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般,洪太尉方才放下心来。这时,住持真人一面吩咐了下去,叫人安排筵宴,款待洪太尉一干人众;一面又搬请圣上御笔丹诏藏于锦盒之中,供于三清殿上,焚香礼拜。
当日,就三清殿内大摆斋供,设宴饮酌,一干道众及官员相谈甚洽,道德法事,众生百态,畅快淋漓……席至日落,方才散去。
………【第036章 误放魔君】………
次日用罢早膳,住持真人和一干执事道长便齐齐来请洪太尉游山赏景。洪太尉原本也是附庸风雅之人,对山川河泽更是情有独钟,年轻游学之时也曾游遍三山五岳,只是这龙虎山胜境却是第一次来,听得众位道长相邀游山,不禁大喜,欣然应约。
许多道众跟随在旁,前呼后拥一般,缓缓径出后殿厢房。前面有两个道童引路,行至宫前殿后,诸多景致一一看遍。三清殿,不愧是上清宫的主殿,历经数百年风雨,依然光彩依旧,辉雄庄严。又至左廊下,九天殿、紫微殿和北极殿,逐一看过,叹为观止。再至右廊下,太乙殿、三官殿和驱邪殿,并其他殿宇庙堂,构造之奇特,做工之精细,世所罕见。
在众人陪同之下,走走停停,上清宫内诸多殿宇洪太尉尽皆游遍。不过,他已是年过四旬之人,平日里更是养尊处优,过惯了清闲日子,路走得多了自然然有些吃不消。于是,看到一处小亭子,他便唤住主持真人及其他道长一起坐下休息。
住持真人急忙让人奉茶,又摆上时鲜果蔬及点心。休息一阵,吃了茶,又进了一些点心,洪太尉渐渐又起了兴致,就着头顶亭角问这问那,似乎一点也不知疲倦了。忽又看到右廊后面还有一所去处,好像刚刚未曾去过,他便径直走了过去。
待洪太尉靠近看时,却见是另外一处殿宇,周遭都是红色的泥墙,有些已经脱落了,年代颇显得久远。看那正面,乃是两扇朱漆大门,门上挂着胳膊般粗的大锁,两门缝之间竟还贴着十数道封皮,封皮之上又重重叠叠盖着许多朱红大印,好似朝廷府库禁地一般。
再看那门**方,有一朱红漆金字牌额,上书四个金字:伏魔之殿。洪太尉见了,不禁更加好奇,指着门便问:“此殿却是何去处?”
住持真人靠上前来,答道:“回禀大人,此间乃贫道前代老祖天师镇锁妖魔之殿。”
“镇锁妖魔?”洪太尉一听,不禁喃喃自语道。片刻过后,他忽又指着门上封皮道:“为何此处重重叠叠贴了这么多朱印封皮,跟朝廷的府库似的?”
住持真人复又单手作揖,缓缓答道:“此殿乃我辈老祖大唐洞玄佑天国师镇锁妖魔之处,但凡经传一代天师,必将亲手贴上一道朱印封皮,教使子孙后代不可妄开此门。听闻老祖师曾收罗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共计一百单八个魔君,尽皆镇锁于此处,若是走掉了一个,天下必将大乱。如今已传了十几代天师,无人敢开此门。这大锁也是用铜汁浇铸过的,谁也不知里间是何模样,贫道自接任住持之位已有三十余年,也是一无所知。”
听罢真人这么一说,洪太尉不觉惊怪,心中暗暗想道:“难道这世间还真有魔王,我且看上一看再说。”于是,他便对住持真人说道:“你且让人快快把这门打开,让本官看看这魔王究竟是何模样?”
“大人不可啊!”住持真人慌了,急忙劝阻道:“太尉大人,此殿门万万不能打开。先祖天师曾再三叮咛告戒,我等子孙后人切不可擅开此殿,否则走了妖魔,必将贻害无穷啊!”
然而,洪太尉却不以为意,只是笑道:“你这个老道士,尽胡说八道!什么“伏魔之殿”?依本官之见,定是你们这些老道故意捏造这等神鬼怪事,用以煽惑乡民百姓,滋生事端,是也不是啊?”忽而她又大声笑了笑,接着道:“还假称镇锁妖魔呢,呵呵,依着本官看来,这些东西都是你们这帮老道在暗地里搞的鬼,好显耀显耀你等的道术罢了。本官虽然不才,但也曾读过许多神鬼札记,何曾听说过什么‘锁魔之法’?神鬼之道,向来飘渺,本官就不信此间真的有魔王――快快把门打开,倒让本官瞧瞧魔王到底是何模样!”
住持真人慌忙跪下了,连连回禀道:“大人,此殿万万不能打开,若是放走了魔君,必将天下大乱,贻害无穷……”其他道众急忙也跟着跪下了,齐声呼求。
“都是些无良道人!”洪太尉拂袖一甩,大怒道:“你等若不快快开了此门与本官查看,等回到京师,本官定要先奏你等阻拦宣诏,违逆圣意,不让本官叩请天师下山;再奏你等私设此等神鬼之所,假意声称‘镇锁妖魔’,实则迷惑军民百姓,意图不轨。到那时,朝廷必将拆了你们的庙宇,追缴你等度牒法器,再行刺配到边疆苦寒之地,让你们叫天不应,叫地也不灵!”
洪太尉一番说辞,唬得住持真人及一干道众心惊胆战,大汗淋漓,不敢再说一句违逆之言。因为惧怕洪太尉的权势,他们只得唤来几个火工道人,先行把朱印封皮揭了,再用铁锤凿子,劈里啪啦,一番乱造,强行砸开了大铜锁。
接着,众人一齐将大门推开了,但见里面漆黑一片,好似地狱之门突然洞开。因为此殿数百年未曾开过,太阳也照不进来,隐隐闻着有一股霉的味道,更兼阴风阵阵,让人不禁更加害怕起来,谁也不敢第一个踏门而入。
见此情况,洪太尉高声一笑,径直走了进去。众人见了,这才稍稍有了些胆气,陆续跟了进来。然而,殿内暗黑,伸手不见五指,更分不得东南西北,众人摸黑而行,互相踩踏,时不时有人尖声大叫。
洪太尉慌忙命人取来十数个桐油火把,进来一照,这才现殿内四处空无一物,只是正中央立着一块石碑,高约五六尺。石碑下面隐约还可见石龟叠座,只是大半已陷入泥里了。
火把靠近,照在那碑碣之上,只见前面尽是龙章凤篆,如若天书一般,众人皆不认得。洪太尉细细看了,也连连摇头。再照那碑碣后面,却凿着四个清晰大字:遇洪而开。
跟着众人读罢这四个字,洪太尉不禁大喜,急忙嬉笑住持真人道:“你等刚刚还百般阻挠阻于我,却不知这数百年前就已凿了本官姓字在此,岂不是天意乎?――遇洪而开?这分明是叫本官打开来看,我等看看又何妨!”住持真人无语,他又接着道:“本官料想这魔君尽在这石碑下面,你等快快与我多唤些人手过来,用锄头镐子铁锹将此掘开!”
“大人,万万不可轻动啊!”住持真人慌忙跪下了,连连磕了三个响头,劝阻道:“此处乃镇锁妖魔之地,如若掘开,放走了魔君,天下必将大乱,灾祸连连……”
洪太尉一听勃然大怒,大声喝道:“你这无良的老道,尽在这里造谣生事,混淆视听。这碑碣之上分明凿着遇我而开的字样,实乃天意,你胆敢阻挠?――快快与我多唤些人来!”
住持真人连连阻道:“不可妄动!……不可妄动!……”
然而,这个时候,洪太尉正在兴头之上,哪里还肯听从住持真人劝说?轻轻咳了两声,他也懒得再说话了,只是挥了一下手便有拿随从将主持真人拉到一边去了。
于是,洪太尉指挥众人先行将石碑放倒了,接着便吩咐众人一齐使力去掘那龟石。岂料,那龟石身形巨硕、其重无比,又陷进地里面极深,众人费了半天功夫方才掘开。
将龟石挪到一旁,众人又继续挥锄开掘,挖了约莫三四尺深,忽听得“咚咚”巨响,待放近火把一看,原来是一大块青石板。让人除去碎小泥屑,再细细看时,但见那青石板平滑无比,幽暗之中居然还透着几丝光亮,隐隐似有轻雾腾起。
“呵呵!”洪太尉轻笑了几声,吩咐众人继续开掘。不料,住持真人忽又窜了过来,他跪在地上,双手抱着洪信的腿,声泪俱下,苦苦哀求道:“大人,莫要再掘了!此大石乃是镇邪之物,一旦掘开,必然放走魔君,到那时悔将晚矣!”
洪太尉哪里肯听,怒道:“你这老道,休得再胡说,否则本官就对你不客气了!”他一把推开住持真人,立即吩咐众人将锄头铁镐一齐打了下去,只听得“轰隆”一声,青石板尽皆碎开,掉了下去。再看时,只见一个万丈似的深渊,黑咕隆咚,深不见底。但听得穴内传来一阵巨响,如天塌地陷一般,更像晴天惊雷,震耳欲聋。
众人刚愣过神来,只见洞穴深处突然升起一道黑气,急急滚将出来,立时便掀塌了半个屋宇殿角。几个火工道人躲闪不及,尽皆被砖石瓦砾压住了,一时间惨叫声不绝。再看那道黑气,直直冲上九霄云天,在空中散作百十来道金光,朝四百八方各自飞去了。就在此时,殿内又掀起一阵飓风,许多人立脚未稳,皆被吹倒在地。
待风停时,众人尽皆抛了锄头铁锹,疯也似地奔将出去,惊叫声此起彼伏。洪太尉也惊得目瞪口呆,面如土色,不知所措,他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也没爬起来。待缓缓爬起,走到廊下,只见住持真人汗如雨下,抓着他的手叫苦不迭。心中一震,洪太尉慌忙问道:“刚刚走了的究竟是何妖魔?”
住持真人忽然瘫坐于侧,洪太尉急忙要将他扶起,却见她急急摆了摆手道:“先前老道已跟大人禀明,此殿乃我祖老天师洞玄真人镇锁妖魔之所,收罗了三十六员天罡星、七十二座地煞星,共计一百单八个魔君,尽皆镇于此处。此中魔君原本都是大奸大恶之人,因其邪性太甚,死后还为祸人间,祖老天爷不得已将他们收罗于此,免得他们再添杀戮。如今太尉将他们放了,这可如何是好?……他日必生后患,贻害无穷啊!”
其后有诗,足以为证:
千古幽扁一旦开,天罡地煞出泉台。
自来无事多生事,本为禳灾却惹灾。
社稷从今云扰扰,兵戈到处闹垓垓。
高俅奸佞虽堪恨,洪信从今酿祸胎。
当时洪太尉听了,浑身颤抖不已,面如死灰,汗如雨下,料想此处不是久留之地,还是早早离去为妙。于是,他慌忙起身,急急收拾了行装,引了随行的十数从人,匆匆下山去了。住持真人和一干道众将其送至山门,便径直返回伏魔殿内,命人休整殿宇屋顶,又重新竖起了碑石,关将大门,再又上锁,自不在话下。
再说洪太尉匆匆下山,唯恐皇上责怪,于路上便厉声吩咐众随从休把误走魔君之事道与外人听,又赐予金银,众人指天盟誓,绝不提起。一路上相安无话,星夜奔回汴京。
进了汴梁城,洪太尉惊觉大街之上灾像皆无,酒楼茶肆也热闹起来,慌忙使人询问。不想,竟是嗣汉张天师在京师禁院做了七日法事,祈禳天灾,一时间瘟疫尽消,军民康泰。嘛张天师辞罢圣上,自乘鹤驾云径回龙虎山去了。听闻路人这么一说,洪太尉不禁大喜。
次日一早,洪太尉入朝拜见皇上,除却误走魔君之事,他将一路事宜详细奏禀。仁宗皇帝听罢,直夸他忠心耿耿,办事得力,于是重加封赏,也不在话下。
后来,仁宗皇帝驾崩,共计在位四十二年;仁宗死后无子,便将皇位传于濮安懿王赵允让之子赵曙,立号“英宗”;英宗自幼体弱多病,又沉迷于女色,在位四年便病入膏肓,不治而亡;于是乎,太子赵顼即位,庙号“神宗”;神宗在朝一十九年,传位于太子赵煦,立号“哲宗”……自那几十年间,天下太平,四方无事,百姓安居乐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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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解1:宋英宗(1o32―1o67),名“赵曙”,北宋第五代皇帝,1o63年即位,在位共计五年,原名“宗实”,后改名赵曙。谥号为“体乾应历隆功盛德宪文肃武睿圣宣孝皇帝”。
注解2:宋神宗(1o48―1o85),名“赵顼”,又名“仲针”,北宋第六代皇帝,1o67年即位,在位共计十九年。谥号为“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
注解3:宋哲宗(1o76―11oo),名”赵煦”,原名“佣”,北宋第七代皇帝,1o85年即位,在位共计十五年。谥号为“宪元继道显德定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
………【第037章 街市恶霸】………
话说故宋哲宗在位之时,东京汴梁府,南城,西岐大街。
此时已别仁宗皇帝临朝已三十余年,早已不见了瘟疫惨象,京都之地各色商铺林立,酒楼茶肆尽皆宾客满座,各路商客齐聚,热闹非凡,一派繁荣景象,尽显大国丰饶。
就连这毗邻南城的西岐大街也是行人如织,好不热闹,小商小贩们也竞相卖力吆喝,一声高过一声。还有那些玩杂耍的,摆摊卖艺的,敲锣打鼓,吸引了许多行人驻足观看。
也就在卖艺的场子侧边,一家小酒肆生意兴隆,食客云集,绝无空座。这家酒肆名曰“清风楼”,虽不曾得到名家大师的题匾,但因为他家秘制烧鸡外焦内嫩、脆香无比,在这汴梁城里也算是大大的有名,许多食客因此而莫名前来。更因为清风楼的老掌柜谦让有礼、为人亲和,许多街坊四邻常常聚坐于此,点上一份烧鸡,再要上一壶水酒,一边喝酒吃菜,一边闲话家常,好不痛快。
这中间尤以前边巷子口瓷器店老板李盛彦来得最为勤快,因他耳朵奇大无比,又消息十分灵通,大伙儿都管他叫“大耳李”。这家伙几乎每天都要来清风楼喝上几杯,再跟众人绕绕口舌、说说新鲜的事儿,否则他便浑身都不自在,觉得憋得慌。
这日;李盛彦进得清风楼来,店中小二因他是常客,十分熟悉,当即便笑着问:“李掌柜,您得空来了啊,要吃点啥?”
李盛彦笑道:“还是老规矩,一碟烧鸡,一壶绍兴老酒。”
“好嘞,您先找地方坐,小的马上给您上酒上菜……”店小二说着话便把抹布往肩上一搭,立即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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