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蛊术天下皆知,其中就有一蛊可以救活二夫人,唐兄知道后,故派人去南疆接我来长安。”窗前一枝病芽被他摘下,他转身抛给我,续道,“二夫人所用的蛊虫需要音乐来控制,蛊虫难训,夜晚的阴气很适合培养蛊虫,所以周某才会每晚奏笛,却不想竟打扰到你。”
知道原因后,我也不再好意思对他耍脸色,他是好意帮忙,倒是我不明事理。
之前的敌意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了下来,我拿起一个茶杯也倒上茶水。
“看你像个好人,这杯茶就当我给你道歉了。”
他破颜微笑,缓步从窗边回来,本来要去接茶杯的手突然摸上了我的头。
我吓了一跳,茶杯险些掉落在地,只感觉他从我发髻里抽出什么东西,我抬头细看,是我之前取下来试毒的那只发簪。
“我的道歉茶你要试毒,你的道歉茶我当然也不能放过。”
见他计较的样子,我不禁笑出声来。
26。点绛唇(13)
【13】
或许是出于同情,隔日我便让婉荷跑腿去告诉姜虞欢中午我会去看她,之所以提前告诉她,就是为了怕遇上唐风而尴尬,现在的我们已经形同路人。
不多时,婉荷便回来告诉我说:“二夫人说,不用夫人您亲自过去,她会来笙守阁找您。”
我只当她闲着无事想走走,哪知道她竟打了那么大一个算盘。
那天我只是和她唠了唠家常,想着她体内的毒,就顺口嘱咐她万事都要小心,莫要出了什么问题。当时她还应声答谢,结果当天下午就传出她流产的消息,周公子诊断是中了夹竹桃的毒。
我冷静地浇完最后一盆花,婉荷站在我身后,呼吸粗重,眼睛里是包不住的泪水。
“夫人,这该如何是好?”
放下水壶,我取下高挽的袖子,回身走进房内。
婉荷跟在我身后,急得嗓子都哑了:“夫人您倒是说句话啊!”
我从容地坐下来,抬手倒了杯茶,试了试水温,有些凉,但茶香依在。一饮而尽后,又重新倒一杯,递给满头大汗的婉荷,轻声说:“我有什么好着急的,该着急的人不是我们。”
婉荷抱着茶杯,抖如筛糠:“可二夫人中的是夹竹桃的毒啊,谁都知道府里就只有您这儿种着夹竹桃,而二夫人今天也来过您这儿的。”见我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婉荷直接吼道,“夫人!那些人是怎么待您的您比婉荷清楚,不管下毒的人是不是你,这可是关系着您的清白和性命呐!”
慢慢抬眸,我淡笑道:“那又如何,有人存了心的想害我,我终究是逃不掉的不是吗?”顿了顿,我又笑,“婉荷,有些事我比你清楚,可是我清楚的事你比我更清楚。”
婉荷面上滚泪,目光复杂地看着我,欲言又止几次,最后还是没有再说话。
揭开紫檀炉的盖子,轻轻拨弄着里面的烈火沉香,隔着袅袅薄烟,我侧过身,望着大门口。
“婉荷,如果我躲不掉这一劫,你就找个机会离开这里,出去生活罢。”
耳边有杂乱的脚步声靠近,我盖上盖子,更浓的沉香味弥漫在整个房子里。
唐风已经出现在门外,他冰冷地盯着我,双手紧握成拳,骨节森然。
他就那么看着我,身后的下人也那么看着我,谁都没有说话。我站在屋里,撩过一缕青丝慢慢把玩,笑看众人。
唐风看着我的动作,脸色沉了不少,目光也更冷了些,他止住欲跟上前的下人们,自己独自向前走了三步,每一步就像踏在我的心尖上一般,刺痛地厉害。
还差一步就走进屋里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脚前是低低的门槛。我知道,就算再低的门槛,我和他始终也跨不过去。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他的声音同他的目光一样的冷,“欢儿中毒导致流产,是不是你害的?”
我也向前走了三步,笑颜看他:“什么叫我害的,唐风,你才多久没和我相处,难道就已经忘记我的本性了吗?”
“我又怎么会忘记。”他阴冷一笑,“你可是乞丐,是为了一个馒头就能打死别人的乞丐。”
————
谢谢【莫云晚】的荷包和各位宝贝儿的咖啡~
27。点绛唇(14)
【14】
他的话就像数万只长箭,将我的心穿了个透。
我看着他的脸,笑得凄凉:“唐风,你可真狠呐,无论我之前是什么人,我现在不还是你的妻子吗?”
“一个替代品在这里嚣张什么!”一个黄衫女子突然从后面窜出来,两个眼睛肿得像个核桃。她的五官我有些印象,是上次在鲤鱼池的那个青裳女子。
“公子,夫人一定是她害的,您忘了夫人种的是什么毒了吗?”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我杀了她亲娘一样,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衷心护主的丫鬟,脸上神情莫测难辨。
唐风有些不悦,责备她道:“绿娆,闭嘴!”
叫绿娆的丫鬟依旧不依不饶:“公子,一定是这个贱人害的夫人——”
啪——
一声脆响惊傻了所有人,连我都没看清楚婉荷是怎样出现在绿娆身边的。
她的手还在颤抖,掌心绯红一片,可见力道不小。
“我家夫人可是你能诋毁的。”她的牙齿磕磕作响,自己都吓得不轻,却还不忘护我。
一直强忍的泪水就那么落了下来。
绿娆捂着脸,梨花带雨地躲在唐风背后,众人还没从刚才那一巴掌里回过神来,只见唐风蓦地扬手,又是一巴掌落在婉荷脸上。
“我的奴婢你也敢碰。”他的眸色越发深了,看着婉荷,话确实说给我听,“果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下人!”
“那这绿娆被教导的也不怎么样,我的下人好歹教训的也是下人,她倒好,直接教训起主子来了。”我走过去,把婉荷护在身后,皮笑肉不笑地问唐风,“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我害了姜虞欢,那好,就请你把周公子请来,我有问题要问他。”
绿娆讽刺冷哼:“想着搬救兵啊,周公子住进来才多久,你就和他勾搭上了。”
啪——
又是一巴掌落在绿娆脸上,不过这一次不是别人,正是站在她前面的唐风。
“绿娆,若你的嘴再闭不上,我就让人用线给你缝起来。”
绿娆吓得立刻跪地求饶,唐风却是看都不看,扭头吩咐后面的家丁,道:“去一个,把周公子请来。”
不多时,周公子便随着家丁气喘吁吁地赶来,脚步还没站稳,我便开口问道:“周公子,你自称略懂歧黄之术,那我问你,依你的诊断,姜虞欢中那夹竹桃之毒已有多久了。”
事关人命,周公子自是诚实道来:“不足一个时辰。”
“好。”我清冷一笑,面对唐风,又问:“那你告诉我,中了夹竹桃毒,多少时辰才发作。”
周公子道:“不足一个时辰。”说完,自己都愣了愣。
唐风也愣住了。
我拍掌,高声道:“各位也听见了,这夹竹桃的毒不足一个时辰便要发作,敢问二夫人午时到我笙守阁来,离现在已经是几个时辰了?呵,早就超过一个时辰了对吗?那又试问,倘若那毒真是我下的,那我又是从何而下,何时而下,为何而下?”
一连几个问题,炸得众人都不敢作声。
我轻笑,背过身去,冷声下了逐客令:“话已至此,请恕我不能留客。婉荷,关门!”
关上的那一道门,就如同唐风的内心,这辈子,我终究是进不去了……
28。点绛唇(15)
【15】
姜虞欢的性命被保住了,周公子嘱咐她最好不要出去,静养才是良策,但她却在能下床走动的第一天,就来笙守阁找了我。
那时我还在逗弄刚买来的小白兔,听见她唤我,我还以为是睡眠不好出现了幻听,直到她真的站在我面前,我才打消了要不要再去补个觉的无聊念头。
见她来,我还是颇为惊讶的。
她的脸很白,头发散着,穿着白裙,真像个女鬼。
我望了望门口,并没有发现有丫鬟跟来。
她抿笑看着我怀里的兔子,嗓音细弱:“没想到姐姐也喜欢这种娇小柔弱的动物。”
淡淡扫了她一眼,我继续抚摸怀中被我取名为毛团的兔子,讥讽地说:“我不适合养会咬人的狼。”
她看出我的敌意:“姐姐不欢迎我。”
我也不掩饰,直言道:“我一直都对你没有好感。”看着她平坦的肚子,我笑,“你还真是舍得,拿自己的骨肉做戏。”
“你以为我愿意吗?”没有外人,她悲凉一笑,坦诚道。
低首,抚上自己的小腹,从嗓子里飘出声音:“不过我还是没能除掉你。”
“老天又不是瞎子,怎么会让你得逞。”我轻蔑笑道。
入冬的风很是刺骨,尽管我身上还披着前年冬天唐风送给我的雪狐皮,当风吹过来的时候,我还是感觉到了阵阵寒意,下意识拢紧雪狐皮。一抹裙袂飘进我的视线里,我顿了顿,尔后开口:“你回去吧,我这里不欢迎你。”起身单手解掉雪狐皮,随手扔在她怀里,抱着毛团就向里殿走去。
婉荷回来后我便把姜虞欢来过的事告诉了她,当听到我把雪狐皮给她的时候,婉荷不满道:“夫人您为什么要把那件雪狐皮给她,那可是您最在乎的东西。”
我拨弄着指甲,漫不经心道:“我在乎又有什么用,人是从我这儿出去的,要是回去出了什么事,你真当我还有胆子和命供那些人消遣吗?”吹吹指甲盖,我把手兜进暖手筒里,脚边是热乎的碳盆。我停了许久,待到身体热和些了,又接着说:“我虽然讨厌她,但还不自于人性泯灭,能穿那么薄的衣裳走到我这儿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想到她平坦的小腹,最后也只能长叹一口气。
火光印得婉荷的脸很红润,她小心翼翼地问我:“夫人,您为什么不恨二夫人呢?”
我笑:“这辈子我唯一恨的人就只有唐风。”顿了顿,将视线投向窗外,像是说给自己又是讲给婉荷:“恨一个人不是容易的事,由爱生恨,无爱便不恨,我对不爱的人,顶多就是厌恶而已。论恨,太早了。”
那个冬天是我渡过最漫长的一次,为了区分我和姜虞欢,我亲手在额间刺了一朵金边花卉,不大也不复杂,样式倒是挺好看的。
姜虞欢的孩子虽然没了,但周公子依旧住在唐宅里,除了他偶尔来我这里走动走动,就再无他人来看过我了,长时间的无人问津让我已经完全习惯了现在的冷清,如若不是唐风在我心里扎根得太深,我怕是早已忘记他的模样了。
————
感谢小丸子的鲜花-3-
29。点绛唇(16)
【16】
绿娆的到来是我始料未及的,彼此周公子也在笙守阁,他拿了一把白面扇子让我帮他添上几笔,我故意使坏,在扇面画了一只大乌龟带着一群小乌龟,婉荷在旁边附和,周公子便被我们弄得哭笑不得,气氛正好,绿娆就提着食盒敲门了。
“哟呵,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尖细地嗓音刺得我们三个都皱了眉头,婉荷厌恶地看着她:“门口又没堆屎,你怎么飞过来了。”言下骂她是苍蝇。
我和周公子对视一眼,掩面偷笑。
绿娆不是傻子,自是听出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瞪着婉荷“你”了半天,胸口上下起伏地厉害,我拧紧眉,生怕她一口气没缓过来,就那么把自己给吊死了。
结果是我多虑了,她顺了气,平复了心情,见此,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周公子用扇子敲了敲我,压低声音道:“你就这么盼着她死?”
我翘了嘴角,同样压低声音:“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换来的是他低低地笑声。
幸好婉荷堵在门前挡住了绿娆的视线,否则我和周公子的小动作又不知道会被她传成什么样了。
见她还杵在门前不走,婉荷没好气道:“你到底是来干嘛的,没事就赶快滚。”
我在后面纠正婉荷的词:“婉荷,是‘走’不是‘滚’,姑娘家,文明点。”
婉荷憋笑:“是奴婢疏忽了。”旋即对绿娆重说,“没事就走吧。”
“惺惺作态!”绿娆冷哼一声,放下手中的食盒,忿恨道,“要不是我家夫人念着你上次送她雪狐皮避寒之恩,我才懒得到你这来受罪呢。盒子里是我家夫人命厨房专门给你熬得银耳薏仁汤,你爱喝不喝。”话虽如此,我还是眼尖地发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懊恼,我估摸着,她绝对不是只来送汤这么简单。
起身走到门边,我蹲下身子打开食盒,出于警惕,我从怀里摸出来一根银针。
绿娆惊呼:“你这是干什么?”
我抬眸,狡黠一笑,“如你所见,我在试毒。”银针随着话音放入汤中。
针尖立刻变黑。
婉荷捂嘴惊呼,绿娆一见事情败露,提着裙子转身就跑,婉荷欲去追她,我伸手拦下。
“罢了,让她跑吧。”一脚踢翻食盒,汤水撒得满地都是。
身后传来一丝轻笑。
“银针黑得那般快就证明这汤里是剧毒,你一脚踢翻是了了事,只是可惜了你门前的这些花草,怕是没过多久就会被这汤给毒死了。”闻言,我垂首一看,那银耳薏仁汤正顺着小道流了下去,眼见就快流到旁边的泥土里,我赶紧叫婉荷拿扫把来。
“扫把拿来就晚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