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嫪毐的爪牙,内部关系盘根错节,复杂异常。长信侯嫪毐也突然插手此事,暗中使内史肆遣派咸阳市吏以我作贾不法为名,一日将我擒去关在内史府的大牢之中。内史肆受了长信侯嫪毐的指派逼我将你杀死,并且抓了骧儿作为人质要挟;说你乃是秦国在逃要犯,身负罪死之徒!”
蒙毅听到内史肆竟然抓了乌骧作为人质,不禁剑眉倒竖,愤然说道:“不想咸阳内史肆如此趋炎附势,飞扬跋扈,目无王法。竟然光天化日之下私囚无罪之人,为虎作伥!这必定是嫪毐那斯的意思!此人在秦国多行不义,早晚必会自尝苦果!”
乌倮点了点头说道:“大哥心中敬重兄弟是个豪杰,不忍杀死兄弟。于是推说既是秦国在逃要犯,罪死刑徒,为何不遣游徼前去追捕,却要我这商人前去,岂不笑话?内史肆却说废话少说,问我倒底去是不去,否则便会对骧儿不利。大哥坚持不允,内史肆便命狱卒严刑逼迫。”
说到这里,乌倮左手解开裘衣,露出膀子,袒出前胸。蒙毅但见乌倮前胸后背刻满深红的鞭痕,纵横斑驳,甚是怖人!蒙毅不禁双眸湿润,大为感动,心想:虽然江湖险恶,人心惟危,可是乌大哥却是古道侠肠,有信有义之人!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乌倮在射熊台上与嫪毐〖手下众宾置酒欢会原来也是乌倮侨装出来的。
乌倮跟着讲道:“秦国五弄刑虽然酷烈,可是你乌大哥我倒还撑得住!”蒙毅此时心中好生敬佩乌倮是条汉子。但听他话锋一转,随即惨然言道:“内史肆眼见严刑酷法对我无用,便施软技,哄我言道:兄弟实是逃入魏国一名贼人,本来不欲惊动官府,便来把你擒拿。于是大哥便问:那么究竟你犯了何罪?内史肆知我不欲杀你,便道罪不至死。大哥仍不想去,内史肆只好拿来骧儿作为要挟。”
第十三回 贪嗔王孙 难解名缰(10)
乌倮言到此处,声泪俱下,平日多么刚强的一个汉子眼眶也是不由湿润起来,嗓声也是沙哑起来,说道:“兄弟!大哥只有骧儿这么一个妹子啊!除她之外,大哥便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亲人了!大哥实是迫不得已啊……”乌倮尚未把话说完。蒙毅早已低首听得满腔激愤,霎时昂起头来,伸出手来,重重拍了乌倮左肩数下,以示理解。
二人一时阗寂,蒙毅忽然抬起头来问道:“乌大哥,骧儿何在?”乌倮听了蒙毅之话,直如五雷轰顶一般登时呆在当地,良久说道:“骧儿还在嫪毐〖〗毋手中。我最后一次见她乃在咸阳长信侯府之中!”蒙毅点头应道:“只怕骧儿此刻尚在长信侯府!”乌倮说道:“不错!这可如何是好?”
蒙毅狠狠说道:“乌大哥不必心忧!我正要潜入长信侯府,找那嫪毐一帮乌合之众算账。闹他一个天翻地覆!正可乘机搭救骧儿出来!”乌倮听毕,急忙一把扯住蒙毅,好像此人转目即逝似的,急道:“不可!蒙兄弟,你不能去!长信侯府戒卫森严。府内高手如云,蒙兄弟此去,决然不能回转。乌倮原先欺骗兄弟,已蒙兄弟不杀之恩,如今又要兄弟知难犯险!大哥于心何安?蒙兄弟便是说破唇皮,乌大哥也是不会放你前去!此事万万不可。”
蒙毅却是仰首长笑,气度颇豪说道:“义之所在,即有千军万马,蒙毅又是有何惧哉?!况且修儿与骧儿一同困于长信侯府,蒙毅若不前去,岂非儒夫!”乌倮听了蒙毅之话,热血膨湃亢言说道:“不错!蒙兄弟若去,乌大哥随你同往!”蒙毅点了点头说道:“乌大哥你臂上剑伤厉害得紧,乌大哥所受的这一剑实是替兄弟所受!兄弟决然不会忘记,乌大哥你先倚着门柱坐上一坐,待得兄弟看看‘大梁七异’伤势如何?”乌倮点了点头,蒙毅轻轻将他抱至门柱旁边坐下,转身去看大梁七异。
但见五异人人覆倒在地,不省人事。蒙毅奔至马速身旁,伏身将他轻轻抱起,以手探其呼吸,微息尚存。一时生死倒无大碍,蒙毅心中稍安,蒙毅心想,五人均受严重内伤,需行内力注灌他们体力,为其五人分别冲开任督二脉,导气吸息,方才有望。可是依他此刻内力修为而言,使尽全力能为其中。三人冲开任督二脉已属奢望,更加不要谈及要为五人冲开大脉了!只怕将到第三人时,自己已因输力冲脉导致内力耗竭,真气衰尽而亡了!
蒙毅将马速轻轻放下,思道:大梁七异当年在淇水甘充嫪毐爪牙,截杀大舅舅王绾,与中山前辈,修儿和我为敌,意欲置我们于死地,不救也罢。蒙毅立起身来,转念一想,话虽如此,可是他们五异这般行为也是全为报答魏国信陵公子的知遇之恩,并非如同一般武夫鲁莽,一味嗜斗好战!想来却也是些忠信之人,我蒙毅自小受大父教训,人生在世,忠信为本,如今眼见忠信之人身受重伤,我怎好束手在旁,不来相助呢?蒙毅又想于情于理,关乎侠义自己不能不救。可是自己人单力薄,又是不能尽救五人,这可如何是好?
蒙毅分别走到其余四异身边看了一看,五异所受内伤均为不轻。想必五异中掌之后,任督二脉皆为之闭,堵塞不通,一时又是晕了过去。蒙毅闭目,暗暗提息运气,心下思量该当如何是好。
蒙毅盘膝坐于茅屋正中,闭目养神,体内暗暗依照《阴符本经》之法催动玄阴真气。若是一人受伤,为他冲开任督二脉,本来不是什么困难之事,只需损耗一些真气而已。可是若要依次为五人冲开任督二脉,自己真气那是决然不够。
蒙毅瞑目静坐,心下苦苦思索搭救五异之法,可是许久也想不通,徒劳无获。乌倮斜倚门柱之上,见他久久默坐,拧眉苦思,许久不言不语,知他心中在想一件极其困难棘手之事,当下也不敢打搅他,轻轻叹了口气,转首望向门外,心中却想:茅屋地上两具衣冠骨髅面目狰狞,甚是恐惧,可是裂颅之上盛开三朵异色鲜花,却是俏然枝头,亭亭玉立,令人极是赏心悦目,好生奇怪,也是不知刚才昏迷之时,发生过什么,不过定然是一番恶斗。屋内五人横躺当地,胸口衣襟沾满鲜血,由此可见一斑,便是如今看来,犹然令人觉得心惊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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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贪嗔王孙 难解名缰(11)
乌倮一看到鲜花,心中便是想起现今被困长信侯府的妹子乌骧,也是不知骧儿目下境况如何?乌倮又是轻轻叹了口气,无奈之中哑然失笑:我乌倮一生为人行商,慷慨豪迈,如今却也像那妇人一般长嘘短叹,作这儿女悲愁,倒是好笑!
乌倮生性颇豪,思及至此,反而一笑解颐,心中暗道:放心!骧儿定然安然无事!此刻阑夜甚静,乌倮仰首望见几颗疏星散于天际蓝暮之上,一闪一闪,极是动人,反而忖道:平时这样疏星之夜自己却也见得多了,直没今夜这般死静这般安详这般动人!嘿,人还真是奇怪!平时她在你身旁之时,你浑没知觉;而今一旦隔如参商,倒是想煞人也!
乌倮心中叨念着妹子乌骧,兀自赏玩着天际几颗疏星,突然听到蒙毅叫了一声,乌倮赶忙转首看时,只见蒙毅盘膝坐于茅屋中央。正在抬首望天,双目所视茅屋顶中尖却因年久失葺,茅草门缺落,露出一枚盘盂大的大洞,透过其洞,正可窥见天幕之上的北斗七星,王翟璘生辉,而且一缕冷光银辉倚着那洞,直倾而下,泻在正中盘坐的蒙毅身上,蒙毅盘膝端坐,正如石像一般。
原来蒙毅静坐,瞑目苦苦思索为五异疗伤之法,久而不得。蒙毅心中生躁,睁目仰首,望向屋脊,正是发现那枚大洞,透过大洞,其夜北斗七星隐辉可见。蒙毅叹了一声,望着那些蜿蜒如杓的七星北斗,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之中惟有天权光度最弱。
蒙毅但见七星各在其位,表面之上互不相连,不通声气,其实天字四星却是合旋如函。组成斗魁。玉衡,开阳,摇光三星磺折而列,更似一气贯之,构成斗柄,方当此季,蒙毅突然想起《阴符本经·分威》里的一句话:
“以实取虚,以有取无,若以镒称铢。故动者必随,唱者必和。挠其一指,观其馀次,动变见形,无能间者。审于唱和,以间见间,动变明而威可分。”
蒙毅登时心下大喜,忖道:以我一人之力依次去救五人,那是决然不能。可是我可首先冲开一人任督二脉,然后六人环坐如圆,掌背相抵,只要我冲开一人任督二脉,那人内力真气便可通行经络,此乃以实取虚,以有取无,若以镒称铁,然后催动内力,引导那人内力真气倚经通络而行,待其通畅无碍,再是合以我二人内力真气去冲下一个人的任督两脉,如此以来,递相传递。每逢冲开一人,使其畅通,便合冲开之人内力继冲下一个人。六人内力真气最后回环往复,通于六合圆体之中,内力真气相连,这样便可借助五人内力真气为其疗伤!
蒙毅思毕,心下甚喜,一跃而起,便去将那五异轻轻抱来,放于茅屋中央,六人一色盘膝而坐,列如六合圆体之状,每人伸出手掌,推在相邻那人背后正中线上,第十胸椎棘突下凹陷处。那是人体背后督脉大脉之上腧穴中枢所在之处,正当督脉要冲,至关要紧。
乌倮看见蒙毅将他五人抱来列坐如圆,甚为不解,问道:“兄弟!你在做什么?”蒙毅却冲他微微一笑,盘膝坐于马速与龙飞之间,说道:“我为五异疗治内伤!”言毕瞑目端坐,也伸出双手推在马速与龙飞的中枢穴上,腹中暗暗催动玄阴真气,不再说话。
乌倮见他不再言语,虽然不明他话中意思,可也不敢打搅他。只见马速额上朱气乍现,渐变渐红,蒙毅已是正在使用自己玄阴真气轮流为他冲击任督二脉。不多一会,二人都是额上大汗涔涔,前胸后背裘衣使服直为汗水湿透。
蒙毅起先使用玄阴真气轮流为他冲脉,开始还是十分奏效,可是打伤大梁七异的人内力之深,非同一般,是以这么一掌下来,将马速体内六脉任督震得乱七八糟,真气散逸,任督二脉更是被封得死死地,蒙毅使力冲了半个时辰,兀自冲解不开。
蒙毅咬紧嘴唇,额上大汗淋漓,丝毫不敢懈怠,掌上发尽全力,心下倒是十分佩服那人的内功手段,着实了得。可是蒙毅心中不忧反喜,打伤大梁七异人的内功手段高强,可是他偏偏要试一试自己内力,看其能否冲开五异二脉,心中着实与那人较着死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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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贪嗔王孙 难解名缰(12)
原本蒙毅自估甚高,以为凭借自己修习鬼谷一门《阴符本经》所臻内力修为,为五异之中一人冲开任督二脉,本非什么难事,只是要耗一些内力真元罢了。可是如今一旦施起力来,却是力不从心,冲开任督二脉远非自己想像般容易,不只仅仅耗些内力而已。
蒙毅顿觉惭愧,可是正是那股不肯输于他人的执著个性,一力支撑着他慢慢将那玄阴真气用老,此时马速体内任督二脉仍未冲解了开,反而马速额上朱气红若滴血,全身直如火焚一般躁热无比。蒙毅也是同感,但觉推在马速背后督脉中枢穴上的手掌便似触在一专块被炙烤通红的烙铁一般极是烫人。热浪顺着手太阳,手少阳,手太阴,手少阴,手阳明,手厥阴六脉,径由腧穴冲了上来,觉得自己体内躁热宛若蒸茏一般,心口隐隐生痛。
须知,马速本来习练的乃是邓陵墨家的赤炼炎功,炎功本来练的便是性如烈火的内力真气。马速任督二脉受闭,炎功火气运行不畅,渐渐淤积堆委,人身本来便有抗力,他炎功火气已在自行冲解二脉,此时蒙毅又从他督脉天枢穴中注入玄阴真气,两气性类,内冲外注,饶是如此,只因光乘羽掌力奇重,是以督脉封得极严,还是没有冲解得开,反而内外淤积不散,二气越聚越多,马速体身炽如烈火,反冲上来,蒙毅掌上体内亦感躁热,南方赤色,入通于心,开窍于耳,藏精于心,故火主心。所以马速,蒙毅心口都是发痛,两耳只觉嗡嗡鸣响。
马速“哇”地一声叫了出来,心口剧痛宛若九割,立时醒了过来,他见自己中枢穴被蒙毅按住,只感一股火气从他掌心冲向自己任督二脉,虽然冲时极为疼痛,可是疼痛之中含有一阵一阵快感,马上明白蒙毅在为五人疗制内伤,心下大是感激。他知疗制内伤之际,口不可言,否则气从口散,万事败矣,是以以目目示蒙毅,目含感谢之意。
蒙毅则是一直闭目拧眉,全力为他疗伤。是以没有看到。待至蒙毅玄阴真气使老,丹田周转,更使一股从其掌心注入马速体内为其冲脉,岂料那股玄阴真气一入马速经脉之中,便与马速体内的炎功火气缠斗相克起来,互相湮灭,蒙毅,马速二人顿觉似乎有一涡旋将其二人内力真气源源不断吞食下去,吸引过去。蒙毅大惊失措,万万没有想到竟会如此,是以赶忙收回真,可是真气一出,与那马速体内火气互相吞咬,收时更感艰难。蒙毅空出丹田,全力吸引玄阴真气,谁料竟被马速体内炎功火气,紧啮不放。蒙毅急切之下,强行引之,马速体内竟如堤溃壅决一般,炎功火气咆哮奔来。六人一气相连,五人身上顿觉直如火炙一般炎热,侯申,龙飞,杨未,姬若相继因为过热醒了过来,四人也是同时汗如雨下。
杨未乃是医者,极知人体之内五脏生杀相克互应之理,心下立知蒙毅年轻少知,不晓五行相生相克之法,此时马速炎功火气虽然传至五人身中,可是尚未为杨未冲解任督,她体内脉象仍故,是以赶忙冲着蒙毅说道:“小兄弟!不可为马二哥使用玄阴水气冲脉,水能克火,两物相冲,适得其反。快快使用玄阴木气为他疗伤,木肋火燃,用之则当!”
蒙毅听毕立时明白,赶忙周转内力,掌心之处奔出玄阴木气,竟然出乎所料,马速体内立时蹦焚,痛苦不堪,是不是此法也不可行,杨未满脸严肃,斩钉截铁地冲着蒙毅点了点头,示意不错。她恐蒙毅年少,一时未能通解事理,跟着说了一句:“小兄弟需知,治病之道,良药苦口利于疾。”
蒙毅听毕点了点头,心下更无怀疑,全力催劲为马速助冲。马速本来正是痛不欲生,原要中途而废,发手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