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很微妙啊。”
“像戴国这种情况就更微妙了。什么样的场合属于侵犯呢?比如说有某个国家的王做出了违背国策的事的时候遵帝就不是这种情况。汜王暴虐他的人民,这可以叫做非人道,可是他是真正的王,所以他所制定的就是国策。遵帝阻碍了这件事,所以这就是‘侵犯’了。王位为空位的时候,假朝的方针也是国策。所以,当时的国家所制定的方针,也可以被看成是国策然而……”
“泰王还没有死。戴国并不是空位之国。”
“就象你说的那样。即使是伪王在位的伪朝,只要那还是朝廷所做的决定,干涉防碍它的话就相当于入侵。可是,在戴国还有他真正的王的存在。伪王通常指的是窃取空位的王国设立王这样的事情。象戴国现在的情况,还不能很确切的说是伪王。因为没有任何前例,所以到现在也还没决定该怎么称呼才好。”
“阿选的朝廷,到底是不是相当于上天所说的朝廷这才是问题所在啊……”
“就是这么回事。仅仅这点是毫无任何前例的,没有天理明确规定过这种情况。到底如何就连妾也很难判断。可是所谓国策又不是王的方针,应该留意的是它指的是朝廷的方针。”
“真难啊……”
“没有办法在那里驻兵。他国的国土,是得到上天的承认的,从国土的范围到人民无论任何方面都不容他国的侵入。戴国的王,戴国的人民、国土由他国士兵来保护就形成了侵占国土。无论你有什么样的理由,在那里设置兵营的时候就被认为有罪,这点要注意啊。”
“我听明白了。”
延麒又发现了两、三个问题,可是那些都是不管怎么说都是想引出模糊天理的明确的漏洞,这点阳子已经看出来了。有种良心很坏的感觉,阳子感到不舒服。玉叶很清楚的讲述了对天纲的解释,综合前例给予了回答。完全以天理来指导行动而且必须接受这些被成文化的条理。
不管怎样,玉叶昨晚一整晚都在为我们调查对天理出解释和以前的例子,阳子非常感动。那么,那所谓的天理,到底是什么呢?
阳子自从被带到这个世界来以后,就只能看着这个世界而无法接受它。妖魔到处横行的世界,神仙制造神迹的世界,充满了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象童话故事一样被规定着,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像是理所当然的,阳子感觉这里就是那种牧歌般空想的世界。为什么会有妖魔的存在呢,为什么王没有固定的寿命呢,为什么生命是由树木诞生的呢,麒麟到底是凭什么来选择王的呢。这一切,他们视为理所应当的事情。‘可能都是无法解释的,这所有的一切。’可以说都有种人情淡薄的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是言语无法表达的,直到退出蓬庐宫为止都一直在阳子心中持续着。再次踏上白色的台阶,离开山顶的时候,阳子总觉,得想说点什么感谢的话,可还是无法顺利的用言语来表达。
“玄君说的话你都听懂了吗?”被六太这么一问,阳子点了点头。
“那我就直接去奏国传达这些事项了。不说什么客套话了。阳子你就这么回去等尚隆的指示吧。”
“……我知道了。”
再见啦,只留下这渐渐变轻的声音,六太骑着驹虞向南方飞去,慢慢消失在天际。
*
污秽缓缓降落,在未来两三年里,他肯定会被吃掉的。他的身影呈现出灿烂的金色,把那污秽形成的阴影加深了汕子这么想着。
讽刺的是,随着他的影子越来越污浊.汕子他们的呼吸开始变得轻松了。从泰麒的影子里抽离出来,原本以为会很困难,可是竟然意外的非常容易。可能那只是因为汕子他们从污秽吸走了力量,要不然,那就有可能是覆盖着汕子的外壳渐渐变得脆弱。
忽然之间,汕子感到一阵寒意开始包围自己。泰麒的影子变得污浊了,并不仅仅是因为污秽,也可能是因为汕子他们的原因。
汕子排除了可能会加害泰麒的人。这次他感到灿烂的金色有些变浅了。
可是,如果是因为汕子他们的话,排除是没有选择的余地的,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汕子是泰麒的传母。泰麒作为金色的果子得到生命的同时汕子也诞生了,并且被规定和泰麒享受同样的生命。泰麒生命之火如果燃尽的话,同一时间汕子也会过完她的一生。那只是表明汕子是为了泰麒一人而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选择王、降到人世间、就位于宰辅之位的泰麒,虽然已经不再是需要汕子养育的孩子了,可是汕子仍然是泰麒的仆人,仍然为了泰麒而存在。
傲滥也是这样。虽然傲滥决不是为了泰麒而诞生在这世上的,可是他和泰麒依照契约所结下的缘也并不输给汕子。麒麟和使令所缔结的契约,和麒麟与王所结下的约定相当。不仅仅是汕子,傲滥也是,而且到现在也只是为了守护泰麒而存在的。
泰麒在汕子他们的眼前受到迫害,为什么他们能这么沉默地袖手旁观呢?如果有泰麒的命令,或者那是为了泰麒奉献全身心效忠的王,那倒还另当别论,否则对汕子对傲滥都一样,根本找不到容忍泰麒受到迫害的理由。
一开始只是警告,如果对泰麒无礼的话,汕子他们肯定会施以报复,他们一定会这么证明的。但是敌人仍然对泰麒做出了不法的行为对方如果是轻视泰麒的话,汕子必定会跟他说你太过分了。如果泰麒被囚禁在监牢里,因而容忍看守的专横,那肯定是没有办法的事,决不会是因为泰麒失了神性,失去了自己的身份。特别是对方带着恶意想要伤害泰麒的时候,汕子一定要阻止,这是万死都不足惜的。即使有法的效力,想要加害宰辅也是死罪,休想能够减免刑罚。
排除了这一点以后,渐渐的逆贼的身影就浮现了出来。每次想起那无论怎么压抑都会上涌的人影,汕子在傲滥的规劝下仅有的容忍的余地和谅解之心就都消失不见了。然后对逆贼的恨意就会加深,泰麒影子里的灿烂金色就会变得浑浊,越来越浑浊,注入进去的气脉都变细了。
如果说那浑浊是因为汕子他们的原因的话,汕子除此以外还能做什么呢……这样的事情一直都在持续。
假如能有什么东西稍微缓解自己那种绝望的心情,汕子就会抓住时机给予泰麒些许安慰,泰麒也会因此而高兴。悲哀的是,泰麒连汕子的事,蓬山的事还有戴国的事完全都不记得了。可是,即使如此,只有汕子抚摩他的感觉没有遗忘。
……我在你身边。
每次自我安慰时,就会从微微的暗影中射入明壳的金光,虽然很少,可是汕子感觉到那仿佛是泰麒的回应。
“我一定会守护您的……”
轻声低喃的汕子,慢慢从暗影中失去了轮廓。
汕子自己没有意识到。自己己无法再控制自己了,意识变得模糊而又顽固。在那种情形下,汕子感觉不到就连自己都已被污秽附着上了。
与此同时,泰麒自己也还一点都没认识到自己在发生这样的变化。
不,他已经认识到了在自己周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可是,他只把这些当成‘龟裂’的一个环节。
他是如此的敏感,一直怀疑自己是否是异类。因为自己是作为异类存在的,所以对周围的事情抱着一种无法顺利成行的罪恶感。他的存在对身边人来说通常是失望的种子,是带来困惑和困苦的种子,这点他自己也感觉到了。而且这些还逐年递增,他己变得刃此非常确信了。
他到了现在,已经确定自己是异类了,是对周围不利的元凶,是带来灾难的种子。不知何时他和世界之间被刻上的裂痕,这种裂痕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日渐加深。想要弥补这个裂痕的母亲曾经发疯般地努力,可是也不知何时停止了。
他是孤立的,而且也能理解自己这不得不被孤立的现状,和自己有关系的人都会有灾难降临,‘不祥的惩戒’这样的流言也到处流传着,而且那已经被认为是他的特征之一,他自己也了解到自己是会给周围人带来不快的危险生物不得不这样。
他也觉得自己能那样淡然接受是很不可思议的。到底是为什么呢,他自己也常常这样思考。在还很小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是个异类,非常痛苦,非常悲哀,然而现在己不感到有那么痛苦和悲哀了,可能是有什么人的存在形成了对自己的安慰吧。像精灵那样的某些人在自己的周围,给予温暖的抚慰,从何时开始他就有了此种感觉,所以这种孤立,从真正的意义上来说,可能并不能称为孤立。有时,与那个人相关,也就是说,使那个人暴露在危险之下,这所带来的痛苦,比所受影响的是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要深好多倍,可是比起这个,更深刻的是,他在某些方面发生了变化。
……我必须留在这里。
他有这样的感觉,可是那还伴随着无法想象的痛苦。那就好像某些东西突然觉悟了,感到自己已经能够接受了。小的时候,母亲因为他而哭泣,这对他来说是远胜与一切的大事,他到现在都还能感受到那种痛苦,觉得母亲非常可怜,可在在某处有某个人更值得自己同情。
比起母亲,比起整个家庭,还有人更需要自己的考虑。
与年剧增的与其说是悲叹和哀愁还不如说是一种焦虑,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那是绝对不应该忘记的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就在他碌碌无为地生存着的期间,有些无论如何都取不回来的损失,他感到自己失去了什么东西。
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在哪里流失的一年,每次想要想起的时候,他都会感到一种怀念和爱恋的感觉。就这样在什么都想不起来的状况下,每一天都离那儿越来越远,和非常重要的那样东西间的距离令人近乎绝望的遥远。
……不得不回去。
可是该回哪儿去呢?
……
第五章
1
阳子从蓬山回来的时候,女史正在她的正寝等着。
“阳子来了位很奇妙的客人。”
“客人?”
阳子一偏头,就见祥琼点了点头。阳子去蓬山后不久,就听说有人到国府来拜访阳子。
“来了位带着氾王亲笔文件的使者,他说想要见阳子。因为那时阳子不在,就让他在尧天的驿馆里等着。这是使者留下来的氾王亲笔写的文件。”
阳子一边斜过脑袋,一边接过了那个文件。庆国以前从未和范国有什么来往,是突然就延王、延麒联络的事情做的答复吗?
打开那封亲笔书写的文件,隐约的香味,还有美丽流畅的文字跃然纸上。那笔迹,那和淡蓝色纸张非常相配的凉凉的黑墨水,使人感到它的主人很有品味。阳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挺起身子。祥琼偷偷注视着阳子的脸。
“……要我读出来吗?”
“不用了……我要尽力试着自己看。”
阳子愁眉苦脸地展开了那份东西。开始是按照惯例的时节问候,接着是对自己无礼地任意派遣使者过来感到抱歉。上面写着,从延王那知道这件事后,范国也愿意不遗余力的帮忙,此外,还有件事想要拜托。从戴国逃出来的将军,现在正停留在庆国,务必请让我们见上一面,文件上这样写道。
“我想和李斋见个面,请让我使用驿馆,他是这样写的。也就是说要用我们的驿馆在里面和李斋见上一面……”
阳子把手里的纸抵了过去,祥琼眨了眨眼。
“不对哦。他是说让我们把将军带到驿馆去。他说因为只是私人会见,所以觉得没什么重大的事情那样的话……”
祥琼睁大了眼。
“……那么,氾王本人也会到尧天的驿馆来哦。”
怎么会这样,阳子小声嘟囔着。
“那不是很失礼的事吗?”
“一般来说是的。可是,他自己也没说什么大不了的事。好像就是只是自己想见见将军。”
“为什么?”
“理由没写……这是私人的事情,所以希望我们能睁只眼闭之眼,还写了他不会对将军说什么,还有谢谢什么的,就着样结束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李斋的身体情况现在都还不允许她去驿馆跟人会见啊。”
“只能试着这么跟他说了。我们也派个使者过去,把事情说说清楚。我觉得和台甫还有冢宰大人商量一下比较好。”
阳子点点头,慌慌张张的去和景麒、浩瀚商量去了。总之把事情解释清楚了,结论是只有让氾王自己到金波宫来,然后悄悄地让祥琼到驿馆去了。“李斋还不能动,因此只能等到李斋痊愈为止,虽然很失礼,还请您亲自到金波宫来一趟。”阳子让祥琼带去了自己亲笔写的回复。写这份回复的时候还引起了一整骚动。
“像这种——哪儿都能看到的纸,是不行的。”
祥琼坚定的说着,展示了从氾王那儿送来的文书。
“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吧。因为对方是很有品味的人,所以一定也要用很珍稀的东西。”
“说是这样说,可是我的字原本就很难看。”
阳子还不习惯用毛笔书写文字。自己也知道字写得不怎么样。
“就因为这样,才有必要多花心思啊。你要用那样的纸来写的话,不是就像垃圾一样了吗?”
“……说得那么过分啊。”
“我就要这么说。所以才让你用非常花心思的纸,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毫无装饰性,就会变得没有效果哦。我去帮你找找看,阳子你就在这儿练练字吧。”
一边深叹了一口气,阳子开始写起了祥琼做的字帖,接着她找出了纸,又写了好几遍再誊在了上面。祥琼带着她写的东西离开了宵之街,等到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祥琼的脸上挂着微妙的表情。
“怎么了?”
“啊……恩,明天他好像就要来拜访国府。因为如果作为正式的宾客要花很多时间和手续,那样会给我们带来麻烦,所以他说想作为私人的会客来处理。”
“这样啊……那么,氾王是什么样的人呢?”
氾王在位三百年,范国是仅次于雁国的大国家。祥琼一副什么都无法说的表情,朝上望着天花板。
“……是个很有情趣的人……总的来说的话。”
“啊?”阳子这么反问,祥琼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反正……你见到了就知道了。”
第二天,阳子在处理去蓬山时滞留的杂事时;从国府那接到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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