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黛玉出嫁水湛进门【标题】
垂幔外隐约有人影晃动;林泽垂在锦被上的手指轻轻地动了动,眼皮子却沉重的连睁开都费力。他蹙起了眉头;只听到床前似乎有人轻声地说:“林大爷的身子须得好好调理着,否则日后只怕还有病根落下。”
“这都月余了,为什么还不见他醒来?”
“这……”王太医的声音带了几分迟疑。
“月余以来;每日只进些流食;连眼睛都不曾睁开一下;王太医你倒是说说,林泽他怎么还不见有起色?”听声音;竟然是水溶强忍着怒火和担忧在质问王太医;那口气,活像是下一刻就要把王太医拎着提起来才罢休一般。
“王爷,林大爷虽说是中了毒;幸而发现的及时,不曾伤及心肺。只是林大爷素来身子单薄,不能用药太极,否则反受其害。”王太医说得不急不缓,但只有他自己内心震动可知。林泽身中剧毒,本来难得解药,他纵是看了大半辈子的病,于用毒方面却还有些棘手。幸而有三殿下……想到这里,王太医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水湛,见他面色微沉,立时低下头去不再开口了。
良久,寂静无声,唯有浓郁的药味在室内弥漫。
林泽神智已经有几分清醒,只苦于睁不开眼睛,想要动手引起水湛等人的注意也不能够。
又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得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进得屋内,就听林如海急切道:“今日可好些了?”
王太医便又把之先的话重复说了一遍,复又道:“林大人不必心急,贵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将养些时日定能好转过来的。”
只听林如海沉声叹息一声,“玉儿亲事将近,偏出了这样的事儿……唉……”
水湛这才想到,林泽向来宝贝黛玉,若因着自身耽误了黛玉的亲事,只怕心里实在愧疚。因向林如海道:“林大人,林泽素来最是疼爱林姑娘的,何况这门亲事也是父皇和母后亲自赐婚,体面尊贵不在话下,若耽搁了下来,只怕要累及二府的脸面。”
“何况,我料想林泽定然是不愿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林姑娘出嫁的。”
林如海抚着短须的手一顿,片刻沉寂后,只得低低一叹,“是啊,他惯常是为人着想的。”说罢,想到黛玉每日里在房中暗暗垂泪,心里也是疼惜的很。只是,水湛的话说得不无道理,裴林两家的婚事,早已经是尽人皆知,若因林泽的缘故耽误了下来,总是皇上和皇后不怪罪,也难保有心人不会存心捏造寻衅。
林泽躺在床上,听见这话,心里很有几分震撼。于他而言,不过一觉过来的事情,谁想听这几人说话,竟已经过了月余,连黛玉的亲事也迫在眉睫。想到裴子峻那小子这么快就要抱得美人归,林泽难得还分出几分心思好好地琢磨着等黛玉出嫁时,自个儿身为大舅子该如何好好刁难一番。现下听见林如海和水湛等人在外头说起这事儿,正想开口,却发现气力微弱,连声音都发不出,更是连着胸口腹腔一片尖锐的痛楚。
外面并无一人发觉,只白果进来回禀说:“老爷,裴家遣人送了聘礼来,请老爷去花厅呢。”
林如海和水湛对视一眼,就听水湛沉吟片刻,悠悠然地说:“既是如此,本王陪林大爷一道儿罢。”
不多时,屋内只剩了服侍的丫鬟和躺在床上的林泽,不多时又因精神不济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总算有了几分力气,干涩的喉咙发出难听的声音,虽然微弱,到底引起了一直伏在榻上浅眠的青梅注意,忙披着外衣跑过来看了看林泽。见林泽睁着眼睛,嘴唇干裂,却是慢慢地扯出了一个微笑,不由地又惊又喜,眼中泪水莹然。
“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大爷可算是醒了!”
等白果、白芍进来掌了灯,青梅轻手轻脚地扶起林泽,又捧了茶来给林泽吃了几口,林泽才淡淡地笑了笑,问:“哭什么,好容易见着我醒了,不说大家乐乐呵呵的,反倒哭起来了。”
青梅破涕为笑,只哽咽道:“姑娘自打嫁去了裴府,一日倒要打发人三四回的问起大爷的病情,偏大爷睡得那样沉,如今好容易醒了,可不叫人欢喜呢。我们白为你担心了这么久,大爷还嫌弃起我们来,呸!”
林泽讶然,“玉儿竟已经出嫁了吗?”
白芍抹了抹眼泪,啐了一声道:“大爷以为自己昏迷了多久,再不肯醒的话,只怕小少爷都能叫舅舅了。”
一句话说得几人都笑了,白果笑着捶了捶她,才看着林泽说:“大爷既醒了,可要吩咐了人去禀报老爷呢?”
青梅回头看她,笑道:“你这个笨丫头,竟也糊涂了。这是什么时辰,不说老爷明儿个还得上朝,就是不上朝,也早歇着了。贸贸然的去禀了此时,累着老爷走了困,明儿个也不精神。再有,这夜凉,老爷从主院过来,还要些脚程,若有个风寒,你也吃罪不起。”
“是呀,要我说,还是明儿个,一边遣人去告诉老爷,一边遣人去告诉姑娘和姑爷才好呢。”
林泽听着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只是含笑看着并不说话,等瞧着青梅偷偷地揉了揉眼睛,才笑着说:“想来这些日子也是苦了你们,我如今既醒了,可见身子好得也差不多了。明儿个下了帖子请王太医再来瞧瞧,若要好了,也免得你们这样担心受怕的。”说着,又道:“青梅姐姐,你快去歇着罢,白果也是,白芍,今儿个累你辛苦些,守个夜就是了。”
白果和青梅对视一眼,齐声应了个是,俱退了下去。留下白芍揉着眼睛,又去拿剪子剪了烛芯,才拿灯罩把那红烛一罩,满屋子亮堂堂的光登时暗下去几分,又晕开几分温情来。白芍一边给林泽把帐幔放下,一边笑着抱怨:“大爷只管舍不得青梅姐姐,竟从来不曾怜惜我们几个。也是了,正是我们皮糙肉厚,很该给人支使来去的。”
白芍说罢,伸手过来想要扶着林泽躺下,可林泽却笑眯眯地望着她,连个挪动都不肯。眼见着白芍柳眉一竖,就要说话,林泽忙抢先道:“我躺了这么些日子,连骨头都要碎了,你快拿个引枕来叫我靠一靠。”
“我说呢,别人想着偷懒儿还难得,偏你是个不知福的。”虽这样说着,到底还是取了一个石青色金丝线绣缠枝宝瓶云纹样的引枕放在了林泽腰后面,正要起身时,就被林泽先拉住了。
“我留你守夜,是因有些话只好问你的,你可得老实回答了。”
白芍微微有些吃惊,见林泽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只盯着自己,脸上神色立时肃然,口中忙道:“我再不敢欺瞒大爷的。”
“嗯。”林泽沉吟了一声,便问起黛玉出嫁当日的情形来。
白芍想了想,才说:“因着咱们都是内宅里服侍的,裴家二公子迎亲,我们一则要照顾大爷,二则又是内宅女眷,不敢冒然出去,唯恐冲撞了。只是,那日青梅姐姐就在姑娘的院子里帮忙拾掇,故而听她说起当日的情形来。”
“原说下定时,寻常人家不过用一对假雁儿对付就是了,偏裴家二公子和旁人不同,这样的时节,竟还能猎了一对活生生的大雁来下定。哎呦,大爷可没瞧着,那对雁儿通人性儿的很,扑棱棱的可活泼啦。”
林泽撇了撇嘴,“不过一对大雁你们就被收买了不成?往日里多少好东西不曾见过,竟这样眼皮子浅了起来。”
白芍捂着嘴唇笑了笑,见林泽一脸别扭的神色,又径自往下说道:“姑娘出嫁的时候,那当真是十里红妆长又长,不知道多少人盼着这样的场面呢。不说皇后娘娘和北静王太妃亲自为姑娘添妆,就连沈夫人都来了,还请了‘十全夫人’来给姑娘梳头。哎呀呀,可惜了大爷那时候没清醒着,白错过了。”
林泽听到这里,倒是把眉头一挑,“竟连沈夫人和‘十全夫人’都来了?”
“可不是!蛮京城里,谁家姑娘出嫁不想着要请这两位呢,偏她二位深居简出的,若不是因着先前的情分,只怕沈夫人是不肯来的。至于‘十全夫人’呀,我听说,那是裴夫人亲自去请才来的。”
林泽这才放心了些,裴夫人既然肯这样为黛玉,说明是真心疼爱黛玉的了。裴家一向人口简单,裴子峻又是排行老二,上有兄长,下有幼弟,黛玉嫁过去也不会和妯娌有什么利益冲突。当然了,有林家在一日,林泽也绝不容许裴家给黛玉什么委屈受!
“大爷,时候不早了,您快歇下罢。”看了看外头的自鸣钟,只见短针已经指在西洋数字四的位置,白芍打量着时候不早了,忙服侍着林泽躺下,又道:“大爷好好安歇着,明儿个精神好一些,老爷和三殿下瞧着才安心不是?”
正昏昏沉沉准备睡下的林泽陡然一惊,睁开眼睛疾声问:“什么三殿下?!”
“大爷还不知道呢,自打姑娘出嫁,这三殿下便住进了咱们府上,一进一出的还叫青梅姐姐说得笑话过呢。”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上门女婿?!林泽表示,他承受能力略有些欠奉啊!
作者有话要说:主角光环显灵!
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传八卦闻希白提点【标题】
林泽的身体还很虚弱;但是看着面前的损友,还是很给面子地坐起身来,笑眯眯地说:“怎么着,瞧着裴二郎成亲了;你心里不平衡了?”
闻希白嗤笑一声;十分不屑道:“谁稀罕呢!”说着,斜睨了林泽一眼;似笑非笑道:“不是我说你;你妹妹成亲这样大的场面;亏得你平时爱护疼惜的跟什么似的,到临了的时候反而缺席了;哎呦呦;要是换了是我呀;可得悔得肠子都青了!”
林泽肠子没悔青,可是冷被闻希白这些酸话给刺激得差点胃痉挛。老大不客气地抬脚就给了闻希白一下子,瞅着被自己蹬到床尾的闻希白气哼哼地说:“得,要悔你悔去,别跟大爷这里说这些个挑拨离间的话!”
闻希白倒不生气,只悠悠然地掸了掸衣角,他本就生得极俊美,今日又穿了一身石青色广陵锦衣,腰间扣着玄色连勾雷纹玉带,果然瞧着面若冠玉仪表堂堂。他又惯爱做些拿腔作调的差事,越发的像那些衣冠禽兽人面兽心的纨绔子弟了。
林泽越看越好笑,索性也不在床上躺着了,直起身就要拿外套穿起来。吓得闻希白连忙一手拦住了,嘴里忙道:“小祖宗,我可不敢再说什么了。林大人千万交代的,再不许你从床上离开半步,要是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敢下床,那今后可有我吃不了兜着走的份儿了!”
闻希白的眼睛里明晃晃的传达出:你可别害我!
林泽了然,不就因着这小子如今被调到了吏部领着差事么,这真本事还没瞅见呢,倒是溜须拍马的功夫见长。得,林泽也没有为难人的兴趣爱好,既然闻希白左右拦着不许他穿外套起来,他也不折腾了,只往引枕上一靠,闲适地开口:“都说闻大公子是京中消息最灵通的了,我这里耳闭目塞的,还请闻大公子别藏私才是。”
一句话,那就是:不许我起来,行!那你好好儿地把最近京里头的八卦消息给爷说说,说的好听了有赏,不好听了么,哼哼,掂量着办!
闻希白抚了一把脑门上的虚汗,见林泽放弃了下床的念头,自然乐的高兴,往长榻边一坐,手里端着茶就要开讲。
“你可不知道,就你昏迷的这些日子里,皇上的脾气愈发的坏了。从前也不觉得,我还只当皇上是个没脾性的好人儿呢,你从前可见过皇上发怒过?左不过斥责一两句也就是了,谁想这小半年里,就你这在家躺着的不知道,每日里我上朝啊,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后背都汗湿湿的。”
林泽讶然:“当真如此么?”
“可不是,谁还唬你呢!”闻希白呷了一口茶,又叹道:“唉,我说呢,林大人什么都好,不说你和林澜吧,一个是翰林清贵,一个是小小解元。再有你妹妹,那也是个极有造化的,连皇上皇后都亲自指婚,多大的体面,又是个郡主,不提尊贵,就是这身份搁着也是瞧着要人艳羡了。”
“不然怎么说呢,林大人如今官做得挺大,朝中人脉又广,声名又好。可在我瞧来呀,林大人可有一点,唉,最提不上嘴说。”
林泽歪了歪脑袋,见闻希白一副唏嘘不胜的样子,心里倒疑惑起来,忙问何故。
闻希白卖了好一会儿的关子,才说:“我瞧着林大人也忒没亲家运了不是?就说你外祖家吧,那一家子都不是肯安分的人,这才多少时候呢,捧着薛家进了老圣人的宫里头,惹得多少人笑话。不说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偏还跳上跳下的。”
“哎,去年京里头把你和那甄家三小姐的事儿都传遍啦,就是我听了心里都替你膈应。虽说甄家的姑娘恐怕也差不到哪里去,可这赶鸭子上架的活儿,我这才是第一回瞧着,好歹最后没成,否则心里还不要被他们一家子算计去?”
林泽听到这里,只挥了挥手说:“不过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捡点儿时新的来说说。”
“你别着急呀!你是昏迷着不知道呢,那段日子,瞧着你脸色青白,嘴巴也紫了,人也消受了,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的,我看着也心慌。你那外祖家倒好了,我这外人看着尚且心里担心你呢,偏你那外祖母,亲自拄着拐杖来,进来和林大人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你的病情,竟然是要冲喜!哎呦喂,我当时听说这事儿的时候,差点一口气没憋坏了。”
这一茬倒是从来没听过,林如海没提过,他也不知道,至于水湛……林泽想了想,恐怕这人巴不得自己不知道这些事儿,免得分出精力去应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