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屋檐下,能有什么办法呢?
想到还在郑府做工的娘亲,郑雨农脸上露出十足的恭顺模样:“郑大少,你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何曾向过外人?”
“嘿,怎么?开窍了?”郑经曲起一个中指,骄傲地敲着郑雨农的额头,“那你明天立刻帮我做一件事!”
“啊,什么事?”郑雨农有些担忧的问。
“明天放学时,待先生走后,你把要打扫教室收拾文具的宋君鸿给约出去,不管你说什么,一柱香的时间内不放他回来。”
“你想干什么?”郑雨农拿眼神扫了一眼围在四周的孩子们,郑经并不是多么擅于动心眼的孩子,或许在他的意识里,动拳脚更直接些。那么在他没注意的这几天里,是谁在给郑经出了馊主意?
“你乱瞅什么?倒底答不答应,现在就说!”郑经刚刚好转的脸色又变的难看起来。
郑雨农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是针对别的人,或许他此时为图脱身,早已经一口答应下来了。但既是针对宋君鸿或郑杏儿一家,他开始有些犹豫起来。
说实话,他打心里享受和宋君鸿及郑杏儿在一起的感觉。宋君鸿的博闻稳健和郑杏儿的聪慧俏皮都让他感到惊喜,每次和他们在一起时,无论是读书、下棋还是天南海北的胡扯漫谈,都让他分外地开心,而总是忽略了时间的流逝。那是一种聪明人之间互相欣赏、一个笑容就能意会的愉悦感觉。郑杏儿有时的对他小脾气看在眼里都是透着一股可爱劲儿,更别提郑小六一家人的善良好客,都给了他心中一些无言的温暖。这种开心和平等的愉悦感觉是他在和郑经斯混在一起时从未有过的,他这几天心里甚至疑惑自己是不是真的和这两姐弟交上了朋友,尽管自己当初也是因为看出郑知庆分外激赏宋君鸿才有意接近的。
可郑经并不对他说出整个的计划过程,看来是对自己也不再放心。看着郑经已经越来越不耐烦的脸色,他叹了口气,说道:“好吧。”
该不该偷偷提醒一下宋君鸿呢,希望郑经他这次不要做的太过份。郑雨农望着扬长而去的郑经懊恼的思索着。
但此时的郑小六家众人并不知道郑雨农的遭遇,春柳收拾好碗筷,郑小六跑到里屋计算起今年他可以拿多少薪奉,而郑杏儿则托着下巴对宋君鸿说:“丁蓉妹妹已经两天没去和我们大家一起念书了。”
宋君鸿倒是没有太在意,随口应道:“可能是溺水后身体还不舒服,要在家里多休养几天吧。”
“才不是呢。”郑杏儿呵呵笑着:“她肯定是不好意思见你。”
自从上回河边救人事件后,这县城里就传的沸沸扬扬的。一是出事的人是郑氏族长的外孙女,身份特殊,另一重原因就是自己当时救人的举动太出格了。尽管自己全无杂念,当时也是情势急迫不得不为之,但有宋一代,礼教之风极盛,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已经开始深入人心。这时的人们,根本不懂什么是“人工呼吸”,尽管郑知庆随后就信誓旦旦的跟人说当时站在最前面的自己亲眼看到宋君鸿口中金光闪烁,是硬用先天的罗汉真气灌输给丁蓉,才把已经踏入鬼门关的女娃儿们拉了回来,是佛法慈航广渡的现世施法,不能以寻常的世俗礼教观之。宋君鸿当然知道这是郑知庆在为自己和丁蓉开脱,但这个玄之又玄的神圣佛法故事仍不能立时就全部消解街头巷尾那些好事之人的窃谈。怕是要全部风平浪静,还是要再等上一段时间。而在这之前,两个人见面仍是难免有些尴尬。
“其实丁蓉妹妹也挺好的,她以前也老爱听我说你对抗郑经的那些事儿。”郑杏儿跑过来一只胳膊枕在宋君鸿的肩膀上,贼兮兮的笑道:“要不我来撮合你们俩成一对儿吧?”
宋君鸿笑着把他肩上的小胳膊打掉,骂道:“别胡闹,还嫌不够乱吗?”
丁蓉也不着恼,哼了一声:“狗咬吕东宾,不识好人心。”把原本在胸前绕指玩耍的一缕下垂鬓朝身后一甩,转身就跑开自人玩去了。
宋君鸿盯着她的背影哑然失笑,在自己的身体里,始终都是一个三十岁的成*人的心,又怎么可能对一个仅有七八岁的小孩子有什么绮念呢。何况在自己心灵角落的深处,一直藏有一个倩影,那个同样坠崖失落的女友,今兹在兹,如今遗落何方呢?
此时在遥远的莫干山上,有一个正在澄静月亮下抱着一把木剑偷偷抹着眼泪想家的小女孩,突然抽抽鼻子,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第二十八节 我劝张君更磨练(四)】………
早上,郑知庆一到学堂,信手翻开了摆在桌案上的书本,“咦”了一声,抖手又把手里的书哗啦啦的在手里急翻了几页,突然一下子摔的桌上,暴声喝道:“君鸿!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学堂中的一些人哗的一下子把目光转向了宋君鸿,不明白这个先生眼中的得意学生为什么会今天还没开课就受到这么严厉口气的喝问。(本书转载网。宋君鸿也是一头雾水,站起来问道:“先生,出了什么事了?”
郑知庆“啪”的一声把书掷到他的面前,“你自己看去!”
宋君鸿疑惑的从桌上把书拾起来翻开一看,也是变了脸色,旁边早就按奈不住好奇的学童们立时离坐围了过来,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手里的书本。
只见那上面竟然被各种色彩的墨迹涂抹的到处都是,很多字句都已不可辨认。
“先生,君鸿也不知是谁作此恶作剧。”宋君鸿离开座位把书捧还给郑知庆,“这上面的涂鸦并非是在下所为,请先生明查。”
“先生的书本都是你收拾的,你若不知道还能有谁知道?”郑知庆还没答话,郑经的声音已经飘了过来。“枉先生对你这么厚爱,破例让你这外姓穷小子进来读书,想不到你竟然不知好歹!”他的话音刚落,他身边围坐的几个孩子也立刻起身附合,一时责难的声音此起彼伏。
“都别吵了!”郑知庆把手里的戒尺一敲桌案,学堂里立时安静了下来。
“君鸿,真不是你?”郑知庆虽然生气,却并不是糊涂之人,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宋君鸿这孩子稳重善良,不像是会做这种事之人。更重要的是:他应该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真不是学生。”宋君鸿也是纳闷,按理说每天上完课郑知庆的书本都是自己亲自收拾并在教案上再摆放好,然后再打扫完学堂自己最后一个锁门离开,第二天也是自己第一个来开的门,按理说没人能有机会做这手脚才对。突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目光如箭般的扫向郑雨农。
郑雨农则与他目光一触便迅的转开脸,头略略了低了下去。
真是他!
宋君鸿想起昨天下学后自己刚把郑知庆的书本摆放好,郑雨农便急急的拉着自己跑到院外,东拉西扯的谈了好一阵子,却不曾想果然是调虎离山之计。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最后他和杏儿感情甚笃,和自己也是相交甚欢,为什么要做出这种让人割袍断义的事来?
台下两个孩子的目光和神情并未逃离郑知庆老辣的眼睛,心中已经略略猜到了几分。只是他心里也是疑窦丛生,郑雨农和宋君鸿可以说是他最欣赏的两个学生,不论是才学还是品德都是令人称道和放心的。且在他的观察里,两个孩子之间也是极为友善,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君鸿,是不是在你收拾书本的过程中有人约你离开或有人曾跟你借过先生的这些书本?”郑知庆决定打破沉默,不管是他的哪个学生犯下了错误,都不能纵容。作为先生,他必须要查明真相,以戒来者。
“是!”宋君鸿偷瞄了一眼郑雨农,而郑雨农脸上还装的镇定,但听到这一个是字心头已经是砰砰直跳恍如撞鼓。
“是学生在当时听到穿外有鸟叫,一时贪玩,就跑出去寻找了一会儿。”宋君鸿接下去静静地说道。
此语一出,郑雨农顿感吃惊,就连郑经也是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之色。
“哦?”郑知庆捋着胡须并不说话,只是眯缝着眼睛在几个孩子的脸上来回的盯视呢。
宋君鸿略一咬牙,坦然的回视着郑知庆的目光,郑雨农则低头避开了,而郑经则让这目光盯视的难受,过不了一会便忍不住叫道:“是不是宋君鸿自己画的查查他的书桌便知。”
言毕,一个坐在郑经身边的孩子箭步窜到了宋君鸿坐位旁,抢先一步抱起他书桌下的书箱,接着拔下箱栓、箱口向下将里面的东西全扣了出来。
一般而言,各个学童的书桌下都会放着一个小的竹蔑编制的书箱,用以装放各种临时用品,包括一些书本、零食、杂物之类的东西。宋君鸿自然也有一个,可他很少使用,里面大多数时侯也是空空如也的。可今天那个孩子一倒,里面出来的东西居然哗啦啦滚了一地。
其中最抢眼的无疑是几支笔头还蘸染着各种颜料的毛笔,颜料在用完后并未清洗,已经干结,笔头的羊毫在颜料的粘塑下开叉成各种模样,如一张张裂开的五颜六色的嘴一样嘲笑着宋君鸿。
“好呀,人脏并获,还有什么可说的?”郑经身边的几个孩子已经开始起哄了。
宋君鸿这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很明显这是一桩栽赃嫁祸事件,对方挖好了坑只待让他往下跳而已。
“等等。”那个举着书箱的孩子突然把箱子一扔,捡起刚才一起倒在地上的几个花花绿绿的布团展开一抖,“大家再看,这是什么?”
赫然是几件女孩子帖身穿用的肚兜、亵衣。
整个学堂里立时炸了锅,学童们像观看西洋景儿一样的围了上去,看上两眼还再回过来瞅两眼宋君鸿。
原本相信宋君鸿是受冤枉的学童们也目瞪口呆、一时不知怎么应付这突然出现的情况,而即使有几个少数精明的孩子猜明白了事情的真相,这时也全都闭口不言。郑经的凶焰由来已久,郑氏的孩子们没有人敢于去招惹。
“原来所谓的什么伏虎小罗汉,不过是个小淫贼!”郑经毫不掩饰自己声音里透出得意洋洋。
紧接着,他又转过身来对正在台上沉着一张脸不说话的郑知庆叫道:“先生,这种小淫贼咱们郑氏学堂不能要!你也不能再继续包庇他了,否则今天晚上一定把这件事禀告我爷爷。”
“不用,今天晚上我亲自去找你爷爷。”郑经冷哼一声:“放学!”当先拂袖而去。
………【第二十九节 我劝张君更磨练(五)】………
“下作!”听到邻居的传言后,春柳揪过宋君鸿,扯下裤子朝着小屁股就开始抽打,但抽打了还没几下自己却已经先忍不住的呜呜地哭了起来。(全文字小说阅读,尽在文。学网)
她从来也没舍得打过宋君鸿。人说舅舅疼外甥,姑姑疼侄儿这话真是一点没错。自从宋君鸿到了她们这个家后,她待之简直比亲生的杏儿还要好上两分,这个孩子一向聪明懂事,让她也引以为傲。可谁曾想竟然会在学堂里做出那等丢脸的事来。这可让他怎么向当初把孩子托付给自己的兄长交待。
郑小六上前一把将宋君鸿扯了出来,责道:“你这是干什么,事儿还没弄明白就先打孩子。”
春柳回道:“上回丁蓉那事时还可以说是为了救人,可这回他怎么能偷拿女娃儿们的”她自己都有点羞的说不出话来,抹抹眼泪又说:“现在学堂也要赶他,我哥还指望他将来考功名,光宗耀祖呢。这下可好,书没读成,反而成了街坊们的笑柄,你说我怎么和我哥交待?是我没管好孩子。”
宋君鸿上前抹了一把春柳的眼泪说:“姑妈,你待我很好,我知道的。学堂里那些事儿真不是我做的。”
“就是。”郑杏儿也在一旁帮腔,“君鸿表弟是什么样的人咱们自己家还不知道吗?依我看,又是郑经那混蛋在欺负人。”
“那些东西是怎么到你包里去的?”郑小六最冷静,一句话就切向重点。
“唉!”宋君鸿叹了口气,“这个怕是就要问雨农了。”
“雨农?”郑小六两口子面面相觑,郑杏儿却是银牙一咬,跳起来就奔了出去。
一会儿的工夫,郑杏儿又风风火火的回来了,在她身后,郑雨农被她揪着一只衣袖、不情不愿地跟了进来。
“你给我进来吧你!”郑杏儿一甩手把他丢到大家面前,娥眉倒竖:“说,你都给我说清楚!”
郑雨农空有一腔的说辞,却每次在郑杏儿面前都无力施展,他更不敢去看宋君鸿或善良的郑小六夫妇,只好低垂着脸一句话不说。
“雨农”宋君鸿的目光像刀劈一样的凝视着他,“先生平素待你如何?这阵子我姑父姑妈还有杏儿表姐待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事已经不仅仅是我退学的事了,还牵涉到先生和我姑父姑母一家的清誉。你必须要说清楚!”
在学堂里他可以为郑雨农开脱,但这回在自己家中,则一定要把事实弄个明白,口气也是分外的严厉!
郑杏儿也开始抹眼泪:“以前你和郑经混在一起欺负人,我还当你只是被逼的,我还当你是个好人。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大概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孩子会真心希望自己的意中人是个大坏蛋。
郑雨农小脸涨的通红,终于向宋君鸿和郑小六一家弯腰作揖道:“此事雨农有错,愿向大家请罪。”然后将前天傍晚路遇郑经逼迫的事一五一十的交待了一遍。
“你是猪啊!他让你干坏事你就真干!”郑杏儿听完他的复述已经哭着扑到他身上踢打起来。郑小六赶紧上前把女儿拉开,郑雨农耸拉着脑袋,一幅垂头丧气的样子。
“雨农,你现在就跟我去十八叔那里,把事情真相跟他讲一遍。”郑小六披上褙子袄就打算和郑雨农去找郑知庆。
“不必去了。”宋君鸿走到门口拦下了两人。“我想先生也是知道我受冤屈的,关键是这件事是郑经在里面搞鬼,又最后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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