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鸿呆了一呆,说道:“娘娘是指——还是会有刺客?”
“很有可能。”静妃点了点头:“可毛知州必竟是个文官,真遇上这种事,怕是也不一定靠的住。我就东安王一个儿,不得不防。”
经过一路上的拼死搏杀与护卫,静妃对宋君鸿不知不觉间建立起了一份强烈的信任和依赖感觉。
可一直在保护他们的捧日军们就要离开了,这叫静妃很不安。
宋君鸿很无奈,他总不能和手下的士兵留下来一辈保护着这对母。
所以,他只能说:“官家让娘娘和小王爷到这里来,那就说明官家很信任毛知州,还请娘娘也对其信任之。”
“还是不成。有没有更好的办法?”静妃急切的问道。
“这还真不好说。必竟是因为你们家东安王身上就有人家想要的东西啊。”宋君鸿很隐晦的提示道。
………【第三十三节 道是无情却有情(十一)】………
回来的路上,宋君鸿改道去了趟潭州。
只有在护送静妃与东安王的任军完成了之后,宋君鸿才敢来借出公差的机会来处理一下自己的这件私事。
为免引起地方上的不便,宋君鸿所部捧日军直接在城外结熬煎驻扎而没有入城。只有宋君鸿领着刘业火和孙狗子两人,换上便装入了城。
进城后,宋君鸿就直奔安抚使衙门,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名刺,让孙狗子给呈递给门房。
不一会儿,门房就急步出来,对宋君鸿行了一礼,说道:“我家大人有言,宋大人非是外人,请直接到后院书院雅谈。请跟小人来。”
说罢在前引路,宋君鸿便撩袍跟了过去。
进得书房后,果然朱熹已经侯在了那里,宋君鸿急忙上前,以学生礼参见。
“呵呵,快起身,快起身。”朱熹笑着扶起了宋君鸿:“临安一别,已有四月,想甚子烨了。”
待宾主落座后,朱熹才问:“子烨所来何事呀?”
“有一事相求先生。”宋君鸿恭敬的答道:“本地有一官妓,名秋灵者,于国有大功,拟脱得贱籍,还以清白,此本也是善举。奈何潭州知州处不放行,学生无状,只好劳请先生予以干预。”
“原来是此事。”朱熹沉思了一下,说道:“前不久有鲁如惠来过一封书信,也是提及此事。不想今日子烨又来为之说项,却不知这名叫秋灵的官妓有何通天本领,竟让你们二人能放下脸面身段,为之求情?”
“非有其他,此女不过是学生的一名故交旧友罢了。”宋君鸿回答。
“故交?”朱熹抬眼望了宋君鸿一眼,突然问道:“子烨年庚多少?”
“转过了这个年就十九了。”
“这个年纪,心性最是易受诱惑,那想来子烨在岳麓求学时没少去捧这位秋灵的场吧?”朱熹又问。
宋君鸿这才知道朱熹猜错了,急忙摆手:“先生误会了。真的只是旧友,其他方面学生与其素丝无染的。”
朱熹却似并不怎么相信,只是沉吟了一下,才笑言:“此事既有鲁如惠从中作保,子烨又亲自登门相求,我也不好推辞。只是”
宋君鸿挺直了身子,生怕别再另有什么变故。总不成是索要贿赂?以朱熹的名望、地位,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朱熹却只是看了宋君鸿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子烨是岳麓俊材,又正值青春年少,所以纵有些风流雅事,也算是名士风采。不过若为了一名官妓而沉迷自毁,可就并不值得令人称许啊!”
原来如此!虽是误解,但朱熹好歹是一番好心,宋君鸿也只好苦笑着回应:“学生一定谨记先生的教诲。”
正说话间,有名小丫鬟喜滋滋地捧过一件衣衫跑过来,大老远的对朱熹嚷道:“老爷,夫人按您说的又把您的这件衣裳给改了,您看看合适不?”
“没规矩的样子,有客人在你没看见吗?”朱熹沉下脸来喝斥了一句。
那名小丫鬟这才脸红地定住,呆了一下,急忙向宋君鸿行礼请罪。
“无妨的。”宋君鸿笑了笑,目光却落在她手中捧的一件衣裳上。比起其他高官贵富们穿的绫罗绸缎不同,朱熹的这件衣服只是用细麻织成,只是纹路细密,显是织布的人手工不错。打眼一瞅,却原来是一袭深衣。
宋君鸿脑中突然一转,想起了一件事情来,上前对朱熹说道:“学生无状,可否也看一下这件衣裳?”
“行。”朱熹笑了一下,自得的说道:“此衣是我前几日心血来潮,但绘出图纸让拙荆自制的,也不知穿来如何,正好请子烨帮着给看看。”
宋君鸿把深衣在桌上摊铺开,仔细望去。果然,主衣用白细布裁就,前后共为四幅,如今之直领衫,但不裁破。腋下其长过肋而属於裳处,约围七尺二寸,每幅属裳三幅,使之裳交解为十二幅,一头广;一头狭,当广头之半。以狭头向上,与上衣缝合在一起,其长略估可及踝。然后又以黑缯为缘缝就。此衣袖袂还收作了圆弧状,再配以大带。
宋君鸿有点小小地心潮澎湃,果然,这便是自己想像中的那件衣服。他来前没有想到,自己可以侥幸见到历史上第一件这种深衣的诞生。
“我华夏号称衣冠上国、礼仪之邦。可我前些日子看到有些读书人衣冠不整,行止唐突,所以我就想能不能制作一种衣裳,让读书人一穿上,就明白自己的身份,时时提醒其不要忘了学习多年的礼仪举止和圣贤之道。”朱熹介绍道。
宋君鸿点了点头,作为从后世穿越过来的传统文化爱好者,他如何不知道朱子深衣的寓意。
他有点激动的摸着这件衣裳,突然说道:“不对!”
“嗯,怎么了?”朱熹好奇的问。
宋君鸿指着这件深衣的衣领问:“这件深衣的领子怎么是相交的?”
“这又怎么了?”朱熹仍然很疑惑:“交领右衽,不一直是我华夏深衣的制式吗?”
“是,这没错。可你这件深衣不应该是交领右衽啊。”宋君鸿急了起来。历史上流传下来的制式绝不是这个样子的。
“昔日先圣孔子谈及管仲帮助过周王室打退了进犯的夷狄时曾说‘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所以,交领右衽,一直是我华夏深衣的主要制式,为什么子烨要说我的这袭深衣独不能用交领右衽呢?”朱熹奇怪的问道。
“这、这、这,并不是一定非要交领不可嘛,我们大宋朝的读书人喜着鹤麾,故有潇洒浩浩然之气,先生何不习之?”宋君鸿记得,这衣服后世的版本并不是交领的。
“子烨谬矣,鹤麾虽有出尘临风之逸,但却只是罩在外面穿着时才用的。难不成子烨让我辈读书人着深衣时也敞胸露怀不成?”朱熹对这个说法很不以为然。
“无妨,我华夏深衣向来是宽袍大袖,制衣时虽是直领,确也可以穿作交领的。”宋君鸿笑着解释道。
朱熹想了想的确是可以这么穿,但他随后又问:“话虽是如此,那何不一开始就制作交领,岂非更方便些?”
“这这学生是想,这款深衣上既然已经用了圆袂,那何不再做出一个直方领来?一圆一方,就如一张一驰,急缓有度,方是君子之风。”宋君鸿开始胡诌了。
“一圆一方,‘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方即正道。也好!”朱熹抬起头来,居然接受了这种解释:“那我就再让拙荆改一下,把领子改成直方领,然后再如交领一般的交掩至腋下试试。”
“应该可以。”宋君鸿自信满满地说道。
朱熹府上女眷丫鬟多,这件衣服被送到后室,不用一个时辰就立刻改好送了回来。
朱熹将之披上身去,又按宋君鸿的说法穿上,居然还很合身,便喜道:“终于制好了!”
“恭喜先生。衣冠者,一个民族的第二层皮肤也。先生制此衣,日后定能为我中华衣冠增放一独特光彩!”宋君鸿也感慨不已。
朱熹满意的穿着这件深衣走了两步,从书桌上提起笔来,蘸上墨汁边写边吟道:“着此衣者,当习礼仪教化。以衣明理:此上衣二幅,屈其中为四幅,代表一年有四季,春华秋实;下裳六幅。用布六幅,其长居身三分之二,交解之,一头阔六寸,一头阔尺二寸,六幅破为十二,由十二片布组成,代表一年之十二个月,当珍惜光阴;此皆是法天之意。衣袖呈圆弧状以应规,交领处成矩状以应方,这代表做人要规矩,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后背处一条中缝从颈根到脚踝垂直而下,代表做人要正直;下襟与地面齐平,代表着权衡。”
宋君鸿合掌大赞:“正是此理。”
衣服,往小里说,只是一件布而已。但往大里说,却是一个民族文化性情的体现。像朱熹这件深衣般将文明融入到与人们最贴身的衣饰之中,或许正是我们华夏民族的民族服装的独特之处吧。
“老爷,咱们给这衣服起个好听的名字吧?”送衣服的小丫鬟又拍着掌建议道。
“哦,那你想起什么名字呢?”朱熹打着趣问。
小丫鬟起了半天,却尽是说了些“红桃绿柳”之类的名字,都被朱熹和宋君鸿给否了。
朱熹又抬眼望向宋君鸿,问道:“子烨,你有什么好的名字建议吗?”
“学生愚鲁,不如还是将此衣交给后人们评断吧!”宋君鸿低头回答道。
“是啊。世人们若能接受这制此衣的一番心血,便必也能为之起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名字吧。反之,若世人不认可,我们纵起了再光彩的名字也无用。”
宋君鸿笑着点了点头,心下却道:放心,后世人自会给这件衣服起一个简单但又响亮的名字的——朱子深衣!
既然秋灵的事情朱熹已经同意帮助,宋君鸿也不便多打搅,遂起身告辞。
朱熹照旧将之一直送到大门外,说了好些“今后要多读书”、“格物致知”之类的话,末了又叮咛了一句:“切莫因耽误于闺房之乐,而毁了岳麓士子的一番清高斯文元气啊。”
宋君鸿唯有一边苦笑着一边含混的答应着,然后接过孙狗子递过来的马缰绳,一起催马离开了。
………【第三十四节 道是无情却有情(十二)】………
“头儿,咱们现在再去哪儿。”孙狗子问道。
宋君鸿想了想,扭头问向刘业火:“秋灵姑娘的去处,你打听清楚了吗?”
“打听清了,就在城东新建的勾栏里。但据说现在不对外接客。”刘业火答道。
刚才宋君鸿去找朱熹契谈的过程中,他已经按宋君鸿事前吩咐好的出去打探秋灵的情况了。
秋灵在这座城里很有名,所以一打探就知道了。
“那行,走,咱们去一趟!”宋君鸿说道。既然秋灵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那就去跟她说一下吧。
“真的?”孙狗子和刘业火一听都喜出望外。
“是去办事儿,不是让你们喝花酒的。”宋君鸿纠正道。然后又冲刘业火瞪了一眼:“连孙狗子这么老实的孩子,都让你带坏了。”
刘业火是个典型的地头熟,到哪儿都先把当地的情况摸熟再说,其中当然包括各类青楼、赌坊。刚到临安城时,孙狗子看一眼楼上红袖招摇的娇呼女子都会脸红上半天,可自从被刘业火强拉进青楼去几次后,有点食髓知味,已经变得看到青楼就会两眼绿光了。
刘业火嘻嘻笑了半天,几人便来到了据说是秋灵所在的青楼处。
几人一下马,抬脚朝楼里走。
一名龟公迎了上来,谄笑着问:“几位公子是头回来吧?要不要小的帮你们介绍几位姑娘?”
孙狗子喜滋滋地刚想点头,就被宋君鸿朝小腿肚子上踢了一脚。
“不用了。我们要找秋灵姑娘。”宋君鸿答道。
“秋灵?”那名龟公笑了起来:“看来几位公子也都是慕我们秋香姑娘的大名而来呀。不过不巧的是,这秋灵姑娘最近不接客了,要不还是我帮几位公子再介绍别的姑娘吧,保证也是一样儿水灵、色艺双全的。”
“不用,我们就找秋灵姑娘。而且要是见不到她,我们就不走了。”宋君鸿很坚决的摇了摇头。
龟公冲他们三人腰间挎着的兵器瞄了一眼,便没敢再多话,跑去找老鸨了。
不一会儿,就见老鸨一摇三扭的走了出来。虽说宋君鸿以前也跟着柳丛楠、方邵他们进过一两回楼子,但昔日金兵进犯长沙时,这城里的原本几个老鸨要么被害,要么就是已经跑了。现在这名老鸨宋君鸿并不认识,只是见他脸上厚厚的脂粉和涂的腥红的嘴唇,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
“哟——”老鸨拖着长长的尾音说道:“几位公子进楼子里来都是找现成的乐子的,何必非要在那不能见客的秋灵一颗树上吊死呀。”
“我们不是来找乐子的,我找她有事。”宋君鸿把她甩到身上的粉红手帕挑开,说道。
一听不是来送钱的主顾,老鸨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样子,冷冷地说道:“不行。她是张知州关押起来的人,谁也不能见!”
然后又冲龟公说道:“叫王六子他们几个过来,送客!”
龟公一招手,只见便立即有几名壮汉冲了过来。任何一个楼子里,为了防止有客人闹事,所以都会滕养一批泼皮流氓做看护。
他们把袖子一挽,满脸凶神恶煞的表情,吼道:“快滚!要不小爷们揍你们个满地找牙。”
“就凭你们几个?”刘业火鄙夷地冲他们撇了一眼。孙狗子也把手立即按在了刀柄上,冷笑:“不怕死的就动个手试试?”
老鸨一看宋君鸿三人都是不服软的善茬,还真怕闹出什么人命来影响生意。便上来阻止道:“几位爷,不是老娘不通情面,实在是那秋灵姑娘是官府上让看起来的人,万一被抓进衙门里打顿板子反而不美了。”
龟公也插嘴道:“就是!几位爷可以跟我们这种开楼子的耍横,可总不能去抢官府让看押的人吧?”
拿官府押我们?宋君鸿一扭脸:“把我们的官凭也拿给他们看看。”
老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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