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珝听得是寇槐的声音,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物事收好,这才慢慢转过身来。淡然笑道:“将军,今日来寻我,可是有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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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寒山苍鹰,深谷青竹
寇槐愣了愣,纵然见过不少回陆子珝的笑容,可每回面对他的淡然适从,寇槐总是要忍不住怔愣。难道,二皇子的内心,一点都没有因为失明而受到影响吗?
寇槐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笑着走上前,纵然他知晓陆子珝瞧不见。可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是隐隐觉得,在陆子珝这般谪仙的人物面前,自己做什么都好似不合适。唯有这样淡淡的笑着,与之泰然相处,才算是对他的尊重。
“二皇子,在这里住了几日,可还适应?若是需要什么,只管与末将说,末将定会尽量满足。”寇槐淡笑开口,撩了衣袍坐在陆子珝的对侧。
陆子珝闻言,面上的笑意深了几分:“多谢将军关心,我素来简单惯了,这样也便很好。”
寇槐点头称是,他看着面前神情淡然的陆子珝,心中不由自主的联想到陆子珺。明明是双生子,却是全然不同的气质,一个如寒山苍鹰,一个如深谷青竹;一个面容冷峻,睥睨天下,一个淡笑从容,宛若流云。
片刻的沉默,被陆子珝开口打破:“将军,今日来可还有旁的事?”
旁的事……寇槐捏了捏衣角,自己来找二皇子,好像还真的没有旁的事了。就是想着过来瞧瞧他,想与他说说话,想来求一求心里的清静。
不知为何,寇槐自遇到陆子珝之后,内心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将陆子珝与陆子珺二人做比较。在他看来,他面对着陆子珺的时候,总是心神紧绷,不敢松懈,生怕听错了一个字,会错了半点意。
可每每与陆子珝相处,他的心神总是会自然而然的平静下来,全身心的放松。一点也不必担心,自己何时说错了话,何时又听漏了什么,届时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今日本也是无事,不过得了一壶好酒,想来与二皇子殿下,小酌几杯。不知二皇子可否赏脸?”寇槐笑吟吟的解下腰间别着的酒葫芦,对着陆子珝晃了晃。
似是怕陆子珝不相信,他拔了塞子,凑近了些,小心地朝着陆子珝那方扇了扇风。“二皇子,这酒如何?”
陆子珝微微一嗅,旋即笑道:“不错,酒香清冽,不似平常的酒那般要么醇厚,要么浓烈,不知这酒名为如何?”
寇槐哈哈一笑:“二皇子,末将若是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当末将是在自夸。这酒是在下的一位好友所酿,他家里世代酿酒,这便是他来了这里后,自行酿的。我闻着味道清爽,就要了一壶,二皇子若不嫌弃,可以尝一下。”
寇槐说完之后,当下又自腰间的锦囊里取出两个木质酒杯。瞧着很是别致,看上面的成色,却是古木无疑。这便是寇槐的传家之宝,独门的木质酒杯。
一般木头都会有着各自特殊的气味,且不易保存,不适合用来制作酒杯。
但寇家却是有独门的秘术,能够去除木头本身的味道,更甚者能够改变木质的气味,换成制作者所想要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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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男儿有泪莫轻弹
且寇家不单是制作木质酒杯,这一块,在木器这一行里,曾经是当仁不让的龙头。可后来寇家家主,因为这一秘术,遭奸人所害。自此后,带着一家老小隐居山村,到后来寇家,只余了寇槐这一脉。
寇槐自小就被自家爹爹严加管教,以学成秘术为首要任务。可那时候,天下群雄四起,时不时便会有草寇结党,占据一方。
有的,便是那真心为民之人,做的是为民之事。有的,却是打着为天下的幌子,鱼肉百姓,毫无顾忌地从百姓的身上搜刮民脂民膏。
而寇槐自小喜欢听村子里的大爷,复述那镇上说书先生讲的故事。那都是些绿林好汉,为国为民的草莽英雄,是以寇槐小小年纪,便树立了要当将军的志向。
可寇槐的爹,没有一刻愿意放松对寇槐的管教。故而,小小的寇槐,明面上是用功学着自家祖传的秘术,暗中,却是偷学了不少兵书。
甚至,他这一身武艺,都是偷摸着跟村子里退伍回来的大爷学得。大爷年轻时候,曾经当过兵,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就脱了军籍,回了村子。
因为常年在兵营之中,大爷的身上自然有着一种军人的肃杀之气,村子里的人都很怕他。可小小年纪的寇槐不怕,在他的眼里,那位大爷,便是他心目中的英雄。
大爷一眼就相中了骨骼清奇,聪敏好学的寇槐。是以,在寇槐明亮的眼睛里,闪出崇拜加向往的亮光时。大爷当即决定,他要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全部授予寇槐。
寇槐不负大爷所托,学得十分精到。可惜,那年兵匪入村,寇槐在大爷家中习武,未来得及赶回去。待他匆匆忙忙从半山腰赶回家,却见着自家老爹,强撑着一口气,等他回来。
寇槐永远也不会忘记,当时的情景。他娘死的早,自小便只有爹爹一个亲人,爹爹待他虽然严厉了些,可待他却是从心里疼的。
寇老爹当时强撑着一口气,见寇槐三两下就解决了,插刀到自己身上的兵匪。眼里流露出的,不是愤怒,不是震惊,而是欣慰。
那时,寇槐还有些担心自家老爹,会责怪自己隐瞒。却不知,寇老爹早就知道了他偷学的事情。
是以,那日寇老爹并没有责怪寇槐不干正事,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抬手去擦拭寇槐眼角的泪水。
他的声音轻若游丝:“槐儿,男儿有泪莫轻弹。爹并不怪你,爹只是希望你能将这秘术传承下去。习武,能强身健体,护你一生安全,爹见你学有所成,这心也算是放下了。”
说罢,寇老爹摩挲寇槐眼角的手,再没有了力气,无力的滑落。寇槐狠狠地哭了一阵子,这才收敛了泪水,亲自埋葬了寇老爹。并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村子。
从军!那时候,在寇槐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他坚定地朝着村子通往外面的道路走去,路上,碰到了同是逃出来,要去参军的同村小伙伴,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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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美酒勾人入愁肠
李家,与寇家是差不多的一番遭遇。李家祖上是一代酿酒大师,可惜后来,也是因为独门酿酒的秘方,遭了同行觊觎,被迫害的家门衰落。
幸得李家家主,当机立断,带了一家老小避世隐居。却没曾想,遇到了同是避世的寇家。两家本就是世交,如今逃难,也在路上相遇,便就一块儿到了一个村。
寇槐与李山自小就认识,李山与寇槐不一样。李山是真心想要继承家业,重新振大家族产业,寇槐却是一心想要去做将军。
李山去参军的原因也与寇槐不一样,他的家人都死于兵匪的刀下。他本身又是个只会酿酒的平常男子,只有去了军营,才能保全自己。
寇槐与李山,当时本是想借道去景云国投奔陆子珺,可半道上,却被宣业国的军队抓去充了壮丁。寇槐深知逃兵的下场,便是一边安抚李山,一边在军营中摸清情况。
至于孟璃,寇槐也是后来才听说孟璃的贤能。可是,寇槐与孟璃之间,纵有千里马得遇伯乐的感恩,也终究脱不开大势所趋。
孟璃的惨败,陆子珺适时抛出的橄榄枝,可谓是十分符合寇槐的心意。可他与陆子珺之间,好似总是隔了一层纱。两个人虽然可以,毫无顾忌地在一起讨论军情,就连兵符,也被陆子珺交给了寇槐。
可寇槐在面对陆子珺的时候,总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神以待。有时候,陆子珺都会打趣他说:“寇槐,怎么旁人都说,你是战场上的猎豹。可你怎么到了朕面前,就跟只野猫一般,亮出你的爪子,让朕好好瞧瞧。”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寇槐还是不敢。故而,陆子珺在与他交谈的时候,少不得会叹息几声,以期他能改变对自己的态度。
但是,每回对着陆子珝,不知是否是因为他瞧不见,寇槐的心总是安然的,平静的。他喜欢有空的时候,过来与陆子珝说说话。那样,就算一身疲惫,之前有多么棘手的问题困扰,身心也瞬间平静下来。
过往历历在目,可望着陆子珝那无有焦距的一双黑眸,寇槐淡然的举起手中的酒杯,与陆子珝轻轻碰盏:“二皇子,这一杯,末将敬你。”
“好。”陆子珝勾唇浅笑,双手托起酒杯,见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
清酒顺喉而下,带来些清爽的气息,陆子珝闭目细细品味唇齿间的余味,心口蓦地发涩。美酒勾人入愁肠,舌尖一旦触碰到酒精,便就使人有些散漫,有些迷醉。
陆子珝亦不例外,他恍惚间,好似又瞧见了那天雪白的天际。他的眼角还未来得及,看怀中人的墨发一眼,便突遭黑暗,失了所有的光彩。
自那之后,他再也瞧不见心爱的女子,也无法触及她娇嫩的容颜。自五莲山一别,已半载有余,也不知她后来,究竟去了哪里……千万要安好才是。
寇槐见着陆子珝伸手递过来的酒杯,呵呵一笑,抬手又替他斟满。“二皇子,末将所言,果真不假吧,啊?哈哈……”
陆子珝只淡笑应道:“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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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山雨欲来
陆子珺抬步踏入营帐的时候,陆子珝与寇槐已然喝的微醺。陆子珝听得陆子珺叹气的声音,心弦一紧,旋即装醉,闭了眼不肯睁开。
寇槐亦是心里有事,自己是一杯接着一杯,早已醉的差不多了。这会子,他闭着眼歪在一旁,已然睡得死死的。
陆子珺一眼就看到了榻上横卧的两个人,眉间微微敛起,隐隐带了几分担忧。再别经年,如今的他看着眼前的陆子珝,早已没了当年的恨意与嫉妒。
经历这么多年的战争,在陆子珺心里,人命是珍贵又脆弱的东西。更何况,他常年混迹战场,嫡系一脉,只剩下这么一个弟弟。若是自己不小心哪天在战场上去了,至少还有他,能伴着母后。
“将这里收拾一下,弄些清心宁神的香草进来熏熏,叫伙房煮两碗醒酒汤温着。若是他们二人醒了,就端过来。”陆子珺吩咐完,深深地看了一眼榻上,那个与自己模样十分相似的人,旋即转身离开。
耳边又渐渐回复了平静,陆子珝慢慢悠悠的睁开眼,墨色依旧。他呆呆的睁着眼,将陆子珺方才所说的话,在心里细细地回味了好几番,心底亦是一声叹息。
这么待自己,又是何必……
伸手触上自己的胸前,那里,隐隐能够摸到一个物件的大致轮廓。想到那个轮廓,陆子珝的嘴角慢慢漾开笑意,眉目之间也染上了几许柔色。
身侧的寇槐依旧睡得死沉,还时不时地打着呼。陆子珝摸索着坐起来,背向他,掏出怀里的木雕,又开始细细的刻画上面的眉眼。
他下的每一刀,都十分精准到位。木雕上的眉眼越发清晰,陆子珝的指腹轻轻抚过,心也跟着欢喜了几分。
蓦地,身后的寇槐打了个酒嗝,接着是稀稀拉拉的起身动作。陆子珝将木雕往怀中放好,转身对着寇槐:“将军醒了?”
寇槐揉了揉迷蒙的双眼,又甩了甩头,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陆子珝。想起自己居然在陆子珝面前喝醉,寇槐面上一红,讪讪地道:“让二皇子见笑了,末将今日里醉了酒。”
“不过几杯酒尽兴,将军不必如此。”陆子珝笑着说完,便有那小兵,端了醒酒汤进来。“殿下,寇将军,这是陛下嘱咐小的熬得醒酒汤。”
“嗯。”寇槐伸手端过,递向陆子珝,自己端过剩下的一晚,一饮而尽。
天空乌云密布,黑云层层压了下来。暯桐皱眉一扫,扬了马鞭,朝向官道上的一条岔道奔了进去。
山风阵阵,吹的帷帽上的白纱不停地扬起。石三心下奇痒,每每想要靠近瞧个仔细,都被暯桐甩起的马鞭,生生的吓退回后面坐好。
待得终于寻到一座避雨亭,大雨果然就哗哗的下了起来。暯桐将马拴好,看着乌压压的天际,眼前的水色迷蒙,也不知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石三拍掉身上沾惹的水珠,自包袱里掏出一个烙饼递到暯桐面前:“姑娘,瞧着这雨下的这么大,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咱先吃点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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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冤家路窄
暯桐伸手接过石三递来的烙饼,往嘴里塞了一口,有点硬,味道却还不错。石三见她吃了,高兴地咧着嘴傻笑,惹得一旁的萌萌不住地翻白眼。
然而,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正吃着烙饼的暯桐,身形有那么一瞬的僵硬。不过眨眼之间,暯桐又恢复了自然,将手里的烙饼,一口一口慢慢吃完。
而此时,北梁国的骑兵营,亦是在着急赶往茫山的方向。并非只是为了陆子珝,而是茫山一带,是挡在景云国都城,云梦城前面的第一道防线。
拓跋宏业如今已然有些不耐烦,他想要迅速的将天下握在手里,便只有直接攻陷景云国的都城。大雨漫漫,一众将士,着了蓑衣,依旧不减半分步子。
地上跳动的小石子,幅度越发的大,不光是暯桐,石三与萌萌也都发现了。三人相视一眼,决定暂时离开避雨亭,躲一躲这批人马。硬碰硬,向来不是明智之举。
借着大雨做掩护,暯桐与石三,萌萌牵着马,迅速地避入山林。身后留下的印记,没一会儿就被雨水冲刷掉,只剩下坑坑水洼。
三人躲到了半山腰处的一个石洞,表面上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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