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一听,便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四处无人,才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拿出几包药包来。见元春伸手接过,才低声道:“娘娘福泽,这药来得着实不易。大夫也说了,此药药性甚猛,老圣人终究上了年纪,这药可得小心着份量。”
元春接过这几包药,耳边听着王夫人的嘱咐,便笑道:“再没有比宜人还操心的,本宫自然省的。多亏了宜人,否则再带不进来。”说着,又道:“只是宜人别声张出去,就是老太太问起了,也断不能说。”
王夫人因笑道:“自然如此,臣妇是万事都为娘娘着想的,怎么会与别人说道呢。”
母女二人又在内殿絮絮地说了许多话,元春因得了这药,想到日后用途便心里舒畅,脸上笑意更浓。因对王夫人道:“宜人如今和夏家太太可还来往?”
王夫人听了,便笑道:“自然来往的。娘娘有所不知,这药,还是托了夏太太的关系才得的。若要咱们家的人去,又要生出许多事来,你姨妈那里就先瞒不过去。”说着,还不忘指了指那几包药。
元春听见王夫人这么说,心里也甚感激,忙道:“本宫这里新近得了赏赐,那一对玉如意是极好的,便赏了宜人。宜人带回去,私下给夏家太太送去,终是要结秦晋之好的,如今可不能少了走动。”
说罢,便命外间的抱琴进来取了钥匙去开锁柜。
王夫人见抱琴手里捧着一对洁白细腻的玉如意进来,喜得合不拢嘴,只连声赞道:“真是好精巧的玩意儿,咱们家里从前也有一对,只是质地不如娘娘所赐。想来这一对玉如意,暗合了娘娘的心意,夏家太太见了,心里也是明白的。”
元春听了,只抿唇笑了笑。
王夫人临走时,又递给元春一只锦盒,里面放了五万两的银票,只连声嘱咐说:“家里越发的艰难,钱银终究有限。这些个银票,也是因着夏家太太的帮衬才得的,好歹不叫娘娘在宫里失了体面。”
一番话,说得元春湿了眼眶,连声应下。
待得宫女来引王夫人出宫,贾元春这才打开床头的锁柜,把王夫人带来的药包和银钱都锁进了锁柜里。这才回身看向抱琴道:“好丫头,你给我跪下。”
“娘娘!”
“本宫原不知道,你和承乾宫的那一位,关系这样的亲密。到底说了什么样儿的话,也说来与本宫听一听!”
“娘娘明鉴,奴婢从小服侍娘娘,再没有异心。奴婢不过路上偶遇了端太妃,闲聊数句,当真没有别的。”
虽是春天,可内殿地上却还是阴冷得很。抱琴身上本就穿得单薄,双膝跪地,膝盖杵得生疼。但最让她寒心的,却是内殿里还留了先前扶着王夫人的宫女——燕儿。贾元春是她的主子,她是断不敢违背一二的,主子打骂责罚都好,只是这燕儿才来几日,就哄得元春将她视为心腹,竟当着燕儿的面儿要罚她?
元春居高临下地看着眼中闪现着愤恨的抱琴,红唇微勾,淡笑道:“不过闲聊数句,又有什么不能对本宫说的呢?还是说,你厌倦了在长春宫的日子,想着怎么抱上那个贱/人的大/腿吗?”说到最后,连笑容都维持不了的元春猛然扬高了声音。
侧头,对燕儿道:“掌嘴!”
“啪——啪——啪——”
清亮的巴掌声一遍遍地回响在内殿,元春只看了一会儿,就已经站起身走向窗边。长春宫的右边儿,正对着春芳园的位置。即使是在长春宫的内殿,透过窗户,也能欣赏春芳园的景致。春暖花开的季节,春芳园的花便开得尤其好。
这样的日子里,自然少不了薛宝钗会变着法儿地拉拢着太上皇一起在春芳园里耀武扬威。
元春微扬着唇,难得的没有因为眼中所见而气愤。想到王夫人送来的药包,元春笑着伸手轻抚上小腹,很快的,圣宠就会回来了。
望着春芳园出神的元春却没有发现,背对着她给抱琴掌嘴的燕儿眼中,划过一道晦涩的光泽。
“药包?”
薛宝钗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汤匙,一边斜睨着脸颊红肿的抱琴,启唇笑道:“不是本宫不信你,你也知道,你在姐姐身边服侍的日子不浅。如今转而投靠本宫,本宫总有些……”掩唇轻笑一声,薛宝钗款款地站起身来,走近抱琴身边轻声道:“若要本宫信了你的话,只有你把姐姐的药包给本宫拿来才行了。”
抱琴脸色一僵,再看宝钗时,只见宝钗已经退回了桌边,莺儿也麻利地给宝钗倒了一杯茶。
“娘娘说得是,奴婢这就回去了。”
“慢着。”叫住正要出去的抱琴,宝钗低低地笑了一声,对莺儿道:“没瞧见你抱琴姐姐这么辛苦地送了一盒子点心来么?还不机灵着些儿,前儿个老圣人赏下的香露拿两瓶也给姐姐送去尝一尝才好。”
莺儿闻言,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就进内殿拿了两瓶香露来。宝钗笑着对抱琴说:“这一瓶是玫瑰香露,一瓶是桂花香露。想来从前在家时,姨妈也常说,姐姐最爱的是玫瑰香气,这桂花的,倒是你最喜爱的。这里的两瓶,你给姐姐带一瓶去,另一瓶就自个儿留着罢。”
抱琴低低地应了一声,伸手接过香露,转身便出去了。
等她走后,莺儿才满脸不解地问:“娘娘何必对她那样好,不是有燕儿在长春宫里头么?”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大表姐不是蠢笨的人,老圣人对她越来越没心思,她自然会着急。她既想办法承宠,本宫自然要防着些。抱琴服侍了大表姐这么多年,少说也知道大表姐不少的事情,虽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心靠拢本宫这一边,趁着这机会防备一二也极好的。”
“可那药包,娘娘您要来合用啊?”
“不是本宫用,合该让大表姐遂心才是。”宝钗含笑说罢,整了整衣襟,淡笑道:“瞧着时辰也不早了,让人在亭子里摆下棋盘,昨儿个老圣人还说要下棋来着呢。”
莺儿一听,便笑着应了一声,自去吩咐不提。
且说没有两日的功夫,抱琴便偷来一只药包交给宝钗,宝钗含笑看着那药包良久,才对抱琴道:“如今你既投靠了本宫,本宫也不会亏待你。只是,大表姐那里,本宫暂且也不好向她要你过来,你且耐心等待时机。”
抱琴一听,眼中便落下了泪水,忙跪下求道:“奴婢此行,已经是冒了大不韪,只求娘娘看在奴婢一心为您的份儿上,救救奴婢罢!”
宝钗一见她这样,便冲莺儿使了个眼色,莺儿忙把抱琴扶起,一边劝道:“姐姐这是何苦呢,我们娘娘最是心慈手软的人,姐姐再哭可要让我们娘娘心里难受了。”
抱琴被莺儿架着,再跪不下去,只好抽抽噎噎地说:“贤德妃每日里把气出在奴婢身上,奴婢若还在长春宫服侍着,只怕再没有出头之日了。求娘娘发发善心,救奴婢脱离苦海罢。”
宝钗听了,只淡笑道:“你也别急在一时。本宫若现在同姐姐要你,姐姐必定起疑,到时候不放人不说,指不定对你更是变本加厉。你只等着,等本宫求太上皇发个善心,把你指到别的宫里服侍,也就是了……”
不等宝钗说完,抱琴已经亟亟道:“娘娘去求,贤德妃必是满口答应的!”
宝钗秀眉一挑,看向抱琴道:“这话说得我竟不明白了,如何你就知道,本宫去说,贤德妃必定答应呢?可别忘了,你是贤德妃身边服侍的老人了。”
抱琴暗悔失言,正不知道如何补救时,又听得宝钗问这话来,只好硬着头皮说:“娘娘和贤德妃是表姐妹,自然好商量的。何况贤德妃现在看见奴婢就有气,只觉得厌恶。娘娘若去说一说,贤德妃怕是一万个愿意的。”
宝钗定定地瞅着抱琴一会儿,才垂眸笑道:“这是后话了,你自回去等着就是了。”说罢,冲莺儿使了个眼色,莺儿便乖觉地拉着抱琴出去了。
待得莺儿把抱琴送走,再进来时,便像宝钗道:“娘娘可是要同贤德妃说说,让抱琴过来承乾宫服侍?”
“让抱琴来承乾宫服侍?”宝钗嗤笑一声,见莺儿目露困惑,便道:“没瞧见,这抱琴是贤德妃使得反间计么?本宫就说呢,大表姐可不是蠢笨的人,只是本宫也不是那么好诓骗的。”拿起桌上的药包,宝钗凑近嗅了嗅,“呵,麝香?”
她就不信,大表姐会把麝香放在身边,难道生怕怀了孩子掉不了吗?
“带信儿给燕儿,让她行事小心着些,别被抓到了把柄,否则就是本宫也救不了她。”
“奴婢这就去。”
宫里波云诡谲,宫外也不遑多让。
满都城都知道,这荣国公府上的贾宝玉是要娶妻了。只是娶得是哪一家的千金,那可是众口不一,多的是各种版本,几乎把贾宝玉塑造成了一个花花公子——这还是说得好听的,按照水溶的话来说,那贾宝玉现在无异于渣滓败类,京城里凡是有女儿家的夫人,对这贾宝玉都嗤之以鼻的很。
林泽听见这话的时候,正在誊录公文,一个不小心,就把一个字给写歪了半边。
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水溶,林泽清了清嗓子说:“我说王爷,您也太闲了些罢,这京城里的包打听那就是您第二个名字罢?”
“哎,这都被你知道啦!”没成想,被打击出免疫力的水溶不但没被噎着,反而一脸愉悦地凑过来对林泽笑道:“告诉你啊,这满京城的事儿,只有爷不想知道的,没有爷不知道的。”
“呸,美得你!”
“啧,还不信你看!”水溶“啪”一下用手中的折扇敲了一下掌心,对坐在书桌后面翻看公文的水湛扬声道:“我说,殿下,这一个月里咱们仨好容易聚一次,你们非得表现得这么勤劳工作吗?爷压力有些大啊。”
“我看你是阴阳不调。”誊录好公文的最后一句,林泽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欺负水溶了。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给水溶做了个鬼脸。“我瞧着,是该给北静王太妃透个信儿,这王妃么,你也该挑挑了。”
“哟,可不敢挑在这么个时候。”
水溶一听这话,忙摇了摇手说:“现在成亲这种事情,怕是今年也就一桩呢。你是没瞧见,为着这贾宝玉的亲事,后宫里头的那一位,恐怕腿都跑得瘦了。再有,南安老太妃也是,进宫的次数那是频繁的很。”
“不过巧得很,她们求的都是太上皇,也不用烦皇上和皇后娘娘,咱们也就图个热闹看看戏。以我看来,这事儿再有两天就能出结果了。”
本来对贾家没什么好奇心的林泽听见水溶这声情并茂的讲述,不觉也被勾起了几分兴趣,便笑着问:“那王爷您觉得是什么结果?”
“我么?”摸了摸下巴,水溶沉思良久,才龇牙咧嘴地笑道:“不行,爷一想到贾宝玉那长相,总觉得他才是小媳妇儿呢!哈哈哈!”
“噗——”
一口上好的雨前龙井,就这么生生的贡献给了地砖。林泽没好气地擦了擦被茶水溅湿的衣襟和袖口,侧头就瞪了水溶一眼,“别侮辱‘媳妇儿’这个词,咱们谈着事儿呢,严肃点!”
家里有个待嫁妹妹的林泽表示,一听到有关于成亲的关键词,哪怕只是个“媳妇儿”,也能勾起他被人夺走妹妹的惨痛回忆。尤其是,这抢亲过程中,还有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神助攻,太过份了!真欺负人……
水溶没心没肺地笑了一会儿子,才想起一事儿来,冲林泽道:“对了,听说贾家的二爷在刑部干得不错呀!这回皇上嘉奖刑部上下,他也得了赏呢。”
“贾家的二爷?”想了想,才想到贾琏,林泽作恍然大悟状,“那什么,干得好是应该的呀。吃着皇粮,可不得给皇上办事儿么。”
对这话,水溶一万个不赞成,立马反驳道:“吃着皇粮的多了,你瞧见有几个是办事儿的?还不都是些脑满肠肥,整日里挖空心思想要掏银子的么。”
“哟,王爷这话可真有深度!”
毫不吝惜地伸出大拇指给水溶点了个赞,林泽难得地表扬让水溶也笑了起来。“得了罢,爷一直这么有深度呢,三殿下,您说呢?”
回答水溶的是水湛头也不抬的一声低哼。
自讨没趣的水溶把头默默地转了回来,冲林泽龇了龇牙,“不是我说,贾家这门亲戚是真的没意思处下去,还是你聪明,早早儿地远着。等日后有脏水也泼不进来,是罢?”
“嗯,好难得你能和我想到一块儿去。”
一边把桌上的公文整理好,一边“温柔”地拍了拍水溶的脑袋,林泽做这动作的时候,真是一点想法都没有,完全是顺其自然把水溶当成第二个小胖墩林澜了。可这画面,配上水溶那副呆蠢的表情,简直毫无违和感。
水湛在一边抬了抬头,恰巧就看见了这一幕,一个没忍住就笑出声了。
“大爷。”
在水溶快要反击的时候,蓦地一声让林泽得以脱离水溶的魔爪。看了看长安,林泽低笑了一声问:“怎么这么急,什么事儿啊?”
长安便低声附在林泽耳边说了一会儿子话,等说完了就束手重新站好。剩下林泽眨巴了两下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反问了一遍:“……真的?”
见长安点了点头,林泽挥手让他先出去了,回头就见水溶和水湛一脸关心的看着自己。
“什么事儿呀,神神秘秘的,还不让我们听了?”第一个发表言论的水溶完全用别扭掩饰了自己的关心,见林泽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又追问说:“该不会是你家出什么事儿了罢?”
“呸!乌鸦嘴。”毫不犹豫地给了水溶一肘子,林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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