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说着,唐举左手已然抓到。蒙毅不敢硬接,闪身躲过,境况极险,唐举一抓未中,跟着左手他掌,臂肘曲圈,击向蒙毅,口中说道:“空口无凭!快把《阴符本经》给老夫交出来!”蒙毅见他颠倒黑白,班弄是非,心中怒起,胆气斗然而生,突出一掌,掌心含着十成玄阴内力,和唐举拼了一掌,唐举反而拂袖向后退了几步,其实论及二人内力高下,唐举属于少阴初成,杂而不纯,蒙毅则是单修《阴符本经》玄阴一脉,《阴符本经》为那鬼谷至上内功心法,自然与众不同。蒙毅修习几月有余,已是略胜唐举。
蒙毅立定说道:“唐举!信与不信由你。《阴符本经》在下绝对不能奉上!快些放了修儿,否则须得拳脚之上见些功夫!”唐举眼见两击未能奏效,心知一时半刻也是决难制住于他。那时多有迁延,朱英,汗明,郑同三人穴道冲开,四人合力,自己断然不如先将三人杀了,再来找他说话!
唐举心中想定,后退一步,飞身挥杖便向郑同顶上击去,笑道:“小子,等着老夫料理了这三个脚色,再来和你过上几招!”蒙毅眼见唐举欲要杖毙郑同,他心中生急,偏又无计可施,突然想到《阴符》中《散势》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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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糊涂公子 易萦利锁(15)
“散势法鸷鸟。散势者,神之使也!”
跟着轻足一起,翼伏跼起,在空中张开双臂,直如一头包饿极扑食的鹰隼一般,集尽全身之力,扑向唐举,唐举本料蒙毅轻功必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岂料他突然怪起,势如激箭,目不暇接,便已抢先扑到自己身后,扑掌打来,掌力甫吐。
唐举便感后背棘然,心中忌惮蒙毅内力,额上渗出冷汗,转身挥杖闪过蒙毅,跃至一旁,口中暗暗连叫:“好险!好险!”忖道:这个小子内力稍胜于我,武艺却在我之下,可是每至危紧关头,总有奇招,令人防不胜防。
蒙毅运力于指,乘势解了郑同穴道,反顾唐举说道:“修儿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却了?”郑同穴道甫一被解,急忙运力解开朱英,汗明二人穴道,朱英抽了鱼竿,汁明摸出虞符,已是开始骂了起来!
唐举眼见三人得脱,自筹机会已失,幸亏四人轻功不及于他,也奈他不得,于是笑道:“好手段!小子,那个丫头就在长信侯府,有胆量的就去府中找她罢!”唐举话音刚落,蒙毅,朱英,汗明,郑同只觉一阵风起,银环沛然作响,唐举几个纵跃,已然去得远了,随着银环声响渐弱,唐举以内力传声说道:“小子!《阴符本经》老夫势在必得!”说完余下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长笑。
蒙毅有了上次与唐举实战经历后知此人狡黠非常,是以处处留神在意,可是仍是险些叫他伤了郑同,多亏《阴符本经》奇悟,不但救了郑同三人,而且胜了唐举一场,蒙毅心中当然高兴,可是随即想到修儿尚在长信侯府,囚于唐举手中,安危不测,心中反增愁意。
这时朱英,汗明既见唐举逸去,都是各自收回兵器,互望一眼,长叹一声,走到蒙毅身旁一揖,道了声谢,昂头转身,迈开步子便走。郑同落在最后,冲着蒙毅执手抱拳歉道:“少侠莫怪!多谢少侠搭救我们兄弟三人性命。郑同铭感肺腑,适才二哥与四弟失礼之处,还望少侠多多包涵。我们五散一同闯荡江湖,情同手足,今日却是发生此事,还请少侠谅解二哥和四弟心情,再说我们五散向来不求于人,不肯受人半点恩惠。今日少侠大奋发大德,我们没齿不忘。只是我们要事在身,它日少侠但有吩附,我们五散甘效犬马以偿今日救命之德。恕罪,恕罪,告辞!”郑同此话说得甚急,一经说毕,掉头转身跟上朱英,汗明两人出了巷口,其实三人刚才已然听到蒙毅好似鬼谷中人,可是唐举一旦背信弃义,朱英,汗###中便是以为天下鬼谷中人都是这样追名逐利,不顾忠信,有了成见,自然对蒙毅冷淡。虽然蒙毅对他们虽有救命之恩,二人也是仅仅一揖道谢,转身便走,心中实是恨透了唐举,便连天下鬼谷中人都是一并恨了进去,实是不愿与之深语,郑同心下明白,口上却不明说。
蒙毅却觉三人身为楚国春申公子门客,行事忠信颇类大梁七异,而性格为人却又与其炯然不同,判然有异,当下也不略萦心上,一笑作罢,心中反而却在反复思自己适才情急之中使出那项身手,仅见见《阴符》《散势》一节,更相参照,又发另外几势《盛神》、《养志》、《实意》、《分威》、《转圆》、《损兑》等,细细揣摩,仿佛每章之中都蕴相似一意,化有一套武学干内,只是《阴符本经》中文章武学博大精深,绝非一时一地一招一式可以参悟明白的。可是此时修儿,乌姑娘仍在长信侯府,吉凶不卜,危在旦夕,蒙毅却是不暇深想,未遑穷究,提头瞧见巷口墙头斜阳鲜红似血,天色已是微暮,自己已和乌倮约定酒楼黄昏相见,正当其时,想毕蒙毅举足轻步出巷寻路,向着章台之下那家酒楼回去。
蒙毅走到酒楼楼下之时,已然遥遥望见一人头负斗笠,斜身倚于楼下栏杆之上,斗笠压低,面目瞧不甚清,不过从其身形服色来看,正是乌倮。蒙毅快步走近那人身旁,轻声唤道:“乌大哥,怎么了”
乌倮四下望了一望,对着蒙毅悄声说道:“兄弟,适才大哥悄悄回家,未至门前,便见一队秦兵人人荷戟把剑环立在大哥家门之前。听人说道:内史大人昨夜回到咸阳之后,今早一早便带兵围了乌家。乌家家中大小人口,财产一番抄没入军,家人奴俾迁往临洮!”乌倮还没说完,已然悲不可抑!说道:兄弟,大哥自幼孤苦贫寒,只有一个妹子,自小我们兄妹俩人走南闯北,贩贵买贱,饱经风霜,好不容易方才积累这千金家私,如今一旦就这么没了,没了!”乌倮双目直直地盯住蒙毅,两只大手直如铁箍一般,紧紧箍住蒙毅臂膀,用力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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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糊涂公子 易萦利锁(16)
蒙毅知他心中悲极,劝慰说道:“大哥不必伤心,且自放宽一些,财货金玉乃是身外之物,必可失而复得,想那长信侯目无大王,相邦,飞扬跋扈,多行不义,杀人如麻,早晚必会自食苦果,到那之时,大哥冤情,大王,相邦定会明察秋毫,想那秦镜高悬,大哥沉冤必会得以平反昭雪,惟今之计,应当先行救出乌姑娘才是!”
蒙毅说得句句在理,乌倮想到仲父相邦文信侯吕不韦治秦有方,人物又是英姿天纵,定然不会叫他嫪毐猖狂太久,到时相邦必能为己洗脱冤屈,心中悲意稍减,可是一想到自己相依为命的妹子乌骧此刻还在长信侯嫪毐手中,凶多吉少,急忙伸手糊乱抹了一抹脸上泪痕,振奋精神愤然说道“兄弟所言甚是!我们堂堂男儿,七尺须眉,奈何学那儿女沾襟!”随即问道:“兄弟此去跟踪唐举,可否探听到什么消息?”
蒙毅刚想开口,乌倮连忙示意他此处人多耳杂,咱们上楼说话。蒙毅点了点头,跟着乌倮转身上楼而去。两人历梯上了二楼,仍就原来僻处位子坐下,乌倮探手入怀,摸出一个锦囊出来,咚地一声重重置于桌上。蒙毅看那锦囊,又鼓又胀,落案之时又是重声奇响,直把四尺木案弄得瑟抖不已,听音辩声,囊中似乎是些金石之物,份量不轻。
蒙毅稍稍诧异,只听乌倮叹了口气说道:“兄弟,大哥实不相瞒,如今咱们二人只剩下这五百镒黄金了!”蒙毅奇道:“大哥不是说家里财货说数抄去入官了么!那么这五百镒金子又是从何得来?”
乌倮苦笑几下,低眉说道:“不错,大哥十几余载苦心经营起来的乌家是给内史肆抄去了,可是兄弟难道没听人说过商贾之人狡兔三窟的故事么?”原来战国之时,商贾属于社会下等阶层,非但列国统治者视其是为贱民末业,便连国民野人也多轻贱商贾,各国市吏,关守更是向商贾谋以繁重的市税,关税,而且国家一遇国难时期,统治者们更是首先拿那商贾开刀,征收重利,甚而豪夺,是以列国狡猾商贾知此,从来不将资产财货一并藏置,总是分散存放,以作狡兔三窟之计。乌倮既是秦国千金豪商,当然深谙此道。
蒙毅哑然失笑说道:“乌大哥号有千金家资,如今之五百镒黄金足够乌大哥重入行市,翻回本去,即使坐吃,咱们吃上一辈子只恐也是吃不完的!”乌倮眉头深锁,叹道:“可是毕竟抄没去的是倾家之半啊!怎不叫人痛心。”
乌倮忽然想道蒙毅甚是非议商人性急,忙绕开话题说道:“不谈这些,兄弟追查唐举,消息如何?”蒙毅遂将刚才发生之事略略叙上一番,并说今晚自己便要潜入长信侯府救出修儿与乌姑娘。乌倮听了,仍是眉头紧锁,问道:“长信侯府衬卫深严,更兼好手众多,兄弟自筹此行可有几成把握?”
蒙毅看了一看乌倮,心中也是愁肠枯锁,一脸茫然,起先摇了摇头,随即说道:“无论如何,长信侯府便是龙潭虎穴。我蒙毅也要闯上一闯!如今也是顾不得许多了。”乌倮说道:“既然兄弟没有把握,大哥则劝兄兄弟莫往,咱们还是合计合计。别图良策!”
蒙毅大摇其头,他血气方刚,一进血勇急道:“不行!不行,此时迟得一刻,乌姑娘与修儿便是多一分危险,我们不能耽搁了!”乌倮觉得蒙毅之言似乎不无道理,长信侯既然已经冤枉于他,依照秦律:叛国连坐,骧儿属于连坐,此时已是长信俎上任人待宰的羔羊,于是说道:“既然如此,大哥与你同去!兄弟尚需何物,大哥现下一并操办!”
蒙毅却是摇头说道:“大哥还是不要去得好!我一人前去,再加一剑,足以应付!”前半句蒙毅说得甚为婉转,乌倮心思缜密,一听即明,乌倮不懂武艺,此去长信侯府救人,直如潜入虎穴一般危险,非同儿戏!如果他跟蒙毅前去,只恐到时非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要需蒙毅分心照护,如此以来,反倒成为蒙毅累赘。
蒙毅心中如此想法,口上却是不直接说明,生怕乌倮听后见怪,说他乃是无用之人。乌倮亦是自知,此时若随蒙毅同往,义勇之心固然可嘉,然而终非良策,实是自找麻烦。他听蒙毅后半句话说得豪气横生,侠意十足,心中也是顿生慷慨激越之心,冲口说道:“好!就依兄弟!大哥不是武人,帮不上兄弟什么忙,可是却是同具侠骨,兄弟英雄年少,挥斥方酋,一人一剑来去秦国长信侯府,视若等闲,此等豪气,虽古令曹沫专诸,要离,今之豫让,聂政,亦是不遑多让,凭此豪气侠骨,兄弟定能成功,笑傲侯府群魔!来!兄弟,咱们痛饮几杯浊酒,权为兄弟壮作胆色!”
第十四回 糊涂公子 易萦利锁(17)
乌倮收回那五百镒金子,叫来传令小厮,奉上浊酒两坛,摆于木案之上。蒙毅一笑,劈手揭开酒坛塞囊,只听“铿”地一声,塞囊弹开,乌倮扶坛赞道:“好手法!兄弟不愧是鬼谷中人,又狠又疾!哈哈哈……”
乌倮仰首而笑,蒙毅也是跟着与之相对仰天长笑。乌倮拔开塞囊,抓起酒坛说道:“杯子大小,不足容纳兄弟豪气,咱们来个坛空酒尽如何?”蒙毅听他言下之意,倒有与他对吹坛子之意,心想此去吉凶难测,只有赴死之心,决无幸还之意,于是欣然颔首,伸手抓了坛子,与乌倮干了一下。
乌倮长叹一声说道:“若事不成,明日大哥在咸阳市口见到兄弟尸首,大哥必会横剑加颈,追随兄弟九泉之下!决不叫人笑我乌倮顾反不如聂政之妹!”蒙毅知他引用聂政故事激励自己,心中慨然说道:“大父要我做个秦国刺客,鬼谷先生要我为他诛尽天下鬼谷门人,想我蒙毅生来注定便是一个刺客,此生得与聂政比肩而上,不亦快哉?言不尽意,尽在酒中了!兄弟不恭,先干为敬!”说着抓起坛子顺口浇去,不到半分之一柱香时间,蒙毅便把一坛满酒喝得点滴不剩。此刻酒在腹中,翻腾上来,酒性发作,蒙毅只觉双耳四肢阵阵发热!
乌倮叫了一声好,说道:“大哥平生尚无一次这么痛痛快快地喝过酒过。”说着也是抓坛而起,顺口浇下,喝得一丝不剩。两人意兴未尽,乌倮又叫传令小斯切上二十余斤熟肉生彘,蒙毅胡乱吃了一些,权作垫肚解饥。
两人吃至酉时时分,蒙毅,乌倮推盘而起,起身下楼,拿了金子,便要前往街市买剑。二人下楼,抬首一望,天色深湛如玄,群星已现,想那咸阳市井早已散矣。乌倮不禁跌足暗暗叫苦,悔恨适才一时莽撞,竟然忘却了沽剑之事,蒙毅却是大度有加,他出身将门,深知秦国管理兵器极为严格,平时都是收归国有兵库,只有训练或是战时方才授兵以击,寻常百姓手中更是难以存有兵器。秦国此法源系商鞅,乃是禁止百姓私斗,扰乱有安,甚为有效。
乌倮也是心知,蒙毅却道:“孟子有云:得道多助!我蒙毅将行侠义,须岂不惠赐一剑?”蒙毅说着,只听一阵俚俗小曲响起,两人侧首望时,却见一人怀抱一柄古剑冒冒然来,剑柄之上插着一根草标,随着晚风轻轻抖动。二人见状大喜,极忙迎上前去。
却说蒙毅,乌倮侧首望时,只见一人衣冠烂缕,穿得甚是邋遢,怀抱一柄古剑,哼着俚俗小曲,摇头晃脑而来,蒙毅,乌倮眼见那柄青铜古剑剑柄之上插着一根草标,随着晚风摆动。二人正要买剑,愁于天晚市散,有钱无处,岂料这人正要货剑,心下大喜,快步迎上前去。
乌倮叫住那人问道:“敢问这位大哥可要卖剑?”那人抬眼,漫不经心地瞟了蒙毅,乌倮二人一眼,但见二人头负斗笠。一个生得浓眉圆目,甚是壮豪;一个则是眉清目秀,满脸侠气,于是驻足昂首,抱剑倨立说道:“不错!”乌倮听了甚喜,急忙问道:“正好,不知大哥此剑开价几何?”说着伸手欲拭。
那人却是鹑袖一甩,护住其剑,后退一步说道:“且慢!”乌倮问道:“怎么?不许买剑的看上一看,是良是差?”那人鹑袖甩回,反而仰首哈哈大笑,说道:“近日我在章台之前欲货此剑,秦国上自相邦,中至公卿文武百官,下至士农工商,没有一人识得良剑。可惜可惜,虚耗三日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