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在下- 第4部分

　　　　李默直接看向洗脸架上的残破镜片。

　　　　果然没让人失望，里面出现一张森冷阴沉的面孔。脸型轮廓跟他没两样，可那一双占据整个眼眶的漆黑瞳孔令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李默眨眨眼睛，以为它会像昨天一样，晃一下就消失了。

　　　　但直到他洗完脸，它依然存在着。

　　　　有意思了。

　　　　李默呵呵一笑，开始仔细端详瞳孔中的倒十字星。他可不是什么善茬，不会静待死亡的来临。

　　　　若有人想要他的命，那就看看谁的命硬吧。

　　　　首先，得弄清未经允许就出现在他眼里的玩意是什么。

　　　　李默足足对着镜子看了半个小时，确定将黑色倒十字星图案都记下后，才满意的离开住所，前往工厂上班。

　　　　一路上，他小心的注视周围的环境，却没有发现被人跟踪的迹象。

　　　　在工厂忙碌一晚上，到了早晨，天空阴沉依旧。

　　　　他走出卡萨斯汽车生产车间，心情一如天空中低沉欲坠的铅云。那双漆黑瞳孔在他上班前便恢复了正常，所以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来到圣玛丽教堂，安琪儿正在跟几个新教友讲论光明教教义，传递光明神的荣光。

　　　　李默没贸然过去，而是静静站在一旁倾听。

　　　　安琪儿的声音悦耳动听，好似幽谷清泉，叮咚作响，宛如天籁之音。以往他请求她给我讲教义经文，都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只是想多听听她的声音罢了。

　　　　安琪儿留意到李默的到来，俏皮的眨了眨眼，用他们之间特有的方式打声招呼后，继续她的讲述。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你们什么也不要挂虑，只在一切事上，以恳求和祈祷，怀着感谢之心，向光明神呈上你们的请求；这样，神那超乎各种意想的平安，方固守你们的心思念虑。”

　　　　“有光明神保护我，我不畏惧；人能对我怎样？”

　　　　……

　　　　安琪儿讲述教义的时候，有种奇特的魔力，能让听众进入安详平和的心境，静静的感思教义中的道理。

　　　　但李默除外，他向来听的是她的声音，具体说了什么。

　　　　谁在乎呢！

　　　　但今天的教义如魔咒般钻入李默耳朵里，令他更加坚定做下的决定。

　　　　李默等安琪儿讲完教义，和往常一样，跟她一起干活聊天，将近中午的时候，跟安琪儿告别，径直走向身份的书房。

　　　　他站在门外，略作整理，举手敲门。

　　　　神父默凯斯，是个很特别的智者。

　　　　李默一直想讨好，却从来不敢接近的智慧的长者。

　　　　他想讨好默凯斯，是因为他内心对安琪儿有一丝从来不承认的奢望，而神父是安琪儿的长辈、师者，李默对他的敬畏就像准女婿敬畏准岳父一般。

　　　　作为教堂唯一的神父，默凯斯会与教友一同欢笑，一同悲伤。但无论欢笑还是悲伤，他的一双眼睛永远沉静如水，仿佛能看破一切虚伪和谎言。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二层阁楼的书房里翻阅典籍。

　　　　“请进。”

　　　　片刻后，从书房传出宁静平和的声音。

　　　　“你好啊，李。”神父合住桌上的黑皮书籍，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平静的望着李默说道，“你最近遇到了很麻烦的事。”

　　　　不是疑问，也不是反问，而是陈述句。

　　　　李默脸色一变，很快恢复正常道：“你怎么知道？”

　　　　神父嘴角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他取下老花镜，认真看着李默道：“你来找我，不是想听我讲解教义，因为我们尊崇奉行的教义对你来讲，远没有安琪儿的声音好听。你也不是找我谈论安琪儿，你还没有那个底气和勇气，你更不是找我谈心的，曾经的经历把你变成了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除了安琪儿，你不会向吐露你的心声。你来找我，只有一个原因，你碰到一个其他人都无法解决的麻烦，想找我碰碰运气。”

　　　　这就是李默不愿和神父接触的原因了。

　　　　他什么都知道，跟他交流完全就是被碾压。

　　　　但这次例外。

　　　　李默对神父的睿智和透彻没有丝毫不满，反而非常的高兴。

　　　　即便神父无法解决发生在他身上的诡异事情，也可以令他将水搅浑。

　　　　“是的，默凯斯神父，我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麻烦，特意向您求助。”李默立即说道。

　　　　在聪明人面前，最好不要说谎，除非你能编出一个无懈可击的谎言。而唯一一种无懈可击的谎言就是说真话。

　　　　默凯斯神父示意李默坐下。

　　　　李默思考几分钟后，以平稳缓慢的语速将这几天遇到的诡异事件一一道来。

　　　　神父的表现非常奇怪，刚开始还是从容不迫的表情，可当李默说出眼中的倒十字星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怒的寒芒，虽然很好掩饰下去，仍没逃过李默的注视。

　　　　随后神父一直平静的听完李默的叙述，当李默讲完，他没有急着提问细节，而是转身从书柜的最上方，取下一本厚厚的黑皮书卷。然后凭着记忆，翻开其中一页，将书籍朝我的方向推了推说道：“你看到的倒五星芒是不是这个样子？”

　　　　在一张陈旧发黄的书页上，以漆黑的色彩画着一副图案，跟李默瞳孔中的倒五星芒一模一样。

　　　　李默身体一震，神情冷峻点头道：“是的，就是这种图案，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神父的表情格外凝重，没有回答，开始问李默一些细节，有些地方甚至反复的问。

　　　　李默一一告知，奇怪的观察着默凯斯神父，总感觉对方平静的面容下压制着滔天的怒火。

　　　　这是怎么回事？
第五章　生变
　　　　神父照着黑皮书籍上的内容，一字一顿的念道。

　　　　“光明启示录12章，魔鬼叹息，说：“唯初啊，我一切的敌意、嫉妒和忧伤都与你有关，因为我是为了你的缘故，才被摔下来，失去我在天上、在天使之间的荣耀。因为你的缘故，我被丢在地上。”

　　　　“主按照他自己的形像造了你，又将生气吹进你里面。当时米迦勒把你带来，叫我们在主面前拜你，主说：“看啊，唯初！我照着我们的形像、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了你。”

　　　　“米迦勒出去召集众天使，对他们说：“当拜主上帝的形像，正如主上帝所吩咐的。”

　　　　“米迦勒首先自己拜，然后对我说：“来拜主的形像。”

　　　　“我回答说：“我不拜唯初。”但是米迦勒继续迫我拜，我便对他说：“为何勉强我拜他？我不拜一个比自己卑微的人。上帝先造我，后造他。论创造，我乃是在他之前；他被造之先，我已经存在。他倒应该来拜我呢。米迦勒坚持着说：“来拜主的形像。你现在若不拜他，主的怒气必向你发作。我说：“他若向我发怒，我必在天上众星之上高举自己的宝座，如同至高者一样。”

　　　　“天上发生了战争，米迦勒和他的天使与龙作战。龙和它的天使也起来应战，8龙却抵挡不住，天上再也没有它们的地方了。于是那大龙被摔了下来。它就是那古蛇，名叫魔鬼，又叫撒但，是迷惑普天下的人的。它被摔在地上，它的天使也跟它一同被摔了下来。”

　　　　神父默凯斯说的太过支离破碎，李默认真倾听。

　　　　这是一个神话故事，光明经上面记录的关于魔鬼源起的故事。安琪儿曾经给他讲过。

　　　　这跟他遇到的麻烦有关系吗？

　　　　李默明白，神父这类人不会无端浪费口舌，无的放矢。所以他没有反驳追问，依旧静静倾听。

　　　　“倒五星芒，是魔鬼撒旦的标志。”默凯斯神父看着李默，他的眼睛深邃明亮，让人情不自禁的对他产生信任。

　　　　但这不是李默希望得到的答案。

　　　　李默站起身子，想了想道：“神父，你的意思是魔鬼想杀我？”

　　　　神父默凯斯闻言闪过一丝奇特的表情，继续解释道：“倒五星芒是魔鬼的符号，但魔鬼是不会使用这个图案的。这个符号本就是人为给魔鬼添加的符号。作用不是辨别魔鬼，而是辨别侍奉魔鬼的罪人。每当倒五星芒出现，就意味着黑暗将重回大地，邪教徒的阴谋正在进行。李，你被诅咒了。”

　　　　李默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是侍奉魔鬼的邪教徒制造的谋杀事件？为什么？”

　　　　“或许你得罪过他，或许你无意间卷入他们的阴谋，没有更多信息前，我无法给你答案。但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肆意妄为的。你先回去，明天有新的情况，再来找我。”神父做下保证道。

　　　　“尊敬的神父，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没有告诉我？”李默忽然问。

　　　　“该你知道的，已全部告诉你了。”神父合拢黑皮书，转身放回书架说道。

　　　　“我从未听说黑雾城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李默又道。

　　　　“也许它早已发生了，只是你我不知道罢了。”神父转身望着他，目光多了份严肃。

　　　　李默冷笑：“我从不相信神灵和魔鬼，就像——”

　　　　“就像——你从来不听我们的教义一样。”神父接道，他的目光仍旧平静如水，没有任何情绪，好像他的灵魂早已不在身体里。

　　　　“我只是——”

　　　　“你只是没有见到我主的荣光，你只是不知道他无所不在，在不经意间给予你爱和温暖。但你不要担忧，伟大的主不会因为你的无知蒙昧而怪罪于你，而会在你孤独无助时，为你抵挡黑暗和邪恶的侵袭。因为他仁慈而宽容的爱着世间每一个人。”

　　　　李默点点头，不再说话。他发现，跟有信仰的神职人员争论是件非常愚蠢的事。

　　　　“驱逐黑暗和邪恶，本就是我等的职责。既然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就不用担心。隐藏于黑暗中的罪恶必定因暴露在阳光下而受到惩罚。”默凯斯神父站了起来，走向房门。

　　　　这是谈话结束的暗示。

　　　　“我知道了。”李默站起来，心情复杂的向神父告辞。

　　　　本来就模糊不清的事情，此时又被笼罩上一层雾。

　　　　默凯斯神父，到底知道些什么，又隐藏了什么。

　　　　沉重的包铁皮木门关闭的瞬间，李默从默凯斯神父的眼睛里看到一道一闪而过的黑芒。

　　　　他的脑海嗡的一声炸开，浑身更是冒出冷汗湿透了衣襟。

　　　　错觉吗？

　　　　应该是错觉吧。

　　　　李默强迫自己这么想，因为他不敢往另一个方向去想。

　　　　人生就是由无数个选择组成的，哪怕一个小小的选择，都能造就你不同的人生。人生中有无数次选择，意味着每个人的人生都可以有无穷的可能，但每个人却只能在这无穷的可能性中经历其中的一种，这就命运！

　　　　很久以后，当李默再次回想这件事，会试想，如果他没有来找神父，一切是否会不同。

　　　　答案是否定的。

　　　　很多事情，结局在这件事未发生之前，便已注定。

　　　　这便是命运。

　　　　李默的脑海里不断浮现魔鬼、邪教徒、倒五星芒等字眼，默凯斯神父眼中闪过的黑芒画面更是不断闪过，全无心情再在教堂呆下去。跟安琪儿打了声召唤后，匆匆离去。

　　　　告别前，安琪儿问李默是不是生病了，李默摇摇头说没有，是工作一晚疲惫了。

　　　　“齐，要保重自己。”安琪儿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说道。

　　　　换做以前，李默肯定会说“你也保重”，但莫名其妙的陷入魔鬼诅咒的诡异事件中，他有所触动，沉重的点了点头道：“我努力。”

　　　　返回旅馆，不知哪位勇士重新振作起来，挑战崔迪大妈这头暴龙。旅馆的每一个犄角旮旯里，都能清晰听见她冲锋陷阵般的**呐喊声。

　　　　李默静静的躺在木制床板上，盯着泛黄发黑的屋顶，内心恐惧不安。

　　　　因为他意识到一件事。

　　　　他若死了，就无法看到安琪儿了。

　　　　这就是他不想死、不愿死，恐惧死的原因。

　　　　他要永远活着，同安琪儿在一起。

　　　　他的眼中冒出充满斗志的光芒，平生以来第一次决定反抗命运强加在身上的枷锁，而不是像个无赖一样应付生活。

　　　　晚上还得上班，李默不再胡思乱想，努力睡眠，补充精力。

　　　　一觉醒来，第一时间去看镜子。镜子里仍是漆黑瞳孔的阴沉脸庞

　　　　不过李默已产生一定的免疫力，再看到这张脸，并没有害怕。还饶有兴趣的做起了鬼脸，除了那双不带感情的双眼外，面部其他部位都能随着我的控制变动。

　　　　若没有神父所说的魔鬼诅咒的话，这样子还蛮酷的。

　　　　李默自嘲一声，推门离去。

　　　　晚上七点半，准时到达工厂，枯燥乏味的完成了一晚上的工作。

　　　　上班的时候，十二小时的工作时间仿佛二十四小时那么长，可当一大早走出厂房，却记不起当晚的任何事情，好似一晚的工作，留给人们的记忆只有简单的一串文字信息。

　　　　跟过去的无数个日子一样，李默径直前往圣玛丽教堂。不过，今天他要找个机会，再跟默凯斯神父再聊一聊，争取了解更多关于魔鬼诅咒的信息。

　　　　他敢肯定，神父一定对他隐瞒了某些信息。

　　　　他不愿任命般的等待诅咒发作或者被默凯斯神父拯救。

　　　　必须采取积极的自救行动。

　　　　可当李默到达圣玛丽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