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鸿立即注意到了这个女娃娃脸上畏惧的神态,他一皱眉,冲追过来的那几个人高声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青天白日的追这个女娃娃想干什么?”
“这位小军爷容在下禀明。”随后跟过来的一名四十余岁的男子喝退了几名正手拎皮鞭、绳索的手下,打着揖回道:“冲撞了几位军爷,还请莫要怪罪。”
“你又是谁?”
那人陪着笑回道:“小人姓单名广,和我婆娘合伙开了一家春风楼。”
“是附近的一座新开了没两年的勾栏女馆。”李通下马走到宋君鸿耳畔低声说道。
原来是开妓院的?宋君鸿虽然也从这附近走过很多次,但一来他洁身自好从不涉足这种**,二来在大宋朝经营妓院属合法的商业项目,在临安这座天下第一繁华的都市里各类妓院更是多如牛毛,足称是“幽坊小巷,燕馆歌楼,千百以计数。”所以也没什么可稀罕的,所以宋君鸿从没关注过这家春风楼在哪儿,是个什么情况。自然也跟这种开设妓院的人没打过任何交道。
既然没交情,那么也不用太客套。宋君鸿把身边的女娃娃护了起来,冷冷地问道:“我不管你是做什么营生的,我只问你为什么要追赶这个女娃娃。”
“这是小人楼里的一名雏妓。”那名单广一脸的谄媚。优伶女乐业是贱业,不管是做妓女的还是开妓院的,都是低人一等。在宋君鸿等军官面前自然更是要陪着小心。
“雏妓?”宋君鸿惊讶地回望了一下那名女娃娃。
“我不是!”那名女娃娃见宋君鸿望她,便立即高声辩解道:“我爹卖我时,你们答应他只是让我做做苦役的。十五年后期满,就要允我爹再把我领回去。”
那单广把眼一瞪,高声冲那女娃娃吼道:“少他娘的废话,老子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嗯哼!”宋君鸿咳嗽了一下,那名单广瞅了眼宋君鸿,神色便又立刻变得谦卑起来。
“你既然答应了这女娃娃的父亲,岂可食言?”宋君鸿责问道。
“哎哟,我的小军爷,这可是个天大的误会啊!”那单广叫起撞天屈来:“约是在一年之前,这小贱婢的爹爹因金兵入侵而带着她离乡逃亡,逃到了咱们临安城时已经是身无分文,眼看着父女俩人便要双双饿死在街头了。我和我婆娘心善,这才和她爹爹商量,花些银钱把她给买了,如此她们两父女才能得以存活下来。哪知这小贱婢如今却恩将仇报,反咬上小人一口了。”
“当真?”
“小人楼子里就有这小贱婢父亲画押的卖身契约,当时可并没有说什么不许她接客的话啊。”单广说道:“小人是看她刚被买下时面黄肌廋,怕客人们不喜,才让她给楼子里的姑娘们当了一年的小婢女。如今养的白胖了,便理应出来接客。”
宋君鸿心里立即把事情估计了个大概:女娃娃卖身的经过在前头的对话中已经交待清楚了,至于需不需接客的分歧,估计多半当时这小女娃娃的父亲在危急之下没有考虑周祥,与人只是做的口头协议,所以这个单广才敢这么有恃无恐。
“不管怎么说,我就是不接客。”女娃娃喊了一嗓子,看单广瞪她,吓得忙又缩到了宋君鸿身后。
“头儿,这件事可不好办哪,这女娃娃是和人签了十五年的卖身契约的,咱管不了。”
“那就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逼良为娼?”宋君鸿有点微怒。
“她既然被卖到了楼子里,那就已经是娼了啊。”李通耸了耸肩。
“可她还这么小!”宋君鸿看了看这女娃娃还很稚嫩的小脸蛋说道。
“你多大?”李通弯下腰问女娃娃。
“十、十四。”女娃娃怯生生的答道。
“十四岁,已经是大人了啊!”李通抬头朝宋君鸿说道。
“大人个屁!”宋君鸿吼了起来。古人成亲的早,女子十三、四岁就开始嫁作人妇也是常有的事,所以李通并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可对于从后世过来的宋君鸿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十四岁,才是刚刚踏入青春期而已,在一千年后也就是刚开始上初中的年纪。要是这么早就与人行房的话,对身体发育本就不是件好事。何况青楼楚馆本就是粉饰骷髅、金买污秽的地方,让这个才十四岁的女娃娃出去接客,对她以后的心理健康发展更是会形成不知什么样的摧残。
“这不成!”宋君鸿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同意!”
“小人一番好话说尽,军爷再要是阻拦,可就是想要蓄意地欺压良善了。”单广声音也开始高了起来。
良善?你个开妓院、逼着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去卖春的人算个屁的良善?宋君鸿跟本就没去搭理他。对于这种人渣,不拔出剑来直接削了他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这个小贱婢是小人买下的,想让她干什么就可以让她干什么,谁也管不着。”单广哼哼道:“军爷要是硬拦着不放,那就是在明抢。小人可以告到官府去。捧日军再是作威作福,也不能枉顾了王法。”
“就是!你们捧日军再是作威作福,也不能枉顾了王法吧?”单广身后跟出来的十几名杂役也跟着起哄呐喊:“把人交出来,要不然我们就去告官!”
“头儿,要不咱就别管了吧。”看到群情汹涌,李通对宋君鸿劝道。
宋君鸿回头瞪了李通一眼,李通期期艾艾地说道:“兄弟们也是为你好。若是真告到官府上,事情必然也就会捅到了种太尉那里的,这后果”李通不敢说下去了。种慎治军以严闻名,手下的兵士从不许干犯地方政法,否则必有严惩。
想起种慎的军法,宋君鸿心里也开始有点打怵,紧护着女娃娃的手便渐渐地有点松开了。
感受到了宋君鸿的松手,女娃娃眼中飘过一丝恐惧之色,然后便被深深地绝望所笼罩。她已经逃过一次了,这次再被抓回去,单广绝不会再给她逃跑的机会的。
宋君鸿被李通们重新撺上马去,他回头不甘心地又看了一下那个女娃娃,正好瞧见了她眼中的那一抹万念俱灰的神色。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十四岁,还是个孩子,正应该笑的无忧才对。这种绝望和麻白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属于这种年纪的女孩子。
宋君鸿一兜转马头,回到正在扭捆女娃娃的几名妓院手下身边,高喝道:“放开她!”
那几句正在绑人的人瞅了眼宋君鸿,却并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
“我说了,放开她!”宋君鸿翻身从马上跃了下来,“刷”的一下子抽出了腰里的战剑指向那几句正在绑人的妓院手下:“谁要是还听不懂我就把他的狗耳朵剁下来。”g
【……第十八节多情偏被无情恼(七)——网文字更新最快……】@!!
………【第十九节 多情偏被无情恼(八)】………
一看宋君鸿拔剑走了过来,那几名正在绑人的妓院仆役们吓的松手退了几步。
“唉呀!饭桶。”单广跺了跺脚,好不容易才抓到这个女娃娃,如何肯又松手放弃?
他大吼道:“上啊,怕个屁呀!他才一个人,你们七、八个人哩。”
几名仆役们这才想到己方在人数上的优势,在背后老板的连声催促下,又互相间比着眼色壮起胆子重新逼了过去。
“想干什么!”一声大吼中,李通、李狗、孙狗子三人也一起返身走到宋君鸿的身后,拔起战刀指向了这几句妓院的仆役。李狗大骂道:“有谁他娘的不想要命了?”
别看在救不救眼前的小女娃娃这件事情上李通等人与宋君鸿意见不一样,但真若是有人与己方的任何一人对峙,那么大家一定会拔刀并肩站在一起,同声知慨。
这就是从战场上一路并肩血战凝聚成的交情!
当我们对敌时,我们可以把彼此的后背交给对方,因为你是我的袍泽;
当我们站在一起时,我们也一定会掩护彼此的后背,因为你是我的袍泽!
一看到宋君鸿四人共同拔出刀剑并肩站在一起,仆役们立时又怂了。
而这些妓院的仆役们不过是些街头小混混的角色,让他们欺压良善或许还可以,真要是与身经百战、号称精锐之中精锐的捧日军对话的话,再多一二十个人也未必是对手。
“敢持械威胁捧日军军官,我看你们都是活腻味了吧?”李狗狞笑一声。
“把你们手里的棍棒和绳索都给老子放下,要不然就按袭扰大宋禁军处理。”李通森冷地说道:“立——即——宰——了——你——们。”
这几句狠话一放出,那些妓院的仆役们打了一个哆嗦,果然有大半的人手一松,把家伙扔到了地方。
宋君鸿冷哼了一声,上前把那个女娃娃从已经吓得不敢乱动的妓院仆役们手中拽了回来,温声安慰道:“别怕,有我们在,不会让他们再欺负了你。”
“几位军爷这不是在抢人吗?”那单广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的,很是一个难看。
“如果我不抢,你是不是想要把她绑回去立即接客?”宋君鸿也豁出去了:“如果是这样,我还就真抢了!”
“她是我买下来的人,我想让她接客就接客,谁管的着?”单广急的嚷起来:“有本事,你也把她给买下来呀。”
买下来?宋君鸿一怔。宋君鸿扭头望了下李通,见李通虽然面对那种妓院的仆役们眼色凶悍,但看向自己时却似有些犹豫,他再望向李狗,李狗也有一丝苦笑。倒是只有孙狗子把战刀一摆,满不在乎地说:“头儿,别管他那么多,怎么干你说就成,我听你的。”
自己这的确算是在抢人。虽然与情上说的过去,但与理上的确是说不过去,这大概就是李通和李狗犹豫的原因吧?
罢了,兄弟们与自己站在一起,总不能连累着他们与自己一起回到军营中受罚吧?
宋君鸿牙一咬:“好,我买了。多少钱?”
那单广原本也只是在吵骂之中的随口一句话,不料宋君鸿便真的应承了下来。
“是你让我买的,便不许再反悔。”宋君鸿伸手一指站在远处围观的一些百姓:“有这么多人证在哩。”
单广犹豫了一下,朝宋君鸿手里利光闪闪的战剑瞄了一眼,也不禁地打了个哆嗦。“好,那就卖给你。嗯现银八十两!”
“什么,八十两?”宋君鸿还没说话,那女娃娃倒先喊了起来:“你当初买我时,才给了我爹十二两银子,现在怎么说是八十两?”
“你在我的楼子里吃喝拉撒快一年,难道不需要钱吗?”单广面对这个女娃娃倒是敢瞪眼叱骂。
“我明明有做工的。”女娃娃辩解道。
宋君鸿一拉女娃娃,知道和这单广讲这个是跟本没用的。他只是冷笑了一下:“十二两银子买进,八十两卖出,一翻手就赚了七、八倍,单老板也太会作生意了。”
“作生意就是这么个样子,我可以漫天要价,小军爷可买可不买。”
“三十两,已经算是让你赚了两三倍了。”宋君鸿道。
“最低五十两,否则便不卖了。军爷真要硬抢,小人虽然拦不住,但却一定会去告官。”单广答:“就算是种慎老太尉僻护手下,小人也知道登闻鼓院在哪里。”
“就凭你,你敢去登闻鼓院?”宋君鸿瞥了他一眼。
登闻鼓院是专门设在京师的一处接受民间投诉官员的机构,严重的事情,可直达皇帝天听。这是为了防止官员阻塞言路的一种特殊手段,从北宋时设立,宋室南迁后依然沿建。
但话说回来,御状哪有那么好告的?且不说如果有污告就要立即下狱,光是想递状纸就要先受责三十棍,否则人人都不去当地官衙告状反而全涌到登闻鼓院来,天下还不乱套了?
宋君鸿不相信这单广敢去受这三十棍,但光是告到官府再反馈到种慎那里去就不是件怎么好办的事情。他也只好一咬牙:“好,五十两就五十两,我买下了。”
说罢他把女娃娃交到李通他们手里:“你们几个先给把人看好喽,我立即去酬钱。”
宋君鸿的确是没这么多银,哪怕是五十两对他也算是个大数目了。他刚买完宅院,就算手头上还有个几十贯钱,但近期家人搬家、吃住用度等也花了一大半了。怀里虽然还揣有个十来贯钱,但根本不够用的。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露香再借把钱,上次的事件已经暴露了:露香才是他们中间最大的小富婆啊。
可当他策马来到了刘羽的府上时,才知道刘羽还没下朝,而露香却已经和人去了城效的“明露寺”上香。
这个可怎么办?瞅瞅天气,大约仅余下一个时辰左右的光景,否则误了回营的时间,几名兄弟还都要跟着自己一起受军法责打。
宋君鸿急得团团转,正一打眼间,却突然看到了前面不远处的街角处有一家店铺前的布帆上挑着一个大大的“当”字。
当铺?算了,临时应急,先用下这个吧。
宋君鸿打马过去,翻身下来,高喊道:“掌柜的,在不在?”
从高高的柜台后面,伸出一个约五十上下的苍老脸孔来,上下瞄了宋君鸿一眼:“小军爷,是要当东西吗?”
“嗯!”宋君鸿在身上打了一圈,希望能找到什么值钱的物件,一下子碰到了挂在腰间的奖功腰牌。
“对了,就当它。”宋君鸿一喜,幸亏今天是要参加册封大典,才把这个奖功牌挂了出来。
宋君鸿把这个奖功牌摸出来递了上去。
柜台上的老人把奖功牌接了过来,翻看了两眼,说道:“三两银子。”
“什么?才三两?”宋君鸿跳了起来:“你看清楚,这可是兵部特发的奖功腰牌,代表着在本次抗金战争中的的血汗大功。”
老人又朝腰牌瞄了一眼,说道:“小铺最多能给四两,小军爷爱当不当。”
“不当!”宋君鸿气呼呼地伸手把奖功牌抢了回来。他接受不了自己在战场上洒血拼命换回来的战功表彰奖牌,在这当铺的眼中不过四两的价值。
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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