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色长发的少女在笑眯眯地送走了所有交谈过的贵妇小姐之后,就第一时间直奔利威尔所在的地方,原因无他,只因为她实在是受够了那些浓郁道有些呛人的脂粉香水——她觉得连窗户外面吹进来的风都是香的。而整个宴会大厅,也就只有利威尔这位对什么贵妇美人都能横眉冷对、并将之在十步开外就狠狠瞪走的大爷身边才有些清新空气了。
看在这里空气清新的份儿上,由依决定对某人以下犯上的无礼言论暂且放过,只是耸了耸肩。
“你觉得难看无所谓,只要她们愿意为我的队伍掏钱就行。”
如果只是甜言蜜语一番,再回答一些类似“真好奇啊巨人长什么样呢”的蠢问题,就可以让这些贵妇在她需要时为她的军备金库一掷千金,那还真是一等一的美差了,别说只是香味呛了点,她就是呼吸道感染也绝对风雨无阻。
还有比这来钱更快的职业吗?
“巨人长什么……这些女人还真是喜欢问这个啊。”在听到了少女无所谓的话语之后,黑发青年微微仰身,双臂环在胸前,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一般,有些嘲讽地弯起了嘴角,背靠着座位哼了一声:“你怎么回答的?”
墨绿色长发的少女闻言,随手放下了酒杯——带着三分醉意,少女居然侧过头凑到了青年的脸颊边,利威尔一怔,刚想侧身让开,就感到少女柔软微凉的手指轻轻抬起了自己的下巴,从这个角度看去,少女那双天空色的眼眸在灯光的映照下仿佛流动着琥珀色的光华,显得十分惑人;而这样近的距离,利威尔甚至可以闻到少女暖暖的吐息,以及她身上由香槟酒、贵妇们的熏香与机油混合而成的特殊气味——那是专门保养立体机动的润滑机油的气味。
看来即使身在希娜之壁的内侧,这家伙也不曾放弃立体机动的训练吗……这样的发现让黑发青年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竟然忘记了打开少女还抬着自己下巴的那只爪子——只是下一秒,由依的话语就让男人立刻黑了脸。
“‘将那样野蛮的东西阻隔在美人儿的视野之外,不让他们污染到内地丝毫,就是我们军人的天职啊——还请夫人您就不要为难我了’。”
“……三秒内不滚开,我就把你的手指一截截削下来。由依·基里奥内罗。”
由依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眨了眨眼睛,然后在第三秒的时候迅速收回了手指:“切,明明是你问我怎么回答人家的啊。免费教你怎么和人家说话,不感谢就算了,还要被切手指——真是冤死了。”
“教我?”利威尔冷冷一笑,凝视着舞池中那些毫无所觉的贵族,“这样愚蠢的问题,我只会对他们说一句话。”
“……我想我基本能猜到那是什么——‘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利威尔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冷笑,算是肯定。
“难怪埃尔文不带着你这调查兵团的新星人物去应酬。”——在应酬方面,利威尔绝对有猪队友的天赋。墨绿色长发的少女有些无奈地抬手捂了捂额头,“罢了,若是你们那里的资金问题,我可以再去找夏尔莉亚夫人——”
“分队长!”
墨绿色长发的少女话音未落,一个身着宪兵团独角兽制服的士兵蓦然冲到了她的身边——好在这时贵族们正在纵情歌舞,灯光也暗了一些,没有人注意到少女部下的失礼。
“法拉墨?”鲜少见到自己的部下脸色这么难看,由依没有去追究对方的失礼,只是心中的某个角落隐隐浮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她突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想法拉墨说话,只是她必须听,所以她还是开了口——
“发生了什么事?”
站在自己面前面色苍白的棕发青年张了张嘴,从他的嘴里,有破碎的子母音节拼凑成了一句什么话语——有那么好几秒,由依的大脑都无法接收她所听到的内容,只觉得脑海中一片忙音;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体猛然抬手推开了面前的部下,迅速地冲出了宴会大厅——而在她的身后,黑发青年在听清法拉墨的话语之后,也是脸色微沉,随手拎起丢在座位上的披风外套,就快步追着墨绿色长发的少女而去。
“——【雅斯托利亚失踪了】。”
第35章 染血的独角兽
染血的独角兽
(一)
由依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夜晚。
满月高高地挂在夜空之上,她骑着马,带着队伍沿着帝都南部所有的街道跑了整整五个来回,愤怒和绝望好像蛰伏在前方黑暗中的猛兽,挟着冰冷的夜风迎面席卷而来;利威尔从另一个方向带人寻找,最终却也是一无所获。
最后,在清晨阳光的映照下,墨绿色长发的少女终于在辛斯菲尔大道旁边的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了一块深黄色破碎的衣角,无论颜色还是质地都和宪兵团的制服一模一样,上面除了一小块早已干涸的深褐色血渍,还有非常淡的消毒水气味——那是医院才会有的气味。
“【雅斯托利亚代替阿道夫去巡逻,然后就失踪了。】”
墨绿色长发的少女紧紧地攥着深黄色的碎片,命令人封锁了周围的街道。此时宫宴已经结束,为了以防万一,少女强撑着精神派出了宪兵护送这些贵族打道回府;尽管希瑟尔夫人婉言想要拒绝少女的护卫,但由依还是坚持让法拉墨送她回去——只因为这位夫人也是棕色的头发。在终于完成了这一切之后,少女才转身跨上了马背,回去了宪兵团总部。
只是,在少女踏入宪兵团总部的同一时刻,她看见了脸色铁青的耐尔·多克师团长,而利威尔手里拿着一个盒子,面色阴沉地转过身朝她看了过来——那是一个已经打开了的盒子,由依快步上前接过,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上去追究为什么他们可以随便拆她的包裹了。
那是一团深红色、手掌大小的肉块,没有皮肤,大约是用清水洗过的缘故,并没有太多的鲜血流出;稍稍凑近,便可以闻到浓烈的血腥气味。
墨绿色长发的少女犹豫了一瞬,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下那肉块——触感微微有些发硬,与寻常肉类不同。由依注意到盒子底下的还附了一张白色的纸条,她放下盒子,小心而迅速地拆开了纸条,上面花体的字迹流畅而优美,只是这字迹的内容却是让人遍体生寒。
“肝脏的另一半我已切碎吃掉,非常美味,还请您共同分享。”
没有署名。
由依静静地看着手中白色的纸片,深蓝色的双瞳中宁静如同一泓死水;她将纸片翻了过来,背面是一张简单易懂的地图,少女一眼就看出了那里是帝都南部临近沙黎曼公爵私邸的一条小路,路边上一个枯井的位置被人打了一个深红色的小叉。
“……法拉墨,准备马匹。”
不知道是因为被冷风吹了一夜,还是其他的什么缘故,少女的声音此时显得有些沙哑——只是就算是利威尔,也没有从少女那张略显苍白的面容上看出丝毫异状;只是在她将纸片放入了口袋的同时,她的声音极其细微地颤了颤。
“带上担架和裹尸布,我们……去接雅斯托利亚。”
“——还有,雅斯托利亚遇害的事情,先不要让阿道夫知道,让他好好在医院养伤。”
她从没幻想过帝都会是什么桃源圣地,她在地下街的生活也没有让她在人情冷暖方面少吃多少苦头,只是她没有想到——哪怕帝都有三道墙壁保护着,也挡不住那些披着人皮的怪物。
她的部下,雅斯托利亚,那个棕色长发的温柔少女——拼命地训练、好不容易可以带着父母来内地生活,最后没有死在巨人的嘴里,却被人类吃掉了肝脏。
(二)
沙黎曼公爵在南部私邸是公爵尚未与公爵夫人结合之前的住处,在公爵夫妇搬进了临近王城的城堡居住之后,便鲜少提及此处了。私邸的后山有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因此处气候也算是宁静宜人,周边也有不少其他贵族的别府。
雅斯托利亚·赛利亚的尸体果然在枯井里。
有着一头浓密棕色长发的少女如同一只枯萎的蝴蝶,静静地躺在枯井的落叶堆里,褐色清亮的双眸永远地失去了往日的生气,只是瞪得圆圆的、死死地盯着井口的方向,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物似的。她原本秀气漂亮的脸蛋上因为重击而显现出了严重的黑紫色瘀痕,脖颈间交错的狰狞的伤口至少被割了三四刀,被折断的四肢扭曲着平摊在井壁和地面上——然而这一切都不是最可怕的,最恐怖的是:少女被戳伤剖开、鲜血淋漓却空空如也的腹腔,从高处往下看虽然无法看清,但却更像是一个黑洞。一同前来的几个年轻宪兵几乎是立时就呕吐了起来。
“……”没有理会身侧那帮无用的草包,墨绿色长发的少女利落地将绳子系在了腰上;在她身侧的法拉墨脸色苍白地刚准备说什么阻止她,就被少女扔过来的绳子砸到了额头:“兰斯洛有医学知识,和我一起下去;法拉墨、伊丽莎白,既然你们没吐,就给我带头拉好绳子。顺便让那些废物差不多了就给我过来干正事,别一个个吐得跟怀孕了似的。”
“是!”
简单地使用烛火测试确认了井底的氧气浓度,由依单手抓住了绳子,最后确认了一下便拉着绳子踩着墙壁,轻轻巧巧地跃到了井底;被点名的兰斯洛·纳尔加看在眼里,微微挑眉,也随即跟上。
兰斯洛是目前由依队伍里最晚入队的士兵,家族在都城世代为医,今天之前,在由依的队伍里也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小角色——今天原本是他的休息日,却被这位直属长官从士兵宿舍的床上点名拉了壮丁。懒洋洋的青年满心无奈,但身在军队,无论如何也没有反抗长官的道理,等他到了事发地点才发觉自己被点名的原因居然是“有医学知识”。
兰斯洛很想抗议,他对于井下的那具尸体远远看着也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刚想也装个吐躲懒,就被长官一句“别一个个吐得跟怀孕了似的”噎住了——随后不等他回神,长官妹子就自己绑着绳子跳进了井里;事已至此,无论是作为属下还是作为一个男人,被点名的兰斯洛觉得,他要是不跟上,估计也就没脸在队里混下去了。
“死亡时间……嗯,大约是昨晚八点到九点之间,脸部瘀伤严重,有擦伤;致命伤是颈部的第三刀,部分门牙脱落,应该是被撞击地面磕掉的,下腹在死亡后被横向剖开,凶器应该是六道八寸的轻薄利刃……等等,肝脏附近的伤口有些不对——这是……牙印?”
“你说什么?”
墨绿色长发的少女骤然抬高了声音,“牙印——人类的,还是动物的?”
兰斯洛毕竟是医药世家出身,他仔细辨认了一下,很肯定地道:“是人类的牙印。”
——什么人明明有刀子,却还要用牙齿咬?按照兰斯洛说的,雅斯托利亚的腹部是在死亡后才被剖开的,致命伤在脖子上,也就是说并不存在凶手因为凶器被打落而不得不采用牙齿的状况……
由依垂下目光,伸出手,拿起了面前棕发少女冰冷无力的手,看到了雅斯托利亚几乎被磨平的指甲里有着少量已经干硬了的黑色血迹和皮肤碎片,以及些许来历不明的黑色木屑:“她反抗过……但似乎时间很短。”——然后紧接着就被杀了。
雅斯托利亚在同期的训练兵里排名第五,她的格斗术虽说没有利威尔那样厉害,但是就算是由依,只怕也要吃些苦头的……阿道夫之前已经在凶手手上受了伤,雅斯托利亚代替他巡逻,绝不可能没有戒心——如果说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杀死她,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偷袭,二是她没有戒备——那个人要么是她认识的人,要么是她绝对不会疑心的人。
这其中,偷袭的可能性较小,理由和之前一样——反侦察是是他们的训练项目之一,那么剩下的也就是……她没有戒备。
由依突然有点痛恨这个科技落后的时代,如果是在现代,那么她就可以采集这些皮肤碎片和血迹,去做dna比对,还有指纹,还有许许多多肉眼看不到的证据——在这个落后的世界里,它们都无法开口说话;就算她可以读懂,它们也不可能去指证凶手。
“……我能看出的就只有这些了。”
兰斯洛以这样一句话作为了结束语,而墨绿色长发少女恍若未闻,只是抬手解开了自己的披风,轻轻罩在了雅斯托利亚的尸身上,声音中三分悲伤、七分决绝。
“雅斯托利亚,我绝对不会放过……”
(三)
“……又是这个案子?”
耐尔·多克师团长皱着眉头,双手交错地坐在办公室里,隔着一张桌子,墨绿色长发的少女正静静地坐在桌子的对面,那双深蓝色眼眸中的认真,让耐尔有些烦躁地抬高了声音:“我说过很多次了,沙黎曼。这样的案子太危险了,我不会将它交给你的,着会有宪兵团专门的缉查队伍去管,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不耐地将资料一股脑儿地塞进了牛皮纸袋,耐尔刚想将纸袋塞回抽屉里,不料对面的少女却蓦然站起身伸出手——“啪”地一声按住了信封:“请等一下,师团长。”
“并非我对多克团长您的判断有所质疑,只是从三年前开始,缉查队就再也没有抓到过罪犯了吧。”
“据我所知,类似被害人内脏被取走的案件在帝都这几年其他的地区也曾经发生过,还有一些失踪人口,也许也是受害者,可是这些案子最后都是草草结案,毫无结果。如果这一次的凶手就是以前在其他地区作案的连环杀手,我怕——”
“案子本来就存在困难,没有线索,自然就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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