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妆(Ⅰ、Ⅱ)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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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妆(Ⅰ、Ⅱ)完结-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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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俯首应了,揣着戏折子从厅堂退出去。不让出去,还怎么通知秦朗坤?
  沈云珞正在房中焦急等待,大约是听见我上楼了,便早早侯在廊里,迎面问:“信呢?”
  我从怀里掏出信件,将戏折子一道递给她。沈云珞读完之后,面露喜色,“他要混入戏班来看我?我们可以见面了!”
  “可是……”我叹道,“方才员外爷逮着我了,训了我一通,还说要请梁公子来陪小姐听戏。”
  “什么?”沈云珞的脸色又变得惨白,无力瘫坐在圆凳上,一手紧紧抠住桌案的边沿,“为什么……我只不过想在嫁人之前,与他再说几句话而已……”
  “小姐,只要秦公子能进府,便总有办法见面的。还有,离放榜的日子不远了,小姐能拖就拖,说不准公子能高中!”我抿唇看着翘儿,思前想后,高中的可能性不大,还是帮他们见最后一面罢。“翘儿,今夜你替我当值。我悄悄溜出去知会公子一声。”
  翘儿瞪大眼睛,吃惊问:“啊?员外不是命人在下头看守么?你怎么出去?”
  我狡黠一笑,本小妖自有办法。
  月黑风高的夜晚,我从窗户跳出去溜到花园里,又翻墙而出。终究还是做了一回贼,三更半夜里,街上无人,就着微弱的星光,我踩着青石路飞快跑向兰仕居。那条街上,还依稀听得见欢声笑语,大约是对面那“凝香阁”还有客人未散去,灯火通明的,倒是为我照了路。
  兰仕居大门紧闭,我犯愁了,难道他们不照顾夜晚来投宿的客人么?这样的话,我还是只能用贼的办法进去了。兰仕居的长廊里还都留了几个灯笼,想来是为起夜的人们准备的。我蹑手蹑脚摸到容华房门口,举手要叩门,转念一想,可别惊动了旁人,将我当贼了。凭我微薄的法力,开个门闩却不是难事。
  房内比外头还要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我刚将门合上,转身,一个黑影“嗖”地窜到我跟前,接着肩部挨了一掌,我还没来得及出声,胳膊被他反扭住了,疼得大叫:“容公子!是我,于归!”
  他立即松了手,语气诧异:“于归?你偷偷摸摸做什么?”
  我一面哎哟哎哟地叫唤着,一面寻摸着凳子坐下,“我有急事告诉秦公子,只能来这请你传话给他了。”
  容华点亮案上一盏烛火,英俊的容颜渐渐从黑暗中浮现。
  我跑了一路,浑身发热,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歉意道:“我知道不应该打扰你,可一时也没办法。”
  容华披着发,穿了身淡黄绸缎的亵衣,在我旁边坐下,目光含笑,“我想知道,你是怎么从家跑出来的?”
  “翻墙啊!”说完,我吐吐舌头,大家闺秀是断不会这样的。
  他笑了两声,很奇妙,我竟然觉得特别好听。或许在这样的夜里,万籁俱寂,偶尔听到了笑声应该觉得毛骨悚然吧?不过他自然有一种令人安神的气度。
  “究竟什么事?”
  “噢,是云珞的事,她爹爹同意了请戏班子进府,却要请梁公子一起来!”
  “梁公子是?”
  “就是云珞的未婚夫。这样一来,恐怕多有不便,秦公子要当心呢!”
  容华沉思片刻,说:“明日一早,我要启程回京。恐怕见不到秦公子了,不如留书给他。”
  “留书?他能看见吗?”
  “给掌柜的,请他转交。”
  我也没别的办法,点点头:“那劳烦容公子了,就写梁公子被邀请听戏,让他当心点。”
  容华嘴角微微扯了下,“你不会写字?”
  我一愣,“我只认得,不会写。”
  他起身去点亮了书案上的烛台,房里顿时明亮了许多。他站在桌前,斜睨着我,实在拿我无奈了,方笑了笑说:“于归,你来磨墨。”
  我恍然大悟,难怪老看着我,原来是让我过去磨墨的意思。一边煞有其事地研磨,一边为自己找借口开脱:“我平日都不写字,所以也不知怎样磨墨才好。”
  容华走到我身后,一手搭上我的肩膀,一手握住我拿捏着墨棒的手,轻声说:“慢一些,力道要均匀,你方才倒的水太多,因此要多磨上一会才会浓。”
  我整个人好似被他包围了,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亵衣烘在我背后,不知为何,脸上发烫。他丝毫没有放开我的意思,滚烫的手一直稳稳握住我。心里渐渐忐忑起来,眼睛四处乱瞄,忽地瞥见桌上几张洁白的宣纸底下,露出一角黄纸。
  “咦?”我伸手便抽了过来,“黄纸?我从未见过呢!”
  “你喜欢?给你罢。”他终于松了手,提笔蘸墨,“明日我便要走了,也没什么可以送你的。”
  我笑嘻嘻说:“公子,我的衣服和发簪、还有鞋子,可都是你送的。”
  他抬目瞥了我一眼,嘴角泛开一个优雅的微笑。
  信很简单,就两句话。我安心了些,希望秦朗坤能找到应对的方法,与沈云珞见上最后一面,也算他们之间的了断。
  我正要离去,容华突然问:“你爹还要你嫁人么?”
  怔了怔,想起从前对他撒的谎,不禁有些羞赧,“我不肯,爹也就作罢。”
  他的衣襟微微敞开,漆黑的发披在后背,从桌上拿了根发簪递给我:“这个送给你,等我回来。”
  我纳闷反问:“这个不是对你很重要么?”
  “是,先放在你这,你别乱跑,等我回来取。”
  我看不清他目光中还有什么,颔首应了,“知道了,我等你。”我离开之后,抬头望了眼,他屋里的灯光没有熄,容华这个人总是有些神秘。暂且把簪子收起来,以后再说。
  第二章  18、山桃红…9
  两日之后,戏班子如期入住沈府,歇在西苑。也不知这戏要唱多少天,我趴在墙头观望,瞥见了人群中清瘦的秦朗坤。他刻意低着头,脚步凌乱,却掩不去一身书生气。
  翘儿在下面轻声叫唤:“于归!看见了么?”
  “看见了,公子进来了。”在翘儿艳羡的目光中,我如一只轻燕飞跃而下,落在野花簇簇的草地里,“翘儿,我们去告诉小姐。”
  “于归,你真是身轻如燕。而且模样俊俏,一点儿也不像当丫鬟的!”
  “你也俊得很,还不是丫鬟?”
  “你比我年长,与我家小姐差不多,是不是也该出嫁了?你这样的,指定能嫁的好!”
  我毫不顾忌嘻笑起来,当然了,等沈云珞出嫁之后,我便要嫁给秦朗坤了。我们一路打闹着回去告诉沈云珞,秦朗坤顺利进府了。沈云珞幽幽扫了我们一眼,恹恹道:“你们倒是欢喜,可我与他,今后再也无法相见。”
  翘儿垂下头,难过地说:“小姐,你不是常说,命中无时莫强求,或许,你和秦公子,有缘无分。”
  我也劝慰:“小姐,不是说好了再拖几日么?待京城放榜了,便有结果了。”
  “他得罪的人,可是相爷的独子,担任京兆尹的蔺水蓝……”斜靠在榻上的沈云珞紧闭双目,“恐怕此生都无望高中……”
  “那也要等个结果,求个心安!”说完,我将门窗都关上,附耳对沈云珞说:“今夜便有一出戏,你先去陪梁公子听会,让员外高兴高兴。大家都看戏去了,院门必定无人看守,我悄悄领公子进来,小姐便早些回来,有话快些说,趁戏结束之前公子得回到西苑。”
  沈云珞仍旧闭着眼,没反应。我这样不辞劳苦,她连谢谢都不说一声。我叹了口气,回到翘儿身边,“好生替小姐打扮。”
  “你怎么不替小姐打扮?”
  “我不会啊!”我说得理直气壮,“我只伺候过公子,没伺候过小姐。”抛给她一个媚眼,我自顾自出去了。此刻心里在盘算别的事,我对沈云珞撒谎说自己是秦府的丫鬟,又对秦朗坤撒谎说自己是沈云珞的朋友,他们俩一见面,将我拆穿怎么办?
  愁煞人也,撒谎真不是个好活,可谁让我没个身份不明不白从天上落下来了。索性在池塘边坐下晒晒太阳,最好再来场春雨,滋润一下我干枯的脑袋瓜。忽然想起在身上摸了一阵,找到容华给我的那支簪子,他把重要的东西放在我这里,还说让我等他回来取,真是奇怪。在阳光下看,这金簪灿灿发亮,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簪尾好似一颗小小的什么动物的头。我见过的动物挺多的,但从没见过这样的。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人的声音:“看什么呢?”
  我吓得把簪子往衣袖里藏,瞪大眼睛回头望着神出鬼没的罗净,“你为何总是跟着我?”
  他皱了皱眉,“我是沈员外请来听戏的。”
  “啊?和尚也听戏?”我捧腹大笑,上气不接下气,“真逗!大师……你这出家人真……真不守戒!”
  他厉色喝道:“休得胡说!”
  我咋舌,想想我为何要怕他?又盛气凌人站起,直勾勾盯着他说:“上回去喝花酒,这回又来听戏,这不是不守戒么?”
  罗净冷冷挑眉,“凝香阁,是去捉妖的。这回,也是来捉妖的。”
  我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我没做坏事,大师你别难为我了!”
  罗净逼近了两步,目光凌厉,“没做亏心事,你为何如此害怕?”
  “我……”我又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踏空,伸出爪子拽着罗净的衣袍,他本想救我,可惜我拽的地方不对,将他的僧袍连带着亵衣从衣襟处扯开一大片,他急于遮羞,分神去拽衣服,又怕衣服被我扒到水里去,结果就是他心甘情愿陪我一同落水了。
  我扑腾了几下,紧紧攀着他的臂膀,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颈上,可怜兮兮看着他,“大师,你真是慈悲为怀,和我有难同当。”
  罗净愠怒,真想不到出家人居然爱生气。他驮着我往岸边游去,闷不吭声。他的头型很漂亮,就如上次见他一样,整个人都是流畅的线条,流畅如风、如水。
  “上去罢。”他将我的胳膊从他脖子上甩下来,冷冷瞥了我一眼。
  我乐颠颠地戏弄他,“大师,出家人四大皆空,你何必在意衣服没了?结果因小失大,本来你可以救我的,现在把自己也弄下水了。看来你的修行都白修了,觉悟还不如我!”
  “小桃花!”他忽然转过身来直面我,细长的眼眯了起来,“你真是个祸害。”
  我吓一跳,他不会又想捉我吧?“哎,我祸害谁了?”
  “祸害无穷!”他用力推了我一把,“上去。”
  我嘟着嘴侧头看看陡峭的堤岸,“上不去。”
  “用法力。”
  “不行,我还得留到今晚用。”我的手又攀上他的胳膊,耍赖道,“你抱我上去。”
  他大约还在为我方才的话生气,冷冷道:“贫僧乃出家人,与女施主多有不便!”
  哎哟,他还拧起来了!瞥过他胸前被我拽得凌乱的衣襟,我笑眯眯伸臂勾住他的脖子,一手玩弄他颈上的佛珠,手指若有若无擦过他的肌肤。“大师,有何不便?上回我没穿衣服,你不也抱我了吗?”
  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双臂揽住我的腰身匆匆飞跃上岸后,狠狠将我摔在地上,气势汹汹喝道:“你是妖!所以我大可不必救你!”
  他又飞步离去,浑身往下淌水,狼狈不堪。我在原地笑得打滚,朝他背影大喊:“出家人四大皆空啊!还有,众生平等!”
  第三章  19、云鬓乱…1
  夜幕降临,屋檐下灯笼逐个亮起来。
  微风拂面,花草树木在淡淡光华下轻轻摇曳。
  这本是多美的春夜,却不知沈云珞和秦朗坤见面时会怎样伤情?
  我和翘儿提着灯笼为沈云珞引路,她精神恹恹,形如病态。也不知她的心病何时才能好起来。既然罗净都说她的好命,应当不会有什么意外。
  府里很热闹,戏台上几个人在唱着舞着。其余一干人等都侯在大厅迎接梁家老头子和那梁泼皮。厅堂灯火辉煌,沈云珞如一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草,在俗世人群中分外惹眼。
  梁公子得意洋洋自沈云珞面前走过,只在我身上匆匆一瞥,忽然停下脚步,公然指着我问:“你是谁?”
  “奴婢是伺候小姐的丫鬟。”
  “嘿嘿!”梁公子双眼放光,“真不错,你就当陪嫁丫鬟吧!聘礼我也给你下一份!”
  我愕然看向沈员外,他忙不迭答应了。杀千刀的梁泼皮!要了沈云珞还想要我,怎么不得给秦朗坤留一个么?我上前一步,平声道:“奴婢已经有人家了。”
  沈员外喝道:“胡说!你卖身为婢,何来的人家?!”
  我大胆迎着他的目光回答:“奴婢在进府之前就已经成亲生子。”
  梁公子一副自怨自艾的表情,“都怪本公子未早些遇见你,不然,你就不是这般劳苦命了!”
  若不是罗净在场,我已经憋不住要施法抽他了。这等泼皮白痴也配做人?我这般聪明善良的妖精如何就成不得仙?
  戏台上咿咿呀呀唱得深情,台下众人如痴如醉。唱的正是游园惊梦那一出,秦朗坤真真了解她。我虽安然坐在席间,却焦躁难安,指甲紧紧抠入了椅子把上的木缝中。再听上一会,就得找借口离开,去安排他们见面的事了。
  台上的角唱得凄婉悠扬:“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沈云珞抬手拭了拭眼角,我好奇侧头看,见她眸中泪光晶莹,蓦然想起前些日子她在屋里唱的那一段戏,心随着那台上的鼓点震震地疼了起来。女子太多情未必是好事,像她这般,即便日子再风光、再富贵,也敌不过内心的悲戚蚀骨。
  趁他们几位看戏看得入迷,我悄然溜出席。只有罗净瞥了我一眼,我朝他作两个揖,希望他别坏我的事,然后朝西苑飞奔而去。
  秦朗坤也真是大胆,公然站在院门边张望。
  “公子!快随我走!”我情急拉着他的手,却被他挣开了,罢了,一根筋的人我与他计较什么,反正他迟早是我的人。“秦公子,你就站在那儿,也不怕被人发现。”
  “夜色正浓,就算被人发现了也看不清模样。再者,除了沈员外,恐怕无人认得出我来。”
  秦朗坤平日里弱不禁风的样子,现在可是健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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