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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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万里-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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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宋君鸿拍着郑小六的肩膀笑道:“既然润卿兄已经把荷包收下了,那这婚事就基本可以成了。接下来找冰人去催他们家上门来提亲便是。”



………【第三节 中举】………

    虽说郑雨农答应了这场婚事,但去找媒人时郑小六还是犯了愁,因为哪有姑娘家上杆子去找媒人催着男方娶自己的道理,就是再两情相悦也丢不起这人。()可要是不催吧,郑小六又不好意思回家面对女儿期待的眼神。何况他还有另一层担忧:明年郑雨农就要赴京参加会试了,万一要是真的中了榜,那么接下来就要赴职任官。不得在自己户籍地任官这是大宋朝的祖制,到时侯杏儿是跟着去还是不去?不去,杏儿年纪也着实不小了,等不起。去,又没名没份的,也一样让人笑话。最后还是在宋君鸿的建议下,去请郑知庆来做这媒人。还是宋君鸿建议,去找郑知庆做这媒人,郑知庆也喜欢这两个孩子,欣然领命,当天晚上就去了郑雨农家。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提亲、下聘、择定吉日,就差最后的拜堂成亲了——根据黄历,选在下个月的初二。

    这天,宋君鸿正和郑小六一起在院子里准备郑杏儿出嫁的嫁妆,一大早开始就手忙脚乱,恨不得爹娘再多生两双手脚,这时他才知道结个婚是多么的麻烦,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院子里,不断呼扇着头上淌下的热汗。

    突然脑门上让人敲了一记,疼得他直捂头喊疼。转头看去,却见郑知庆在身后苟偻着身子,手里晃动着一柄折扇,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

    他突然想到自己这个样子在郑知庆面前有点不雅,赶紧站了起来,嬉嬉笑着问道:“先生,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这个小混蛋在干什么?”郑知庆好奇的问道:“贡举考试结果的榜文都帖出来两天了,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考了个什么成绩?”

    “反正是我的跑不了,不是我的抢也抢不着。”宋君鸿反而用一种无所谓的表情说道:“这几天姑母家里忙,我打算过两天再去看。反正榜文是要持续张帖一个月的。”

    “呵!你倒是豁达。”郑知庆有点哭笑不得:“你们多年苦读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别的弟子都是张榜第一天就去看了成绩然后回报给我,就你悠哉悠哉的好像不过是扔把色子赌大小一样的随意。”

    “唉呀,都怪我,你看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君鸿,把你手里的活都先放下,赶紧跑到榜文处看看。”郑小六闻声也赶了过来,这几天他的心思都扑在女儿婚事上,连货栈里的差事都请了假没去顾。按理说放榜这么大的事在城里走两步也能听到点风雨,但他这两天一直闷在家中忙活,楞是没注意到。

    “不用了!”郑知庆把长袍的前摆一撂,在郑小六摆过来的椅子上一坐,慢条斯理的说:“你以为我的那顿谢师酒你赖的掉吗?”

    “这么说是中了?唉呀,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双喜临门哪!”郑小六喜的嘴脚都快裂到耳根子上去,赶紧又朝屋里呼喊:“孩儿他娘,快出来,我们的君鸿中举人啦!”

    “真的?”春柳和一堆女娃们从屋里冲了出来,手里有的还提着封喜盒的红纸,呆了半晌,终于“啊!——”的一声互相抱着就在院子里跳起了圈儿。

    郑知庆看着院中手舞足蹈的众人,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天底下竟还有这种事,学生考试,老师竟要去帮他看榜,然后还得巴巴的跑过来报喜。”

    当天下午,宋君鸿就赶回了山里,打开了屋门,宋大柱和菊子也正在忙着低头给郑杏儿准备喜礼,还是石榴先现了他。宋大住有些意外的看着慢慢走近的宋君鸿,明明是已经捎信让他待在郑小六家帮忙,而自己也是再过两天就要下山过去的。

    宋君鸿原本以为自己对这消息并不是很在意,但面对父母转达喜讯时才现自己声音里仍有掩饰不住的激动:“爹、娘,孩儿、孩儿中举了!”

    像是被雷殛了一样,宋大柱手里的刻刀、木胎模子和那张菊子亲手画的喜饼图纸胡啦一下全掉到了地上,目瞪口呆的样子仿佛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一般,良久才“啊哈!”的一声大叫,一把抱起了面前的儿子连转了三四个大圈,又跑过去扯着菊子的袖口笑道:“媳妇,你听见了没有,咱娃儿中了,咱娃儿是举人了!”。

    菊子却依然背着身子在缝喜被,任凭宋大柱扯喊也一声不吭。但宋君鸿现她捏针的手已经开始在剧烈的打着摆子,眼看着连针都要捏不住的样子。

    他走过去绕到菊子面前,她已经泪流满面。

    儿子中举了!这个消息她也听的清清楚楚。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述的幸福感如一股突然迎面而至的巨浪般汹涌的撞击在她的胸口上,她用一口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一松手就会不顾一切的呐喊一般,而浑不知眼中的泪水早已决提。

    这就是她的儿子,她那十月怀胎时每夜抚腹呢喃的儿子。

    她那痛苦分娩然后抱在怀里日日哺育的儿子。

    她那拉起着那个胖乎乎的小手一步一跤地领他学走跑的儿子。

    她那懂事早慧、总是找机会帮她干活的儿子。

    她那亲眼目送背着自己手缝的书包下山上学,然后又每次在放假时回山给自己讲述学堂趣事的儿子。

    这是她的心头肉,她的骄傲呵!不知多少个夜晚,她在为他的生活、他的将来担心着,却没注意到他已经慢慢的开始长大,如山林里的幼鹰一般开始长出了有力的翅膀、具备了一飞冲天的能耐。

    儿子有出息了!

    她将宋君鸿慢慢的揽入了怀中,仍像抱着小时侯的他一样拍打,和饮泣。

    宋君鸿也是一股酸涩感涌上鼻腔,转目四顾,宋大柱和菊子的头已经隐隐漏出了几根银丝。四十来岁的年纪,在未来或许还可算是中年,但在此时却已经让他们憔悴的像个老人了,日复一日为了生活的艰苦挣扎,让岁月在他们的额头、眼角、脸上都留下了厚重的痕迹。

    宋君鸿倒退两步,突然撩衣跪了下去,缓缓的伏身拜倒“儿谢父母养育大恩!”

    宋大柱赶紧把儿子扯起。宋君鸿拉着二老的手搀扶着坐下,温言慰道:“孩儿如果已经考取了举人功名,咱家从此就可以免除丁役和赋税,今后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好的,好的。”下午温软的阳光透过已经破旧的窗棂照进屋里,宋大柱一家四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互相对望着傻笑。

    许多年后当宋君鸿也老了时,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依然清晰的记得,那晚那是他次在家里被允许喝酒,父子二人对干了数十盏,宋大柱喝的咛叮大醉,而菊子,就一直在笑,仿佛笑容那几天就从没从她脸上消失过。



………【第四节 举荐信】………

    “秋海居的三水佳酿果然名不虚传啊!”,郑知庆酣爽的抹去粘洒在胡须上的酒水,意犹未尽的把桌上的几个酒壶都摇晃了一遍,早都空空如也了。()宋大柱一家到得县城后,两家人立刻就决定遣宋君鸿和郑杏儿去请郑知庆过门喝酒。一方面是宋君鸿中举之后感谢郑知庆的教导之恩,另一方面也是表达对他在郑杏儿亲事上作媒的谢意。老夫子也不推辞,抬手让两个孩子先回去,告诉我先办点小事,随后便到。

    可没想到郑知庆人虽儒雅,酒量却是不凡,眨眼的工夫打开的十几壶酒就见了底。

    “秋海居就在街头,也算是老街坊,就是把他们家的酒窖都搬空了也不打紧。我这便找人再去打酒,今天务必请十八叔尽兴。”郑小六爽朗的笑道。

    这秋海居是一李姓人家经营的酒坊;能够以一个外姓人的生意而在郑氏族居地长期扎根生存下来;一是他家独酿的酒水好;二便是和郑氏一族的关系融洽了。话说六七年前在生意刚红火起来的时侯;郑知芳不是没有动过把他们的店铺盘买下来化为郑氏产业的打算;这对秋海居来说是巨大的危机;必竟郑氏家族巨大的地方势力、威信和财力都不是外来户李家所能抗衡的。危急关头;在他家打酒数年的郑小六心生不忍,遂寅夜造访李氏;分析利害商讨方法;恳谈了一宿;第二天又引荐得到郑知芳府上拜会;秋海居才最终得以卵存。而郑小六在中间倡议;以租用的郑氏房屋产业和郑氏在潞县的势力保护为入股;换得秋海居三成的股份。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秋海居不仅摆脱了被吞并的厄运;而且依拖郑氏家族庞大的势力和商业网络;把酒品卖的更火更远;而郑知芳以区区几间房租就换得大笔股金利润;又得郑小六在中间调解;便也心满意足不再相逼。

    也正是因为此事;秋海居一直记挂郑小六家的恩情,这次听说了是举办宋君鸿中举的谢师酒;一把推还了酒钱;还把坊中最上乘的三水佳酿送了过来;还言道若是不够;随时再拿,倾窖相助。郑小六是生意场上肆混惯的人,这时也不再客气;只待来日在货栈往外地销酒时照顾一二也便

    是了。

    郑小六刚刚站起身来,郑知庆却摆了摆手,“算了,不用了。先说正经事,免得一会儿你打来酒我醉糊涂了。”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宋君鸿。

    郑小六向家里的二女儿云萍使了个眼色,小丫头会意抱起酒壶又跑了出去。郑知庆也不再阻拦,只是朝着宋君鸿指着信简点了点,“你先看看。”

    宋君鸿双手接过了信简,低眉一扫,只见封皮上写着“鲁公如惠先生俯启”几个大字。字体清瘦遒劲,立时识得这是郑知庆的字迹,但自己与这叫鲁如惠的人素不相识,不理解先生把这封书信交给自己又是什么意思?不禁疑惑的问:“先生,这是?”桌旁围坐的宋大柱夫妇、郑小六夫妇、郑杏儿和两家的几个还没长成的丫头也都是一脸的疑惑,伸长了脖子看着郑知庆等他回答。

    只有郑雨农眼神中飘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感情,但也没有说话。

    “是我给你准备的举荐信。”郑知庆放下手中的酒杯,换作了一份严肃的表情对着宋君鸿说道。

    “举荐信?”宋君鸿仍是有点不解,自己并未求郑知庆把自己举荐到哪里去,这封突然冒出来的信有点让他摸不着头脑。

    “这鲁如惠乃我年青时结识的好友,此人才学胆识均远胜于我,是徽宗朝时最后一科的进士,本来承恩留京在翰林院任编纂。当年汴京城破时我们二人一起出逃,眼见满目疮痍均痛心不已,后来路上商量了一下便携手投奔到了韩世忠大帅的帐下,立誓要报国杀敌,不把金寇逐出中原宁愿马革尸还。在那种朝生暮死的战场上两个男人特别容易交心,我们互相欣赏、互相依靠,逐渐成为了难得的挚友。那些在战场上一起策马冲锋、并肩生死的岁月是我这一生中最富有记念意义的时侯。”郑知庆喟叹了一下,“多少年了,依然铁马冰河入梦来!后来我负伤还乡,隆兴和议后他则累功转任浙江东路按察使。淳熙十二年,他上表请求调去戍边,先帝只是温言劝慰,却并未答应他的请求。三年前,今上即位,他再次上书《抗金复土八策》,却受到了新帝的严历斥责。因感于朝庭政策的日渐软弱,意志消沉,遂自请求致仕,到岳麓书院去当了名教授。此信便是我请他代言,许你入岳麓书院三年,继续精进学业。”

    他这岳麓书院几个字一出口,宋大柱夫妇和春柳对此懵懂不知,还不觉有什么,但见多识广的郑小六却已惊的张大了嘴巴。他虽是个商人,也知这岳麓书院是大宋朝的知名学院,那里堪称贤师毕集、英才倍出,是四方士子、名流向往的圣殿。连郑雨农眼中都流露出了一缕羡慕之色。

    宋君鸿觉察到了郑雨农的神色,又谨慎的问道:“雨农不去吗?”

    “我不去了。前两日先生已经和我谈过此事,因我已经决定了要参加明年的会试,余下的一年必须积极备考,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和适应新学院生活上了。”郑雨农也是叹了口气,语气中不无遗憾之意。

    “你也可以选择不去,而是明年和雨农一起参加会试。”郑知庆抬起头来默默地注视着宋君鸿,想看他怎么选择。

    “不,弟子愿意去。”宋君鸿略一沉吟便作出了决定。

    一方面,他对明年的会试并无绝对的自信,尽管除去两世的知识积累,他对自己的心智才学也略有自负,但天下俊杰多有,胜过自己的也肯定不在少数。与全国的举子一起会试的话,能否拖颖而出就难以确定了。他并不缺乏进京一试的勇气,但假如能在岳麓书院进一步精修,借此加大会试中榜的机会的话,他还是愿意去多读两年书的。他不像郑雨农那样因为错过上一次会试而对这次会试是势在必得的,也不像郑雨农那样急着当官。反正他在这个世界也仅才十六岁而已,还有着大把的岁月可以去利用。

    而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早在另一个世界的时侯,他就对岳麓书院有所耳闻。可惜经过一千年的风雨凋蚀,只余一片颓旧遗迹。那些残砖旧瓦间依然流传着关于其中各种才子佳人、历代名士的风流佳话,可惜当时的人物与情景却是遥远不可追寻,只能凭想像自己去勾勒了。而现在有这个难得的机会能够让他去亲眼目睹这繁盛时期岳麓书院,亲身体会其中的传奇生活,对他而言是无论如何也不想错过的。

    “竖子可教也!”郑知庆在心中暗暗念叨了一句,捋着胡须直美。

    可待兴奋的劲头儿过去后,宋君鸿又嗫嚅着嘴唇吐出了低低的两个字:“可是”

    他也并非没有顾虑,宋君鸿悄悄地看了眼宋大柱夫妇。宋大柱是个每天都可能遇到山中猛兽的猎户,而菊子自生下女儿后就一直身体虚弱,石榴又仅仅十岁;远远还没有到能照顾双亲的年纪。他若这走后,这一家三口的生活谁来照顾?想到这,他又难免有些迟疑。

    “男儿汉大丈夫;哪来的这么婆婆妈妈?”郑知庆沉声斥道:“你若只是放心不下家人,则大可不必。只须有我和小六一家在,你的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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