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妆(Ⅰ、Ⅱ)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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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妆(Ⅰ、Ⅱ)完结-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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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趴在他背上,泪湿了他的肩。静默许久,我几乎要睡过去的时候又疼醒了,轻哼两声。罗净正将我从后背卸下,动作滞了滞,“你先在禅房歇着,白娘子一会就来了。”
  “白娘子……”我喃喃念了几声,再也没气力了。
  整个后背好似在焚烧,火辣辣地疼。我晕晕沉沉趴在薄薄的褥子上,不知身在何处。
  “于归,你好些了吗?”
  微微睁开眼,看见窗前一袭纯白,夜风拂动,银丝飘扬。哀恸唤了声:“白娘子。”
  “我只能替你疗内伤,外伤是你必须承受的,否则我为你讨不来那三百年道行。”说着,她信手拈了个兰花指,朝我施法。体内被一股强大的灵力充斥,觉得精神振奋了许多,只是疼痛未减去半分。
  “我刚为你讨回道行,你这便犯了事。若不是罗净及时应对,先罚了你……”白娘子轻叹道:“或许是注定的,要补给你这三百年道行来防身。勿要再胡作非为,下次本座也保不了你。”
  “白娘子……”待我唤出声,她已腾云驾雾翩然飞远。
  “小桃花,这本不是你待的地方。”罗净的声音冷不丁从另一方传来,我扭头看,他正在打坐,黑暗中看不清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
  谁愿意呆在这鬼地方?我心里还有气,不予理会,头朝侧一旁枕好。
  “我送你走。”
  心里咯噔一下,他要送我去哪儿?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还是没问出口,继续沉默。
  “逍遥王是值得托付的人,从此你便安心跟了他。”
  我一骨碌爬了起来,背上的伤口疼得我龇牙咧嘴,一面强横道:“我不去!”
  “为何不去?”
  “你是出家人,管得着那么多么?!”我两手支着身子,忍痛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嫁给秦郎坤的,我要成仙!”
  “一年前我曾经问过你,你就这么想成仙么?为什么?”
  “做妖精也寂寞,做神仙也寂寞,地位却是天壤之别。”
  “做人呢?放下你的执念,好好做人,这样不好?”
  “那我也要嫁给秦郎坤!”
  罗净忽然起身下地,一步步走来,目若寒星盯着我,“如果……如果我告诉你,他不是你的劫,你还会想要嫁给他吗?”
  我呼吸一窒,半张着嘴,愣了许久才说:“当然。”
  “你方才还说,若一件事需要估量之后才去做,那还是出于自己的喜好么?你想了这么久才回答出的两个字,是真是假,你心里清楚。”他就站在不远的地方,一字一句对我说,“其实你想嫁给他,仅仅是为了你要成仙的欲念。”
  我抬起双手捂住耳朵,“反正他是我的恩人,是我的劫难,我就是要嫁给他!”
  罗净慢慢摇头,轻语:“他不是你的……”他的话吐了一半,夜空深处传来一道白煞刺目的闪电,伴随轰隆的雷声巨响。我一惊,仰头望着窗外晴朗的星空,这春雷来得毫无预兆,颇有些诡异。
  罗净面朝西窗,若有所思。终了给我留下一句话:“你必须走,不能再留。”
  宫里给沈云珞派了另一名宫女伺候。
  华容添接我出相国寺的时候,罗净就在一旁、双手合什。
  我伤势未愈,他便迫不及待驱我出寺,这出家人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我没看他一眼,板着脸一头钻进轿子。隔着轻薄的窗帘,透过那些经纬线条织就的空隙,罗净被春日暖阳的光辉笼罩着,满头金光。把我扔给华容添,他究竟安的什么心?伸手摸到了包袱里的罗净像,气哼哼掏出来想要摔破它,举了几次,却狠不下心肠。我到底是太善良了吧。
  逍遥王府我不是第一次来,加上之前那些纷纷扬扬的传闻,连那门前的侍卫都认得我、眼含笑意,管家对着我更是殷勤。只是华容添一反常态,有些心不在焉。
  我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两下:“王爷,于归是否该去拜见各位夫人?”
  “呃……见见就行,拜就不必了。”
  “那怎么行?我是来做奴婢的。”
  “你不是书童么?”华容添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就算是奴婢,也是本王一人的。除了我,你谁也不用伺候。”
  我摇摇头,担忧道:“怎么说都是下人,于归怎敢越礼?”
  “傻丫头,给你身份你不要,却要做下人……放心吧,我府里没有女主人,下人都归管家管理。”华容添从腰间抽出他的金边折扇,潇洒如故,指着前面一条清幽的小路,“我的书房在单独的院里,书房后面有间小屋,我偶尔在那小憩。你便住在那,院里再没有其他人了。”
  “啊?我一个人住?”
  “怎么?”
  我赔着笑,小声说:“独自住一个院子,好寂寞……”
  “原来你怕寂寞?”华容添有些恍惚看着我。
  心底一股孤清感油然而生,我寂寞了千年,早已习惯,还怕什么呢?
  “也只是晚上一个人,白天,你大可在府里随意走动,或者出去玩,我都不管你。”
  “真的?”我半信半疑反问。
  “当然,更多的时候,你应该跟随我。”他抿唇一笑,负手上前领路,伟岸身姿在一片嫩绿的林子里愈发显得英气。
  这房间收拾得很整洁,屋里的摆设件件都是精品,我好容易找了个不起眼的小角落,把白娘子摆上,点三炷香。
  “这是什么?”华容添盯着打量许久。
  “上次在相国寺门口,一位老人家给我捏的白娘子啊!”
  “呃……你喜欢看白蛇传么?”华容添随意往榻上一靠,悠哉游哉喝起茶来。
  “不喜欢,那是骗人的。”
  他猛地呛了一口,咳嗽得厉害。我忙过去替他拍了拍后背,他一面咳嗽一面问:“不喜欢……你还拜那个……白娘子?”
  “白蛇传是骗人的,可白娘子是真的!”我一本正经告诉他,“白蛇传都是凡人杜撰的,其实许仙就是个负心人!”
  华容添忍俊不禁,“说得挺像那么回事。”
  “你不信我。”我朝他一瞪眼,扭头不理他,自顾自收拾东西。铺整被褥时,瞥见那张床榻,觉得很是奇怪,床身无异,只是外面多出一张低低矮矮的床板,二者连为一体。帐幔放下时,刚好垂在矮床上。我好奇问:“这是什么床?还有高低两截。”
  他歪着头瞧了一眼,“你在宫里没见过么?矮床是给守夜婢女睡的。”
  “沈美人没有这样的床,我都睡在自己屋里。”
  “大概到昭仪那品级才有的罢。我府里也只有侧妃能用……”他忽然收住了话语,走上前来看看我的神色,好似试探我说,“于归,若你夜里害怕,我陪你歇在此如何?”
  “啊?”我万分不解,迷茫看着他。
  “你看……”他指了指床,“不是有两张床么?放下帐幔,如隔了一道墙,彼此都看不见。”
  隔了一道墙?这层帐幔能算墙么,若除去,岂不是同睡一张床?忙道:“我不怕、不怕!”
  他牵强一笑,“看来你更怕我。”
  我垂目收拾自己的东西,不敢抬头看他。华容添身上的龙涎香就是一种诱惑,目光更是,每每他那样看着我,令我心跳莫名。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忽然明白了他对我的兴趣,就像皇上对沈云珞,得不到便一直心心念念惦记着。愈发怨恨罗净将我推了进来,虽然好过深宫,却也要提心吊胆。
  是夜,与其他婢女一同吃完饭,我独自一人回到书房里无所事事,便在书架前转悠,忽然一阵怪风袭来,吹开了窗户。我回身看了看,抬步走去关窗,冷不丁瞧见外面一个人影伫立在树荫下。
  云层厚重,星月不见,这氛围有些悚然。我却是在山谷里多少年了,素来见惯了漆黑黑的影子,大声喊了句:“谁在那儿?”
  人影慢慢走近了,俏丽容颜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记得她,打过两次照面了。
  “你不怕么?”她走到窗前,与我对视,眸光幽幽。
  “是你,王爷叫你瑰瑰?”
  她点点头,柔声说:“你应该叫我容妃。第一日进府便躲躲藏藏,甚至不去给大姐请安,你可将我们放在眼里?”
  华容添以自己的名字为她封号,可见是极宠她的。我置之一笑,“于归不过是小小书童,粗鄙不堪,恐怕污了众位夫人的眼。”
  第八章  80、归去来…2
  “于归……”她看着我,神情凄迷,怆然道,“我们都要输给你了。”
  “容妃娘娘何意?”
  她忽然又笑了,诡异得很,“连昕妃姐姐都偏袒你,真奇怪,你胜在何处啊?如此讨人喜欢?”
  我反问一句:“娘娘是在害怕么?”
  “怕?”她侧头望着院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打哪儿来的,应该是你怕才对。”
  我昏然一怔,她这话玄乎极了,难不成她知道我是妖?我不知要如何答话,她却忽然抬脚离开,瑰丽的长裙拖地,在暗夜中缓缓逶迤而去。
  “于姑娘!”一声呼唤将我拉回神来,定睛一看,一名女子端了托盘在院中站着,装扮不像是普通婢女,笑得很恬静,“王爷命我来替你上药。”
  我从窗边离开,赶紧开门,迎她进来,“真是劳烦姐姐了,姐姐如何称呼。”
  “我叫雪姣。”她的相貌虽不及昕妃和容妃,却透着一股清雅之气,仿若空谷幽兰。她将托盘搁下,笑道,“方才瞧见容妃娘娘离去,她已经来找过你了?”
  “嗯,说了一堆稀奇古怪的话。”
  “她就是这样的,别放心上。于姑娘,先上榻罢,我替你敷药。”
  我揣测了半天,觉得她应该是华容添的侍妾,小心翼翼答:“叫我于归好了,嗯……我该叫你夫人么?”
  “可以。”她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将周围的灯盏都点上了,“我住在东苑,离这不远。紫葳你见过吧?是我的女儿。”
  “哇,姐姐的女儿都好几岁了!”
  “是呢,紫葳是王爷的长女,被宠坏了。若惹了你不快,你尽管跟我说。”
  “哪里的话,王爷的两个孩子都可爱着呢!”我三两下除去上衣,仅留了条桃色肚兜,转身趴在榻上。
  雪姣刚将药瓶拿过来,惊呼:“你的伤如何来的?都这样了,你不疼么?”
  大概是因为白娘子带给我的三百年道行,倒也没觉得很疼了,不过还是作势咝了几声,“怎么能不疼,都怪我犯了寺规……”一想起罗净那不留情面的棍杖,我气堵得慌,罢了,岔开话题问,“听说王府里有六位夫人呢?”
  她蘸了药粉替我轻轻拍在背上,一面说:“昕妃和容妃你都见过,和王爷住在正殿里。我和其他三位夫人都住在东苑。王爷膝下一双儿女,紫葳五岁了。京墨小一些,是昕妃所出,刚满了四岁。”
  “同样生了孩子,夫人为何不能当妃?”
  她的手一抖,撞到我伤口,疼得我叫出声。她又连连道歉,我忙支起身子来制止她,说:“是于归该道歉才是!我不会说话,夫人请勿见怪。”
  雪姣眼中尽是无奈,方才恬静微笑的面庞变得愁容不展,垂下头,“能跟了王爷,便是我最大的福气了。”这是极其认命的一句话,却并不是发自她内心。谁不渴盼能和所爱之人长相厮守?谁愿意与旁人分享一份爱情?嫁入皇家的女子,最不能动情,否则,便痛不欲生。像吴千雁,就不会有此等的忧愁罢。
  我握住她的手,“夫人,你爱他吗?”
  她仍旧垂着头,淡淡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穿着粗麻布衣,赤着脚在陌间疯跑,手里抓着一大把五彩的野花。他在马上,目不转睛看着我,那时我傻愣愣地回看他,那样英俊的男子,我这一生恐怕再也见不到第二个。手里的花全散落在田地里,我浑然不知,只记得那暖暖的阳光下,他的声音动听极了,他问:你愿意随我走吗?”
  “我想也没想便点了头,一个农家女,能进王府,不是天大的福气么?爹娘欢天喜地把我嫁出去,可他们都不知道,当我得知他的身份便胆怯了,因为我知道我不会幸福。王爷一直没有娶妻,我抱有一丝侥幸,希望他对我的宠爱与日俱增,希望我能成为他的唯一。不过日子长了,我才明白,他根本不会爱任何人。他将一个一个女人纳进府,无非是为了填补寂寞,殊不知他却越来越寂寞。”
  “你若是见过所有的女人便能发现,其实我们有一个共同点,爱笑,而且都笑得甜美纯净。他就是这样,喜欢看女人笑而已。我已经好几年不会那样笑了,恐怕这府里也无人能像最初得宠时笑得那般嫣然。”顿了顿,她又苦笑,“除了容妃,王爷最喜爱她,她的笑容一成不变……我今天说得太多了!于归,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脸色忽然变得很差,略有担忧看着我。
  “夫人发发牢骚而已,于归很高兴夫人能待我如此真诚。”
  “是啊,憋得太久了,都不知道这些话要与谁人说。不知怎么,一见你就说个没完。”
  “日后有什么话,夫人来找我说便是!”我笑眯眯看着她,“还要劳烦夫人每日替我敷药呢!”
  “呵呵……我也是太寂寞了。”她又拾起药瓶,双目垂了下去,抛去了眼中的强笑,面庞上的落寞清晰可见。我觉得心口堵得慌,重新趴下去,背上的伤隐隐疼了起来。华容添是坏人么?要了她却又不爱她,另觅新欢。用无数个旁人来抵消自己心中的唯一,相比之下,谁更加不快乐?
  春暖树绿时,阳光明媚,我在廊下逗一只画眉,玩得熟了,画眉也欢喜得很,总是赖在我手心舍不得离开。院里几株杏树渐渐长出了星星点点的花苞,墙边的藤蔓也抽芽了。
  华容添三天两头来一次书房,无非是写写奏章,而且不厌其烦。他大概向来懒得操心国事,所以自诩逍遥,皇上也纵容他,特地给了逍遥王的封号。
  “于归!”他又在屋里唤我。
  “来了!”我冲了进去,“又要磨墨?”
  他将手中毛笔搁下,微微蹙眉说:“雌黄、把雌黄拿过来。”
  我探头一看,那明黄的奏章上一滴漆黑的墨迹,咯咯笑起来,“王爷总是走神。”从随身的荷包里掏了一小块雌黄给他,“为了方便你用,我随身带着了。”
  他抬头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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