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
带着淡淡酒香的气息在身后袭来,林泽坐在椅子上的身体连动都没动,就被人从后面抱了个满怀。等他转过头来时,已经是坐在了水湛的怀里。
仰起头,林泽眯起眼笑了笑,“听说今儿个庆王爷府上开了整整八十多坛上好的女儿红,宾客尽欢,意犹未尽,又命人快马加鞭地从城南酒窖里起了五十多坛。满打满算,可见得今儿个果然是个大喜的日子呢。”林泽扒着手指头,在水湛含笑的目光下慢悠悠地说着,才说完,唇边便被人偷了一吻。
轻抚着林泽半羞半恼的眼睛,水湛轻轻地笑道:“偏你是个爱呷醋的。我原说带你一块儿去,你又不肯。这会儿子我吃了酒回来,你又这样多的酸话要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嘴上逞强,白苦了自己。”
“哼!”满不在乎地拍开水湛圈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林泽好整以暇地站起身,看着水湛泛着红光的脸,咧嘴笑道:“爷可没有这心思功夫和你较劲呢。庆王爷娶妃,那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儿。不过,连庆王爷都娶了侧妃了,想来,殿下你的终身大事不日便要被人惦记上了罢。”
闻言,水湛的眉头不觉也皱了起来。
“京中是非甚多,流言一起,你我都难保全。不如殿下你还是——”
话音未落,人已经被拦腰抱起,林泽勉力维持的冷傲脸色也一瞬间崩塌,踢着腿嚷道:“你发什么疯,还不放我下去!”
水湛眯着眼睛,狭长的凤眸透出一道锐利的幽光。林泽被他这样的目光紧紧凝视着,心头不觉一颤,气势立时便低了几分下去,嘴里却仍不甘心地嚷道:“我说的句句是实话,枉费你那样聪明的人,竟故作不知。我不过戳了这层窗户纸,你我二人之间的问题一直都在,不消说当初庆王爷看我诸多不顺眼,只怕日后要有许多想要攀上你的达官贵人也要视我为眼中钉了。”
“那又如何?”
水湛一字一顿道:“我要的,自始至终,唯你一人尔。”
说罢,长臂一掀,就把林泽推进了大床,顺手落下的层层帷幔也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床笫间的满目春光。一室安然,窗前明月高悬,银华流泻,只闻得纱幔后有人影摇曳,语带喘息。偶有一两句赌气的话语,不消片刻便被低喘和羞恼取代。
次日,林泽扶着腰际,狠狠地瞪了一眼满脸餍足的水湛,这才踏上马车,一路从郊外往林府去。想到再有几日,就是浴佛节,林泽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看得水湛不免啧啧称奇,笑着凑过来问:“何事如此开怀?”
“与你何干?”在床笫间一直被压制着毫无反击之力的林泽用力地瞪了水湛一眼,才摇头晃脑地哼哼说:“若你答应我昨日的事儿,我便说与你听,也是无妨的。”
“昨日的事儿,咱们不是已经谈好了吗?”水湛轻轻地按揉住林泽腰间的一处,果然林泽立时便变了脸色,腰间一瞬间绷得紧紧的,半点开口的力气也是没有了。
忿忿地瞪了水湛一眼,林泽索性也不再开口,把头一别,便要睡去。
倒是水湛摩挲着下巴,想到再有几日便是浴佛节了,也很该趁此机会打消了那起子有心人的心思才好。目光温柔地凝睇着身侧的某人,见他眉目间有淡淡的疲倦,眼下也泛出微微的青影,水湛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自己昨日是不是太狠了一些,让林泽竟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
水溶最近有点忙,忙得几乎可以说是“焦头烂额”。
看着手里面厚厚一摞子的资料,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偏偏坐在太师椅上悠闲自在的还大有人在,水溶表示内心极度的不平衡了。
“我说,这薛家也就到这份儿上了,你说你有什么好搀和的。”眼瞧着浴佛节也不远了,林泽这厮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闲情逸致,偏要把这薛蝌的祖上八辈儿全捣鼓出来,少了一个旁支远亲的都要皱着眉头大呼不满。水溶这里纳闷极了,要说这收集情报吧,他北静王爷一出马,多少密探没有?可……一想到林泽这心血来潮的劲头,水溶就要郁闷地吐口老血。
杀鸡焉用牛刀?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想他手里头的人,哪一个不是精英中的精英,被指派来打探一商贾之家的不受宠没存在感的年轻人……水溶表示,他最近受了很重的内伤,近期是没办法笑脸迎人了。
“你懂什么,这是为了日后打算。”眨了眨眼,林泽心情甚好地吃了一口云雾茶,才笑着问:“对了,贾家的那位何日过府?贾家的凤凰蛋莫非还没有动作么?”
水溶“嗤——”地笑了一声,一双狭长的凤眼带了几分讽意。“你不说也就罢了,原也不值当咱们费心费神的。只是那贾家忒不知好歹了些,我瞧着若是老国公泉下有知,非得被这些不肖子孙气得从地下跳起来,只恨不得要亲手掐死了才罢。”
见林泽饶有兴趣地瞅着自己,水溶接着说:“你不是不知道,那贾家的三姑娘说白了也就是个姨娘生的,纵然从小养在贾家二太太身边,又有什么呢?到底是没有真正记在正房太太名下的,庶出的地位可算不得有多高。倒是薛家那呆子,虽说人是浑了些,可好歹也是个正经嫡出的。以商贾的身份是低了些,只是依着太上皇和皇上的意思瞧着,皇商娶妻么,这面子也是做足了的。却不想那贾家倒是攀惹是非的主儿,贾宝玉也忒可气了些!”
“我只听说,那贾宝玉非闹着要进宫一趟,因贾老太君不允,在家又犯了一回痴,是也不是?”
听林泽这么说,水溶反倒有几分吃惊,因道:“这事儿也是之前的旧篇儿了,你那时正在别院里头待着呢。现下听你这么一说,可见这风声也是传播出去,那贾家当真是名声都败了。”
林泽随意挥了挥手说:“贾家的凤凰蛋何时在意名声过,他惯常只把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当宝贝似的哄着惯着,惟恐落了坏人之手。何况于他而言,贾家的三姑娘也是个出挑的玫瑰花儿了,如今反倒要栽在泥沼中,他如何肯依呢。”
“纵不依又如何?”水溶眉头一挑,冷笑着说:“贾妃倒是心疼着胞弟,脑子一热便去要太上皇赐婚呢。也不想想,这薛家既有这样的胆子要去娶贾家的姑娘,自然是诸事都打点好的。就算没有在太上皇那里过明路,可冲着之前甄家三小姐……现在该说是庆王侧妃了,就冲着庆王侧妃甄氏,也觉不会轻轻放下的。”
“这倒是太上皇的作风。”林泽低声地笑了笑,这局面是他一手促成的,太上皇的反应也在他意料之中。且不说那贾元春最是疼惜贾宝玉的,只王夫人这扶不上墙的烂泥,见着宝贝儿子犯了痴病,心中哪里搁得下,少不得一日要往元春那里跑上四五趟不止,这还是往少处说的。
可太上皇最是厌恶有人挑战皇家天威,即使是这些他一力提拔重用的老臣也不行!
贾元春在太上皇跟前妄想吹几句枕头风,那也得瞧瞧太上皇如今是向着谁说话。后宫之中可不止她贾元春一个妙龄女子,只说承乾宫的那位薛家娘娘就不是省油的灯。如今薛家和贾家互为水火,却又互相扶持。这微妙的平衡,贾母心中比谁都要清楚,轻易是打破不得的。
林泽眸色微闪,他们不想也不愿打破的这层微妙的合作关系,他可乐意得很去推波助澜一把。
“听说,贾家的三姑娘也曾许过亲的,是不是?”
第一百三十六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在这个年代;一丝半点儿的风言风语都会给姑娘家带来灭顶之灾。林泽此言一出;不啻于给了贾家当头一棒。是以;水溶听后好一会儿才讷讷道:“莫不是真的?”
“自然不会有假。”林泽唇角一翘;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你该不会想将此事宣扬出去罢?”水溶瞪大了一双凤眼,语气中满是不赞同。
“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难不成你还不知道我吗?”见水溶面上一哂,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却蓦地笑了起来;“宣扬出去倒不至于,满城风雨不是我想见的。倒是这事儿既有其事;就该告知新郎官一声,不是么?”
林泽和水溶双目对视,一双清亮的眼中满是坚持。
好半晌;水溶才败下阵来,只叹息了一声说:“也罢了,说不得也该我走这一趟。”说着,眼见着林泽笑容清浅,只撇了撇嘴道:“合该我是个没事情要忙的人,堂堂一个王爷只替你做小厮去呢。”
此话既已应下,自然便成了了局。
林泽便笑了笑,并不言语了。二人又坐着吃了会儿子茶,叙了几句话,看天将黑,水溶忙叫了下人套了马车,亲自送了林泽回去。
却说这日风朗气清,薛蟠起了个早,在薛姨妈的敦促下吃了两口早饭,便上了几分兴头。一力要去铺子里逛逛。薛姨妈见他容光焕发,又听他说:“妈妈,我自是薛家的当家,很该时时往铺子里看看。倘或有个爱懒的,我见了也好打发了他家去。”
薛姨妈果然笑道:“竟是个一心为家的,从前竟没有过今日这样的兴致呢。”
“瞧妈妈这话说的。我不过这样一说,平日隔三差五的也常去呢。以前也不见妈妈说这些话来,今日倒是怎么回事?”
“我有什么事,左不过为着咱们家就要添人了,心中高兴的缘故罢了。”说着,不免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只满怀欣慰道:“我们蟠儿也是要成家的人了,想来宝钗在宫中也甚开心的。”
薛蟠闻言,脸上便飞上一抹红霞,忙嗫嚅了两句便大步跑出去了。
只剩薛姨妈含笑在屋内,见薛蟠走远的身影,抿唇一笑,心道:“好啦,我们蟠儿如今也知羞恼了。贾家的三姑娘是个有见识的,我瞧着甚好。如今为蟠儿娶回家来,正是美事一桩。”
薛蟠正从老古董铺子里出来,就有小厮飞跑过来,耳语片刻,便见薛蟠脸上一沉,大步流星地便去了快意楼。
才一进了快意楼,只闻人声鼎沸,放眼看去,竟是座无虚席。
薛蟠虎目一凝,只略微一顿,便往二楼雅间去了。
隔着门扉,只听堂外人声嘈杂,却也隐隐能将几个醉汉的话听得分明。
只听其中一个醉汉高声说:“我原说呢,这宫里的娘娘们自是有派头的,他荣国公府上的小姐也是命好得很。听说,再过不久就要嫁人了,可是一门好亲事。”
另一个醉汉“嗤——”地笑了一声,“公侯小姐下嫁商贾之家,可见如今国公府也是大不如从前的了。”
“咦?这是什么话,我竟没听见这缘故。”先前说话的醉汉满是疑惑,又确认了一次,方才嘟哝说:“呸,是哪个东西赤口白牙地胡沁,我只记着先时贾家早和梅翰林家通过气声儿,两家皆是过了明路的。怎么如今斜刺里又杀出个薛家来,这荣公府上的小姐莫不是生得国色天香,人人争着求娶罢!”
薛蟠坐在雅间内,一双手早捏得死紧。
好一个贾家,好一个贾探春。好女儿百家求,这原不是贾家的错儿处。只是,贾家既先与梅家过了明路,如今还作出一个姿态来,端的是要他们薛家低了一等。薛蟠只觉得胸口怒意昂然,再一细听这梅家,竟还是梅翰林府上,更是怒不可遏。
“啪——”一挥手砸了桌上一只粉彩小盖盅,薛蟠咬牙切齿地低吼道:“好个看着碗里想着锅里的梅家,我薛家纵是没落了,却也是有骨气的。他梅家既做出这等没脸没皮下三滥的事情来,莫怪我薛蟠不讲情面。”
说罢,便又风风火火地携了小厮出了快意楼。
只是等他走后,那原高谈阔论的两个醉汉却对视一眼,互相从对方眼中看到清明的笑意,哪有半点醉容?掂了掂手中的银两,那俩人也十分知情识趣,只略吃了两口酒,互相便各自作别家去了。
只是薛蟠这头怒火正炙,才一回家,便找上了薛蝌,劈头盖脸地便把薛蝌好一顿训斥。
“想我堂堂薛家也是皇商出身,你纵是旁支,如今来投奔我,我也从未有过半点轻视的。只是如今我有一句话,你也别不爱听。你带了妹子来京城,原是想着秉承你父亲之托,让你妹子嫁进梅家。可依我瞧着,如今却是不能了!”说着,急喘了一口粗气,才皱眉气道:“那梅家虽有翰林的名声,内里却是酒囊饭袋一般的人物。他们眼界可高着,我这里提醒了你一句,你听进去也就罢了,倘或你听不进去,一力要腆着脸去上他家的门楣,我丑话可要说在前头,到时候被羞辱了,万万别找回我家里来。”
薛蝌被他这番话说得一头雾水,可越到后面,越是觉得心凉。他只想到,这薛蟠从前虽是个斗鸡走狗之辈,可近几年却越发长进了,况他在京城有许多年头,这满京城里官宦子弟的事儿不知凡几,既他都如此说,必是有什么风声了。
想到这里,薛蝌也顾不上其他,只抖着声音问:“大哥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成?那梅家、梅家……是要悔婚么?”话已至此,尾音却是带了几分轻颤。薛蝌家道中落,父母俱已不在了,从小他最看重的莫不是小妹宝琴,今想到那梅家或会有悔婚一说,登时心如死灰。
薛蟠见他面色惨白,也不忍藏话,只是他迎娶探春之事已是人尽皆知,若在这当口传出什么来,于自己脸上也无甚光彩,便只含糊其词道:“我只听说,那梅翰林之子是个不成器的,沾花惹草,又与别家的小姐姑娘拉扯不清。梅翰林也是个糊涂的,混似不知道咱们家似的,竟还与别家定了亲过了明路,你道可气不可气!”
薛蝌却不明就里,听见这话心里又气又苦,一则想到那梅翰林竟是如此不守礼法之人,自己兄妹二人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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