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另一个我啊……
他打了个呵欠,又一次迷迷糊糊地趴回去。
脑袋在对方腿上蹭了蹭,找著能让他枕得最舒服的地方。
伸出的双手也自然而然地搂住对方的腰。
……好困,还想睡……
……可是总觉得有什麽不对劲……
嗯?
嗯嗯?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原本已经闭上的眼猛然睁开,睁得圆滚滚的。
枕在别人膝上的少年在一瞬间全身僵化。
突如其来闯入脑中的现实配合此刻的现场感那种强烈的冲击感让他的大脑在一瞬间恢复功率又在一瞬间罢工。
这这这这这这现在到底是怎样的状况啊啊啊啊!!!
惨了。
会被杀的。
绝对会被现在的另一个我杀掉的啊啊啊!
思维终於回到现实的少年在心底发出无声的悲鸣。
只是身子却僵著一动不敢动。
冷静。
继续装睡。
一边装睡一边想办法。
脑子已经如一团沸腾的蒸汽般的少年努力降低自己心跳的频率让自己冷静下来找出应对的办法。
有没有能死得干净利落不会感到痛苦的办法啊……
他悲哀地想著,突然感到一只手抚上他的後脑,仿佛是无意识地、轻轻在他的发际间滑动。
然後,松开。
他怔了一怔。
半晌之後终於鼓起勇气再一次微微抬起头,眼偷偷地向上看去。
坐在床上的年轻的法老王背靠著床头,左手支住左颊。
绯红的瞳扫视著右手手持的莎草纸。
大概是里面的内容有些不顺心,少年王随手将它往旁边一放,皱著眉思索著什麽。
原本支撑著左颊的左手仿佛是无意识却也是熟练地再一次向枕在年轻法老王膝上沈睡的王弟那软软的发探了过去。
这一探,大概是感觉到了与之前的不同。
少年王绯红色的眼移过来,与那双正在凝视自己的浅紫色双眼恰好对上。
“醒了就起来吃药。”
面色仍旧是一派冷静的年轻法老王说,左手仍旧是在他的发间揉了一揉。
左手缩回去继续撑著脸,少年王拿起刚才那张莎草纸继续看起来。
……好像没有生气。
不知为何突然觉得非常难堪,他讪讪然坐了起来。
自己装睡应该也没有被识破吧。
“对不起,王兄,我真的是睡糊涂了……”
他涨红著脸拼命道歉道:“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真是对不起啊。”
“绝对没有下次了,我保证。”
绯红色的瞳似乎是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又回到纸页上。
“无所谓。”
年轻的法老王说,“朕准许你对朕撒娇。”
撒娇?
对另一个我?
准许?
他呆呆地看著有著褐色肤色的少年王,脑中一时呈现休克状态。
拜千年神器所赐,自己应该是听得懂古埃及语的吧。
而且应该还是很流利的,对吧。
好吧……
这几个词语分开来念其实他还是很明白的。
可是为什麽另一个他把这几个词语拼凑成一个句子就让他完全听不懂了啊!
被伟大的法老王给予对其‘撒娇’的特权的王弟殿下一团浆糊的脑中还在茫然地纠结著,另外一边的侍女已经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水呈了上来。
被那一碗黑不溜秋脏兮兮还散发著诡异的气息的药水吓到的王弟殿下一下子就把刚才的纠结扔到了九霄云外。
这是什麽玩意!
难道……这是给我喝的?!
脑海中浮现出以前曾经看过的电影或者游戏中那些古里古怪的巫师巫女们将老鼠眼珠、蜘蛛腿往大缸中沸腾的黑不溜秋的汤里扔的情形……
喝了会死的,绝对会死的!
於是长久等待都不见王弟殿下接药的侍女一脸雾水的看见王弟殿下嫌恶地瞥了自己手中这碗用很多珍贵的草药熬煮成的药水一眼。
然後,她呆呆地看著王弟殿下在床上爬啊爬啊爬到伟大的法老王的身边,一双圆溜溜地眼睛闪烁著带著十分的期待仰视著他。
“王兄。”
另一个我。
“我觉得我身体很好很强壮不用吃药。”
吃了才会死啊。
那双如同冰冷火焰燃烧的绯红瞳孔再一次瞥了他一眼。
然後,又回到到手中的纸页上。
“去喝。”
年轻的法老王开口,干净利落的两个字。
强忍住笑意的侍女看见王弟殿下那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完全垮了下来。
她憋笑憋得身子都轻颤了下,手一抖,碗里的药水差点溅出来,吓得她赶紧端稳。
只是,垮下脸来的王弟殿下依然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她也只能继续端著药碗一动不动。
“不喝?”
见到身边的人长久没有动静,少年王的注意力再一次转移到他的王弟身上。
“王兄……”
有著稚嫩面容的少年扁著嘴,一脸委屈的模样。
说实话,年轻的法老王有时候实在弄不懂他的王弟。
喝个药而已,至於这麽一幅被人欺负的可怜样麽?
将手中的莎草纸啪的放床边的桌上一放,原本半躺在床上的少年王在床沿坐起来。
“克雅。”
他喊,一脸不耐烦。
门被推开,匆匆进屋的黑发年轻侍卫恭敬地跪在地上。
他虽是低著头,还是偷偷看了已经清醒地坐在床上的王弟一眼。
眼底浮现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
然後,在法老王的示意下,他有些莫名其妙地接过了一旁的侍女手中的药水。
“给他灌下去。”
已经从床上站起来的少年王面无表情地说。
“朕允许你使用武力。”
他站得笔直,两名侍女已经匆匆迎上来跪在他脚下忙碌地帮他抚平衣物和披风上的皱褶。
“王、王兄!我真的已经没事了,不用喝啦!”
黑发侍卫本是一脸愕然,在听了这句话之後才似乎明白过来。
他看了看法老王,又看看了王弟,然後露出了下定决心的表情向王弟走过去。
“请恕我失礼。”
“等等等等一下──”
觉悟到自己无论如何都躲不掉的,哭丧著一张脸的少年一把夺过侍卫手中的药碗,屏息静气,把一张可爱的脸皱得跟包子一样,拿出必死的决心一口气灌了下去!
唔,有点苦。
他想,砸吧了下嘴。
不过也没想象中那麽难以下咽。
一旁头埋得低低地、忍笑忍得极为辛苦的侍女小心翼翼地接过空碗,迅速地消失在房间中。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另一个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这里,连带桌上那一叠莎草纸也消失了。
床头,闪过一道金属冰冷的光芒。
他伸手将那柄锐利的匕首拿起来,触手冰冷,刃口的寒光昭示著它的锋利。
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个很显然是另一个他留给他的匕首,然後把它放回原来的地方。
他抱著双膝,坐在床上,面色平静,似乎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想著什麽。
然後,他转过头,目光落在那名被喊进来的的黑发侍卫身上。
侍卫的容貌看起来很年轻,比另一个他也大不了多少。
“你是叫……克雅?”
他依然抱著双膝,下巴枕在膝上笑眯眯地问道。
“是的,王弟殿下。”
黑发侍卫再一次跪了下来。
“你可以站起来和我说话,没关系。”
少年歪著头看他。
“那个时候救我的是你?”
克雅没有做声,只是点了点头。
他虽然站了起来,仍然是深深地低著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啊,本来是会游泳的。”
“不过以前发生过一件事,我差一点淹死,结果就造成了现在的後遗症。”
“虽然也不至於怕水啦……但是只要掉进水里身体就会吓得动弹不得,更别说游泳了。”
房间内只有少年在低声说话。
他闭著眼,仿佛在怀念著什麽,脸上挂著恬然的笑容。
“克雅……你的名字和我一个朋友的发音很像。”
“不过你比他要帅很多哦。”
“哈哈哈,要是他听到我这麽说一定会气得狠狠揍我一顿吧。”
“城之内……克也(日语)………”
“杏子……爷爷……本田(日语)……”
克雅听见王弟殿下用他听不懂的语言低声发出几个语音,似乎是人的名字。
那声音很轻很温柔,仿佛来自王弟殿下最柔软的心底深处。
然後,房间再一次沈寂下来。
这一次,沈寂了很久的时间,长到克雅都忍不住想告退的时候,少年才再一次轻轻地开口。
“现在我的身边,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说,大部分脸都埋在双膝中,让人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
只是那声音轻得有些恍惚。
他张嘴似乎还想说什麽,外面突如其来传来的嘈杂声让他抬起头疑惑地向外看去。
远方隐隐约约似乎传来尖叫声、嘶吼声、训斥声,乱糟糟地混成一团。
他下意识想起身出去看看,刚坐到床沿却被克雅拦住。
“请留在这里,王弟殿下。”
黑发侍卫跪在他身前,抬手阻止他下床。
“至少在我确保周围的安全之前,请留在这里。”
瞥了床头冰冷的匕首一眼,他轻轻点了点头,腿缩回床上。
睁著眼看著克雅出门,然後盯著被关得严严实实的门板发呆。
发呆了一会儿,大概觉得很无聊,他又一次把玩起那柄显然经过精心雕饰的漂亮匕首来。
突然失手,匕首跌落在石头地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并滚动著撞到一个陈旧的木柜才停下来。
他赶紧下床去捡,也不管自己还赤著脚。
咯吱一声,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轻微的撞击还是其他原因,显然有了年头的陈旧木柜门晃晃悠悠地打开了。
一个破旧古老的石板展现在他的面前。
猛然放大的浅紫色双眼直勾勾地盯著这个石板,一时间竟忘记了其他。
石板上雕刻著一个栩栩如生的小妖怪,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存在。
“栗子球……”
他喃喃低语。
又看了这个破旧的石板半晌,他甚至没忍住伸手摸了摸石板上的栗子球,突然记起克雅不知什麽时候会回来,便有些慌张地关上木柜门。
为什麽会慌张,他自己也不知道。
刚关上木柜门,房门就开了,他回头就看见克雅走了进来。
黑发侍卫的脸色显得很难看。
他看著他,张了张口,又闭上,显得很难以启口。
他也困惑地回视著他,不知道怎样的事会让这位一贯冷静的侍卫露出为难的表情。
“王弟殿下……”
黑发侍卫的声音很低,在这个空旷的房间却异常清晰。
“法老王遇刺了,在从这里回去的路上。”
第十三章
刺杀法老王的行动无疾而终。
年轻的法老王以骁勇的姿态,当场用剑刺死了一名刺客。
马上做出反应的贴身护卫们没有再让任何人接近他们的埃及王。
除了留下一名逼供的活口,其他人均被闻讯赶来的侍卫砍成肉块。
即使是安然无恙,被敌人的血溅了一身的面无表情的法老王依然被饱受惊吓的部下们小心翼翼地簇拥进了王宫。
匆匆赶来的埃及王弟被赛特神官以安全为借口拦在外面,甚至不愿去王前为其通报。
对此,爱西斯保持了漫不经心的观望态度。
发现到这一点的马哈特终究还是看不过眼,径自去禀报了年轻的法老王。
在少年王的命令之下,赛特神官这才不情愿的放行,板著一张脸站在王宫大门口看著逐渐消失的王弟的背影。
晚餐时分,被严密保护在王宫中一下午後开始不耐烦的年轻法老王无视属下们的苦苦相劝,径自带著王弟前往花园用餐,还斥退了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而比平常近乎增加了一倍的侍卫。
怡人的景观、清爽的晚风和总算安静下来的环境终於让少年王舒展开了他一直紧皱的眉头。
而与之相反,坐在他身边的王弟却越发显得忧心忡忡。
“为什麽会发生这种事啊?”
他说,“你明明是埃及王吧,要是你出事了埃及怎麽办,怎麽会有人想要杀你。”
绯红的瞳孔瞥了他的王弟一眼,年轻的法老王的表情仿佛是习惯了一般很是满不在乎。
以前的话,大概那些人再怎麽恨他也不会轻举妄动。
因为在以前,所有人都认为父王只有他一个王子,王室直系血脉也只有他一个。
不过,王弟的出现大概会让那些卑下的人越来越放肆吧。
“因为我?”
“……你以後,还会继续遇到这种事情?”
对方随口的解说,却让少年紫罗兰色的瞳孔微颤起来。
他凝视著面容与自己一般无二的法老王,身侧的手紧紧地蜷了起来。
“因为我的出现?”
“哼,不过是几条没胆子和朕正面对抗的杂鱼而已。”
年轻的法老王说,漫不经心。
他随手将一粒葡萄塞进口中,手臂上的黄金饰品在阳光下闪烁著美丽的光辉。
“只要朕死了,那群胆小的废物就能拥戴一无所知的你登上王座。”
“通过控制你而达到篡夺埃及王权的目的。”
“仅此而已。”
他说,一脸不屑,对那群藏在暗处的人们嗤之以鼻。
然後,他的目光再一次移回来。
绯红色的瞳凝视著他的王弟按在石地上的手。
他看见那只手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不用怕。”他说,“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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