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不免笑道:“给永安郡主请安了,可我这里正不便呢,给郡主请罪啦。”
这话说得黛玉噗嗤一声笑了,只拿手轻轻地打了一下林泽的手臂,“我当了郡主还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功劳,偏在这时候又打趣起我来。”说着,又看向林泽膝上睡容甜美的林澜,不免又是一笑,“今儿个倒乖巧,大字也写了书也念了,先生也说很不错,点心倒没吃多少,看来是长大了。”
“可不是,才在我这里竟央着我给他讲书呢,我瞧他认真的模样不忍推拒,谁想书才讲了几章,他就睡着了。”
黛玉便掩唇笑了,又让青梅和青杏轻手轻脚地把林澜抱进林泽的床上,才对林泽道:“昨儿个北静王太妃问起你,我想起你今日休沐,北静王太妃便笑说‘既要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怎么不叫你哥哥一起呢。想当日皇后娘娘认了你做女儿,对你哥哥也甚喜爱的。’又说起‘皇后娘娘至今膝下荒叹,三皇子早已成年,也不能日日承欢,十一皇子体弱多病,夙夜顽疾,少不得也要皇后娘娘忧心。瞧着你哥哥这模样相貌,倒是合皇后娘娘的眼缘。’我听北静王太妃这样说,少不得便替你应了。”
“你若要不去,可是要我落了面子?”
林泽便失笑道:“罢罢罢,合该不能叫我的郡主妹妹把面子给丢了,自然要去的。”说着,又长叹说:“啊呀呀,可怜我好不容易有一日休息的,偏还要进宫去。”
这拿腔作调的语气逗得黛玉又是一笑,只拿手打了一下林泽,“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说罢,又看向林泽不甚便利的右腿,轻笑道:“该,瞧你这怪模样,少不得我在你这里坐一会儿,待你腿脚不麻了再走。”说着,便已经坐下,拿起桌上林泽先前看的书看起来。
青梅和青杏见此,也都一笑。白果便过去给林泽揉了揉腿脚,等了一会儿子就有甘草进来说:“大爷,姑娘,北静王太妃的车架到了。”
黛玉便笑着拿眼去看林泽,林泽忙道:“我好了好了。”说着,便站起身来,只对青梅和白果嘱咐道:“我和姑娘进宫去,这里可都得要你们照看了。等澜儿醒后,只让唧唧同他玩一会儿子就罢了,也别只管讨好他,一任他玩到天黑的。”
青梅和白果都笑着应了,青梅更是道:“大爷只把自己照看好了就是,想前儿个也不知道是谁和唧唧玩的连晚饭都没吃,半夜嚷着肚子饿呢。”
这话说得林泽脸上微微一红,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且说黛玉和林泽一同往宫里去,自然黛玉先去皇后那里,林泽却往皇上这里来。瞧着勤政殿上的那块大匾,林泽纳闷地摸了摸脑袋,怎么好像最近他常常来这儿呢?
“小林卿怎么在发呆呢?”笑容温和的皇上看着林泽微微走神的样子不由笑了,林泽和他长得并不像,眉宇间甚至还带着几分温婉的神色,可是他却一眼就能感到那陌生的熟悉感,和水湛的那种父子之情不一样,看到林泽的时候,他的心里会下意识地浮现几分愧色和歉意。
林泽回过神来就发现皇上正笑着看向自己,不由地低下头道:“回皇上,微臣在想家中幼弟。”
听到林泽这样说,皇上也是一愣,继而才笑道:“小林卿真是个好哥哥啊。林卿把你教得很好很好。”连说了两个“很好”,可皇上的语气却十分低落。
林泽抬眼看去,不过几步之遥的皇上孤寂的侧影却那么地让人想要叹息。
茶过一巡,就有宫女进来启禀,说皇后那里正赏梅花,想留永安郡主在宫里用膳。皇上听后便是一笑,只道:“既是如此,那小林卿不若一起罢。”
林泽忙要辞谢,恰值此时又有太监带了水溶和水湛进来,便打住了话头。等水湛水溶依次行礼过后,林泽又上前道:“小臣见过三皇子、北静王爷。”
水溶瞧着他就是一笑,却不说话,独水湛淡笑着虚扶了他一把,也笑道:“小林大人何必多礼。”说罢,才对皇上道:“父皇,儿臣听闻母后身体不适,如今可好些了?”
皇上便轻轻一叹,见水湛面露忧色,水溶和林泽也看了过来,便道:“无妨,你母后原是之先在家宴上着了凉才至此,如今既有永安陪在她身边,料必无妨了。”才说着,又向林泽道:“永安是个孝顺的孩子,常日里总说起你对她的好,连朕也要刮目相看了。再想不到,小林卿小小年纪,不止才思敏捷,更是个爱护弟妹的好兄长。”
他想着,林泽若生在宫中,年纪最小,怕还被众人娇惯。哪里想得到林泽被林如海抱养之后,因是长子,故而万事稳妥,性子也磨练得越发沉稳。对黛玉和林澜最是体贴不过的。故而听得黛玉在皇后跟前说起林泽,还有几分惊讶。
林泽便道:“小臣乃是家中长子,照顾弟妹理所应当的事儿,再不敢居功的。况永安郡主如今有皇上和皇后娘娘疼惜,于小臣来说,也是莫大荣耀。皇上这话,着实折煞了小臣。”
水溶一见林泽谦逊,心里就要发笑。听他说完这话,便也笑道:“皇上有所不知的,我和小林大人也是故友,来往虽不甚亲密,也知他爱护弟妹最是护短的。”
这话听得皇上又是一笑,水湛见皇上十分开心,便侧头过去看林泽神色。只见林泽眉眼温和,笑意浅浅,一双眼睛清亮如水,端的是好一个俊秀公子。又想到先前听闻裴家竟上门提亲黛玉,虽林家没有立时答应,可裴家的家世在那里,裴子峻也堪称良配,想来林大人是不会推拒的。这兄长未婚,妹妹先嫁,说来……
“湛儿,湛儿?”
“皇上叫你呢!”
水溶轻轻地推了水湛一把,向皇上的方向努了努嘴说:“皇上正和你说话呢,怎么这时候走神了?”
见水湛神色有些迷茫,皇上眉头也微微地皱了皱,“湛儿可是哪里不舒服?”
水湛便道:“要父皇担心了,儿臣无事。只是想来一事,心中有些疑惑罢了。”又听皇上询问何事,水湛才看了一眼林泽,缓缓道:“今日偶遇了裴侯爷,才听闻裴将军竟亲自上林府为其子提亲了。”
皇上闻言也是一愣,这裴毅去林家提亲的事儿他还没听说过。林如海和裴毅都不是张扬的人,想来这事儿不过是两家互相通个信儿罢了,况黛玉年纪还小,这话也还没放在明面儿上来讲。但是……既然裴家有意,林家看着也不像是不肯的。只是这林泽还没娶妻进门,若是先让黛玉嫁了……一时,皇上心里也有些犹豫起来。
林泽见水湛和皇上二人脸色如出一辙的纠结,心里也纳闷的不行。虽说这黛玉是给皇后娘娘做了义女,可这裴家的事儿,那可是在封郡主之前呀!这事儿应不应承那主动权应该还在他们父子仨的手上吧,那皇上和水湛纠结个什么劲呀。
水溶见状,便摇头笑了笑,又瞥见林泽一脸的郁闷,忙拿扇子挡住了自己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阗黑的眼睛眨巴眨巴地冲林泽使眼色。不过也可能是水溶的表达能力有点拙计,反正林泽瞧见他可劲儿的眨眼睛是没能理解其意,只以为他眼角抽了要赶快下去治疗。
“溶儿,你父王近日可好吗?”
一听皇上问自己,水溶忙把那搞怪的样子给收了起来,折扇一合,仍是那个翩翩少年王爷。“谢皇上关心,父王自打卸了这王爷的头衔,再自在不过的。只是近来母妃常常进宫,父王甚觉无趣,也不大肯出门了。”
皇上听后便是一笑,不住道:“你父王还是老样子。”又向水湛笑道:“既是这样,你们来了宫中也该去给你母后还有你婶母请安才是。”说罢,便让太监进来领水湛他们出去。
“你母后今儿个留了永安在宫里用膳,你们既去拜会,少不得给永安一些见面的表礼。”
水溶早听说皇后娘娘收了林泽的妹妹当义女,皇上也封了个永安郡主,心里早想一见了。可谁知近来诸事缠身着实分不出时间来一见。又因着林泽一向小气护短,他也不敢擅自冲撞了佳人,少不得按捺到今日。听得皇上这么说,便笑道:“皇上放心,今日进宫也想着若见着永安妹妹,是要备好礼物的。故而已经把礼物带来了。”
皇上这才笑着点了点头,凭他们去了。
却说皇后这里也是热闹非常,北静王太妃和皇后年轻时已经是手帕交,后来一个嫁给了北静王,一个嫁给了四皇子,二人来往也甚亲密。因皇上和北静王是堂兄弟,两人成亲后来往反而更频繁了。这情况就是皇上登基后,已经统治六宫的皇后也还常常召北静王太妃进宫一叙呢。
北静王太妃一面吃着茶,一面看着窗外的薄雪笑道:“我之前还说呢,这天气越发的冷了,想来也是要下雪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也要人防备不了。今儿个可巧就下了,瞧着梅花映雪的景致,不比那画里头的好看?”
皇后也笑道:“这话说得本宫也爱听,去年冯夫人送来的雪里梅妆,不知道羡煞多少人。本宫当时还想着,那画里头的美人儿再好看,凭这世上却难寻一位。这后宫里美人虽多,却难得有那样的灵气。谁想,今年本宫就得了一个这样灵敏乖巧的女儿。”
北静王太妃一听,便把茶盏往手边的小几上一放,只笑道:“皇后娘娘如今是遂心了,可也不想想我心里的难过劲儿呢。这林家的姑娘,啊呀,瞧我说的。这永安当初还是我先瞧上的,偏我想认作女儿的时候,又被皇后娘娘截了胡,可说说该怎么赔我。”说着,还故作一副不依的样子来。
皇后便笑道:“罢罢罢,都是本宫的不是。原也不知道你要认她做女儿,只以为你……”说着,是想到了北静王太妃曾不止一次和她提起,水溶对黛玉多有些不肯让她做北静王太妃干女儿的意思,当时她和北静王太妃说到这话,还取笑过水溶怕是对人家姑娘有些什么心思了。谁想才说嘴就打嘴,这下黛玉既认作了皇后的干女儿,那还不一样是水溶的妹子么!
北静王太妃自然不笨,从皇后的表情里也缓过神来,便拉过黛玉的手笑道:“永安这封号也好,可难为皇上和皇后娘娘怎么想的。永享安乐,再合适不过的。”又对黛玉笑道:“好姑娘,可千万别再轻愁薄露的,你可不知道,娘家的爷仨多疼你呢。再有皇后娘娘和皇上也都最心善的人,日后再不给你委屈受的。”
说得黛玉脸上也微微红了。
她今日穿得一件山茶灰弹墨遍地金小袄,下面着了一件玉涡色暗纹刻丝团云纹综裙,站在那里就比过了一室的明朗娇俏。又因之前赏梅时落了雪,身上披着青色暗花祥云纹蝉翼纱缎面早被换下,如今正着了一件水红色提花散花水雾绿草十样锦鹤氅,领口一圈白色风毛拢着她白净的杏仁小脸,更是把那窗外的一树梅花都压住了。
水溶和水湛、林泽进来的时候,就见黛玉微红着脸颊,被北静王太妃拉着手说话。又侧头看见林泽目光凌厉地瞪着自己,忙把目光从黛玉身上挪开,低头像皇后和自己的母妃行礼。饶是这样,行礼的时候还被林泽不着痕迹地狠狠地给拐了一肘子。
水溶在心里那个龇牙咧嘴地叫疼呀!林泽这小子,下手也忒重了,不就看了他妹妹一眼么,就下这么黑的手。也不想想那个裴家的小子,可都上门提亲了也没见他对裴家的那小子干什么呀!绝对是差别待遇,绝对是!
不管水溶在心里怎么面容扭曲地歇斯底里,皇后和北静王太妃一见三个少年来了,倒是显得极开心不过的。尤其是皇后见着林泽发顶都落了一层薄雪,便忙叫宫女拿了手炉和披风来给他们换了,又叫小太监把薰笼移到林泽面前去,瞧着林泽的微微苍白的脸色慢慢恢复红晕才肯罢了。
“今儿个是吹了什么风,你们都来了。”
水湛便笑道:“婶母安好。”
水溶却不管这些,反正北静王太妃是他自己的娘亲,他只腆着脸说:“父王自己把自己闷在屋子里下棋,把一大把的公事都丢给了我。母妃只惦记新妹妹,哪里还管我的死活。可怜我好容易才从那一摊子的事儿里抽身出来,母妃偏还拿话噎我。”
说得北静王太妃也笑了,“你这猴儿似的精明,谁又能奈何得了你。我不过这么随口一问,又惹出你多少事来!”说着,便又道:“什么时候,你和三殿下一样沉稳我可就省心了。再不然,你和小林大人一样,我也要念一声‘阿弥陀佛’。”
水溶便笑嘻嘻地说:“哪能要母妃念什么‘阿弥陀佛’呢,要真如此,父王不得生吃了我!”
一时说得列座都笑了,北静王太妃笑得直揉肚子,黛玉也拿着帕子掩了唇角笑着。水溶便笑着从自己袖子里拿出一只锦盒,只笑着让宫女递给黛玉,笑道:“永安妹子,你才封了郡主这几日咱们也没得空见面,这里就是做哥哥的一点心意,你可别嫌弃。”
黛玉忙伸手接了,皇后便笑道:“难为溶儿有心了,永安,快打开来瞧瞧什么好东西。”
黛玉便抿唇一笑,伸手把盒子打开来瞧了。只见那盒子里正放着一只梅英采胜昆仑白玉簪,玉石无暇,其上雕工细腻,通体莹洁晶润,说不出的好看。皇后让人接过去看了一眼,也笑道:“真是难为溶儿分神找了这么好的一件礼物,也算是用心了。”
北静王太妃隔着几步远的地方瞅了一眼,又听皇后这样说,才笑道:“皇后娘娘可别净把功劳都给了他。这东西原是先时长公主赠给我的,因着珍贵,也不敢动用。才一直放着。后来长公主薨了,这簪子我也舍不得戴,就一直锁着。还说这几日好像少了什么,原来是这个。”
又对水溶笑道:“送什么东西只拿自己的就是了,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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