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照着大理石板上的女子,一如凄清的残荷。她一身华服血迹斑斑,叫人看的触目惊心。
伺候的宫女跪在一旁,甚至都不敢伸手去触碰,只哭的双眼红肿的厉害。
一声“嘤咛”,暯桐缓缓张开眼,浑身的剧痛叫她忍不住想要嘶叫出来,方才的一切好似都在梦里。她只记得有个声音十分柔媚的女人,说什么赐予自己最好的药,让自己好好养伤,过几日再来看自己。
“哼……”暯桐蓦的发出一声冷哼,将身旁的人吓了一跳,草曼赶紧的问她:“公主,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紧……”
暯桐张了张嘴,在那句“我就要死了”还没说出来之前,就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草曼见她又晕了过去,吓得不轻,哭叫起来:“公主,公主,你可别死呀!呜呜……”
“行了,快别哭了,赶紧去准备热水跟干净的纱布。”身后响起一道男人温润的声音。
“啊,是。”草曼看着赶过来的林玉堂,应了声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林玉堂将暯桐抱上内殿里的床榻,看着她一身的伤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才多大点的孩子,也亏得皇后下得去手。
他拿过剪刀开始麻利的将暯桐身上的衣物尽数除去,这时候草曼已经端着热水进来了。林玉堂替暯桐清理好伤口,又上了药,伸手探上她的额头,却发现烫的厉害。他迅速地写好了方子,犹豫了一会儿,又在后面加上了一味药。
草曼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她担忧的问向林玉堂:“林御医,公主这回伤的这么重,可怎么办才好……皇后娘娘又说过几日再来,呜呜……林御医,求你救救公主吧。”
林玉堂也心有不忍,这么多年来,皇后一直暗中折磨公主,之后让自己替公主治伤。可伤好之后,又是新一轮的折磨,若非公主命大,只怕早已……
“唉,什么都别说了,公主这回伤的重,没那么快好的,你先跟我去抓药。”
“是。”草曼放下帐帘,随后跟着林玉堂出了殿门。
暯桐只觉得自己浑身就好像被碾过一般,她无力的睁开眼,发现眼前一张放大的包子脸,上面两只大大的黑眼圈。她鄙夷的瞥了一眼,随后又转过头去。
草曼见暯桐醒过来,却不似以往喊疼,又见她转过头去不言不语,心中越发担忧。她轻轻的推了推暯桐的手臂,却引得暯桐皱了眉回头看她:“疼。”
草曼这才放下心来,又待细问,却听见暯桐轻轻的鼾声,只得将心里的问话尽数压下,转而退了出去熬药。
暯桐听见她出去的声音,慢慢悠悠又睁开了眼,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目光触及到一旁的镜子,里面的景象吸引了她。只见她小小的背上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肌肤,手臂上也是好些伤痕。她眯着眼回想自己被打时的情景,心中恨意徒生,没想到声音那么柔媚,心却那么毒。
只一瞬,暯桐又突然笑了出来,没曾想自己被反噬之后,居然还能在这个世界捡到一条命,这回大祭司可是失算了。她心满意足的发出一声喟叹,看着镜中的那张脸笑靥如花。
暯桐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这期间皇后没有来。暯桐心中疑惑,似这般伤,有这么久的时间早该结痂脱皮了,可自己身上的伤看着才是刚刚结痂的模样。不过这样也好,不然那皇后再过来折腾一番,自己的小命可就真的要完蛋了。
暯桐试着用手去勾鞋,恰巧被推门而入的草曼看见,后者忙上前阻止:“公主,你这伤口刚刚结痂,可别乱动,不然留下疤痕可不好。公主若是要起身,奴婢伺候你就是。”
暯桐悻悻的缩回手,目光瞥到草曼手中提着的食盒,悄然问道:“弄好了么?”
草曼点点头,眉头却皱的极紧:“公主,你弄这些虫子究竟要用来做什么?”
暯桐唇角一勾,眸间波光流转,“这可是对付皇后的好东西。”说着,她触动机关打开了床下的暗格,草曼便是将那食盒里的蛊盅放了进去。暯桐随口问道:“外面的雨停了么?”
“停了,公主可是想要出去走走?”
暯桐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撒娇道:“我想出去走走,这成日里趴在床上,我都要被闷死了。”
“呸呸呸,公主可不许说死啊死的。只是这外面风凉,公主可得披上狐裘。”
出得殿门,暯桐一边留意周围的环境,一边朝着前方慢慢走去,那里一树梨花开的正好,探出了宫墙。
待得靠近,暯桐听见里面传来的叽叽喳喳的声音,点点头正是要往里走,草曼却出声拦住她:“公主,这里面可去不得。”
咦?暯桐狐疑地转头看向草曼,后者伏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一阵,暯桐这才明白过来,感情这里面死过人还闹过鬼。她顿时觉得眼前一亮,抬脚就踏了进去,草曼见拦不住她只得跟着进了去。
暯桐走的有些急,越是邪门的地方,那蛊物越是有效果,可到了树下,那背手转身的人叫她瞬间变了脸。好,好的很啊,没想到这人居然也跟了过来,是知道自己没死所以跟过来继续害自己么!
陆子珝起初见着暯桐,只觉得她一身笼在狐裘里显得可爱非常,但见她面色古怪,透着丝狠厉,心中暗暗奇怪:难道自己哪里得罪她了?
一旁的草曼见自家公主紧紧盯着陆子珝看,心中只道暯桐不知羞,便在一旁小声提醒:“公主,这是景云国二皇子,将来的驸马爷。”
“什么?”暯桐心神一震,这人面兽心的东西居然还要跟自己成亲?她面上顿现厌恶之色,朝着陆子珝就狠狠唾道:“呸,什么东西!”
陆子珝也瞬间变了脸色,没想到这小公主生的粉雕玉琢,言行举止这般粗野。自己如今身在他国,不宜妄动,他瞪眼看了看暯桐,拂袖准备离去,却被暯桐拦住了去路:“啧,你还想跑!”
陆子珝只得停下脚步恼怒地看着暯桐:“你究竟想怎样?”
暯桐被他这一声低喝拉回了心神,大祭司纵然歹毒,可从来不会这般发怒。他总是微微的笑着,然后说出一句一句冰冷无情的话。
她又细细地将陆子珝的模样打量了一番,只道自己糊涂,被仇恨冲昏了头。可眼下已经起了冲突,哪里那么容易就和解的,于是她伸手一指檐下的燕子窝,“喏,去给我捉只刚出壳的燕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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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谋杀亲夫
陆子珝抬头看了一眼檐下的燕子窝,正好有一处树枝够到那下面。而此时,暯桐因为方才那一通折腾,早已没了力气,加之她身体本来就虚,这会子倒显出些楚楚可怜来。
陆子珝只道这小公主是被宠坏了,不知礼数,才会做出这般无礼又幼稚的举动,只得自认倒霉,撸了袖子开始爬树。
他身手敏捷不一会儿就够到了那燕子窝,他抓着一只幼鸟得意的对着树底下的暯桐展示,明朗的笑容晃花了暯桐的眼。却在下一步,脚一滑,直接从树上摔了下来。
“呀!血!”草曼指着慢慢从陆子珝脑后渗出来的血惊声尖叫,暯桐忙捂住她的嘴。
这时,突然从墙外传来几声呼唤:“二皇子,二皇子……”
暯桐心下一紧,从陆子珝手中抓过幼鸟,带着草曼从另一处角门躲了出去。
回到栖梧宫,暯桐懒洋洋的趴在床上,催着草曼给她上药。草曼虽是应了声,可到底因着方才的事惊了神,便有些心不在焉,“公主,你说二皇子他……”
“不许说话,我们今天哪里也没去,什么人也没见到。”
草曼只得抿了抿唇,低头擦药。
暯桐伸手逗弄着那依旧闭着眼的幼鸟,心下只觉得烦躁,本以为到了这个世界就可以舒心了,谁知又遇到了他!她眉头紧皱,想起前世的种种,一股恨意涌上心头久久不能离去。
“嘶”的一声,暯桐轻皱了眉头,草曼忙收回手,“公主,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弄疼你了。”
“罢了,你去弄点吃的来,我有些饿了。”
“是。”
见草曼离开,暯桐随后起身打开了床下的暗格。她拔下头上金簪,封好心脉,将那金簪缓缓刺入心口,立时一滴殷红的鲜血顺着金簪缓缓流了出来。暯桐伸手蘸了那滴鲜血喂了幼鸟,之后她迅速地拔出金簪,将之放入暗格内的蛊盅里。待金簪上的鲜血被噬尽,她又将那幼鸟也放进了蛊盅,关上了暗格。
做好这一切,暯桐看着手中的金簪又愣了神,若非这得来的小身板实在一点修行也没有,自己又何苦用这法子来取这心头血。
暯桐斜靠在床上,只需十六天,这蛊便可治好,届时用它来控制皇后,那自己在这宫中的日子,可就算真的安稳了。心尖传来隐隐的疼,前世烂熟于心的修行口诀在脑中一遍一遍闪过。好几次,她都忍不住去循着那口诀修炼,可一想到前世自己的样貌,她立时就打住了。
夜幕渐深,草曼总算是回来了,她将打听回来的消息给暯桐一说,暯桐当下便是有些犹疑。也不知那人究竟是死,还是不死,这昏迷不醒算个什么事。她又嘱咐草曼,明日继续打听陆子珝的消息,随后她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道了出来:“草曼,我这回受的伤是不是好的慢了些?”
草曼一阵莫名其妙:“林御医说公主这回伤的重了些,又牵扯到了旧伤,加之身子骨弱,所以难免会好的慢些。”
“是这样么?”暯桐咬唇低语,她眼角瞥见草曼面上的神色又不似作假,便也不好再问。伤虽好的慢些,但也因此避免了皇后新一轮的折磨,于自己制蛊又多出许多时间来。
是夜,暯桐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又见到了自己恨之入骨的大祭司。他依旧还是一副孩童的模样,微微的笑着:“是既是不是,不是既是是。好好珍惜,荼靡往生。”
忽而,眼前又转换成了陆子珝的模样,却是初见他时,他转身回看自己时的模样,以及,梨树之上,他灿烂的笑容。随后,暯桐的梦境倏然换成漫天的血色,将她的内心抑的快要窒息。
暯桐猛然睁眼,眼前是一张清秀温润的男人的脸,见她醒来,展露笑颜,随即又恢复如常。暯桐正是奇怪,林玉堂早已起身回了皇后的话:“皇后娘娘,公主只怕是伤及心神,故而,才会沉睡不醒,噩梦连连。”
闻言,皇后顿时蹙了眉:“怎么这回好的这么慢,还需要多久才能痊愈?”
“皇后娘娘,公主这次是新伤加上旧伤,心神也有所触动,怕是最少还得半月。”
“半月?”
“是。”
皇后怨毒的瞪了一眼床上的暯桐,“哼,这次就算你运气好。”随即甩了帕子领着众人离开了。
林玉堂这才又回身问向暯桐:“公主可是心里藏着什么事,以致于扰了心神,做这般噩梦?”
暯桐却是突然抓住他的手:“你给我写的什么药方!”
林玉堂见此,倏然笑了:“公主果真是冰雪聪明,知道微臣在药中动了手脚。微臣只是不想让公主遭了皇后的毒手,并无恶意。”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暯桐松了手,直直的看向林玉堂:“你的条件?”
林玉堂一阵错愕,良久,他收回自己的目光,轻叹道:“公主总算是长大了,微臣的条件,便是要公主日后切勿与皇后顶撞。忍一时风平浪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说完,林玉堂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能够延缓伤口愈合的药,公主需要自服。微臣告退。”
“等等!”
林玉堂停住脚步,身后传来暯桐的询问:“那个景云国二皇子,如今可好?”
“摔到了头部,至今昏迷不醒,一切只能听天命尽人事。”
暯桐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此时哪一种想法更强烈一点,她既是想陆子珝死,却又有些不想。她将这一切归咎于昨夜做的那个梦,什么是与不是,大祭司还真是阴魂不散!
入春之后,天气越发的暖和,转眼已是三月中旬,暯桐托着宝蓝色的胭脂盒子,盯着窗外的梧桐发呆。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桐花落了一地,混着一些泥土,突然有人将窗户关上,绝了暯桐的视线。她抬头看到草曼正从门外进来,“公主,昨儿夜雨落了一宿,今日风凉,你又着着薄衫,该是注意些。”
“我让你打听的事呢?”
草曼摇摇头,走到暯桐身边一阵附耳低语,听得暯桐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人究竟是要死还是不死?
是日夜深,暯桐避过巡夜的侍卫,一路悄悄摸到陆子珝所在的浩轩殿。她心中已然打定主意,如若那人生命力顽强,自己就送他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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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暗道奸情
浩轩殿里一片漆黑,安静的可怕,暯桐听力极好,只一会就锁定了自己的目的地。她一路摸黑过去,在门前又仔细地听了听,确定里面只有一人的呼吸声,这才偷偷潜了进去。
床上只躺着沉睡的陆子珝,借着袋中夜明珠透出的微光,暯桐盯着陆子珝的眼神渐渐变得狠厉。她伸手探上陆子珝的咽喉,轻轻扼住,手下渐渐收紧,却还是没能要了陆子珝的命。
暯桐惊诧于自己为何会突然心软,前世的片段在脑中一幕一幕浮现,她狠狠心,决定这次一定取了陆子珝的命,奈何手上力气到了最后关头总是会突然消散。暯桐不死心,又试了几次,依旧以失败告终,她悻悻的缩回手,瞪着黑暗中的陆子珝心里一顿乱骂。
突然她又勾了嘴角,笑的狡黠:“傻小子,既然做不了你,那你就乖乖的给我当牛做马吧。”说完,她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