无二。阿修眼见毛公缩为一堆皮包骨头,面目狰狞之极,却是哪里敢看,赶忙伸手揪住蒙毅衣袖,埋头他的背后,一颗芳心突突直跳,身子被他吓得不住颤抖,同为女性,苏暮却是立于一旁,作声阴笑:“毛公,你当我苏暮是什么人?我们云雨宫也不是吃白饭的!云雨宫的名头更不是白来的!我不能杀死你么?笑话!”
众人眼见苏暮一身素缟,正与毛公身上流下的乳白之物,颜色一样。此时冷月之下,但见苏暮白衣飘飘,一脸阴然,双目却如两道白光一般射将出来,形象直如女鬼僵尸一般怖人。她笑得更是清拔幽越,宛如女魅一般,众人汗毛都是竖了起来,满身上下起满了鸡皮疙瘩。
那边毛公更是摊脱于地,地上惟有一张角质人皮裹着几斤骨头,一条###似的大臂和他的那颗皮包骨头类似枯髅的首级歪在一旁,张开的黑口之中不住发出沉重地低吟之声,并且喷出气来,乳白色粘稠状的东西却是流了一地,除此之外,毛公浑身血肉精髓俱是不知何处去了!
这时便连大梁七异这样生死不惧的江湖之人也是侧过脸去,不忍也是不敢再看。
最后只听毛公首级口中呵地一声沉垂低吟,又是喷出一缕白气,便闻他颅顶响起“吱吱喀喀”的骨裂之声,又如裂帛,又如绝布,众人回首看时,只见一株绿茎顶裂毛公颅骨,盘延而生,长得极快,而且从那颅骨裂缝之中不断探出新的绿茎,覆着毛公颅顶四周爬了开去,宛如爬墙植虎一般,不多时便把毛公首级覆成宛如西瓜一的绿色纹路。
大梁七异,蒙毅,光乘羽都是一阵恶心,极欲呕吐,场面惨裂,惨不忍睹。惟有唐举,苏暮两人看得津津有味,乐何如之。接着只见覆在毛公颅骨上的绿茎纷纷展开片片小形绿叶,如蕙如茞,又似杜若,又似衡芷,更如江蓠般样香花绿叶一般。随即毛公颅顶凌立的一支绿茎之上长出三支花蕾,不过片刻,越来越大,颜色也是越来越浓,竟成红、兰、白三色之状,跟着便见三机花蕾舒绽,骨朵展开,怒意而放,俄顷,三朵美极的鲜花便是傲放在绿茎茎头,唐举,光乘羽见此场景,不禁一脸惧色,脱口叫道:“三花尸解丹!”
大梁七异,蒙毅,阿修均是十分迷惘,不知“三花尸解丹”为何物。只听苏暮哼一声道:“不错!正是三花尸解丹!这个老儿面相生得如此丑陋不堪,令人不能入目。没想裂胪生成的神花却是这般美丽!”
说着苏暮轻足稍纵,轻轻飘落在三朵鲜花茎旁。但见那三朵红、兰、白样的花儿生于十二瓣淡绿莹然的花颚之上,花茎径从毛公地上的首级颅顶拔之而起,直有半人之高。此时三花美艳之极,傲意枝头,在薄暮习习晚风地吹摆之下,显得摇曳多姿,令人观之如醉,赏之不已。
可是月色清辉之下,众人一但想起那三朵花儿竟是从毛公头顶暴颅生出,不免都觉恶心,心底溢满无限冷意和恐惧。蒙毅心中却想:这个女子下手怎生这样狠毒,殄灭天物!他此刻也是冷意惧意一齐涌上心头,身上不住发抖。
此刻饶是唐举这种杀人不长眼的魔头心中也是怀着丝丝凉意,他自从出谷之后,在江湖之上为了扬名立万,杀的武林人士不可胜计,剥皮剖心,敲骨吸髓,那是常有之事。九年之前,唐举与蒙毅大父蒙骜便在崤山落魂涧和绝命岩处恶战,曾取一名秦兵颅骨。可是唐举此刻看到苏暮的“三花尸解丹”,心中也是暗暗叹服,好个云雨宫江湖人称旁门左道,手段毒辣,恐怖异常,果然名不虚传,比之老夫更是远远有过之而无不及,老夫自以手段狠辣恐怖见长,没想巫山云雨宫更是远胜。老夫也是自叹弗如啊。巫山云雨宫的“三花尸解神丹”他在江湖之上行走几十余年,当然有所风闻,道是如何恐怖,如何厉害,如何赫人之极,自己却是从未亲见,还道乃是江湖宵小之辈,别有用心,以讹传讹,故意将巫山云雨宫的手段本事吹得神乎其神,岂料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唐举心中不免寒意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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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狭路尘逢 血影夺镝争锋(11)
光乘羽此刻也是大惊失色,仔细望了一眼,心里也是一阵胆虚,想那人的颅骨本为人骨之中至坚至硬之物,那样三朵娇花,十二棵嫩茎竟能破之裂颅而出。其萌发力道之强劲可想而知,由此亦见植物草木生命力之顽强,潜力之巨大,实非人能蠡测。况且颅骨乃是人体盛脑之器,破骨裂颅,巨痛可想而知。
众人想到此节,无不齿冷,手心聚汗,双股战战,心中对巫山云雨宫着实害怕。
蒙毅心想这“三花尸解神丹”必是适才随着苏暮弹出银针射入毛公体内,真是令人防不胜防。他思及此节,一股凉意竟从背脊油然而生。那日在洛阳郡府之中,若是不先提神提防着她的银针暗器,只怕自己也是已如毛公一般惨烈,破颅消形死于非命了!蒙毅心中一阵害怕,转目望向阿修之时,但见她一双纤纤素手紧紧揪住自己衣袖,蛾眉紧蹙,双眸之中点点滴滴尽是惧意。他心中不忍,眼见阿修如此恐惧,一股男儿豪气勃然而生,心中暗道:鬼谷先生武功盖世,教我《阴符本经》,一来是为先生完成遗愿,二来是保护阿修不被世人欺负,尤其是巫山云雨宫门人,我一堂堂七尺男儿,如此害怕畏惧,怎么能行?想到此处,蒙毅不知从何而生一股雄壮胆气,昂起首来,正视前方。他双目炯炯有神。顿感体内玄阴真气开始缓缓运作,内伤也在逐渐复元,阿修伏在蒙毅肩头,只觉他男子肩膀雄阔,一股强烈的男子气息,令自己在此恐怖场景之下犹有安全之感。她心中格地一跳,双颊如晕,径向蒙毅肩头靠得紧了一些。
这时只见光乘羽一脸严肃,颜色阴沉,一改刚才闲聊观看热闹的轻松心情走了上前说道:“苏姑娘,你也忒的狠手辣了些吧!即便信陵君不是你杀的,你也不能用‘三花尸解丹’伤了毛公?如此还有何人道可言?”
苏暮此时脸色阴沉,慢慢抬眼瞟了光乘羽一下,反而阴声说道:“你如何知道信陵公子不是我苏暮所杀?”光乘羽见她言语有异,刚才还是毕恭毕敬称自己为官爷,并且尽力为自己洗脱嫌疑,何顷刻之间又要将杀死信陵君之罪责揽在自己身上,这个女子出手狠辣,用心叵测,实在令人难以捉摸,但是无论如何却是不能叫她得逞,当下故作笑道:“这个,其中原委此时此刻也是不瞒诸位了。正在公子身死当晚,光乘羽正奉相邦之命潜入府中,预备刺杀公子!”
光乘羽说出这番话来,直把大梁七异听得宛如五雷轰顶一般。马速额上朱气乍现,霎时就要动手。谁不知道,公子惨遭废黜,实是魏安釐王中了秦国相邦吕不韦的反间之计,偏听偏信。公子因此意气丧尽,志意消沉,并且最终死去,间接之上全都拜吕不韦所赐。他们大梁七异全已约定誓杀吕不韦为公子报仇。此刻听说光乘羽竟是相邦吕不韦的手下,而且竟还奉吕之命执行过刺杀公子的计划。莫说公子不是你所杀的,他们大梁七异也是断然不会饶你。
龙飞却向马速使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切莫因为一时激动而坏了大事。且慢慢听他把话说完,及彼之时,再来处理于他。光乘羽生性颇豪,有一是一,有二是二,明人不做暗事,他料此事事隔已久,而且信陵公子已死,早已物在人非,此时自己将这隐秘之事说将出来无非想是证实自己将那真相白于众人知晓,至于大梁七异如此嫉于主仆之仇,心地见识这般狭小,却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光乘羽却是胆气甚豪,非但毫无防备,而且笑着上前一步继续说道:“那晚天色一黑,光乘羽便在行舍之中换上夜行之衣,抽把短剑曳于腰间,轻轻推开舍门,眼见四下无人,一个箭步窜出舍中,施展轻功飞身上了房顶,然后运气疾行,飞檐走壁来到信陵府前,此时只见信陵府前大门紧闭,便连门灯也是不点。一片死寂,远没先前信陵公子被黜以前,在魏国当政,主持六国,威风八面的盛隆气象,门前凉风徐起,卷起地下堆叶,想来多日已是没有门奴洒扫了,未料信陵府竟然败落至斯!”
光乘羽说得极是恳切深沉,他心中十分佩服信陵公子当年的威风了得,一人保六国,尤其是那年秦国包围赵都邯郸,眼看便要攻下,秦昭襄王深怕其余六国诸侯遽起一师,前来救赵,和那城内死守赵军来个里应外合,前后夹击。那么秦军重师孤军在外,必败无疑,是以发书晓谕五国:有敢救赵者,寡人必移兵先击之!此谕果然奏效,其余韩魏燕齐楚五国惮于秦军坚甲利兵,纷纷无视大局,各求自保,纷纷约申束兵,闭关封国,不敢提一旅之师前去解邯郸之围。
第十二回 狭路尘逢 血影夺镝争锋(12)
信陵君却是贤于常人,深知辅车相依,唇亡齿寒的道理。韩赵魏本为晋国三个外姓大夫,适逢机会,得以篡夺晋国公室,三分其邦,享有国器,晋秦齐楚本为实力相均的四大邦国,如今晋国一分为三,韩,赵,魏三家任何其一都是不能单独抵御秦国的进犯。秦国又是利用三家隔阂罅隙分化瓦解三国,以求各各击破。
虽然赵国以前出了一位贤王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在赵国改弦更张,赵国一时强盛,甲于三晋,可是终如先祖魏惠王时一样在长平之战中大败给秦国,丧师四十余万。从前一蹶不振,再也无法单独与秦抗衡,如今国都邯郸被秦围困,旦暮即下,赵国若亡,那时韩魏欲存,酣睡于秦国榻下,尚可得乎?
信陵君极知此节,是以窃符救赵,急人之困,保存一国,而不惜驱策其身与秦国捍师搏斗,这才是真正的大侠。是以心中总有英雄侠士相惜之意,光乘羽虽为秦国相邦吕不韦办事,可是一来其时国家观念不强,二来各为其主,也是无可厚非,所以佩服对手,也是未尝不可。
大梁七异听到此处之时,联想当年公子受挫的悲惨之状,都是轻轻叹了口气。光乘羽继续说道:“我眼见信陵府前连个看门奴仆都是没有,更不用说侍卫家兵了。于是提气跃墙而入,拿着上卿司马大夫送给我的府内地图,按图索骥,摸至信陵公子寝室之前,进了寝室,意欲行刺,却是发现公子并不在寝室之中。
“于是我又趁着两名侍女没有在意,又是摸出寝室。正自愁思,信陵府邸偌大一个庄院,却是到哪里寻信陵君去?于是便在信陵府中四下搜查。待见府内东首一屋甚是明亮,心想信陵公子或在此屋,于是伏首低身疾步向着东首房屋走去。转角之处,正遇两名府奴一人端着一个玉盘,其一玉盘之上放着一壶美酒,老远便是酒香四溢,芳传四方,另一玉盘之上则是放着一支酒爵,二奴边行边是低声说道:‘公子天天这样多喝香酒,亲近妇人,我看要不了多久,公子的身子就会不行的’另一奴仆说道:‘可不是么!如今这信陵府里的宾客都快走光了,刚才我走过小门之时,发现苏姑娘也是肩负包裹,行色冲冲,该不是也要走罢!’起先那奴说道:‘谁保得准啊!难说难说。’另外那奴却道:‘哎,我私下里听人说公子似乎对苏姑娘情意颇深呢!公子一世英雄,那个苏姑娘岂不动心?怎会走呢?’起先那奴叹道:‘这又有什么用!如今这个世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平日里你有权有势之时待她再好,你一旦倒势,她要走终究还是要走的,谁也拦不住!’二奴说着便进了堂屋。
于是我便蹑手蹑脚跟在两奴身后,闪进屋内,轻足一点,借力攀柱而上,伏在屋顶高梁之上。两奴放下酒壶酒爵,又是摆弄了一阵,见放得很好了,方才起身点了一下菜肴的数目。眼见菜肴已齐,两奴便是奉盘退出了。我心中想原来信陵君还没有来到。正欲从那高梁之上跃将下来伏于信陵君坐着的玉案屏风之后藏好,以便方当信陵君燕乐之时伺机刺杀,谁料只听门外足声疾蹙,便有一人走将进来。此人是名老者,袒胸露乳,腰悬葫芦,情状甚为不堪。”
光乘羽诉及至此,大梁七异,唐举,苏暮俱是愣了一愣,从光乘羽对此老的外貌描述看来,此老正是信陵三公之一,名唤薛公的便是,怎么他倒是先着信陵公子进来了。大梁七异心中更加疑惑,公子死去当晚,正是薛公前来大梁七异大哥朱亥房中,邀了朱亥前去劝谏公子不可再是酗酒消沉,而要振奋精神,以图再建功名,于是二人方才一同来到公子房内,不料发现公子已死,薛公当即放声痛哭,极力哀道:今日他一直在为信陵公子统计今年采邑上税,不在公子身旁,不料公子竟尔一时想之不通,病酒而死,实是他的罪过。朱亥见他哭地甚哀,为心不忍,只好从旁劝解。未料薛公反而立刻止哭,大集信陵全府上下,密封公子死讯。
此时魏安釐正值病重,已是弥留之际,魏安釐王与信陵公子虽为同父兄弟,可是平生魏安釐王对公子相忌最深。信陵公子的采邑信陵亦是先王魏昭王遗命魏安釐王赐封,若是魏安釐王,他是决计不会授与公子半点权力土地的。魏安釐王深知公子比他贤能百倍。当初先王立储之时,实是倾向于自己平生最是喜爱又是聪明的信陵公子,希望择贤而立,希望信陵公子这样的贤子能够继承魏国王位,振兴宗邦,谁料魏安釐王之母王后夫人却发动魏国势力强大的宗室力量极力劝止此事,并且举了古今无数废长立幼导致国乱的例子极言不可。魏昭王本就暗弱,一向没有主见,办起事来更加没有王者魄力,于是迫于宗室力量不得不改变初衷,立了魏安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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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狭路尘逢 血影夺镝争锋(13)
魏安釐王登上王位之后,虽然对信陵公子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